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看了幾眼就差不多瞭解了,術前造影稍有疏漏,但接受的範圍之內。左前近支端重度狹窄是診斷出來了,二尖瓣大量反流也有記錄,卻沒有發現左室前壁大範圍陳舊性心梗塞。
朱教授面對突發狀況也算很果斷了,手裡絲毫不亂繼續做心臟搭橋,在內行人看來卻未免已經是落了下乘。高順這種內行人當然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裡,術前常規的十二導聯ECG檢查很容易出現這種疏漏。
說通俗點,算是術前檢查一個小小的失敗,左室造影結果並沒有完全反應出病情的嚴重性。
如果是高順的話,他會在術前製作一個簡單的體表電位分佈圖,應用很前沿的計算機心臟仿真模型。這個模型涉及到微積分甚至矩陣這些數學學科,通過數學模型給出了左心室12段心肌對應的體表~域分佈圖,用奇異值分解做為識別參數,診斷可靠性又比傳統方法提高了不只一個檔次。
說起來原理複雜的很,卻已經是高大醫生學到手的最前沿醫學方法之一。
搭橋術和瓣膜置換術兩個小時後順利完成,雖然慢了點卻進行的很成功,朱教授唯一對那塊範圍不小的陳舊性心梗地帶下不了手,很明顯是在猶豫,是現在就閉合胸腔還是繼續處理完心梗。
當醫生的有時就要面臨這種兩難的選擇,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個小時,再不結束死亡風險太大,馬上結束又有大塊的病變組織沒有處理。
猶豫了大概能有半分鐘。高順好心的提醒他︰「高度懷疑無痛性心梗。」
朱教授聽的一抖,下意識地點點頭,無痛性心梗沒有明顯症狀,平時也就是心虛氣短咳嗽睡不著覺,所以才會拖到手術中才發現。一下子鬧了個準備不足。
高順無奈再次提醒︰「懷疑心肌萎縮,並發心傳入神經壞死。所以無明顯疼痛。」
他之所以這麼一再的出言提醒,也是在旁敲側擊點醒老頭,已經兩個小時了趕緊縫合吧,這病原因很複雜,簡單的手術處理那是很危險的,只能通過藥物慢慢的矯治。然後考慮在適當是時間做個支架什麼地。
朱教授愕然抬頭看了自己新助手一眼,似乎是真的被提醒到了。不再猶豫下了決定︰「縫合吧。」
高順放下心來幫了把手,他自問提醒地還算委婉,還不至於讓老教授臉上太難看。旁邊的人可就不這麼想了,包括器械護士在內還有幾個助手,臉上一起出現古怪的表情。只不過是都戴著大口罩看不出來罷了。
只不過手術室裡的氣氛也就很古怪了,本來嘛,主刀老教授都覺得束手無策。新來這位助手哥們這麼快就給出確診了,最古怪的是主刀居然很明顯認同了他的判斷,手術台上哪有小事,如果這哥們是在胡說八道,相信朱教授也不會是這麼一副表情吧。
突然有一種古怪地感覺,怎麼主刀跟助手反過來了,助手在指點主刀,而著名的醫學教授京城名醫,居然就乖乖聽話地接受了。幾分鐘後,胸心外科聯合大手術在古怪加安靜的氣氛中順利結束。
當然不會有人蠢到當面亂嚼舌頭,雖然背後議論幾句是難免的。
十分鐘後,手術準備室。
高順和朱教授一起進來洗手的時候,所有人再次古怪的安靜下來,笑容也顯得很彆扭,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啟齒地意思。
最後還是解下大口罩的朱教授,終於從助手的話裡反應過來,看著高順沉吟著問︰「你剛才說……心傳入神經已經部分壞死,你有確診證據嗎。」
高順仍舊戴著大口罩,隨口胡說一句掩飾自己地高明︰「我亂猜的。」
所有人這才釋然,就是說嘛,這才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怎麼可能一眼就看出哪壞死了,他就算本事再大,能大的過人家朱教授嘛。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老教授在醫院裡出了名的作風嚴謹,這小子居然敢在他面前胡說八道,就等著挨批評吧。
朱教授的反應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很罕見的摸了摸半天頭髮已經掉光的腦門,然後再次沉吟起來︰「猜的挺有道理,你這個小同志……很不錯。」
剛剛正常下來的氣氛再次古怪起來,准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驚掉了下巴,都琢磨著朱教授今天怎麼突然對一個新來的助手這麼客氣。這要換成平時正常的情況,老頭早就吹鬍子瞪眼楮破口大罵了吧。
高順只能硬著頭皮呵呵一笑︰「我真是隨便亂猜的。」
可能是很滿意現在這種平淡的生活,高大醫生也出奇的更加低調,不願意再讓人當成史前動物那樣圍觀。同時也有點心驚,這叫越描越黑,這老頭可是心臟外科的大行家,想糊弄他可是不太容易。
老頭摸著腦門沉吟了半天,最後還是半信半疑的接受了助手的說法,寧願相信他的助手這只瞎貓,真的是撞大運了,一天之內連續碰上兩隻死耗子,隨便猜猜居然都猜的這麼有道理。
十分鐘後,外科辦公室。
同事們還是很熱情的,隨口問了幾句手術怎麼樣了,順利不順利,而高順同樣隨和的聊上幾句,回答了同事們熱情的關心。
跟他同一診室的同事格外關心,很關切的樣子問︰「朱教授說什麼了,他對你滿意嗎,說沒說下次手術用不用你了。」
高順做出個無奈的樣子瀟灑聳肩,用不用他老頭還真是沒說。
幾個同事同時一拍大腿,替他可惜︰「可惜了,能給朱教授當助手的,那就離專家組不遠了,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怎麼就一點也不上心呢。」
高順當然一副很無辜的樣子,進不進專家組也沒什麼重要的吧,普通醫生也可以給病人做手術吧。
半分鐘後,辦公室門口出現個穿白大褂的老頭。
朱教授算是很嚴肅的口氣打招呼︰「那個小高是吧,你來一下。」
同事們回過頭來看清楚來的是誰,愕然之下眼睜睜的看著高順欣然站起來,走到門口跟本醫院第一把刀並肩站在一起。
朱教授看看自己的新助手,臉上表情緩和了一點,居然難得當眾隨和的笑笑︰「你還在基礎醫學部開課了吧,教的哪一科。」
高順很老實的回答︰「選修課,實用外科學。」
老頭點點頭終於說到正題︰「我後天還有個複雜的大型手術,你還做我的助手吧,就這樣。」
高順報以瀟灑一笑,很痛快的接受了這麼一個安排。老教授很快收起笑臉輕輕的一點頭,然後邁著四方步這就走了。等到人走遠了,外科辦公室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年紀大的感慨一聲︰「小高你發達了,專家組有望了。」
年紀小的眉開眼笑︰「高醫生真厲害,能把朱教授伺候的這麼服帖……哈,朱教授主動移駕到咱們外科了,大新聞啊。」
高順心裡好笑隨口謙虛幾句,第一次覺得其實當個助手也挺不錯的,既省心又省力。當然純粹是玩笑話,再過幾天在這裡站穩腳跟,也就該正式開始工作了。畢竟手裡沒有手術刀,還是讓他覺得不太習慣。
下午一點,臉色鐵青的羅浩出現在外科辦公室。他也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鼓起勇氣進了門,面對高順驚訝的注視,很快從懷裡掏出張支票。
口氣顯得有點艱難了︰「這是一百萬的支票,就算我賠你的車了。」
高順心裡暗罵你個小混蛋,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同時看看手錶已經下午了,車還沒送回來倒是有點奇怪了。
冷下臉來輕喝一聲︰「支票收起來吧。」
籃球隊長也是很倔強的口氣︰「給了就給了,我給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收回來。」
高順無奈的看著他,正在考慮怎麼辦的時候,門外又進來一個男人,點頭哈腰的見人就拜。
看見高順的時候這哥們眼前一黑,快走幾步趕過來,扶著桌子的時候還有點腳軟,差點就給跪下了。
昨天晚上還挺囂張的胡老闆,好大嘴巴子扇了自己一邊一個,哭喪著臉求饒了︰「我混蛋,我有眼不識泰山,我特地給高先生送車來了,就停在門外,我保證沒刮過沒撞過,油我都給加滿了,對了車鑰匙……我找找。」
高順心裡好笑收回鑰匙,旁邊一米九十多的羅帥哥已經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