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萌芽中的文明 章七:長羽族的邀請
趙良頗有些惱怒的一把將羅拽到身前。看著他那瞪圓的雙眼,小姑娘沒來由的一陣心虛。他瞧見羅都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有些遷怒了。於是趙良呼了口氣坐下身子,反手把她拉進了懷裡摟著。
「你們就吃這個?你難道忘了我告訴過你變臭的肉是不能吃的麼?」趙良把她散落的頭髮往後梳理了一下,輕輕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說道,語氣責怪中帶著一絲溫柔。現在他已經明白那個赤巖族的女人是怎麼得病的了。看著羅在自己懷裡可憐的樣子,他不敢想像自己再晚回來幾天會發生什麼。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剛才趙良發怒的原因就是在此。
小姑娘把小腦袋使勁的往他臂彎裡蹭,對她來說趙良就是一切。十餘天的分離早就讓她如同一隻受傷的兔子一樣,現在緊挨著他身上的溫暖,嗅著他所散發的體味,羅感到無比的安心。
趙良撫著她的肩膀晃了晃,搖著已經幸福得快傻掉的女孩兒著急問道:「喂!羅。告訴我,這些東西你吃了沒有?」
「吃……吃了……」她手腳發軟的靠在趙良身上,兩眼迷離的咧嘴笑道。趙良一聽眉頭就迅速結在一起,翻手就將羅放倒在膝蓋上,巴掌緊跟著就落在了她的臀部。
「啪!」
「哎呦!」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小女孩兒騰地站起身,雙手捂著後面幽怨的看著趙良。她不理解剛才還那麼溫柔的良怎麼忽然就又變了臉色。
「看什麼看,給我坐過來。」趙良很有氣勢的一邊命令一邊用手指在自己身前的毛皮上點著。
羅有些扭捏又有些惶恐的坐在了趙良點的位置,低頭不敢看他。這個情景都讓北辛和卒這兩位阿母看在眼裡。在她們長羽族裡,只要女性成年地位就要比普通的男性高。無論她犯了什麼錯,男人是無權責問的,也許在良這一族會有不同吧。她們是這樣想的,哪知道趙良也是忍著把女孩兒緊抱在懷裡疼愛一番的感情咬牙訓斥她的。自己的話就是對的,是要絕對服從的,不聽話就要受到懲罰。他想要把這個觀念牢牢的烙進女孩兒的心中,儘管他知道這件事情根本就誰也怨不得。
「我給你說的話你記住那樣了?啊!?發臭的食物你也吃,不怕食物中毒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幾天沒洗澡了?頭髮我不給你弄你就披散的跟個鬼一樣啊?你瞧瞧……」
竹棚裡此刻只有趙良的聲音響起,其他人只是扭頭看著他個人的表演。羅的頭越來越低,伴隨著陣陣低不可聞的抽泣。
「行啦!有完沒完!?」張燦靠在竹壁上猛然喊道。這一嗓子讓眾人的肩膀都微微向上一跳,然後就是寂靜。這時候似乎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北辛則頗覺意外的朝張燦看去。只見她面色低沉的朝向趙良,嘴唇被輕咬著。
「咳咳……暫時就這樣吧!」趙良假意把拳頭堵在嘴前咳道,眼角則瞥向張燦的方向。
這裡面所有人就屬巭最好似閒暇了。他不慌不忙的把身前的一枚枚竹筒擺了起來,左聞聞右嘗嘗。滿屋人愣是沒有一個去注意他的。
「良,不要急躁。颩他們獵了頭野獸我們剝開吃就行了……」說著,北辛對卒使了個眼色,後者帶著颩站起扭頭走出竹棚。此刻,天色已經完全亮了。
「這些器皿倒是有趣,是你做的麼?良。」她接著拿起身邊的竹筒笑著問道。趙良連忙轉身正坐,一邊微笑稱是一邊把羅拽在自己身旁坐下。
北辛抬頭用眼睛又在棚內打量著說:「你的手很巧啊!比起女人們也不差了。」
趙良汗顏。「如果比起你們還差那我豈不是連原始人都不如。」不過這話只能在肚中腹誹一下。
誰料一直不吭不哈的巭接過話茬嚷道:「這算什麼,良兄弟還會製作弓箭呢。」
「弓箭?」
北辛頗感興趣的自語。趙良心中咯噔跳了一下。
「全靠弓箭我們才能打敗黑紋族的……」巭仍不自覺趙良瞪在自己身上目光繼續說道。
提起武器,還在坐著的髁奴兩人也忍不住開口問起。「良,弓箭是什麼武器?能讓我們看看麼?」
此刻趙良也只能暗罵巭的白癡了。對於仍然不甚瞭解的長羽族,他本不想和她們牽扯過多的。不過人家都張口問了,他也只好扭頭對女孩兒說道。
「羅,我記得在家裡留了一把弓箭,你去取來讓他們看看。」
她抬頭抹了一下眼角站立起來往張燦躺著的地方走去,在牆壁上取下一張竹弓和幾根箭支遞給趙良。趙良看她仍舊微紅的眼眶和撅起的小嘴,心中微感內疚。他把東西接在手裡交給一旁躍躍欲試的奴,然後就把羅的小手握得緊緊的。
「這就是弓箭?」奴握著弓揮動了一下,覺著這種奇怪的東西並沒有什麼殺傷力。於是不屑的說道。
這種口氣讓巭又不爽起來,他放下手中的竹筒。一把從他手中把弓和箭奪在手裡,然後扭頭往棚外唰唰唰連放三箭。
奴和髁仍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北辛的臉色卻是微變。她伸手向巭要過弓箭拿在手中仔細把玩,手指撫摸過那一條緊繃其上的筋條。然後學著樣子嘣的空放了一弦。
「好東西。你做的?」北辛把弓還給趙良,然後瞇著眼慢慢對他問道。
「一般一般……呵呵……」他撓著腦袋打著哈哈,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個充滿智慧的女人。
「對了,羅。赤巖族的人一直沒有回來麼?」趙良問著廢話,目的是為了岔開話題。
「沒有。」小女孩兒沒那麼多心眼,於是簡短的回答。
「哦,是麼。對了,這位是長羽族的阿母北辛,快問好。」趙良手掌傾向北辛對她說道。聽到這個名字,羅也是馬上緊張起來。趕緊向阿母低頭示意,然後另一隻小手也不知不覺的拉在趙良的身上。
「阿母,裡面躺著的就是赤巖族的女人。我想她應該是吃壞肚子了,希望你能夠幫助她一下。」趙良扭頭指著張燦那邊說道。
「還有燦,我希望你也能將她治療好,我會非常感激。」
「哦,沒關係。等下讓卒帶人出去採點藥回來,她可是我族中最擅長治病的阿母。」北辛回答道。這讓趙良頗感意外,他沒想到那位永遠掛著酷酷一副表情的女人竟還是個醫生。
說到誰,誰就到。卒手裡捏著一根竹枝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提了血淋淋兩片生肉的颩。她默默的走到北辛身旁,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然後把竹枝交給了她。趙良看清楚那竹枝正是巭射出的箭,竟然又被拾回來的。
北辛眉頭微皺的看著這根已經裂開的纖細竹枝,她對趙良說道:「剛才卒在外面找到了打在竹子上的這根,雖然竹子被它打裂一條縫,但看樣子力量並沒有石斧大,也不如石刀鋒利……」
「這不廢話麼!」趙良無力的想道,剛想解釋就聽北辛繼續說道。
「如果把它和木槍一樣接個磨好的石頭你看怎麼樣?」
「呃……」
北辛也不多言,從腰間拔出把石刀毫不猶豫的拍碎在火堆邊圍著的石塊上。然後她從碎片中取出一塊和竹竿比劃了下,又在石塊上研磨了片刻就重新取來一根竹箭插在前面的空管中。
「用這個再試試。」她笑著把新箭支交在趙良手裡說道。
趙良目瞪口呆的坐在原處,背後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出來。人家只看了一遍就已經明白弓箭的殺傷原理了,而且在原有基礎上還做了改良。趙良當然明白箭頭的重要性,但他的磨製水平實在不行所以就只好作罷。沒想到她竟然……!
趙良扶膝站立起來,左手豎握弓身將箭搭在弦上拉了個滿月。
「啾!」
箭支瞬間沒入林中,雖然少了以往的竹哨聲,但多出的那道破空尖嘯更是平添一股懾人的威力。
「如果在箭尾粘上羽毛,射出的箭支就會更加平衡有力。」趙良看著遠處說道。既然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不如索性把完整的箭支特徵都抖出來算了。
北辛微微一愣,笑了。雖然聽不太明白他所說出的新名詞,但從趙良的神色上看,顯然受到自己的打擊不小。
等到奴跑出去又臉色微變的跑回來,眾人見他頭上有些冒汗。
「穿……穿在竹子裡取不出來。」
「好。」北辛撫掌又稱讚了一句,不知道指的是弓箭還是什麼。
趙良把弓交給羅,然後笑著對眾人說道:「天已經亮了,我看大家還是吃些東西好了。」說完把目光投向颩所拎著的肉塊。
「巭,你跟著羅去水潭打些水回來吧。」他繼續說道,然後把空著的竹筒遞給羅。
「路上小心。」
北辛扭頭對身後其中一個男人交代:「髁,你也跟著去幫忙吧。」
「是的,阿母。」他領命也接過一些空桶,然後跟著兩人走出棚外。
「良,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她笑著對趙良招招手,趙良低頭微微思考片刻,就起身走了出去。
清晨的陽光雖然還沒有直射到這裡,但是透過遠處的高竹也能看到點點金芒在濃密的竹葉中閃耀。回到了這塊熟悉的地方,趙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清爽。深呼吸了一口帶著薄霧的空氣,那微涼的芬芳清氣彷彿把整個身心都洗滌乾淨了。
北辛走在前面舉頭環看著四周如牆幕般的翠竹,然後情不自禁的伸平雙臂像是要迎接什麼進入自己的懷抱。趙良跟在其後看著她如同小姑娘般旋轉起來,也不禁有些驚訝的失神。
「這還是那個睿智沉穩的阿母麼?怎麼也有這麼令人意外的一面啊?」
他摸了摸鼻子然後迅速的回頭看看周圍,還好沒有其他人在場。這時,一陣宛如銀鈴般的笑聲傳入耳中。
「良,這個地方很美麗。比我們的彩雀山更加美麗。很好……」北辛轉過身來笑著說道,她眉心的細小皺紋都隨著這一笑變得舒展不見。趙良一路上還從沒看過她如此開懷的笑過,此刻他直視著北辛的面孔才猛然發現,原來對方也只是個二三十歲的女性,而且面相還生的頗為耐看。
「呃……能問一下麼?你到底有多少歲了?」趙良腦子有些發懵,於是絲毫不過腦的問道。
北辛一愣,展顏的笑容又逐漸變為習慣性的顰眉。他這才一拍腦門驚然覺察剛才經提了一個很無禮的問題。她可是有名有姓的阿母呀!
「什麼歲?你是在問我活了多久麼?」
「呃……差不多吧……」看到對方沒有生氣的意思,趙良偷偷抹了一把汗喏喏道。
「呵呵……應該……」北辛掰著指頭低頭笑著。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了,特別是她獲得了姓氏以後。不過她今天特別的開心,於是就破例算了算回答道。
「二十五個雪季。」
「哦,二十五歲。我還以為她都要三十了呢。」趙良默默想著。
「你呢?多大了?」她饒有興趣的背手看著趙良問道。
「我?」他用手指著自己,
「呃……我十七歲。」趙良隨口回答。
「已經這麼大了!?看不出來呢。對了,你說的歲是同一個意思麼?」北辛對他的年齡有些驚訝,又對那個新詞頗感興趣
「是的,歲表示年齡,每更替一個雪季就等於增加了一歲。」
「你的語言很有意思,真想知道你到底屬於那一個部族的。對了,有事情和你商量。」北辛又走近了一步,抬頭一臉微笑看著他說道。
「加入我們長羽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