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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月譚‧月姬》第3章
—————睜開眼時已經是早晨了。

聽不到雨聲,雨,已經停了嗎。

天空陰著,陽光,並不明亮的在陽臺晃著。

“哈————啊”

長長的歎出口氣,從床上爬起來。

……昨晚睡得並不好。

每要睡熟,那種的慘狀就蘇醒過來,從腦海直戳到眼前。

就這樣一整晚的重複,沒怎麼合眼。

“……血染的地板,和七零八落的…手腳嗎”

這種時候,理性和記憶的存在真是不便哪。

越是想要忘掉的景象,反而越加清晰的讓人想起來。

“這明明只不過是個夢的————究竟要發夢發到什麼時候呢,我的腦子。”

………一定沒錯的,那只不過是個夢的。

早一點忘掉它吧,越早越好。

哐哐。有人敲門。

現在不過是早上六點,……這麼早,會是誰呢?

“————奴婢失禮了。”

“志貴———少爺。您已經醒了嗎。”

“嗯,昨天傍晚就睡了,今天醒的早而已。那、翡翠才是,這麼早過來有什麼事嗎?”

“………………”

翡翠又沉默了。仔細看的話、她手裏是拿著我的制服的。

“是嗎,原來是幫我把換的衣服拿來是吧。”

“……是。讓少爺看見奴婢不雅,實在抱歉。”

“?”

…………哪里有不雅呢,這邊簡直一頭霧水。

“………雖然是不清楚怎麼回事,總之有勞你了。換的衣服,放那邊好了,我很快就會換好到起居室了。”

翡翠‘是’的點下頭去。

“那麼恕奴婢失禮。”

翡翠不聲不響的走著,忽然,轉過身來。

“志貴少爺。……那個、如果您有時間的話,奴婢為您準備洗浴的東西可以嗎?”

“……洗浴、一大早嗎?”

“是。志貴少爺昨天身上汙了。上學之前,先洗浴一下才好。”

翡翠還是照例無表情的、淡淡的說著這種事。

…………說起來的話,身上是有點髒了。

昨天、好像因為貧血暈倒在公園的樣子,髒了也是難免的。

“————也好、那就麻煩你準備一下吧。現在還早,上學的話也來得及。”

“遵命。那麼二十分鐘後請到浴室。”

翡翠把制服放好,走出房間裏去了。

時間不過才六點。

二十分鐘,就這麼無所事事的,朝著天花板望著。

浴室裏,水從頭上澆下,心情也象稍微輕鬆了些。

任由冷水從頭髮滑落、哈啊、地深深呼吸著。

…………可是,那還真是可怕的噩夢呢。

夢中,我就那樣乾淨俐落地、把素未謀面的女孩子殺了。我這是怎麼了。

在不習慣的家裏只生活了一天,就做了那樣一個惡夢,今後還真不敢想會怎麼樣呢。

“……哈啊。又開始想那種夢了,真是沒完沒了呢”

再用冷水兜頭澆下,擦洗著身體。

“疼啊…………”

喉嚨那一塊,只是碰到就鑽心的疼。

“……這裏、是怎麼了”——照著鏡子,看看自己的脖子。

怎麼回事呢。喉嚨那裏,發腫。

簡直就象不知嘔吐了多少回似的,發腫。

回到房間,換上制服。

時間剛到七點。

洗個澡心情就能這麼好,真搞不明白自己。

總之還是那起書包,走出了房間。

下了樓梯,正好遇見琥珀從起居室出來。

“您早晨、遠野先生。今天您真是早呢。”琥珀一臉微笑的問候著。

“而且您看起來滿精神的呢。是洗過澡嗎?”

“啊、剛剛洗過。這都能看得出來啊,琥珀你真不簡單。”

“這個是一目了然的啦,志貴先生的頭髮還沒有完全幹呢。洗過澡的志貴先生還真是帥呢。”

這些話,夾在這麼燦爛的笑容迎過來,不由得把視線挪開。

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您先稍等一下,馬上就準備好早餐。”

“唉————?”

………早、餐。

也就是,把什麼東西、吃進嘴裏嗎……

微不足道的對話,血的顏色就又在腦海裏翻了上來。

沒有食欲、現在。

“跟昨天一樣的西式早餐好嗎,志貴先生。”

“———啊啊、嗯。基本…哪種…都無所謂的。對、要早餐的,洗過澡後感覺太好…給忘掉了。”

“這樣子嗎?志貴先生昨天不是沒有吃晚飯嘛,我還跟翡翠說‘志貴先生早起,說不定是給肚子叫起來的呢’”

“哈啊啊、那就答錯了。我從小飯量就不大的,一兩餐不吃沒什麼的。”

“是嘛,說起來志貴先生是全身都沒有贅肉樣的體型呢。該不會是素食主義者吧。”

“嗯,應該不到那麼挑剔吧。雖然說起來,有間家的時候,都是每餐蔬菜的。”

………嘛、實際上只是照著醫生吩咐做的。

“志貴先生不挑食的話,我就儘管放手安排了。很快就好的啦,志貴先生還是先去起居室等一下吧。”琥珀轉身要到餐廳去了。

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吃。

“啊、不用了琥珀。今天沒什麼食欲的,我就這樣去學校好了。秋葉那邊你也幫我說一聲好了。”

“那我走了”這麼說著,轉身走向玄關。

可是,手腕被抓住了。

“志貴先生!”

“————唉?”…………不敢相信。

琥珀,生氣了。

“志貴先生你說什麼呢!今天您難道沒有照鏡子嘛?!”

“……啊,有啊,在浴室裏……”

“騙人。要是真的照過鏡子,您就才不會說剛才那些話呢!”

琥珀真的是在生氣的樣子。

……說起來,當時鏡子裏的自己,氣色確實難看的要命。

“沒什麼啦,我本來就有貧血,臉色不好很正常啦。”

“那也不行,不吃早飯怎麼可以!沒有食欲的話,那就準備病人餐好了,總之您得到先到起居室去。”

琥珀拽著我的手腕,拉著我向起居室走去。

…………沒辦法。

雖然老實說還是不願意,不過還是順著琥珀的好意吧。

“早晨啊哥哥。身體情況感覺好些了嗎?”

秋葉關心的問候著,全沒有昨天的威勢,是因為擔心我的身體吧。

“啊啊,早啊。身體感覺還可以啦。”答應著秋葉,正要向餐廳走去。

“啊、志貴先生在這裏等著就可以了。好的時候我來叫您。”

琥珀一個人走進了餐廳。

起居室現在有我、看起來不怎麼有精神的秋葉,還有面無表情站在牆邊的翡翠。

“……………………”

…………忽然感覺,冷了場般的壓抑。

“哥哥,昨天聽說你在公園昏倒了,真的嗎?”

“差不多吧。自己雖然也記不太清楚、不過翡翠和琥珀都這麼說應該沒錯的。”

“真是的,哥哥不要說起來跟說別人的事一樣輕鬆。哥哥身體很弱的,感覺不對的話,就該馬上跟家裏聯絡,讓家裏會派人去接的。”

“………不用啦,又不是小學生。感覺再怎麼不舒服,走回來自己總還可以的。”

“要這麼說的話,哥哥還真是小學生水準呢。昨天哥哥是自己走回來的嗎?”

“—————嗚”

雖然不甘心,秋葉說的是沒錯。

“……昨天那個,例外的。那種情況平時幾乎沒有的嘛。再說,我是有點慢性貧血,不過身體一點也不弱,秋葉不用為這些操這麼多心啦。昨天只不過,那個,怎麼說呢,有點非常非常的不湊巧,要命的運氣背而已。”

“要命……這算什麼,哥哥請不要說這種傻話!哥哥這才剛回來本家,要是哥哥出什麼意外,讓我怎麼辦才好呢……!”

秋葉一下子動了真氣。

“真是的,象哥哥這麼草率的人,連自己的身體都不好好注意那怎麼行。”

“沒這種事啦,我也不是那麼亂來的。學校裏也沒有參加運動部之類的,醫生的話也都照著做,再要更注意身體,那就只剩下住進療養院了。”

“啊啊,要是可以的話,我還真是想把哥哥送進去呢。”

秋葉猛地把臉扭到一邊,說出這種無比恐怖的話。

好像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似的,秋葉又開始優雅的品茶了。

翡翠自始至終,只是呆呆的站著。

“…………”又冷場了。

怎麼說呢,離早飯還有不少時間呢,也不能就這麼僵著。

————還是聊聊秋葉的事吧(選項1)

“啊啊、秋葉,說起來你是在淺上女中上學的吧。”

“————嗯。因為淺上女中是初中到大學的直通車吧。”

‘這有什麼嗎?’——秋葉的視線這樣問著。

“啊,沒什麼,不過那裏不是全日制的公主校嗎?秋葉怎麼現在走讀了呢?”

“淺上叔叔和父親大人是多年的朋友。他的學校裏,多少會允許我任性些的。所以拿到了走讀的特許。”

秋葉乾脆的答著。

“不是問這個啦。秋葉你在父親去世前一直都住校的吧,怎麼現在又突然走讀了呢?”

“唉————”

秋葉突然噎住了,不知為什麼,她挪開了視線。

“志貴少爺。秋葉小姐以前每週也有一半的時間在這裏的,走讀實際並不算特別的。”

“啊、這樣子啊。不過走讀的話很辛苦呢,沒記錯的話,淺上女中應該在隔壁縣的吧。與其每天每天這樣來回,實際上住校生活的話比較方便吧。”

“………嗯嗯、的確呢。不過這是父親的希望,所以每週有一半時間回家。”

“噢……可是、現在父親已經過世了,秋葉也不用這麼勉強自己,住校裏的公寓比較自在吧。”

“啊啊、要是放心的下的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不過留下哥哥一個在的話,還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呢。尤其昨天還發生那種事,看來更是不走讀不行呢。

——————還有,哥哥。”

秋葉端正了姿勢,注視著我。

“……啊,那個………什麼事?”

“淺上女中的宿舍,不是公寓,而是寄宿舍,下次請不要弄錯。”

………………還是,感覺話裏有刺呢。

不對,有刺的話從見面以來都有的,今天並沒有什麼特別,

讓我感覺特別的是,秋葉好像是在鬧什麼彆扭似的。

“志貴先生,早飯好了————”

餐廳裏傳來琥珀的聲音。

“那,我這就過去吃個飯了”

“哥哥。這種粗魯的講法,以後還請不要再用了。”

秋葉的眼神一下子尖銳起來。

“什麼嘛,一下子就恢復本性了。這麼比起來,還是擔心我身體那會兒的秋葉要可愛得多呢。”

“我才沒有在擔心呢”秋葉掉過臉去了。

看了秋葉的反應不由得笑了笑,往餐廳去了。

(早飯後)

翡翠還是直送我到門外,

“請您走好”翡翠說完照例的臺詞後,直直看著我。

“志貴少爺、昨天到底是怎麼了呢?”

“啊、昨晚嗎,也沒什麼的。在學校突然感覺不舒服,就早退了,然後在回來的路上———”

————在路上…………?

“……就給在公園給昏倒了而已。……嘛、秋葉也說的對,我對身體還是有點草率了……以後我會多加注意的…”

“奴婢並不敢責備少爺。不過,今早志貴少爺臉色看起來十分勉強。路上,還務必請您多加小心才好。”翡翠深深的躬了一禮,目送我出門。

走到學校附近,學生裝們也開始多了起來。

因為是星期六吧,來往的學生們,微笑的臉上都寫著‘明天放假’的輕鬆。

過了這個十字路口,就是學校正門了。

時間是七點半左右。今天還真是早的從容呢。

紅燈了,站在人行道前等著。

人行道的那一邊,就是學校的圍牆了。牆邊的步行路有欄杆隔開,現在,上學的學生們滿滿的沿著欄杆向著校門爭先擁著。一般這個時分,對面的路上都只有我們校的學生的。

——本應該只有制服裝的學生的。

明明應該這樣的…………

可是,透過柏油路上飛快掠過的車輛縫隙,有白色的人影在對面晃著。

“————什”什麼……!

……是她,…正坐在那裏的。

齊肩的金髮……,純白的衣服,

細長的眉,赤色的瞳,

雖然只見過僅僅一次,但是這個身影……我絕沒有看錯的可能。

“————————”

但是,這明明應該不可能啊

不是嗎……那個女孩,昨天,不是已經被我分得七零八落了嗎?!

“不——————”

不對,就連這些印象也都是夢裏來的。

不是嗎、連翡翠都這麼說的————————

那種經過————翡翠可不知道、她可也沒這麼說。

只不過是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那個…………不是夢,是千真萬確的現實來的

……那為什麼,那為什麼她還能這樣子,

被殺掉的她還能這樣子,

在這種地方,作為現實存在呢——————?!

綠燈了,周圍的學生都在向對面走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呆呆的站著。

她坐在護欄上,雙腳來來回回地晃悠著,簡直像、簡直像在等著某人樣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在等著樣的。表情上完全感覺不出一丁點險惡。

————她究竟在等誰呢?

就像在等約會遲到的男朋友樣的,她就那樣心神不寧、坐立不安的等著。

————預感、預感到糟了。

“啊————”

純白的女孩,瞥見了我。

不,這個只是,大概只是巧合的。

她一定是看錯了人的,她等的一定是別人、絕對是別的什麼人的。

如果不是的話,這瞬間的一瞥簡直是完美的噩夢來的。

不是嗎,因為撇過這一眼的她,就是體無完膚的死在我這雙手下的。

可是,她笑起來了,

瞥到了殺死自己的兇手,卻“你總算來赴約了”樣的從心底裏一臉高興的笑著——————

————

見了老熟人似的揚起手,女孩滿面春風地跳下欄杆,

金髮隨步擺著,女孩,走過來了

走過我這邊來了。

“————別,過來”

噩夢、是個噩夢吧拜託

又是紅燈了,

“————別過來啊。”

簡直連耳旁風的作用都沒起到,女孩就那麼從容地直穿過車來車往的馬路,

離我,不到幾米遠了。

“————不是都叫你別過來嗎!!!!?”

就算再大聲叫喊,眼前的現實也不會動搖半分的。

於是,就這樣一邊自己都不知所謂的大聲叫喊,一邊朝遠離純白女孩的方向拔步跑著。

跑著,

飛跑,——全力的狂奔,

樣子怎麼丟臉都置之度外,有人擋路就直接推開,全力的在柏油路上狂奔著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氣也接不上來,心臟咚咚咚的悲鳴著。

那也要跑,

不跑開、不跑得遠遠的話,我會發瘋的。

回頭一看。

純白的女孩,走在後面跟著。

絕對沒錯了,她在追我,曾經被我殺死的女孩,正在追我,

跑開的理由,光這個就太足夠了,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不理幾乎要爆炸的心臟,沒命的再跑。

一回頭看,還是那個女孩子,嗒嗒地輕快走著,追著猛跑的我。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下巴喘得已經合不上了,

兩手擺到了麻木不堪,

腳已經跑到發疼了,

明明已經在這樣的猛跑了,後面這個象散步一樣追著我的女孩,

為什麼、為什麼總也甩不掉呢————!!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猛吸著大氣。已經跑了不知多少公里了。

可是每次回頭,總會看到那個傢夥在後面走著,

自自然然地,從容悠閒地,散步般的邁著的步子走著,卻緊緊地在後面粘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_-bbbbbb

這明明一點都不好笑,沒命跑著的我卻莫名其妙地在笑著。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止不住的在響著。

那也要跑,就算身體明明在告訴我再跑就會死了,也要再跑的。

跑的理由很簡單,被那個傢夥追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會被她殺了的。

‘可完全沒根據嘛’自己也想這樣把上面的想法當作妄想嘲笑的,

可那只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這個,自己又比誰都要清楚的。

沒有理由、沒有根據、沒有證據。

只不過知道這是千真萬確的————遠野志貴,如果被那個女孩追到,千真萬確的會被她殺了的。

“啊————”

難看到不象話的栽倒在地了。

並不是腿腳絆住了,不過是連一步都動不了,只能這麼絕望的栽倒在地了。

“嗚——啊、哈”

倒在地面上趴著,總算是蹭到牆邊了。

“—————”

用手撐著牆想要站起,但沒用的。

每一站起,兩膝都是一軟,啪通的坐在地面上。

到這個樣子,身體已經完全動不了。

“哈啊——哈啊——哈啊————”

仰起臉來拼命呼吸著

———好辛苦啊,嚴重缺氧,現在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自己在搞什麼、該怎麼做都稀裏糊塗了。怎麼會這樣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那個已經被殺掉的女孩,究竟怎麼會,為什麼會活過來的?

明明已經被完全徹底的、毫無疑問的、簡直是以能想得到的最惡劣的方式,

殺得不能再殺、死得不能再死的被我殺掉了的。

為什麼,為什麼她還能在我的學校門前等著、那樣一臉高興的笑出來呢————?

千真萬確、明明是被殺掉的。

————沒錯。

明明

千真萬確、被殺掉的、

千真萬確、是被殺掉的

千真萬確的,是被我殺掉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哎…,捉迷藏玩到這裏就結束了嗎?”

小巷口邁著輕快腳步走來的女孩,蠻失望的縮了縮肩。

“今天你好啊,昨天可是受了你不少關照呢。”

女孩嫣然一笑,嗒嗒地邁步往巷子裏走來。

————趕緊逃啊……

邊這樣想邊往後退著,咚!一頭磕到了水泥牆上。

“不是都說了捉迷藏已經玩不下去了。你看後面這不是死巷嘛,而且還沒什麼人氣,應該不會有人過來打攪我們的。”

看起來實在很開心的樣子,女孩一臉高興的笑著。

慌慌張張的環視了一遍,巷子裏外完全沒什麼人,我也真是破天荒的大傻。逃跑逃到這種地方來了——————沒有人煙的死巷,這不是請人家來殺自己嗎?

“讓人好等啊————那之後又過了十八個小時,總算找到你了。”

嗒,女孩又往巷子裏跨了一步。

“你,你————”

“怎麼了?”

“你,你確實是———”

“嗯,你昨天殺掉的女孩哦,真高興你還記得呢。”

“沒———”沒可能的……

我沒聽錯吧,怎麼會有這種沒可能的荒唐事啊。

“沒可能的,哪有已經死掉的人現在還能活的!”

“就算這樣,也不用這麼大驚小怪的吧?只不過是回復過來而已了。”

女孩乾脆俐落的答著,嗒嗒的邁步走著。

距離,越來越近了。

“……回……回復過來?”

傻子一樣看著女孩,重複著她剛剛的臺詞。

回復過來……,難道說有哪個醫生還能用手術什麼的,讓那樣子的她回復過來嗎……?

“———別,別胡說!手手腳腳都那樣分得七零八落,能活過來那還叫人嗎————!”

“嗯,本來我就不是人類嘛。”

“————哈?”

女孩的這句話,意思簡單到想要誤解都辦不到

我不是人類————眼前的這個女孩確實是這麼一口承認的。

“……不是,人類………?”

“真是,這不是當然嗎?難道你以為哪個人類被手手腳腳分成七零八落,還能自作主張地回復過來的嗎??”

“————————”

那種人類怎麼可能會有。要能那樣,那純粹不過是看起來像人類的十足怪物吧。

被殺掉也可以回復。

徹底沒氣了也沒關係,就算是七零八落,很快又能像原來那樣活蹦亂跳的傢夥,

那確實不能是人類這個詞形容得了的。

“騙————人吧”

那樣的傢夥,就是現在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孩的真身。

忽然荒唐得想笑,可惜喉嚨已經幹得發不出像樣的笑聲來。

“……這算什麼事啊?”

就算把這個編成笑話,也實在太冷了。

更何況,眼前這個情景可不是什麼笑話。

不是嗎,

這個女孩不是人類的話,被殺了還可以活生生的站到這裏,那就說得通了。

————頭腦漸漸恢復到了邏輯狀態。

總之,好好看清狀況,之後不能不考慮的狀況是什麼。

對了,是這個。

“……既然你說你不是人類,那到底是什麼呢,你?”

“我?我屬於通常來說被你們叫做什麼‘吸血鬼’來著——哦,好像就是那個你們傳說中靠吸人血活著的怪物之類的。”(一覺睡醒日本語的專有名詞記不太清楚,八百年第一次說吧)

………還好

這回還好……還有‘吸血鬼’這個單詞大腦還能理解。

“嗯嗯,就是吸血鬼啦,吸血鬼。”

女孩‘就這麼定了’樣的滿足的笑著,

………真是要多離譜就多離譜的回答啊。吸血鬼的話,不是據說白天是不在陽光下活動的嘛。

嘛,這種事比起早被大卸八塊現在卻活蹦亂跳的她本人來,真的只不過是雞毛蒜皮而已。

“……那,那怪物小姐,你找我有何貴幹呢?”

不知怎麼回事,女孩突然嚇了一跳似的退了退,不過轉瞬之間就恢復過來,兩手叉腰,雙眼‘恩——?’的盯著我。

“你該不會忘了昨晚你幹的好事了吧?你跟我無怨無仇,連面都沒見過,結果你卻在露面的第一瞬間就把我七零八落的給分了。剛剛的那句‘有何貴幹’說得倒輕鬆呢。”

生氣了,與其說是生氣了,不如說是‘沒見過你這樣的’而在發愣似的。

可現在我這邊的心境也老大差不多。

怎麼說,自己也居然是在被自己殺掉的女孩子‘你還真好意思殺了我’這樣當面埋怨呢。

“喂,聽著呢嗎,殺人狂。”

“………啊啊,聽著呢。我現在正琢磨著‘今天自己是撞鬼了嗎’,還沒回過味兒來呢,不好意思能不能先什麼都別說,給我幾秒鐘。”

———真是,真是貨真價實的撞見鬼了呢。(^_^)(的確是鬼,還是吸血鬼)

有個女孩子出現,我無緣無故突然想要殺掉她,結果就那麼莫名其妙地把她給殺掉了。

之後的記憶混亂曖昧,結果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就心安理得了。最後搞清了這個事還是真的。

需要補充的就是,那個被自己殺掉的還不是人類。

“——————哈,哈哈。”

不自覺得笑出了聲

……不過,這笑聲並不完全出於悲哀。

畢竟被我殺掉的人回復過來了,那不就相當於我誰都沒殺過了嗎?

雖然我“殺她”的行為無法抹殺,但畢竟,她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在那裏站著。

————只有這一點,是真的值得我很高興的。

啊啊,這樣的話,我的生活可以說和以前沒多大兩樣了,遠野志貴還是一個SCHOOL-LIFE的學生來的。……嘛,雖然現在的人生弄到被一個不得了的傢夥追到走投無路了也不一定呢,但是比起這個,能夠不用背負著殺人的罪過,說不定還是幸運的多。

“………OK,我明白得差不多了,你有什麼話我都會好好聽的,埋怨也好,怨恨也好,你儘管說吧。”

“恩~~,想說的話是有一大堆啦,不過………你倒真是個怪人呢。”

“總算想開了而已,雖然我可能怪點,不過對於突發事件有相當的承受能力呢。”

嘛,真不知我現在多說這些算什麼。

“唔——恩………”女孩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

那視線裏卻沒有可以叫做敵意的東西。

………真是奇怪啊,以牙還牙血債血償,這可是這世界放之四海的通則啊。

這樣的話,這女孩要把我煎皮拆骨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只管這麼上下亂看著別人是幹什麼?你應該是來找我報仇的吧,那麼——”

“唉唉,確實不錯,以血還血,天經地義的。本來要是你希望這樣,我殺你也不用客氣的,不過現在PASS,這麼做效率太差了。”女孩一臉認真的盯著我。

“喂,你有反省嗎?”

“哎————?”一瞬,眼珠作點狀,呆了。(••b)

對面這個人,好像說了什麼相當相當不對場合的臺詞。

“我在問你有沒有因為殺過我的事在反省啦?如果你認真反省的話,我說不定就原諒你了呢。反正你給我感覺是人類中最不會編謊的那種呢。”

“反省———你說、我?”

“嗯,要是你對我說‘對不起’呢,我就這麼算了。”

————真是…不敢相信。

真是不敢相信,這個。

面對殺死自己的兇手的話,哪有原諒不原諒這一說————站在眼前的這個,這麼好說話的傢夥真是就算做夢也沒有聽說過。

“真是的,人家可是很認真的在問呢,認真點回答是最起碼的吧。好了沒有,快回答快回答,你反省不反省,沒有回答,接下來的話怎麼說嘛。”

女孩氣衝衝的說著。

————有沒有在反省、什麼的……

這個連想都不用想的————

“………這個我當然是後悔了。不管怎麼說,我是殺了人的。”

只是為了自己的衝動,就無緣無故,毫不留情的,殺人了。

“……殺了你的事本來就很後悔,更何況,是我無緣無故下手的,所以———”

……對啊,說回復過來了活著了就沒事了,那是自欺欺人罷了。

眼前的這個女性,遠野志貴,確實曾經殺死過一次的。這叫做最大的掠奪也可以,無以復加的暴行都不為過。

“所以————就算你來找我報復也好,你現在就要報仇也好,都是應該的。”

…………這樣彎下腰去,就這麼一直彎著。

簡直像在對誰告白樣的,自言自語的喃喃說著。

“———這樣啊,嗯,你人還真老實呢。”

女孩笑了,

臉上,是就算自稱吸血鬼也擋不住的絕對純真。

“就這麼定了,你來幫手吧。”

“哎————?”幫手什麼的、在說什麼呢,這傢夥。

“……喂,幫手是說什麼?”

“簡單啊,就是幫我收拾藏在這一帶街上的吸血鬼而已了。”

“————?”

………慢著,越來越弄不懂了。

“收拾……吸血鬼,可你剛才不是說過,你是———”

“啊啊,不同的不同的。確實,我也屬於吸血鬼,但是藏在這帶街上的吸血鬼是另外的。你不是住在這裏的嗎?那你應該也知道最近附近發生的殺人事件吧。”

“嗯,已經有好幾個人被殺了———啊,慢著。”

………想起來了,說起來,殺人魔事件的被害者,全是被吸幹血液的,

“難道,這麼說————”

“還有什麼好難道的,新聞標題不都大大的寫著‘是吸血鬼做的好事嗎’?不是很奇怪嗎,明明都知道犯人了卻誰都沒想辦法退治吸血鬼。那就等我來幹好了。”

“不會吧———這世界上根本沒什麼吸血鬼的吧。”

“嗯~~”女孩一臉不自在的皺著眉毛。

…………對了,現在站在我眼前的,不就是個自稱吸血鬼的,正體不明的存在嘛。

“———雖然、不是太明白,不過你是說你在追殺在街上殺害人類的吸血鬼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在那之前就莫名奇妙的被個不認識的殺人鬼襲擊,冷不防就被秒殺了。恩,真是糟得很呢,給你完美的暗襲,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切成十七塊了。”

“嗚…”,是啊。她說的殺人鬼,不就是在說我嗎。

“你說的沒錯,本來在我回復的時候,我一直都打算殺掉你的。先不說這種屈辱是頭一遭,還有光是復原身體就消耗了我八成以上的力量。比起這些來,首先是讓人受不了的疼啊。”

“那可真的很疼很疼,你知道嗎?因為太疼我馬上就昏死過去了,可還是因為太疼了又馬上醒過來。就這麼一整晚不停地反復,不停地疼得死去活來的感受,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沒誰想去知道。

“然後,我就滿心懷恨地要找你出來以牙還牙,簡直是滿腦子除了這個什麼沒有,連我原本追殺的吸血鬼怎樣都好的那種程度,只不過是一心想把你煎皮拆骨。我知道你是那家學校的學生,所以我就坐在那裏等你出現。”

“搞不明白哪,既然你這麼恨我的,那為什麼又說要原諒我呢你?”

“———這個嘛,簡單說,可能是時間長了我冷靜下來也不一定吧。仔細想想,現在我復蘇消耗了這麼多力量,與其殺了你,不如叫你過來幫我,作我的擋箭牌效率不是更高嗎?”

“——慢著,剛剛,你好象說了什麼很不對勁的話不對嗎?”

“哎,說不對勁的話?我有嗎?”

“作你的擋箭牌……什麼的,是讓我嗎。”

“這是當然的吧。我雖然原諒你了,不過那最多是我自己調理好了心緒而已。你‘殺害’我的行為,當然不能光在嘴上講講就算,還得你用行動補償不是嗎?”

“——不是,就算是這麼說…可是”

“什麼嘛,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老實人還是沒良心。我再說一遍,我可是被你殺掉一次的。怎麼復蘇的你無法想像,那反過來復蘇需要花的力量,也一樣是你想像不到的多。要是你單單是正常點殺掉我也算了,可你還用那種詭異的切割方式,還要十七分割,分開的身體我幾乎都沒辦法連接,逼得我只好重做了大部分的身子。結果雖然是勉強活過來了,可你把我弄到有多虛弱你知道嗎?!”

女孩氣衝衝的連珠帶炮的說著,好像是說話間把忘記的憤恨都想了起來似的,越說越怒。

“總之,現在的我虛弱的要命的,不花上兩晚的時間根本沒辦法恢復,在這之前,要是我被敵人襲擊的話不是很危險嗎。所以這期間,你得好好的幫我擋著,明白了?”

“等…等等,好好幫你擋著…什麼的,你別一個人隨便決定好不好,拜託。”

“什麼嘛,還不是因為你才搞成這樣的,幫我這點事,不是最起碼的嗎?”

“啊,還是說,你到底還是完全沒有反省呢?”女孩用她絕對純真的目光直盯著我。

“…………嗚”

這個,確實……卑劣。

先不說還要被良心譴責,光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就覺得自己有夠卑劣了。

………明明自己自稱吸血鬼,居然還使用這種絕對純真的眼神,這不是犯規嘛……

“我、這個———”不知該怎麼回答,不知不覺地把視線挪向空中了。

“…………咦?”

…………那是什麼。

樓頂之間,確實看到像有奇怪的東西在上面泊著。

“等等,那個……是什麼來的?”站起來走到巷子正中央,仰頭細看,漸漸的看清楚了。

………青色的…鳥。

不,青色的烏鴉……那不就是前天晚上看到的不祥的鴉嗎?”

“————搞糟了呢。”女孩嘟噥了一聲。

青色的鴉紋風不動往這邊盯著。

“真是的,誰讓你沒完沒了磨蹭,這都被發現了。”女孩盯著小巷的入口。

“被發現了……你說什麼呢?”跟著女孩的視線,往小巷的入口看去。

“————!!”

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猛退一步。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巷那窄窄的入口處站上了一條,不對,一頭狗。

大的令人吃驚的一頭狼狗,帶著筋肉橫脹的強韌四肢,和像是埋入鐵骨製作的頭顱。

……跟人類這種生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狩獵’型的生物。

………只是站在那裏,就超過了任何言語的威嚇,可以讓幾乎大部分的人類,只是用眼看著就會全身抽緊的,肉食類殺手。

雖然同是哺乳生物的一種,可單憑超凡的運動能力就能讓人產生絕望般的恐怖。

“………黑色的、狗………?”

————身體,不停的抖

……這頭黑狗的大小,絕不是可以用‘野狗’來形容的程度,那頭跟牧羊犬和杜伯曼犬體形仿佛的黑狗,只是站在巷口,向我們拋售著威壓。

“……………”

女孩一言不發,不過是一臉沒意思又不耐煩地瞟著那邊的黑狗。

猛然間,黑狗跳起來了。

不對,是跑起來了,可那種驟然而來的高速,看在眼裏就只能用‘跳’來形容。

“————呃?”

什麼都做不了,黑狗毫無徵兆地就到了我的咽喉,

明明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黑色的影子蓋了過來,可身體不要說閃避,連動一下閃避的念頭都做不到。

咚——!

一瞬之間被誰重重的一沖,劇烈的震盪在身上亂走。

“嗚————!”

像被人打橫裏撞過來猛毆一樣,整個人橫飛出去。

衝擊並不是來自黑狗。

在我被黑狗咬碎頭之前,女孩猛然就把我彈飛了,簡直輕鬆得像丟一個籃球,女孩不過單手輕擺,我整個人就被直丟到牆上。

“噢————!”

哐的一聲,從牆上滑下,一個完美的屁墩。

“噝——你這傢夥!幹什麼呢!”

“閉嘴!你給我看著前面!”女孩大聲喊著。

一抬眼————撲了空的黑狗,竟然像壁虎一樣緊緊的抓在牆壁上,撲回來了。

從牆上猛地彈起,沖著我直射下來,簡直像黑色的閃電。

“————!”

實在太快,反應不過來。黑狗張著沾滿唾液的血盆大口,這回毫無疑問要咬進我的咽喉了……

“嗚…………!” 不由自主地閉上眼。

下一個瞬間,黑狗的牙就要咬進咽喉了,

可到那一瞬,牙齒猛的離開了,伴著“噢嗚~~~~”的哀叫聲。

“唉————?”…………怎麼會,這樣?

明明感覺什麼也沒發生,黑狗卻哀叫著莫名其妙地直飛到小巷上空,而且還不由自主的一個勁亂旋亂舞。

就這麼哀叫著的黑狗,就這麼往不知多少米的高空裏旋上去,然後又帶著這種格外討人憐的哀叫,跳著圓舞曲般的從那裏落下來。

不對,準確地說這不叫落下。

簡直是磅———!的一頭猛栽下來,猛得象要栽進地板的混凝土。

“現在……這是,這是搞什麼飛機啊?”

“——真是的,又讓我在這裏做了無用功。”

女孩不聲不響的走近黑狗——如果扁得像押花一樣面目全非的肉餅,還能叫黑狗。

“…………真是亂來的雜碎使魔呢。……原本不過是偵察兵而已。”

黑狗溶化成焦油樣的黑色液體,滲進了地板的混凝土,不見了。

“………溶掉了?……恩、這樣子溶掉的話———不會吧,混沌那傢夥會在這種地方嗎?”

女孩長長的呼出口氣,走到我的身邊。

“恩恩——看來沒受傷呢,那就沒問題了。”

………女孩一個人在那裏念念叨叨的。

剛才險些就穿進我咽喉的利齒的觸感,過後越發印象深刻,我這時候還在心有餘悸呢。

“喂——,剛剛的那是什麼啊?”

“敵對吸血鬼的使魔嘍。這還不都是怪你磨磨蹭蹭,才被找上門來的。”

“被找上門來………那個、被你剛才說的是敵對吸血鬼嗎……?”

“恩,情況好象弄得很糟呢,看來想不用你作擋箭牌都不行了呢。”

女孩一臉開朗的笑著,爽快地說著嚇死人的事。

“別——別說胡話!那怎麼可能嘛!你剛剛不也看到拉,我很沒用的!有我在的話只能拖你後腿,那比你一個人來的情況還要糟的………!”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這邊為了救你,把最後的力量都用掉了,現在真的只剩空殼一個了。”

“那———”那就是說,……要我像剛才被她保護那樣保護她嗎?!

……雖然老實說是欠了她的……可那種事……

“……不可能,沒可能的、趕走那種怪物的力量我沒有的。雖然對不住你,不過…辦不到的!”

“————亂講。你可是能把我殺掉的啊。現在反而睜著眼睛亂講話。”

“殺你的那時候,那是因為——”

因為……?因為什麼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怎麼能跟她解釋清楚呢。

“——不行的,總之就是沒可能的,我只不過是個普通人類,象那樣幫你沒可能的。”

“……哼恩。那就在我睡覺的時候,為我站崗放哨就好了,這總沒問題了吧?”

“這個我也———”

又撞上女孩絕對純真的眼神了,被這種眼神盯著………敗下陣了。

我…………到底還是,要幫她手才好嗎。(選項1)

“我也————”‘辦不到’之類的,說不出來,無論如何。

我曾經殺過這個傢夥,就是因為這個,這個傢夥現在才很虛弱,所以她才來向我求助的。

所有這些,————責任,確實在我。

雖然才剛見面沒多久,她也確實並不像多麼惡劣的傢夥。

“囁,怎樣嘛?到底還是身為人類,不能幫助吸血鬼的我嗎?”

“———啊啊,本來找這麼說也沒錯的,不過……”

“—————”

啊啊啊,拜託不要用這種絕對純真的眼神盯著我看好不好?

……結束了。徹底敗給罪惡感了,拒絕的臺詞再也吐不出來了。

“不過,都已經坐上同一條船了,在這裏撒手不管,我會被雷劈的。”

———啊,我在說什麼呢,將來絕對會後悔的……就算這樣好了,不管它了。

“………所以,我幫你手好了。站崗放哨之類也不是做不到。再說對方是在這一帶街上弄出連續殺人魔這種事的傢夥,自己好歹也是住在這裏的,不幫你一把的話,說不定真會被天打雷劈的。”

“唉——?這麼說,就是說————”

“擋箭牌什麼的是辦不到,不過站崗放哨之類的就交給我好了。”

嘴上說出這種臺詞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要犯起傻來,簡直是傻到沒救了。

不對、在這麼說之前,下定決心幫手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是無可救藥的大傻瓜了。

“——————”

這、這傢夥,這是幹什麼,一下子,擺出這種從心底裏猛嚇一跳的震驚表情來。

“嗚哇,真的好嗎!?我、真的是吸血鬼啊。”

“……我說,剛剛一直凶巴巴地逼著別人幫手的,那不是你嗎?現在又搞什麼?”

“啊………恩,說起來是沒錯啦。不過……”

“………嘛,這樣就好了!你肯幫手的話,不感謝的話不行呢。”

女孩一下子一臉格外高興了,向還在牆角坐著的我湊過來。

“那麼,契約達成嘍。”女孩蹲下身子,向我伸過了手,

“啊,這回輪到自我介紹了呢,我是アルクエイド————恩、名字太長了,叫我アルクエイド就好了,跟一般吸血鬼有區別,我是真祖來的。你呢?”

聽著這種離譜到聞所未聞的自我介紹,沉重的歎了口氣……

……歎口氣吧,給這種發夢似的離譜狀況一個交待……豁出去了。

“遠野志貴,遍地都是的普通高中生……那,我可是說過的啊,我很沒用的。”

握住女孩———啊、是アルクエイド伸過來的手,站起身來。

現在,她正張大了眼睛,重新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那,多多指教了,志貴。你得好好的負起殺死我的責任呢。”

アルクエイド樂呵呵的伸出左手。

“………哈啊”

這個世界什麼稀奇古怪的責任都有,不過因為殺掉了某人,而要跟在被自己殺掉的那人旁邊幫手,要擔這種責任的人,除了我之外,大概從來沒有,只怕以後也不會再有吧。

“………真是,今天真是鬼運當頭。”

————但是,已經沒什麼好回頭的了。

跟自己鬧著彆扭似的,我伸過左手,握住了這個自稱吸血鬼的純白女孩子。

No.3·黑之獸1 (下)

“恩———比想像得要好呢,這房間。這裏的話,過一夜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アルクエイド一臉高興的來回看著房間。

“————”無話可說,我這邊。

“我的公寓已經暴露了嘛,今晚就在這裏藏身吧。啊,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很有錢的,算我請的。”一臉愉快的說著,愛爾奎特把窗簾拉緊,接著又把燈全都關掉,房間一下子暗得象半夜。

哈啊——的歎了口氣。

“………アルクエイド。究竟你這算想什麼呢?”

“什麼想什麼啊,藏一晚上還需要特別想些什麼嗎?”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那為什麼非得來這種昂貴的豪華賓館,還非要把最高層的房間都包起來呢。

“……………”本想這麼說的,打住了。

現在自己的職責只是為這個自稱吸血鬼傢夥放哨而已。其他事情上,沒我多嘴的分吧。

“——沒什麼了,隨你方便好了。”

“真是怪人呢,志貴你。一時亂發火一時不作聲的,真是不好預測呢。”

好像高興著什麼似的,啪的往床上一躺,アルクエイド一臉樂呵呵的說。

“太陽落山前我都會睡的,志貴你趁現在好好休息吧。吸血鬼白天是不活動的,真正的放哨是到晚上才開始呢。”

“………你啊,你現在說的話,把自己的行為完全否定掉了,你沒發現嗎?”

“我就不一樣嘛———不過,好像也到極限了。那晚安了,志貴。等太陽落山,我再醒好了。”

“噢,噢喂”

“———————”

アルクエイド就跟是拿掉了電池的機械似的,突然就睡著了。

“哈啊————”居然,毫無戒心可以做到這樣子,

“……就是說,想逃也由我了。”本來勉強給捲進這麼誇張的冒險就太亂來的,要逃就趁現在了吧。…………況且現在,我好像真的湧出這種衝動來了。

“再怎麼說———我也是殺過你一次的———,明明——殺過你一次的——”

可為什麼,為什麼還可以這麼毫無戒心的,一下子就睡得兩眼一抹呢?

“……………………”

細細看著躺在床上的アルクエイド的臉色。

除了豐滿胸脯在慢慢上下,證明這傢夥還是有呼吸的,身體的其他部分,是動都不動的。

這樣子,簡直像アルクエイド周圍的空氣都跟她一齊睡了,畫面靜謐得像停格,連看在眼裏的我都要一齊定格下來似的,靜悄悄的。

————真是,睡得有夠心安理得。

就這麼完全信賴了認識連半天都不到的我,完全徹底無防備的,心安理得的睡著,

“————真是笨哪,這個傢夥。”

…………老實說,這種純真到笨蛋級別的傢夥,簡直都讓人有點放心不下呢。

不管怎麼說,現在是分界點了。

現在,說不定,是我這個叫遠野志貴的,能夠抽身事外的最後機會了。

我—————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這個傢夥(選項2)

“…………可是,誰讓我跟她約好了呢。”

就算是怎樣的約定,既然自己約好了,就不能自己把約毀掉。

…………アルクエイド就那樣睡著。

臉色白得要命、看起來簡直跟病人沒有兩樣。

她是說過的,現在自己虛弱的要命的。剛剛也說到了極限了,睡著以後我會怎麼樣,其實是真的連做這點思考的餘力都沒有了也難說呢。

房間裏就這麼靜悄悄著。

在十一層,這個賓館的最頂層,沒有其他客人的,整個樓層都被アルクエイド包下了的。

房間裏、只有アルクエイド的呼吸微微作響。

這麼看著的話,アルクエイド,她真的是象噩夢般的美麗。

純白到光滑的皮膚,玲瓏到柔軟的曲線,像墨線翹出來樣的眼睫,簡直像要閃出光來的金髮。

精緻到細部,完全沒有半點瑕疵的美麗,我有生以來從未見過。

不對,正確的說,這樣的美麗,多半,我一生都不會再見的。

“——————————”

吸血鬼之類也好,不是人類也罷,アルクエイド她可是個女孩子來的。

突然會這樣虛弱得繃斷了弦似的睡得兩眼一抹,也全是我的錯來的。

“果然,………自己造得罪業,到底還是得靠自己來消的………不能不負起責呢。”

…………不能不負起責呢,孩子時老師是這樣教過我的。

正像老師說的,這雙不一般的眼睛,招來了不一般的傢夥呢。

既然如此,躲也躲不過呢。還是照著約定,盡我可能,照護她兩晚吧。

………………………………………………………………………………………………………

————白。

白得刺眼,白得讓什麼醒過來似的,純白。

這個顏色,總像要把藏在心底的記憶叫醒似的。

夏天,那個酷熱的日子

青色的天空,和大塊大塊的雨積雲。

火辣辣的搖晃著的風景,還有,讓人心煩意亂的蟬鳴,

蟬鳴,蟬叫聲。

嗶————、嗶—嗶——

嗶————、嗶—嗶——

嗶————、嗶—嗶——

空地上,脫空的蟬殼,

酷烈的日頭,象要挨到頭上似的,空地上,火辣辣的。

在盛夏的那個酷熱的日子,整個世界都好像是搖搖晃晃的,

唉——、唉—唉—

唉——、唉—唉—

唉——、唉—唉—

秋葉在哭,

總是老老實實的、在我後面跟著的秋葉,啪嗒啪嗒的掉著淚哭。

秋葉的腳邊,一個小孩在那裏倒著,渾身是血的倒著,

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一動不動的,被誰殺死了。

我的雙手,血紅的。

是被……小孩子的血……染紅……的?

橫在地上的,沒有生命的空殼,蟬的空殼。

“シキ——————!”

大人們趕過來了,往一動不動的小孩子的死殼。

大人們叫喊著,就這麼叫喊著。

“是 你殺 的 麼—————”

仿佛,是這麼,沖我叫喊著————

————————仿佛,作了個,連夢中,都被自己忘掉的,夢,似的。

“志貴。好了嘛,醒醒啦。太陽早就落山啦。”

身體,像是在被誰來回晃著。

…………沒怎麼聽過的聲音、還有肩頭這個冰冷的手感。

“———————恩”

“————唉?”

眼睛正跟前,アルクエイド的臉戳著。

窗外一片黑了。原來她已經醒了嗎……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是八點多了。

“————唉?”有這麼久嗎。

“————唉,算什麼?才沒有什麼好‘——唉’的。不是說好了太陽落山就起來的嘛。志貴你還真能睡呢。”

“………啊,對不住,睡過頭了。”

………什麼時候睡著的已經沒印象了,不過好像是看著アルクエイド的睡相睡著的。

“真是的。這種放哨不及格嘛。居然兩個人都睡大覺,萬一敵人來襲了,不就被一鍋端了。那我和志貴不全都死翹翹了。”

“————所以不是說了‘對不住’的嘛。再說你不也說了,白天不會有危險麼。”

“我可沒說那絕對安全的。象早晨那樣,不就有使魔找上門來嘛。”

アルクエイド生氣了。

…………嘛、這也是當然的。給她站崗放哨的我居然和アルクエイド本人一起睡大覺,確實有點不象話。

“再說了,好歹我也是個吸血鬼呢。志貴你居然能夠一點‘旁邊有個吸血鬼’的危機感都沒有的呼呼大睡呢。當然我也討厭動不動就被人‘吸血鬼吸血鬼’的害怕,可你居然還毫無戒心地睡得那麼死,就算要睡最起碼也得帶點緊張感才對得起觀眾吧。”

“——————”

前言撤銷。

不是說不為她放哨了,只不過我就算睡得再沒有戒心,也輪不到被她說。

“身體多少能動些了睜眼一看,志貴居然在那裏一臉幸福的呼呼大睡,毫無戒心到那種程度,簡直讓人家懷疑起身為吸血種的自己是不是太沒威嚴了呢。”

“……………………” 她還來勁了。

本來,她就沒什麼威嚴的。

“毫無戒心什麼的,大家彼此彼此。我再怎麼說也是殺過你一次的。你那麼睡得兩眼一抹,就不擔心我再來一次?”

“啊———”突然把眼睜得老大的,這傢夥真的是現在才意識到呢……

“說起來也對哦————我這是怎麼搞得呢?好像是自從跟志貴在巷子裏說過話後,就不知不覺地完全信任志貴了。”

“………………”

………居然有這樣的,嘛,雖然感覺這樣子也不錯。

“O—K——,這麼被你信任了,我也會努力對得起這份信任的。那,之後我就一直不合眼地為你放哨就對了吧。”

“嗯嗯,總之是先放哨放到明天日出前吧。我不會離開這房間的,志貴你只要在其他什麼人上到這層樓的時候用心就好了。”

………用心就好……,要又遇到早上那種黑狗的話,只怕是有心無力了。

“……哈啊”還是由不住歎氣啊,放這個哨對我來說,看來的確是個超重的任務呢。

“………那我再問下,早上襲擊我們的黑狗,是你要對付的敵人派來的刺客嗎?”

“刺客?與其說刺客,不如說是個負責監視街道的偵察兵罷了。在它巡視的地片上,我和志貴站著說個沒完,結果我就給暴露了。”

“暴露了……,給你的敵人知道了嗎?”

“就是這樣呢。要是我身體萬全的話,暴露給他讓他送上門來反而省事,可是現在虛弱成這樣的我,被襲擊的話,反而會給消滅的。總而言之呢,現在等我的力量恢復之前,就只有躲躲藏藏了。”(-_-bb)

…………アルクエイド的敵人,這條街上連續殺人事件的真凶———也就是吸血鬼啊。

“………アルクエイド。我、有事想問你,你能回答我嗎?”

“反正我又沒什麼不好講的,你一下子客氣什麼。”

“———啊啊,很重要的事嘛,而且我到現在也不明白。那個,到底,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我只是過來追殺吸血鬼而已嘍。收拾吸血鬼是我的工作嘛。”

“啊,雖然你之前就這麼說,可是,你也是吸血鬼吧?”

“什麼嘛——到頭來,志貴還是不信我是吸血鬼了?”

“這你放心,我是早就想不信都不行的了。我想問的不是這個,為什麼身為吸血鬼的你,要說‘追殺吸血鬼’這種反常話呢?”

“哦,這麼說,志貴是討厭同類相殘的了?”

………殘殺的話,不要說喜歡怎樣、討厭怎樣什麼的,殘殺本身就歸不到喜歡那類裏邊去。不過話說回來,吸血鬼殺吸血鬼,這感覺多麼對不上道理啊。

“沒什麼,只是很難想像罷了,吸血鬼的話、吸的是人類的血吧?那麼要殺的物件,也應該是人類,而不是吸血鬼同類吧?”

“吸血和殘殺是兩回事嘛,啊,我明白志貴想問什麼了。你覺得同種族的話就應該互相幫助的吧。不過呢,吸血鬼就吸血這一點來說,雖然可以算作同一種族,不過不同的吸血鬼個體,就生命種而言,其實都分別屬於差別極大的不同種類呢。所以呢,像人類的那種群體意識是淡薄得很的。”(比如說ULTIMATE ONE 那個大蜘蛛與身長幾公里的烏鴉騎士等等。)

“………?那,你追殺的吸血鬼,跟你在哪里有不同嗎?”

“沒錯啊,我追殺的這個是人類轉成的吸血鬼的,跟你們傳說中的形象基本一樣的,要吸人血,被吸過血的人類變成由他役使的下僕,他就這樣子不斷擴大地盤————我要追殺的這個吸血鬼就屬於這種啦。潛伏在這條街的這個吸血鬼,就是這種老式的傳統吸血鬼了。”

————老式傳統吸血鬼,這麼說的話,吸血鬼好像還按類分,似乎還有不少另類似的。

“………那該不會是說,本來是為了要收拾那個吸血鬼,你才過來找我幫手的?”

“是啊,本來我一開始是這麼想的。可是,和志貴見那一面的時候,情況就全不是那回事了。我開始以為志貴你是教會的人,本來還期待從你身上搞到那個吸血鬼藏身地點的情報呢,結果是我完全搞錯你了,不要說敵人落腳的地方,連吸血鬼是什麼都不怎麼清楚呢————嘛,象這種極東的無神論國家,教會一般也不會派驅魔師來呢。看來還是我當初想得太天真了。”

アルクエイド一個人在那裏嘰嘰咕咕的自說自話,脫線到完全把我丟到雲裏霧裏了。

“アルクエイド,你說的,我完全不明白啊。”

“啊,你先等等,………恩……那個,到底該從哪里說明才好呢?”

アルクエイド恩——地發怔,兩眼在天花板上亂瞄。

這傢夥,好像還不怎麼會跟人交談似的。

“好了好了,你就說現在的情況就好。雖然一下子不能讓我全聽明白,聽著聽著也總有明白的時候。”

“這樣就好?那謝謝你啊,志貴,”

“這有什麼可謝的,你接著說吧。”

アルクエイド一臉聽話的‘嗯’的點頭。

“就是說,在這條街上的吸血鬼是傳統的那種。也就是自己作為城主藏在幕後,把手下的死徒放到街上吸血,慢慢壯大自己的勢力的類型。通過吸食人血,可以把被吸過血的人類同樣變成吸血鬼的普通吸血種。現在由於作為分身的死徒數目還不多,所以能力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如果成為死徒的犧牲者越來越多,作為本體的他,能力也會越來越強。

當然了,在這之前就把本體殺掉的話是最好不過,可我現在連敵人落腳的地方都不知道呢。這次那個傢夥藏得相當隱蔽,到現在我還沒有感到他的氣息呢。”

“不過就算這樣,只要找得到他,收拾起來也很簡單的。可是因為完全沒有頭緒,不得已在白天也上街去調查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地被個半路碰上的殺人鬼暗襲,雖說總能恢復,可現在還是搞得我比我要收拾的吸血鬼還虛弱了。”

說到這裏,アルクエイド冷冷的給了我一眼。看來,半路碰上殺人鬼就是指我了。

“………原來如此,總之就是說,在這條街上藏著非常惡劣的怪物,アルクエイド是來退治那傢伙的。但是因為不清楚他的巢穴而出去搜索的當口————那個,因為我的過錯,現在變得很虛弱,在恢復之前都要躲起來………是這麼回事嗎?”

“簡單的來說,就是這麼回事。”

“————那,接下來到主題了。

雖說アルクエイド你滿不在乎的說自己是吸血鬼,但是我還是覺得不得要領啊。

………確實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人類,但要說是吸血鬼的話又沒真實感。”

“說起來也對呢,跟志貴你們知道的吸血鬼相比,我其實是有點不同呢。”

“對吧?雖說這個世界上真有吸血鬼很讓我難以相信,可更讓我難以相信的,是吸血鬼會使你這樣的傢夥。不,是簡直沒有辦法想像嘛!那,你說的不同,不同在哪里呢?”

恩———的、アルクエイド低頭悶想著。

“也好啦,多說點給你聽沒准也不是什麼壞事。”

“好,那麼吸血鬼教程(1)來了。”

“好是好,但是那個(1)是什麼啊?”

“志貴完全是門外漢嘛,不從基本的知識說起不行的吧。所以是基礎教程(1)嘍。”

“———算了,怎樣都好了,總之,拜託老師你講得精煉一點就好了。”

“嗯恩,我會努力的。”

………アルクエイド,看樣子是真的不怎麼善於表達呢。

嘛,反正時間有的是,張著耳朵由她說吧。

“一般來說,吸血鬼分兩類,先天而生的吸血鬼,後天轉成的吸血鬼。前者被稱為真祖,後者就被叫做死徒,你們所說的吸血鬼,吸人血,有僕人,怕陽光,可以被洗禮儀式退治,那就是指死徒了。我們的敵人就是劃在死徒一類的吸血鬼哦。”

不知什麼時候‘我的敵人’變成了“我們的敵人了”……

嘛,本來這麼說也不為過了,隨她好了。

“………恩,你說,死徒一開始並不是吸血鬼的,這話怎麼說?”

“死徒原本也是人類來的。人類中,有通過究極魔術而獲得永生的,也有被真祖吸血後成為下僕而追求不老不死的,總之呢,被真祖吸血而由人類轉成的吸血鬼,雖然不完全,但也可以說是獲得了不老不死的肉體了。”

“………………”

先天生成的吸血鬼,和人類轉成的吸血鬼,又這一說呢。

…………怎麼回事呢。

總覺得這話,怎麼說呢,有什麼特別重大的矛盾存在,又好像話裏缺了什麼重要東西似的。

“呐,志貴,你對吸血鬼的概念,理解到什麼程度?”

“這個嘛………就是千篇一律的傳統印象啊。像吸食處女的血液啦,看到就全身上綁一樣動彈不得啦,會變成霧呀,狼呀什麼的,就是傳說裏的一般論啦。”

“唔嗯,這個也八九不離十吧。吸取處女的血液,是因為還沒有和他人進行過交合的純粹的細胞和血液,最適合補充自己不斷劣化的遺傳因數的。死徒———這種被吸血後轉成的二次元的吸血鬼,不老不死是不完全的。確實,身體是變得不會衰老,自然壽命的死期是沒有了,但是需要補充的能量也隨分增加,不經常補充還是會死的。無論是什麼生物都好,一旦沒有營養吸收的話,都無法存活吧?死徒也是同理啦。只不過是在經常吸血的情況下,死徒作為吸血種是沒有壽命的限制而已。”

“身為死徒的吸血鬼,要生存下去的必要條件,就是不斷的吸食人血。死徒本來不過是人身,那種肉體硬要不老不死實在是太勉強了。他們肉體的遺傳因數、不應該說容器本身吧……在成為吸血種那一刻就開始急劇劣化了,要彌補這一點就需要不斷的吸食他人的血液,通過把別人的遺傳情報吸進自己身體來維持自己肉身的穩定。對這類吸血鬼,吸血並不單是進食這麼簡單,還是他們維持自己存在最低限度的必要行為。”

“…………………”

很難懂,而且,還很長。這句還沒來得及理解,愛爾奎特就已經說到下句了。

“那,下一個,所謂‘看一眼就會像上綁了一樣動彈不得’,那個屬於魔眼的一種吧。眼和語言都是最具代表的魔術回路嘛,很多吸血種都擁有魔眼的。我們擁有的魔眼大多都是魅惑魔眼,我們不是說只要看到對方就可以,而是需要對方看到我們的眼才有效果。強力吸血鬼的魔眼,甚至可以通過對方的眼睛讓自己的意志直接傳到腦部,完全操控對方的思想;不過,死徒的魔眼,多半還不到這個程度。”

“所謂‘可以變成霧’之類的,那是預先製作好的分身吧,製作好分身再以意志遙控,用完了之後只要切斷魔力的供給,分身就會自動化為霧一樣的微塵散掉。

至於說‘可以變成狼’———或者其他什麼動物的情況,那是用使魔來補充自己破損肉體的結果吧。對那些存活了久遠年代的死徒,修補破損的肉體,普通的人類生命已經不太適用了,,人類動物性的基礎能力很差,單純用來修補肉體的話,比起人類,吸取野生動物的效率更高。把野獸吸入體內的吸血鬼,必要時,可以把野獸以本來的姿態還原出去,當作使魔來用。”

“唔嗯——-—,雖然我也是聽說的,不過在存活年代在千年級的吸血鬼中,好像是有體內全部是使魔的傢夥存在似的。那傢夥體內的野獸總共有六百六十六匹的樣子。”

“—————”

アルクエイド的話,誇張地過頭。

這樣的世界,像我這樣的實在不能理解,這樣的世界,也不該是有我這樣的人去理解的。

“啊…好了,像是大略說明得差不多了,不過,吸血鬼是怎麼回事你聽明白了?”

“話裏提到的部分,我是盡力而為了。”

嘴上雖然說得好聽,其實,聽她這麼一說,アルクエイド她是吸血鬼這個事,我反而更不得要領了。

“好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問了。老實說,我還有很重要的事忘了問志貴呢。”

“?那是什麼?我有什麼你好問的,我又不是吸血鬼什麼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罷了。”

“嗯恩——,那我問你,你是怎麼能把我殺死的?”

“哈?”

“就是問嘛,你是使用什麼手段殺死我的?‘隆阿’和‘卡巴拉’之類的秘術對有抗體的我是無效的,我還沒有產生出抗體————也就是我還沒有經驗過的魔術的話,就只剩下這個國家的古神道和南美的秘寶而已。不對,就算是那些東西也不能把我象那樣子殺掉的。回答我,志貴,你究竟是使用什麼‘年代物的神秘’,把我弄到那樣奄奄一息的?”

“‘年代物的神秘’………那是什麼東西啊?”

“不就是以‘年代物’為媒注入的‘歷史’和‘意志’嘛!真是的,這個國家也有神器的吧?就是那種比如法杖啊,劍啊,寶石啊為觸媒的對自然用概念武裝————喂,志貴,你難道不是那方面的能人嗎?”

“什麼這方面那方面的啊,我都說過,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而已,任事不懂的了。”

“騙人,不是魔術師的人類是不能夠傷害我的。…………志貴,你有事情瞞著我吧?”

アルクエイド努努——恩的,生了氣的貓樣的瞅著我。

………可就算是被這樣瞅著,我也確實是沒有瞞著她的事————啊啊,是有的。

“其實是有一件你不知道了………不過有關係的嗎、那個。”

嗚,アルクエイド還是那樣瞅著我………總覺得,看來,還是不說出來不行的。

“那我告訴你好了……恩~~怎麼說呢,我可以看出那種可以切開物體的‘線’的。”

“唉?”

啊,她傻眼了——是吧,本來這種話就說了一般也沒人會信吧。

“———那是,什麼意思嘛?”

誰知,アルクエイド居然認認真真的問回來了。

果然不愧是不一般的傢夥,總是讓我期待落空呢。

“就是說嘛,我可以看到那種可以切開物體的‘線’啊。生物也好,地面也好,總之能接觸到的東西全沒有例外的,看起來是漆黑的線啦。如果用刃物沿著劃過的話,不管什麼東西都是一切就斷……,這樣子說,你明白了嗎?用小刀切鐵都很方便的,不過不是想怎麼切都行就是了,沒有線的地方就切不進去。就說在切你那個時候———不過是用小刀,隨便切的話,切開女孩子的皮膚是可以了,不過也頂多是層皮、不會那樣七零八落吧。”

“————————”

アルクエイド眼光嚴重起來了—————這還是第一次,對我,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看著。

被這種眼光直直盯著,幾乎都不能呼吸了。

“—————這樣啊。直死魔眼。本來以為這只是童話裏才有的東西呢,看來該有的還是有啊,對於你這樣的、突然變異的怪物來說。”

“這——這算什麼,才沒道理讓吸血鬼叫我怪物呢。”

“怪物就叫怪物嘍。‘看到萬物的死’的魔眼,我們一族中都沒有這樣的能力者呢。”

“………?看到……萬物的、死?”

嗯——,アルクエイド好像是盯敵人一樣盯著我,點點頭。

“志貴。你這雙眼、魔術回路是一定打開了,這雙眼你一出生就是這樣的嗎?”

“不是,眼睛雖然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的,但是並不是天生就這樣的。”

“……恩,那你以前應該有過極接近死亡的經歷了?”

“啊———”確實,八年前有經歷過幾乎必死無疑的嚴重事故。

“果然呢。雖然你身上的應有的潛在能力也應該是不能少的,不過打開回路的契機看來就是那個了。………直死魔眼、嗎。的確,如果是那個的話,就算我也是可以殺掉的了。”

アルクエイド呼——的輕輕鬆口氣,那種可怕的眼神也消失了。

“アルクエイド……你、知道這個‘線’是什麼東西嗎?”

“不能像你這麼直接看到啦,只是作為知識聽說而已。你的眼睛所看到的,是萬物的死局,就是物體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啊。更簡單的說,就是‘任何存在’的死期——‘死’的本身吧”

“——————”

想起來了,確實,那個時候,送我這個眼鏡的老師也說過一樣的話呢。

可是,老師說的和アルクエイド說的還是有微妙的區別的。我看到東西,只不過是些‘線’而已、‘死’本身什麼的、不是那麼誇張的東西吧。

“你說什麼呢,我不過是能在物體上看出一些可以輕易切開的‘線’而已啊。”

“就是說嘛,那些‘線’就代表著‘死’啊。聽好了,志貴,只要存在,任何東西都有它的終結,雖然萬物都有各自的差別,但走到盡頭都是同一個結果。‘死’並不是到來。而是在誕生一瞬間就包含在萬物之內了,誕生和死滅是逃不開的原因和結果,因果律這種說法,你應該有聽過吧?”

“萬物只要誕生,就一定會有終結。這種終結,在萬物誕生的瞬間就以‘會在哪里走到盡頭’的概念存在於萬物內部了。這就是所謂‘死期’了。既然是一開始就存在的因素,如果具備了可以理解“死期”這一概念的機能、再開啟與其相應的‘腦髓-眼球’的回路,把‘死期’這一因素視覺化,並不是不可能的。”

“這個就是你所看到的‘線’的正體。雖然再怎麼說也只是概念的視覺化,可硬要用你們人類的科學理論來解釋的話,可以說是分子與分子結合最為脆弱的地方之類,或者說,你眼中所發現的物體死因——就是物體在其遺傳因數形成的同時就準備好的崩壞開關之類吧。”

“啊、開關的話,還真有點對不上啊……嗯,我是看到不到所以不敢斷言啦,不過,志貴你看到的不因該光是‘線’吧?‘死’的具現化,與其說是‘線’,不如說是‘點’比較合適。”

“———啊”

對了,在初次見到アルクエイド的時候,那個感覺自己好像不是自己的時候,

把眼鏡摘下後,我的眼中——是還看到了漆黑的‘點’,好像是延伸出黑線的源頭似的。

“……是了。雖然只有那個時候而已,我確實是看到過黑色的‘點’的,當時你的身上也有幾個,黑色的點,就好像是把黑線連結起來似的。”打比方的話,就像血管一樣連結著。

“……原來如此呢,‘物體易死之線’和‘死之點’嗎,伴隨著這些東西虧你能正常生活到今天呢,志貴的內心,可不是一般的堅穩呢。”

アルクエイド淡淡的說著。

她說的這些。雖然我多少能把握下來了,但說老實話,沒有一個地方是我原意承認的。

“——那算什麼啊,‘死的具現’什麼的怎麼可能存在呢,那種東西怎麼可能看得到嘛……!”

“你不是看在眼裏了嘛。通常、生物頭被砍掉後就會死,切斷頭、身體機能就會停止的吧。反過來說,頭沒切斷之前是不會死的吧,道理就是這樣的。啊,我的事算是例外了。可是,你可以完全不講道理,就算面對可以無視一切外在死因的對手,你也可以直達‘死亡’。被你殺過的對手,是因為被你接觸‘死’這一概念的要因而直接進入‘死’的狀態了。所以在你來說,並不是因為切斷所以停止,而是‘直死’之後,以切斷的方式表現出來罷了。”

“你看,這都不叫怪物的話,該叫什麼?‘只是能切斷物體的線’你說得倒輕鬆,你知不知道你的這雙眼,是在迄今為止存在過的所有超常能力者中都算極為超常的特異啊。志貴你呢,擁有著一雙可以抹殺一切的,死神般的眼睛哦。”

“——————”

無話可說。如果照アルクエイド說的,我這雙眼睛可以看到‘死的具現’那種東西的話,

如果我看到的漆黑的線,是萬物的‘死期’的話—————

那麼,在我身邊,該被多少‘死亡’包圍著呢…………

“……那,你說什麼嘛。要是你說的是真的話,那我不就連你也殺得死了。”

“是嗎?那就試著看看好了。”アルクエイド拉開了窗簾。

沒開燈的房間裏,灑滿透窗而下的月光,微微發亮。

“好了,儘管認真來看好了,啊、難道戴著那個眼鏡的話,看不到的嗎?”

“—————那好吧。”當然不過是看看而已了。

把眼鏡摘下。房間裏,立刻就充滿了黑色的線。

窗外是雪白的明月,白天在太陽照射下不太好辨認的黑‘線’,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簡直像要發出光來一樣清晰。

在這月光中,アルクエイド身上的‘線’非常得細,不集中精神去看的話,簡直看不到似的。

“啊————”

“……如果不是剛被志貴你殺過的話,應該是完全看不到的,現在多半還可以看到吧。在夜晚,我是沒有‘死期’這種概念的,但是白天的話就會有了。志貴本來只能在白天殺死我的,可是被殺過一次後蘇生消耗了很多力量,現在就算在夜晚也有‘死期’了————也就是說現在不再不老不死了,不過,志貴,你可以切到我身的‘線’嗎?”

“——————”

………能切到嗎?

確實可以看到,就能夠去切了。不過,象那個時候那樣在一秒不到的瞬間就把她身上的線全部走遍的切法,現在的我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

“……我看很難吧,不管我看不看得到線,只要不在アルクエイド睡覺的時候,我都沒機會的吧。”

“是吧,這個就是你最大的缺點了,不管你的眼裏可以怎樣把‘死’具現,但這種死‘線’不是你自己來切的話就沒用了,就算是現在這種虛弱的狀態,我的運動能力也不至於低下到讓志貴你捕捉得到動作的程度的。”

………是嗎。

說起來,要是運動敏捷的生物,我就跟不上了。捕捉不到動作的話,就不能隨意接觸了。也就是說,就算是看到‘線’,能不能秒殺會動的東西仍很難說呢。

“———好疼”

頭突然噝噝的疼起來,看著“線”的話,頭就會疼,這從小孩子那時候起就一直是這樣了。

戴回眼鏡,視野也恢復正常了。

“………………”

アルクエイド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的樣子,

“……怎麼了,還有什麼的事嗎?”

“嗚嗯,倒不是有什麼事啦。志貴戴上那個眼鏡的話就看不到線的嗎?”

“嗯,是啊。以前,我的眼睛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偶然遇到的人送給我的,雖說到現在只有鏡片是原來那個了,到底還是多虧了它,我才能平平常常的度日呢。”

“這樣子啊。也是呢,就算擁有再堅強的心,要一直面對死亡的話,除了發瘋或者刺瞎眼睛說不定還真沒第三條路走呢。”

邊這麼說著,アルクエイド邊靠了過來。

“呐,這個、給我看看”

“————不行。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是隨便給你玩的。”

“又不會弄壞你的啦。真的只是看一下就好啦這總行了吧?”

アルクエイド靠得更近了,這個距離,沒准她都已經動了硬搶的主意呢。

看來還真拿アルクエイド沒辦法了。(選項1)

“………那好吧。看過了可要馬上還來啊。”

把眼鏡遞過去。

アルクエイド好象要從裏面看出什麼似的仔仔細細的看過一遍,又換上那種嚇人的敵意眼神抬眼看著我。

“志貴。製作這個眼鏡的人,現在也在這附近嗎?”

“啊。應該不會吧。上次見她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當時也不過只在這裏呆了一星期罷了。”

“————這樣啊。太好了、不用增加多餘的對手了。…………嘛、要是BLUE來作對的話,現在這樣子,先暫時撤退也是免不了的。”アルクエイド忽然一臉嚴重的沉默下去了。

“アルクエイド。你跟老師——啊、不是,那個製作這個眼鏡的人,認識?”

“……知是知道的。現存四人的魔法使之一。這個眼鏡也是很不得了的珍品呢。就算是以我的力量,也無法隨隨便便的弄壞它呢。”

アルクエイド的臉色越說越嚴重了。

“……那,那你已經動了弄壞它的念頭了是嗎。”

“——————哎?我、我有說要弄壞它嗎?”

“………果然,你還是動了弄壞它的念頭了。”

‘給我還回來’一把從アルクエイド手裏拿回眼鏡。

“真是的,沒有這個眼鏡就沒辦法保持正常,你不也這麼說的嘛。還是說,你純粹就是想讓我不正常呢,你這傢夥。”

“當然不是那樣子了。只不過志貴你那麼寶貝它似的,人家這邊看了不高興嘛。”

“————怎麼說你啊。”

………真的,這傢夥的思考方式該怎麼說呢,有個人能來教教我怎麼理解就好了。

“老師的紀念品當然也很重要的,不過最重要的是沒了這個眼鏡,身體受不了的。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看著那種線,發瘋之前先就頭痛得爆掉了。”

“——嗯,看來要看到‘死’,你的腦袋也要加大不少負荷才行呢,……唔嗯,志貴你眼睛變成這樣一定有什麼原因吧,這次就只說這麼多嗎?有機會的話,要再詳細點說給我聽啊。”

“已經說太多了啦,不好意思我不怎麼喜歡跟人說這麼多的。”

“這樣子嗎?可是我卻挺喜歡和某人聊天呢。”

アルクエイド開開心心的笑著。就好像光這麼聊天真的有多快樂似的。

夜越來越深了。

アルクエイド在床上坐著,我也就這麼在她旁邊坐著,無所事事的看著時鐘。

時間是淩晨四點。還有一個小時才到天明呢。

“還有一個小時、嗎?”

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異常情況,アルクエイド本人也沒一點的緊張氣。

總之到目前為止、周圍簡直都是一派平和,雖然不知為什麼,自己也確信了,今夜就會這樣平和的過去吧。

“呐,志貴。”算上這個,都記不清被アルクエイド叫過幾次了。

“怎麼了,該說的話,我這邊可是沒有了。”

“真的嗎?難得這樣坐著,不言不語那不是太浪費了。”

“———我說啊,剛才一直,陪著聽你說那種難懂的碎碎念都有幾小時了?六小時啊六小時。要說累人,比起放哨什麼的,這個才叫累人呢。”

聽了這個,アルクエイド努嗯——的、一臉不滿的瞅著我。

————說起來也是啊,不說是為什麼,這六個小時以來,都是アルクエイド在時不時的找話跟我說。一跟她說‘要是虛弱睡就好了’,總是被她‘兩個人說話比較有意思’給擋回來,結果就變成兩個人不停的聊天了。

“…………哈啊”

真的,真的搞不懂她的思考方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

————咕嗚嗚嗚嗚嗚嗚

而且還偏趕上,肚子也餓起來了,想想看的話,這邊可是從早餐之後就沒任何東西下肚的。

“肚子餓了的話,就吃點什麼東西好了?難得是在這種賓館訂房間,叫服務生送餐如何?”

“還是算了,吃上一肚子的話不就沒有了放哨的緊張感了,比起我來,你一個女孩子還是要吃些什麼才好吧?身體虛弱又不願睡覺,至少也吃得點東西吧。”

“志貴要是算了,那我也跟著算了。普通的食物嘛,吃不吃都沒什麼的,再說我一個人吃又很無聊的。”

“普通的食物?食物也有普通的跟特別的———”

……啊啊,對啊,アルクエイド是吸血鬼,這麼說,對這傢伙,人血才是“食物”來的……

“————之分的、你是吸血鬼嘛,人血外的東西吃不習慣也正常的。”

雖然怎麼看都不像,但是アルクエイド確實是吸血鬼來的。

アルクエイド自己也說,吸血鬼為了生存必需要吸食人血的。

這樣的話————,這個傢夥到底吸過誰的血,到底……殺過多少人了呢?

“——————”

偷偷的瞟了アルクエイド一眼。

……想像不出,明明知道眼前這個傢夥的確是吸血鬼,可說她在吸人血的樣子,還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

視線對上那一瞬,慌慌張張的把自己的視線移開了。

アルクエイド直直得看了我的臉半天,哼哼恩——的,露出饒有意味的笑來。

“很在意吧?”

“在、在意什麼啊?”

“我到現在為止吸了多少人的血呢——現在,你不是很在意嗎?”

“嗚——————”

這邊的想法,完全被看透了。

アルクエイド的笑容,滿滿的都是從容和輕鬆,不知怎麼,我並不欣賞那個笑容。

並不欣賞那個笑容———而且,這麼一來,アルクエイド她殺了多少人,我更在意了。

“——那自然會在意的。現在我和你怎麼說也是合作關係,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話,你什麼時候會心境一變的襲擊起我來,我也沒辦法預測不是嘛。”

要這樣子的話,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呢。

一臉‘原來如此,那還真難辦呢’樣的,アルクエイド嗯嗯的欣然贊同著。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目前為止我究竟吸了多少人的血呢?”

アルクエイド嗒的輕輕從床上跳下,走向窗邊。

“多少人,這個嘛———”

愛爾奎特一臉嘻嘻的笑著,高興的望著陷入沉默的我。

……可惡,這不分明是在挑釁嘛。好,這種問題,嚇不到我的。

估計……應該是…………

“上百人,是嗎?”

“可惜,答錯。”

“那麼上千嗎?”

“嗯,還是答錯。”

アルクエイド哧哧的得意兮兮的笑著

………怎麼搞的、忽然變得很不爽。

“可惡,那…雖然我是覺得不太可能、難道是幾十人?”

“照樣答錯,真是,幾十,上百上千的,志貴你是這樣看我的嗎?過分,還沒猜到嗎?”

“還不對嗎?吸血鬼這還真是活得沒常識哪,人類活著的話肚子都會餓,你們要活著不是不吸血不行嘛,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這算什麼啊。”

“嗯,雖然這麼說也是沒錯啦。”

“可是我這八百年,一口人血都沒有吸過;普通的人類,也一個都沒殺過。”

——————唉?

“慢著—————這個、你是說真的嗎?”

“是真的,因為…我、很害怕吸血的。”

————哈啊?……吸血,她竟然是害怕的?

“你沒騙我吧?很害怕吸血……可你不是吸血鬼嘛,為什麼啊?”

“……那估計是個膽小鬼吧…我。說不定不管活多久,都只能是個半桶水的吸血鬼呢。”

仰起臉望著夜空,アルクエイド帶著幽怨似的輕輕念著。

窗邊的她,就這樣沒完沒了的往長空裏望著。純白的背影仿佛雲霞般朦朧。

“……這樣啊,半桶水、是嘛。”

這麼默默地念著,我摸了摸胸口,心總算落肚裏了。

………不知怎麼,好像自己很欣慰的樣子似的。

安心也是當然的吧,起碼知道了眼前這個女孩子並不是傳說裏那麼兇惡的存在了。

她說的沒錯的話,我也不會莫名其妙就給她殺掉了。

這麼說我安全了,……不,比起知道自己安全了,我實際更因為全然別個的事實,在欣慰著。

————我,這到底是怎麼了呢?

比如說,聽到了アルクエイド只能是半桶水的吸血鬼的事,就會感到這麼欣慰什麼的。

………………………………………………………………………………………………………

“啊————”

忽地一暈,暈眩又開始微微的發作了。

“志貴?你怎麼了,額頭上出這麼多汗的。”

“沒什麼,不過是頭裏、發疼———”

抬頭去答アルクエイド,愣了——————

アルクエイド背後的窗外,玻璃的那邊,還沉寂在暗夜的漆黑中的樓群,樓頂上,

青色的鴉、向這邊、直直盯著。

“那個—————”

身體,只能發著愣,往窗外,呆呆的瞪著。

アルクエイド回身向窗外看去。

“………ネロ?”

‘說得不錯。總算找到你了呢,真祖的公主喲。’

不知從哪來的,似乎是直接代表上面意思的意志,直傳進來,在房間響著。

アルクエイド的眼神散發著敵意。

窗外的鴉,亢奮的高叫著。

‘到此為止吧,公主。馬上,就會過來拜見的了。’

青色的鴉飛走了。

漆黑的夜空,只剩下雪白的明月。

————咚咣……!!

房間,劇烈的在晃,不,是全賓館,整座樓都在晃動。

“怎麼了———!?”從床上站了起來。

アルクエイド,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咬著嘴唇,

“アルクエイド,現在這是————”

“——————”

アルクエイド,沒有回答。

“………你倒是開口說點什麼啊,剛剛的,總不會是地震吧?”

———那種衝擊……就好比,賓館的前廳裏,全速的撞進了一輛翻斗車。

“………アルクエイド!”

アルクエイド,沒有回答。

靜下耳朵去聽,樓下有什麼走上來的聲音,傳過來了。

…………アルクエイド,一臉嚴重的站著。

アルクエイド說過,現在的自己只剩一個空殼。

所以,現在,她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吧。

“——————”

仿佛只有時間在不停的流動著。

兩分鐘。

剛才的衝擊,已經過了兩分鐘了。賓館裏靜得出奇。

アルクエイド就那樣什麼都不說,只是默默的站著。

只是緊咬著嘴唇站著,好像在忍耐著什麼。

仔細看去,她的嘴角,一絲鮮紅的血,在流著。

“————アルクエイド—————”

是不安嗎,還是不甘心呢。

她只是雙手緊緊環抱著,象要抱緊自己樣的,在忍耐著什麼。

她是說過,自己不能出這個房間的

那麼,這種時候,還要我作什麼?

——————我,得到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麼。(選項1)

“————那好。”

該幹的事,不是一開始就定好的麼?

從口袋裏拿出小刀,朝房門走過去了。

“志貴?”

“我去外面看看怎麼回事,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這個房間。”

アルクエイド的眼神象要說什麼,可這種時候,顧不得了。

出到走廊。

走廊裏,沒有人影。

………在房間裏雖然聽不到,不過,到走廊裏,象有什麼在吵吵嚷嚷的。

吵嚷聲,不是這層樓的。

騷動的聲音是從腳底下傳來的。

底下的樓層,聽起來糟糟的亂著,眾多的人聲在響。

這應該是剛才的響動,把住客吵醒了的,大概,是正在向服務生鬧著抱怨的。

“…………好像,還沒有什麼異常的…”

繼續,沿著走廊走著。

樓下的吵嚷聲,波浪一樣來回著。

明明是鬧著騷動的————可怎麼都一聲聲的,此起彼落的,零散的,又好像無助…的呢……

“————噝嘶”

握小刀的手指,猛地僵著。

腦門後唰——的寒著,

像有什麼在太陽穴上,猛打著。

疼痛,象從眼球深處,湧出來似的。

拼命忍著,往眼裏不停晃蕩的走廊出口,繼續走著。

“—————”

疼,疼啊

眼睛,好疼啊。

頭越來越沉,意識,好像馬上就要昏倒似的虛浮著

“哈啊——————啊”

疼,好疼啊

受不了了,把眼鏡,摘下了。

看見,電梯了。

長長的走廊那頭,還有十多米的樣子。

——————忽然

叮咚、電梯在響,有什麼到十一層了。

“——————”

電梯的門上,看到線了。

不對,太濃密了,佈滿了的漆黑,已經不能叫做“線”了。

電梯的門,開了。

那個狹窄的,鐵箱,打開了。

鐵箱中,人的肉塊,滿滿地,溢出來了。

那個,叫做“電梯”的鐵箱,人類,鮮紅的血肉,滿滿地,塞著。

裏面,兩頭黑狗,哢嚓哢嚓的在咀嚼著什麼。

“什——————”什麼————

呼吸僵住了。腦子,思考無法運轉了。連肺部,都拒絕了本能的運動似的。

喘不了氣。不過,那種事,現在怎樣都好了。

視野,全被染得赤紅了。

滴答滴答的,血從電梯裏往外溢著。

那個,是血、和人手、和人腿、和骨頭、腦髓、手指、內臟的一箱血海的。

還有命的,只有那兩頭黑狗。

“————————”

理性,拒絕著這樣的場景。

走廊盡頭,那個叫電梯的鐵箱裏,人的軀體,正任由兩頭黑狗大嚼著。

靜耳聽著,樓下,什麼在響,全清楚了。

那是哢嚓哢嚓的人肉的咀嚼,‘救命’的哀叫,還有已經辨不清楚的,垂死的呻吟。

…………怎麼會這樣……

沒有站在那裏,眼前卻明明白白的看到了。

被幾十頭野獸,活生生的吃掉的,賓館裏的人們。

跑在走廊的男人,被天花板落下的豹爪,批芹菜那樣撕開。

鎖上房門哭成一團的女孩子,門板被獅子劈紙一樣弄破,幾秒後就面目全非。

人們驚恐的擁向電梯,可那裏早有不知多少頭黑狗候著,門打開的瞬間,他們的頭就全沒了。

沒有一個倖免。

這雙腳下,不過是換了叫做賓館的大箱子。

裏面,只有,只不過有刺骨悚人的地獄繪罷了。

“呃————”

氣,送出來了。

不對,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鬆氣呢。

做那種動作,————自己不也就化進這血海之中了。

“哈————啊。哈。啊。哈、”

止住的呼吸,又開始運作了。

牙齒緊咬。嘎吱嘎吱的緊咬著。

電梯裏的黑狗,注意到這邊了。

不知什麼時候,樓下的響聲都停了。

“…………………啊”

就是說,一個活著的人,都沒有了。

擦擦擦擦擦…………

兩頭黑狗,跑起來了。

當然,是跑向僅存的最後獵物,跑向我。

“哈————————啊”

黑狗跑過來了,它們身上,無數的線,額頭正中,漆黑的點,看到了。

——————可明明看到了,

麻痹的頭腦,戰鬥也好,逃跑也好,無法給身體任何指示。

第一頭黑狗,撲過來了。

它們的速度,絕不是人類能夠比得上的。

到我這邊十多米遠的走廊,在不到兩秒的瞬間就飛掠而過。

血盆般的大口張著,咬過來了。

嘴邊的利齒,比起我手握的小刀不知鋒利多少倍,鋸子般齊齊排著,瞄住咽喉來了。

又快又准。

‘它們要咬過來了’這麼一閃念的瞬間。

黑狗的利齒就碰到了我的咽喉了。

遠野志貴,死。

不對,那辦不到的。

憑這種東西,殺不了我的,我,才不會就這麼死的。

不過是死亡,有什麼好猶豫的。

——————夏天,那個酷熱的日子。

很久以前,八年以前的那個日子。

我、不是早就經歷過、比這更可怕的事麼——————!

哢嚓。

咬上咽喉的狗頭上,小刀端端正正的插進了前額。

在狗的牙齒發力咬下前的一瞬,手腕,動了,以快得連自己都驚呆了的動作。

簡直像只為切割而設計的機械似的,沒半分多餘的動作。

小刀,插進黑狗的‘點’了。

一般來說,就算腦子破了,身體的筋肉還會本能的完成腦神經已經命令的動作。

就算刺穿了狗頭,狗嘴照樣還會咬斷我的脖子吧。

啊啊,不錯,不過那只是一般來說。

現在,黑狗已經‘死’了。

‘死’意味著停止,它被我殺‘死’的那一刻,它所有的一切都‘失效’了。

第一頭黑狗跌落在地面了。

—————可緊接著,第二頭黑狗沖著我的臉,撲過來了。

“——————————”

小刀,沖著張開的狗嘴直穿而過。

可是,打錯了。

這一頭的死‘點’不在狗頭,而在胸前的。

就算小刀從狗頭直穿出來,黑狗也沒有猝死。

狗嘴合上,握刀的手臂關在裏面了。

“————————啊”

黑狗還活著。

狗嘴還在往住合著。

握著小刀的手臂,被咬住的脆弱關節,疼得象被刀割。

疼痛之下,頭腦恢復到一般狀態了。

“啊————啊————!”

————開什麼玩笑!

為什麼————為什麼被刀刺穿的狗嘴,還有力氣咬著我的手臂不放呢!

“松————口……………!”

怎麼抽都抽不出。狗牙好像往手臂裏狠命咬著。

簡直像與頭被穿破無關似的,狗嘴竟然還充滿著力氣。

明明穿出去的刀尖還在狗頭上晃著,為什麼黑狗還能自作主張的撲騰著,把我往地上翻呢!?

“咕……!”

咚的倒在地板上了。

可手臂,還是抽不出。

被刀子穿透的狗嘴,似乎更加用力了。

“噝噝噝噝噝噝噝噝噝!!”

手、手臂、要被咬斷了——————!!

不能相信、狗這種東西,不是能夠在這種狀態下還可以發力咬人的生物才對的阿……!

“松、鬆口……!!”

感覺什麼東西、濕濕的。

轉眼去看,黑狗嘴裏,血順著手臂撲撲的流著。

這個,是被刺穿頭的黑狗的血呢……

還是,我被咬住的手臂流出的血呢……………

——————其實,這個念頭。

比疼痛更加厲害的,讓頭腦混亂著。

管它怎樣都好的,總之

“給我———鬆口——!!”

不從黑狗嘴裏讓手臂逃出來不行呢,可為什麼不鬆口呢!

逃不出手來。

逃不出來。

逃,想逃的話——————只有殺了‘它’不可。

可是、該怎麼做。握刀的手臂被緊緊咬著,可一旦硬拔出來,空出來的狗嘴下一個瞬間,就會咬碎躺倒在地上的我的頭的。

“哈—————啊”

——————沒問題的、志貴,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好好看看。

很久以前,老師教你的這句話,你不是一直都有遵守下來的。

那麼——————,一定有辦法的。

狗頭上是穿出來的小刀,狗背上佈滿了死‘線’、胸前是它的死‘點’。答案很簡單的。

……不過,畢竟是活物……真的要殺了它麼……

可是……手腕要斷了…………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猶豫呢……

順著手臂流下的血,越來越多。

眼球的深處,似乎都被染紅了。意識更模糊了。

…………………………………………………

還是說,你,沒法有意識地,再去殺,活著的東西了?

——————真夠偽善呢

你不是早就殺過麼,比這頭畜生大得多,重要得多的活物。

………………可是,アルクエイド那時,是不正常的,剛剛的黑狗,也不是自己的意識。

可……現在,絕對還有自己的意識。

…………老師說過的,不能輕率的,看待,萬物的。

——————還沒有偽善夠嗎

你早就殺過的,很早以前的那個夏日,你就殺過人的。

“啊——————————”

…………那個,那個是,孩子時候的,噩夢來的。

——————夠了吧你。

八年前那個夏日,渾身是血的少年,不想被殺就殺過去的,不是你嗎。

…………我的手上,鮮血,滾燙滾燙的…………我,是殺過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插下去,手臂不是拔出來,是直插下去了。

“噢唔~~唔~~唔~~唔~唔”這算什麼叫聲,塞著東西就不能好聽點叫出聲嗎……

嘛,算了,那就再深一點吧…………

小刀從狗頭裏完全鑽出來了,……還真是狗長角呢。

轉著小刀,翻開頭蓋,頭皮很輕易就掉了呢…手腕也伸出來了……一地狗腦子就是指這個吧。

…………哦,這樣也還有氣在嗎?

換過手來握著小刀,你給我‘死’吧………………

黑狗‘死’了,手臂毫不費力就拔出來了。

…………什麼嘛,完全沒有咬進肉裏去嘛。只有點牙印,其實是完全沒有事。

看來是剛剛的恐懼,把微不足道的疼痛放大了幾萬倍的過吧…………………………

“哈————啊”

就這樣在地上橫著,朝天花板上望著。

頭疼啊。

這還真是個拼拼湊湊的世界呢,漆黑的點和線就那麼四處伸著。

身子裏冷得要命,可是理性卻像得了熱病似的。

“————咕”

身邊是兩頭黑狗的死殼。

自己一隻手早被染得血紅,另一隻手握著的小刀完全化成了血條。

身下的樓層,更是數都數不過來死殼。

“—————哈、哈哈、哈哈哈”

就只有笑出聲來好了。

這種世界,居然可能是現實呢。

這樣的地獄,明明沒道理是現實世界的。

我,居然有本事睜著眼睛,還能看到這種白日噩夢呢————

丁咚

“唉————?”

輕鬆的響聲,非常不對場合,

“該死,為什麼頭會這麼疼的?” 頭好疼,像是千刀亂斬亂戳。

忍著頭疼站起來。

“又是……電梯……?”

這個聲音,看來,另一部電梯也上到了這層樓。

門,開了。

裏面,是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頭疼更猛烈了。

“那個人————”

嗯……之前,是見過的

確實,這個男人,自己應該是見過的。

“————————”

男人一言不發的走了過來。

“你這傢夥!”

舉起小刀,瞪著不斷走近的男人。

“————————”

男人卻全不理會的走著。

我這邊怎樣都好,完全放不在他眼內似的。

男人,越來越近了。

近到只有一米左右遠近,男人好像才注意到我。

那個,血色橫溢的眼。

看到那個跟人類截然不同的眼,身體的自由,一瞬間就被剝奪了。

“不是應該全幹掉了嘛,竟然還有一塊肉留著。”

男人環視了一遍走廊,看到了橫在地面的兩頭黑狗的屍體。

“———這些雜碎,居然被這塊肉給收拾了,作我的肉體真不算合格。”

不快的念著,男人把單手一揚,大衣像斗篷一樣掀起來了

————有這種瘋事嗎?

黑狗們,嘶嗖——的化成液體,消失在男人的大衣裏了。

“啊——————”

震驚得連叫聲也只能發到一半了。

男人的大衣下,只有完全的黑色,

沒有輪廓,只有泥漿一樣渾濁的黑色。

“糟————”糟了,

太糟了,再在這個傢夥前呆著就完了!本能拼命地拉著警報,可自己卻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黑色的大衣更近了。

“——————!”

還這麼呆著,這麼呆在這裏,就完了。

剛才開始就止不住的頭疼,痛到無法忍耐般地強烈,警告我這裏非常的危險。

就算有什麼方法,什麼手段都好,不離開這裏,就會沒命的。

————可是,已經太遲了

男人已經到眼前了,他眼中的我簡直像已經不存在了。

“吃了他”

颯地單手揚起大衣,

大衣下混沌的黑暗中,巨大的東西冒了出來。

咕哐————兩道腥風,一上一下地合了過來。

大衣下的黑暗中冒出來的,是可以輕而易舉吞掉整個人身的,鱷魚的巨口。

“啊—————”

會死。

身體像被揉皺的紙團,一下子癱了。

與這一閃念幾乎同時,有誰用手把我向後猛拉。

鱷魚的巨齶,沒有咬到我,而是咬到了把我拉開的アルクエイド的肚子上。

“噝———!!”

アルクエイド的臉,痛苦的扭曲著。

在鱷魚還沒來得及完全咬住之前,她往後跳開了。

“……………………”

男人一言不發的凝視著アルクエイド。

腹部已經染得通紅的アルクエイド,忍著痛回眼瞪著。

“真不敢相信,冠以混沌之名的吸血種,竟然會以這種無聊的遊戲做開場白呢。簡直像個讓人噁心的惡夢呢,ネロ•カオス”

“同感,我也沒想到呢,會有‘捕殺真祖的遺族’這樣亂來的一個祭奠,而自己居然會被抬舉來做這個血祭的執行者,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呢。本來那可真是我的噩夢呢。”

這個叫做ネロ的男人,靜靜的垂下手去。

大衣恢復原狀,鱷魚的嘴也跟著消失在大衣之下了。

男人的視線收縮,現在他的眼裏,只有アルクエイド了。

被アルクエイド救下來,現在站在她身後端著小刀的我,又變得可有可無了似的。

“不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在我之前的執行者,應該是連傷都沒有傷到你就被你殺了,難道是哪里弄錯了麼?現在你的存在規模,脆弱得可憐。簡直比一介死徒還要差很多。

————難道在我之前被教會的人襲擊過嗎?アルクエイド•ブリュンスタッド”

“…………………………”

アルクエイド一言不發的沉默著。

男人還是用他沒有感情的雙眼,凝視著アルクエイド。

“………難以理解呢。可以傷到你的概念武器應該屈指可數吧,而持有那些武器的也只有教會的那些殺手。難道說埋葬機關的殺手也有人來到這種極東之地嗎?……應該也不會吧。”

男人的雙眼,劍也似的直了。忽的轉過身。

“總之,現在是我的運氣了。不管你變得這麼衰弱是因為什麼,趁現在毫無疑問勝機是我的,你的首級,我要了。”

“嘶——”舉起小刀,準備接下男人的攻擊。

————可是,

男人說出那句臺詞後,卻向電梯走去了。

丟下‘你的首級我要了’這種話,自己卻悠然的走進電梯,就這麼退場了。

“——————唉?”

徹底不明白,現在是在怎麼回事啊!?

剛剛的男人的事、襲擊我的黑狗的事、還有整個賓館那種噩夢般的現實也是,

完全搞不明白了。(廢話、再纏下去天明了)

“志————貴”

咚、アルクエイド栽在我身上。

“啊————”

傷得很重。雖然血已經止住了,她的臉色差得要死。

————這個傷,就是數秒之前為了救我才會有的。

“你這傢夥————為什麼那麼做”

“……恩、看來,是有點天真了呢。那種情況,本以為救了志貴,自己,還能輕鬆…避開的………不愧是志貴呢,被你殺的傷,看來、不是那麼簡單呢。”

アルクエイド就這麼死忍著疼痛,象在講什麼笑話樣的,傻笑著說。

“傻——————”

————看不下去。

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呢

————明明是為救我受的傷,明明受傷的原因又是因為被我殺過。

為什麼還能這樣講笑一樣說著,傻傻的笑出來呢!

アルクエイド靠在我身上,雙眼沉沉的合上了。

“…………等等、你不要閉上眼啊、傻瓜!……振作一下拜託!……你不是自己都說,你是在晚上就不會死的吸血鬼嗎……!”

“………話是那麼說,可我、好像到了極限了呢。”

“……說什麼呢!”

“不好意思、志貴,把我弄到公寓去好麼……”

アルクエイド的體重,沒了知覺似的,嗊的全壓過來了。

“————等下、你給我等下好麼……、怎麼會————”

這樣隨隨便便一個人去死的話、讓我怎麼辦才好呢————

“噢喂————!”

呼喊著靜靜閉眼的アルクエイド。

“……呼—”

有呼吸,太好了,聽起來,就像是滿幸福的微微鼾聲似的。

太好了…………… ……………雖然,好像是白擔心一場了樣的。

“………把你弄到公寓去……”又放這種隨便話給我。

不過話說回來也沒辦法,再留在這種血洗過的賓館,天明了會怎樣想都不用想。

“咕…………”

頭疼還沒有停。不管怎麼說,我這邊也是相當累了呢。

“……アルクエイド的公寓嗎————啊啊、是那裏、想起來了。”

雖然只去過一次,地點卻清清楚楚地記著。

————那此地也不要久留了。

我抱起アルクエイド,匆匆地出了賓館。

街上的天色微微發亮。

幸虧還是誰都沒有起床的淩晨,這樣到アルクエイド的公寓,一路上就不怕會被誰見到了。

“……這樣啊、原來如此。”

那一身黑色的傢夥為什麼會撤退,原來是因為這個。

天邊逐漸泛出霞光,

不知不覺,天……就要大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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