第六卷 第三十一章 回味良久
高順在評價別人的時候,別人同時也在評價他。陳自強不太清楚,他為什么要相信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還冒著丟飯碗的危險對這個臉色不善的男人言聽計從。
當然最可能出現的情況是,高順連續几條指令,讓他身為一名急診醫生也覺得很妥當吧,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當然也得他水平到了,他才能體會到這几條指令里的精妙之處,那絕對是最恰當的處置方法。
在沒有做過任何化驗結果的情況下,他自問未必有這個見識,就算是有這個見識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高順和他雖然是第一次合作,默契程度卻出奇的好,高順這邊忙著做脾臟摘除然后修補,陳自強在旁邊一邊看一邊在病歷上寫,一邊寫還一邊念:“血壓102/60,瞼結膜仍蒼白……略水腫,肌降低……自主呼吸良好。”
高順忍不住再贊一句,這個助手確實不錯,沒有半句廢話的診斷很對他的胃口。
仍舊沒有抬頭再下指令:“把呼吸機拔了。”
呼吸機這個東西也并非隨便就用用,呼吸機跟自主呼吸要是不能同步,那危害可就大了,最致命的一條是會增加循環負擔。
急診主任這次沒有猶豫,很快點頭了:“拔掉吧。”
至此高順有九成把握,人是救回來了,遺憾的是脾摘除了,腹腔污染嚴重需要徹底清洗,那無疑又是一項麻煩的工作。考慮到他緊急處置下做的臨時切口。搞不好還得整個灌洗,再不行就加壓清洗,總之對病人來說是很痛苦了。整個手朮歷時三小時四十分鐘。等到高順小心地把遺留的線頭清理干淨,已經是深夜了,跟來的警察已經在手朮室外面地長椅上打哈欠了。
無影燈熄滅的剎那,手朮室里的人才重新振奮起精神,讓自己從疲倦的狀態里清醒過來。高順抬起頭的同時也放松下來,將近四個小時的手朮,也算是一項很繁重的體力勞動了,活動下腰骨舒服了不少。
陳自強想了一想吩咐部下:“送到觀察室吧,一會我把手朮用藥清單列出來,費用方面……先簽我的名字吧。”
兩個大男人直到這個時間才有空認識一下。高順欣然看看他,隨和一笑要了張紙,稍一回憶就輕松的寫:補晶體液12000ml,706代血漿1000ml,3200ml。20g,1200ml,5%碳酸150ml。地塞米松30mg,10%葡萄糖酸30ml,140mg……朮中所用麻藥為,:(>,:50mg,司可林150mg,芬太尼0.1mg……”
一長串清單開了出來,寫滿了一整張病歷紙,才瀟瀟灑灑的遞給旁邊地護士,正在清點藥品的小護士。包括陳自強在內的所有人都有點麻了,駭然的同時一陣發蒙。這到底是個什么人啊,連手朮里用過什么藥用了多少。他都能記的這么清楚,這位老兄就是個超人吧。
見過水平高地醫生。也從來沒見過這么嚇人的吧。
小護士清點了半天才張口結舌的點頭:“除了晶體液都對,半點也不差。”
在場地醫生護士又是一陣啞然,當醫生的要真能當到這種程度,多達几十種的手朮用藥都記的清清楚楚,雖然并不能說明任何問題,卻已經是夠嚇人了。
很快有人提著一瓶藥站出來補充:“是一萬二沒錯,剩的半瓶晶體液,報廢了。”
所有人明白過來,搞了半天是自己搞錯了,就這么一點小小的誤差人家也沒記錯,整憑打開了可不就報廢了嗎,這玩意也談不上什么回收再利用。高順再次享受了一輪注目禮,對他來說倒也很習慣了。
隨和一笑把手伸出來,意識是在哪里洗手,總不能老這么舉著手吧。一個護士很快醒悟過來,很明顯對這個表情冷酷,而又舉止驚人的酷男人大有好感。
小護士很容易就被高大醫生有趣的動作逗笑了,捂著小嘴偷笑的同時招呼他:“消毒室在這邊……你跟我來吧。”
高順舉著手跟過去,手朮室里的人很自覺地讓開地方讓他過去,大城市里的人接受能力真是挺強的,這就對一個陌生人尊敬起來。當然你也確實需要几把刷子,你還得
平征服別人,要是沒這兩下子,估計高大醫生早就讓病院了。
半小時后,急診部值班室。直到這時候才看清楚這家醫院地名字,有個很響亮的名字叫做東亞醫院,似乎是家民營醫院,高順之前也有所耳聞。
這時候才正式認識一下,這個時候人家也確認了他地身份,很客氣的稱呼他高主任。兩個警察也驚醒了,聽說人救回來了長出一口氣,百感交集之下謝完了這個謝那個,這兩位平時也算了不起的人物了,能讓他們低頭倒也挺不容易的。
又過了一會醫藥費算出來了,四舍五入一共是三千多塊,這還不算以后的治療費用,住上一星期怎么也得一萬多。一大堆單據擺在桌上,高順和新交好友陳醫生互相使個眼色,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這兩個警察也挺識趣的,商量了一會有打了個電話,最后咬牙做決定了:“總不能讓高醫生掏錢,醫藥費我們所里先墊上吧,等病人醒了或者案子結了以后再說。”
高順心里好笑輕一點頭,以他的性格當然也不會推脫,他也是個不喜歡羅嗦的人,看看沒什么事情也就該走人了,再呆下去就被人當成史前動物,很容易就引起圍觀了。
陳醫生倒也是個很痛快的人,也不留他就是握了個手,然后呵呵一笑打趣道:“高主任下次要是再來,是不是提前讓我們有個准備?”
高順也難得道歉一回,是發自真心的道了個歉,畢竟這么突然床進來,也確實是太唐突了,閑聊几句一笑了之,互相留個電話。
臨走的時候急診醫生終于忍不住了,看的出來這個問題,是憋在他心里好一會了:“象此種急危病人,失血量如此之多,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中心靜脈置管。高主任當時做的靜脈切開補液,我擔心會造成非活力殘留污染。”
高順聽的微微一笑,難得有這么個看的起的人,心平氣和的解釋:“如果靜脈充盈不好,几次穿刺不成功呢?”
這也是戰地醫生和都市醫生的最大區別,大都市里當慣了醫生的人,習慣了不緊不慢穩妥第一的處置方法,而對一向激進的高順來說,他更喜歡一步到位的處置方法。當然前提是,風險在他能承受的范圍之內。
陳醫生似乎是第一次接觸到這么另類的醫生,以及這么另類的問題,皺眉想了一會,他自己給了自己一個答案:“每次穿刺失敗起碼要耽誤一分鐘以上,我明白了。切開補液反應更快,更節省時間。”
高順很想夸他一句孺子可教也,卻又覺得不太禮貌,看看這位陳醫生可能比他還要大上几歲,欣然之下又跟他握了個手,然后告辭。生死往往就在一線之間,高醫生能屢次從閻王爺手里搶人,那也不是沒理由的。就好象之前他吼過的一句話,病人已經沒有三分鐘了。
至于陳自強明顯還在回味整個搶救過程,似乎在回憶其中一些新奇的細節,大家都是當醫生的,只有當醫生的才能體會到那種全新的感受。當然對他來說,高大醫生分寸之精確手法之利落,確實值得他回味良久。
高順想起家里嬌妻愛女,隨口打個招呼也就告辭了。到了家門口想要拿鑰匙的時候,陳自強的電話突然打了果然,讓高順訝然之下接了起來。
急診醫生很興奮的口氣,沒頭沒腦的嘟囓:“我一直忽略了一個細節,血壓一直在警戒線以上,這就是搶救的資本。我現在想明白了,因為第一時間開腹探察,并且做了小動脈結扎,這就是為什么病人還能活到現在的最好解釋。”
發言最后結束在一串感慨聲中:“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引發一系列不可逆的惡性后果?”
高順聽的啞然失笑,都說了是賭一賭了,賭一賭年輕女人的血管彈性好嘛。急診醫生明顯是說到興頭上了,長篇大論的把大套理論搬了出來,在電話里滔滔不絕的分析各種可能性。
最后高順實在忍不住了,咳嗽一聲提醒他:“已經凌晨一點了。”
陳醫生這才醒悟過來,楞了一會然后尷尬的道歉,高順舒適的摟上女友香噴噴的身體,油然自得挂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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