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那個……我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

　　「閉嘴！躺下！你以為你的傷只要用口水塗一塗就可以了嗎？在找出拔出胸口冥夜之刀的方法前你給我安靜！」

　　白袍女醫師火爆的大喊著，她揉亂了自己一頭秀髮，歇斯底里的說：「再說話，我就把你給解剖！」

　　韓饜噤口，他知道這個瘋女人說得出來就一定做得到。

　　二十四小時前，他還是一具屍體，或者說現在也還是，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心臟就被冥夜貫穿，停止跳動，他卻還能行動自如，感覺上總有些彆扭。

　　但在習慣之後，其實也沒有多大差異，心臟跳不跳動對他而言似乎並不造成問題……

　　至於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兇手，御神太刀冥夜現在還乖乖的躺在他胸前，穿胸而透。

　　感覺真的，很奇怪。

　　「宮司呢？怎麼沒見到他。」

　　水野宮司，水野舞兄妹，是救了他的人，正確的說，是倒楣被他給壓到的無辜受害者，而且水野宮司，更是個故人。

　　「我哪知道，可能帶著那隻笨貓出去了吧，別吵我了！」水野舞憤怒的大喊著。

　　韓饜摀著耳朵，一溜煙逃了出去。

　　走在青翠的草原上。

　　其實他覺得非常奇怪，在盛怒過後，他突然覺得，伊凡洛特並不是真心想與他為敵，否則，他早就死了，現在想來，他的行動透著詭譎。

　　最後，他塞入他懷中的，是一張蔓藤圖，讓韓饜摸不著頭緒。

　　感覺上……他好像想警告什麼事情，卻不能直說。

　　「韓饜！」

　　他遠遠看見這裡的主人，水野宮司，或者該稱為零帝的男人，正帶著不曉得怎樣跑來這裡的幸福，笑吟吟望著他。

　　「身體好多了嗎？」

　　「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零帝笑道：「既然這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說。」

　　「你認為，我居住的地方怎麼樣？」

　　「很美麗。」

　　飄揚水草，湛藍湖泊，在雲淡風清的疏離風感下，這種清新自然是種享受，由邊緣望下，這裡是漂浮在天空的島嶼，很漂亮很神秘的一個地方。

　　韓饜衷心的說。

　　「原來這就是你眼中的世界？」

　　韓饜疑惑，他記得，異端戀也曾經說過相同的話。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就我眼中所見，是漂浮在極空的島嶼，天空之島。」

　　「這裡，是裏世界。」

　　「什麼？」

　　「所謂裏世界，是建構於無數斷層片界之上，不斷逐漸擴張的超繁複空間斷層世界，能力到達一定程度的異端都能架構……裏世界的複雜幾乎無邊無際？」

　　他嘆息著。

　　「我想，異端戀也問過你相同的問題吧……每個異端，都是獨一無二，同樣的，在我們眼中的世界，也各有不同，有的異端，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有的異端，則是以完全不同的特殊觀點看著，你的回答，證明了你還是人類。」

　　「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

　　「只是單純的好奇心而已。」

　　就只有這樣，韓饜不大相信。

　　此時，零帝突說：「韓饜，你聽過十字軍嗎？」

　　「十字軍……」韓饜想起伊格立曾經說過，這是襲擊伊東家的組織之一。

　　「有……他們好像也是襲擊者之一。」

　　「她們全名是薔薇十字軍，菈寇絲的聖劍騎士們。」

　　「菈寇絲？」韓饜想，不會是破關大魔王吧？

　　「比光明，更加聖潔，超越慈悲的憐憫。」零帝輕吟道。

　　「這個是……」

　　「每個異端都擁有的東西，代表存在主體，同時也暗含其存在意義的話，她是聖潔之異端，是完美無暇，潔淨的代表……」

　　韓饜打斷他的話問：「既然她代表聖潔！為何她要對我們出手！」

　　他心急了，異端力量太過強大，如果，她直接對他所愛的人出手，那結果，他已不敢想像。

　　零帝安撫著：「放心吧，菈寇絲不會出手的，至少，在七聖靈全體覺醒之前不會出手。」

　　「她是……」

　　「光之聖靈菈寇絲，聖潔的使者，手持藍白聖槍的聖戰天使……而且，也是最強的異端之一，七聖靈領導者，你父親，異端明最大敵人，她們共有七人，所以被稱為異端七聖靈，又因為七人特性被稱為七大聖靈體。」

　　「聖潔之菈寇絲，信念之依莉特，自由之辛西雅，勇氣之梅凱麗，這是至今為止覺醒的名單，梅凱麗你應該聽過也感受過了，火之聖靈，具有不死的外號，也是七人最強者，當七個人到齊時，會做出什麼事情，沒有人能夠預料……但最有可能的是，毀滅世界。」

　　韓饜嘴巴張得老大：「你的意思不會是讓我同她為敵吧？那種連我父親都無法擊敗的敵人？」

　　他又疑惑的問：「既然象徵聖潔，為什麼她們要這樣做？」

　　「正因為，比任何人都聖潔，所以眼中容不下任何一絲光明，所以，她們極力的想淨化這世界，這個即使在我眼中，也是無比污穢的世界，與種族。」

　　零帝又旋即笑道：「不過你放心，你、你的妹妹母親與千穗，還有花季，風兩個女孩以及那個……與你發生親密關係的女孩，都不在她的獵殺範圍之內，倒是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拜託你。」

　　「請說。」

　　「梅凱麗一直沒有動作，一直停留在原地，這點很奇怪，依照我的估計，她該會有兩種舉動，一是破壞沿途一切，直到到達菈寇絲跟前，二是瘋狂破壞，直到那片大地生命死絕，我知道你接下來要去那片大地，請你幫助我注意一下她的動作。」

　　「這當然，但是我想問一件事情，她們與我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們……這個問題，留下來問你父親吧，還有，韓饜你要注意，不同道路的行者，不代表一定會是敵人，小心七聖靈，但不需敵視她們。」

　　「我記住了。」

　　談話暫時結束，零帝帶他來到島嶼邊緣處，一塊石碑聳立於此。

　　「談談正事吧，冥夜之創可不是說笑，小舞到現在也還找不出破解方法，不過，我認為你恐怕沒時間等待。」

　　「什麼意思？」韓饜從他話中聞到一絲不祥。

　　零帝一揮手，空中浮現投射影像，伊東家正發生一場慘酷廝殺，無數身穿白騎士甲的騎士帶著殘存的異能者與俠士發起進攻。

　　「伊東！影繪！玲舞！」

　　「快讓我下去，快讓我下去啊！」

　　韓饜著急的說。

　　「你現在下去也無濟於事，而且，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你知道嗎？」

　　「什麼？」韓饜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雙眼已然轉紅。

　　「人類的自私心啊……」零帝說：「你可能沒有注意到，你與你父親相同，外表看似溫柔多情，其實骨子裡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冷血自私，為了所愛，你可以做出任何事。」

　　「零帝！」

　　「給我好好待著！冷靜下來！」冷喝。

　　韓饜思想一清，登時冷靜下來：「零帝，我，那個……」

　　「冷靜下來了嗎？我並未阻止你下去，但假使要幫忙，也得等你將冥夜拔出來以後，不是嗎？」他的笑，足以平息任何一顆亂調的心。

　　「我該怎麼做？」會這樣說，代表他一定有方法。

　　零帝解釋道：「既然依尋正常管道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破解，那就只好用一些破壞性的強制方法了。」

　　破壞性……韓饜希望，別是會對他造成致命的方法。

　　而事實證明，零帝的方法。

　　果然夠賭命！

　　藍光閃耀，彈起血色浪潮。

　　身穿和服的少女，揮舞著染血的薙刀，收割著靈魂。

　　耀日之下，飛舞天空的異能者藉著地面黑衣武者與騎士掩護，再一次聚集起毀滅的暴風。

　　七大天使中剩餘的暴風天使主宰著能量流動，發出捲破天際的攻擊。

　　花季影繪眼神一凜，伊東一文字迅速退到她身邊，兩人交錯，雙刀交碰，藍與黑，藍光與黑影化作光束貫穿天際，聯手破開暴風。

　　早些時候，她們已經在這招突襲下死傷太多人，別以為她們是沒用的花瓶！也別以為她們會笨到再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風玲舞左手龍紋顯，七刃縱空，拔雲穿霄，龍威破蒼穹，猝然不及外加回氣無力，暴風天使與一旁異能者們，瞬間化為了灰燼。

　　「洛修亥！」

　　另一位殘存的天使慾望天使，憤怒激動喊著，花季影繪薙刀一掃，藍色刀浪循著聲音來源雲湧殺至。

　　慾望天使躲開致命一擊，雙手連揮，水波紋刃打向影繪，風玲舞及時出手，炎龍炸地破開攻擊。

　　同時，伊東身影出現在藍影消逝的天空，藉著影繪明王氣浪掩護，乘著暴風，在慾望天使背後閃過，影子刀刃劃破水之簾幕，切開他的軀殼。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慾望天使發出了最後攻擊！

　　一道小水柱射向伊東。

　　伊東舉刀格下，彈開，只剩下幾滴沒有任何攻擊力的水珠濺到了身上，噴入眼中，霎時讓她視線一模糊。

　　她不了解，慾望天使死前那充滿惡意的笑容到底是……

　　伊東回身瞬間，看見一個異能者舉掌瞄準自己腦袋就要攻擊，在空中，她沒有絲毫迴轉躲避餘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致命一擊落下。

　　她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影繪揮刀斬出刀氣，風玲舞也出手，試圖攔截。

　　就在她們注視下，一抹綠光緩緩由異能者掌心綻開。

　　將死之前，種種回憶在伊東腦海閃過，小時候受人欺負的情形，那總是擋在哭泣自己身前保護自己的兄長與影繪，那不服輸的自己，那想成為一名可以守護所愛的武士，想變堅強的自己。

　　只是現在，她所想守護的人，已經不在了。

　　如今在死前，回憶流逝之後，剩餘的，赫然是在那夜，瘋狂一夜的激情景象。

　　韓饜，讓她不曉得該愛，還是該恨的名子。

　　而她如今要死了，再也無法對韓饜說出還沒說的話，也沒有機會聽見，韓饜那日未曾對她說的話，再也無法釐清這份感情。

　　要死了嗎？

　　伊東一清醒，眸子閃過凜然絕毅，半空中擺出拔刀姿態，伊東家奧義．影太刀朧切。

　　就算死！也要盡可能的，減輕她們的壓力。

　　咻！

　　突來空氣劇烈摩擦的破空聲。

　　突然間，湛藍光影由天而降，劃開綻發的光束，飛散的光雨將異能者狠狠彈開。

　　突來的變故，讓伊東一怔。

　　「援軍？」

　　「那、那是什麼東西？」

　　天空浮現發光的藍點，不一會，已經看出那是個小光繭，但它四周，八枚如同最高質地藍寶石的美麗光翼掩蓋了整個天空，如同墮落人間的天使，在藍與紫的交錯極光下，落下湛藍軌跡，逐漸，逼近。

　　雙方都呆呆的看著這個，神蹟。

　　「那是敵人，快將他打下。」敵陣營中，一名女騎士大喊著。

　　地面的異能者開始對天空巨物發動攻擊，各種異能，各種暴風、火焰、霜刀、風刃、電光席捲而至。

　　光翼光華扭轉，所有攻擊彷彿遇到無形力場阻攔，被彈開，漣漪點點擴散，歸於平靜悠然。

　　驀然間，翼，有了動作，光繭光華加盛，六翼一顫幾許震動，藍羽競飛縱舞，落下藍色光雨。

　　只有一瞬間，敵方就被剝奪了戰鬥能力。

　　異能者們在被藍色光束貫穿後，能力都被封印，武者們兵器俱壞，光束威嚇似的掠過他們要害，倒是那些騎士們，同時舉劍，一股聖潔火焰保護了她們。

　　「住手，所有的人都別再打了！」

　　熟悉的嗓音。

　　光繭破裂，八翼收回了正常大小，能量構成的翼體溢散，化作美麗的藍色幽藍極光舞動，握著蒼怒，韓饜身影緩緩飄落下。

　　如同，降臨的神祇。

　　最後，他還是不忍心，用全力一擊將這裡所有敵人殲滅。

　　「勝負已分，你們離開吧，別再打下去了，那沒有意義。」

　　他苦笑，沒想到原本冷血的自己現在竟然會說出這種悲天憫人的話，如果是在以前，那個被喻為好人的自己，他肯定會除去所有威脅，不擇手段！

　　零帝最後一席話，給了他太多震撼。

　　他對著影繪三女說：「對不起，回來晚了，因為天堂的那個女人一直挽留我，要我做最終的調整與檢查，所以慢了一些，妳們沒事吧？」

　　「韓饜……」風玲舞的表情，就像快哭出來一般。

　　「你這個……」伊東渾身顫抖，表情似喜似怒。

　　「大笨蛋！」影繪揮掌打來，狠狠給了他一個耳括子。

　　痛啊！但又讓人覺得懷念，只有一天，再相見，卻是恍若隔世，韓饜將她拉入了自己懷中，又將風玲舞與伊東也拉了過來。

　　「能夠再見到妳們，真好。」他衷情說。

　　聽見這話，三女眼淚，不自主的淌下。

　　「以菈寇絲殿下之名而戰！」

　　「為了我們的榮耀！」

　　「為了這個世界的真理！」

　　一頭燦爛金髮，碧藍色眸子中閃著堅毅，深刻五官加上模特兒的高窕身子，一個正穿著一件白色的騎士重甲，一手持盾，腰上還掛著一把大劍的女子站了出來，盾上畫著被薔葳纏繞的十字架。

　　就是這樣一名女子，統領著這次騷動，而她，現在正大喊著，激勵起同她前來的女騎士的戰意。

　　女騎士抽出劍來，高指天空。

　　「在吾神名下，一切罪惡將被焚滅，我們是，菈寇絲殿下的真理之劍。」

　　她高舉大劍，紅蓮之火竄上劍身，在太陽下劍身閃耀著金黃色光芒。

　　可悲，的狂信者。

　　韓饜頭也不回掃出一刀，刀氣切開大地，貫穿她的身軀，她的力量也在那一瞬間消散。

　　他不想殺人，所以那一劍，只是切斷她與菈寇絲的能量連繫，這些女騎士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強的能力，只是因為契約的關係，讓她們能使用菈寇絲的力量罷了，只要切斷那個連繫，她們也只是普通女孩。

　　「離開吧。」他說。

　　「可惡！」

　　女騎士突然衝往韓饜，瞳孔中反射一種狂熱神情。

　　她要玉石俱焚！韓饜猜到她的想法，急忙抱著三女退開，同時揮掌，試圖將她逼退。

　　但女騎士不曉得是用了什麼方法，全身冒出金色火焰，掌風反被她彈開，去勢未減的往韓饜衝來。

　　要是被這團燃燒的人形火球撞上，就算沒有當場斃命，那身鎧甲融化出來的高溫鐵液也足以致命，這是對三女而言。

　　韓饜在考慮，是否要痛下殺手。

　　在他下決定前，懷中一鬆，白影掠過，薙刀飛出，刺入女騎士身子。

　　一個身穿巫女服的少女隨後趕上，掌按柄末，勁貫刀身，藍色刀氣破體而出，女騎士身子頓時四分五裂，朝四面八方落下，一隻烏鴉隨後飛至，翩然落在她肩膀上。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難道你要放過這些人嗎？」

　　影繪臉色酷寒的說。

　　「死的人，已經太多了，夠了。」

　　「但……」

　　「既然我是花季宗主，而伊東家、龍城家、月夕家已經承認我宗主身份，那我現在命令妳，不許回嘴。」

　　影繪絲毫沒有想到韓饜會這樣，一時傻住。

　　「離開吧，不然，你們真的會死在這裡！」

　　「撤退！」一個女騎士下命。

　　他們離開了。

　　「韓饜！」彷彿由此齒縫吐出的冷冽聲音。

　　韓饜對她解釋道：「她們只是棋子，而且是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殺了她們，會有更強更麻煩的敵人出現，我想，妳理解我意思的。」

　　影繪沉默。

　　韓饜懷中伊東奇怪的蠕動著身子，讓他擔心的放開她問：「怎麼了？」

　　伊東誘人的喘著氣說：「不，沒什麼……」她的臉紅潤的異常，牛仔褲包覆下的雙腿，細細摩擦著，眼睛水汪汪的。

　　「還說沒什麼，妳的樣子真的很奇怪。」

　　影繪也說：「一文字，妳的模樣看起來，像是中了春藥……」

　　「不可能！」伊東反駁道：「憑在下的功力，不可能會受那種無恥東西的影響的啊！啊！」

　　但是，她的雙腿摩擦的更嚴重了，雙手顫抖，大口大口的喘氣，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事實勝於雄辯，韓饜手指擦過她的嘴唇，刮起一抹唾液，迅速分析著裡面的成分，也馬上有了答案。

　　「慾望天使死前是不是有射出水柱，妳是不是接觸到了。」

　　「嗯。」

　　「那傢伙的異能力本來就是控制慾望……但不應該沒辦法破解，或者具有這麼強烈的效果……該死的傢伙，這傢伙竟然以生命推動詛咒，糟了，這只能以特定，或者自身力量才能破解。」

　　韓饜破口大罵。

　　影繪也急了：「現在怎麼辦？」

　　「我可以試著利用另一種力量抵銷。」韓饜說。

　　「來不及了。」

　　伊東眼神已經開始散渙。

　　「韓饜，現在只能用最簡單的方法了。」影繪不容任何人質疑的決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