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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屠》第164章
乙部 第一六四章 界之茶室

沿途會遇到阻滯,東門慶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在安藝會遭遇冷遇。

 毛利元就對東門慶相當客氣,但言語之間滴水不漏,婉拒了東門慶繼續從陸路前往日本京都的要求,東門慶見他防範自己,一笑而罷,至于生意的事也不讓于不辭提起了。慶華祥眾一路東來,只在毛利元就處沒騙到一兩銀子!

 既然生意做不成,主人家又不似大內義隆好客,東門慶便不久留,在毛利元春的護送下前往安藝國的沿岸,唐秀吉的大船早在那里等著了,除此之外還有從界開出來的兩艘帆船,卻是界鎮的商人派來迎接東門慶的。東門慶上船之後,唐秀吉暗稟東門慶,說這兩艘帆船雖托商人之名,但內中有細川家的家臣在。

 東門慶聞言對于不辭笑道︰“失之東牆,收之桑榆。毛利家這邊沒佔到便宜,那邊卻有一個更大的主顧在等著我們呢!”

 戰國後期之大名,以細川、大內兩家最是豪富,毛利元就只是新興力量,就家底來說還沒法與這兩家相比,東門慶自博多之行受厄,沉心斂神,又從王直處得到啟發,對日本各路大名的情況比以往更是留心,此時對細川、大內、毛利這些第一、第二流豪族已有大致的了解,所以聞訊心喜。

 從安藝國沿岸到界只是一道夾在本州島、四國島之間的海峽,對經歷過東海大風浪的慶華祥眾來說實在不算什麼。舟中無事,不久便到了界,細川家與今井宗久同時來迎,東門慶心道︰“我對京都這邊的大名只知道個大概,細川家的底細還不明了。現在就去,搔不到他的癢處打不中他的要害,無大作用。”便對細川家的家臣道︰“細川大人親自下書來邀,令東門慶受寵若驚!只是今井宗久是我朋友,自平戶一別,甚是掛念,請容我停駐數日,與老朋友歡會過,再來拜見細川大人。”

 細川家的人見他如此說,也覺在理,便沒有強邀,只是留在界等候消息。

 細川家不僅是近畿豪族,家督細川晴元更是長期在京都獨攬幕政之大臣,其在日本的地位近似中土之三公,威尊望隆,非普通大名可比!今井宗久見東門慶將自己的邀請擺在細川晴元之前,大感臉上有光。

 界是日本之商業心髒,根基深厚,配套設施之齊備非新近崛起的平戶可比,到了這里,一切方便,既有今井宗久等界鎮商人幫忙尋找地方安置,屬下們自有逍遙的地方,今井宗久卻獨邀了東門慶,步往界鎮深處,說要給他尋一處靜雅的地方歇腳。

 東門慶只道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名園豪宅,不料走到頭卻只見到一間簡陋的小屋,屋前種著三四株梅樹,花季未到,只有禿枝,情景甚是清寂。東門慶笑道︰“宗久,你不會帶我住和尚廟吧?”

 今井宗久哈哈一笑,說︰“不是和尚廟,可也差不多。但我想東門公子不是俗人,應該會喜歡這藏在鬧市中的清淨地才對。”

 東門慶生性喜歡熱鬧繁華,不喜歡冷清孤寂,然而才在山口吃多了肥豬肉,換點清淡的口味也不錯,何況地方既是今井宗久的安排,想必是在簡陋中暗藏妙處,不會是真正的貧窟。

 當下便與今井宗久相攜入內,此屋甚是靜僻,狹小的斗室中沒什麼陳設,只有一幅掛軸,地面鋪著草席,顯得十分粗糙,倒真像是老和尚的居處了。

 東門慶笑道︰“這是那位大師的房間麼?”

 今井宗久道︰“這是千宗易的茶室。”

 東門慶哦了一聲,又問千宗易是哪派源流,何脈祖師?

 今井宗久笑道︰“源流也有些,祖師還早著呢!他比我還小一兩歲呢!”

 東門慶訝異道︰“這麼小?怎麼就喜歡這些!”

 今井宗久听了這話心道︰“糟糕!我費了好大的唇舌才說服千宗易借出這個地方來,沒想到他竟不喜歡!”又想︰“千宗易躲在簾後,到現在一語不發,怕是也怨我帶了個俗人來!這回我可是兩邊都不討好!糟透了!”

 那邊東門慶看看四下無它物可觀,便看那掛軸,看了兩眼,心中暗叫道︰“好家伙!竟然是我中土高僧的墨跡!這掛軸便是在中原也價值不菲,何況是越洋來到日本!這間茶室的粗陋看來都是故意造出來的!茶室的主人必有來頭!”心里想著,頭亦微點。

 今井宗久見狀,便問︰“東門公子可是觀墨而有所悟?”

 東門慶隨口答道︰“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

 今井宗久聞言訝異,簾後人听了這話更是大喜過望,忍不住叫道︰“怨不得宗久如此傾心!定要借我這鬧市山居來款待公子,原來公子雖然錦繡其表,卻有菩提慧根!”

 兩人隔著簾的這一詠一贊,卻是什麼意思?說來這里頭大有文章。

 原來千宗易的這幅掛軸,乃是中土高僧圓悟克勤之墨跡。圓悟克勤生于大宋年間,從小修習儒家經典,遠近學子無人能比,一日偶見佛經,拿起來看了又看,雖是初見,卻像是見到了自己原有的東西一般,因道︰“恐怕我前生是和尚吧!”竟然就此剃度出家。

 克勤出家之後行腳四方,遍尋名師,終于拜在五祖法演門下。一日,有個大官陳某正好辭官要返回四川老家,特地前來參訪五祖法演,問︰“什麼是祖師西來意?”

 法演說︰“有兩句詩,正好與此相似︰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

 這兩句詩里藏著個典故,說有一位美人名叫小艷,在閨房內知道她的情人檀郎來找她,小艷為了使檀郎知道她在閨房,又不好意思直接與檀郎說,只得借機叫丫環小玉做這做那,目的是利用呼喚小玉的聲音,讓檀郎知道她在閨房里。

 法演以此典故比喻禪法,意思是說什麼本身並不是禪的目的,只是借說法的聲音,要讓人知道其言外之意——這類比喻亦是佛門慣技!但法演的用意,陳某卻無法理解,反是旁邊的克勤有悟。

 陳某走後,克勤問︰“師父舉小艷的詩,陳提刑懂了沒有?”

 五祖法演說︰“他只認得聲。”

 克勤又問︰“他既然認得聲,因何不能悟道?”

 五祖法演見克勤有所觸悟,便大喝道︰“何為祖師西來意?莫是庭前柏樹子?”

 克勤被法演這麼一喝,頓時大徹大悟,手舞足蹈,走出室外,因寫了一首悟道偈︰“金鴨香銷錦繡幃,笙歌叢里醉扶歸。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

 按照正統的說法,克勤此偈是以偷情比喻悟法,意思是說等到檀郎認得了佳人呼喚丫鬟的聲音之後,就偷偷爬進房內上床,在繡著金鴨的錦帷中經過一番被翻紅浪、纏綿繾綣,又于笙歌弦樂聲中扶醉歸去,而這一段偷情妙事,除了當事人之外,旁人都懵然不知。

 這是佛教里非常有名的典故,東門慶對三教九流的事知之甚多,常在妓院里拿這個典故與妓女們打趣,說老和尚們吃飽了沒事做,胯下不免難受,所以天天想著“錦繡幃”、“風流事”,連寫偈語也拿這個來說事,直把女子臍下數寸地,當作參佛悟道菩提根,把一眾妓女笑得夠嗆。

 這時東門慶在千宗易的茶室里認出了圓悟克勤的墨跡,便隨口道出了這兩句詩來,千宗易哪里知道其中還藏著東門慶自己的因果?只听他道破此掛軸的來歷,心中歡喜,以為遇到了個有慧根、懂佛法的人,便掀起簾幕走了出來。

 東門慶看時,見他果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但看他的眼楮,卻有一種看破世情的深湛,不似這個年齡的青年所應有,心道︰“此人必是這間茶室的主人千宗易了。”他在外常標榜自己是儒生,這時卻雙手合十,與之問訊。

 今井宗久嘲弄道︰“東門公子不總說自己是聖門弟子麼?”

 東門慶笑道︰“紅蓮綠葉,本是一家!三教歸一,何分彼此!”

 千宗易哦了一聲,道︰“若如此,倒要請教了!”便生火煮茶,邀二客入座論道。

 東門慶的母親信佛,從小听《金剛經》、《法華經》也听得熟了,《心經》更是倒背如流,加上他有幾位明師教導,雖然並未特意深究佛法,但將從林希元、李彥直、李白齋那里听到的道理搬幾套出來應付應付,也足以震懾年紀與他相仿的宗易、宗久了。

 一番宏論下來,今井宗久與千宗易均贊嘆不已,均想︰“中土人物,果然不同凡響!”

 自此將東門慶這個淫賊視為同道中人,在日本禪林廣為傳播,以致沒多久東門慶就有“西來通人”之美譽。幸好此事中土真正的理學大師、佛門高僧多不知曉,否則的話不知得氣死,還是得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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