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韓饜走著，依著麻生千穗，找起影繪，要對她，說出「那句話」。

　　同時韓饜也思考起要不要加入這場比賽，這場他只原想以觀眾身分在旁加油的比賽。

　　姑姑說的沒錯，他是自私。

　　凜清，他的妹妹，她的實力韓饜是最清楚的。

　　影繪、伊東、風玲舞也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別看韓饜異變後好像很強，碰上以上任一人也要大叫頭疼，異端之子的力量畢竟還是建築在人類這個基礎上，不可能短時間內就出現太過誇張的能力。

　　觸手只是他的本體延伸，吞噬，是他父親留下來的無用能力，分身只是他能力的附屬，至於他真正的能力，則是……

　　就某些方面來說，韓厭除了生命力跟肉體強韌度大幅提升之外，其實沒有比以前強上多少。

　　真正的強，還是得經過歲月洗鍊，異端化的肉體，只是為他開啟了通往未知未來的大門。

　　即使沒有他，再沒有意外的話，前三名必定在四女中誕生。

　　但這樣真的好嗎？

　　就這樣看著她們去努力拼命，而他這個男人在旁坐享其成？

　　四魂之玉，該是他的責任，卻讓這個重擔落在那些對他好，真心關心他的人身上。

　　無怪乎，姑姑會打他一拳，他真的該打。

　　不過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是，在被所有人漠視的角落成長的，所以他看得到的東西比起一般人多太多了，那樣出風頭一點也不有趣，在光榮與讚賞背後，有著太多心機算計，甜言蜜語背後，是粗陋陰晦的詛咒言語。

　　雖然現因諸多原因造成了他有美人相伴，權力地位金錢相隨，這是大多數人一生中的夢想，難道因為有了這些，就必須改變自己嗎？

　　韓饜並不這樣認為，至少，他不會因為有了這些而改變，更不想無聊的拿這些本不屬於他的東西出來炫耀。

　　最重要的是……他不習慣，他害怕被揭穿身份。

　　是的，他不習慣處於光明之下，因為太過習慣陰影，說是自卑也好，說是他自私也好，除非有必要，否則他絕不輕易站上高處。

　　反正，影繪會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是的，不管他想做什麼，該做什麼，或者是做錯了什麼，她都會幫他處理到最好，最好……

　　其實，他很依賴，她。

　　路上，韓饜，看到了影繪的背影。

　　影繪帶著一群黑西裝保鑣，跟班提著一堆行李與採買物，穿著像個富家大小姐般逛著大街，只是保護得未免有些過火，廣場上，到處都是巡邏的保鑣。

　　「影繪！」韓饜追上去喚著。

　　這話迅速引來附近保鑣注意，他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影繪就被攔下！天曉得為什麼他們會有這樣劇烈的反應，韓饜身子一閃，避開擒拿。

　　保鑣們由懷中拿出了警棍，對準韓饜腦袋敲來。

　　韓饜看出他們身懷上乘武學，這樣對無辜的人動手是否太過野蠻了？韓厭幾個閃身，手腕抓住警棍，瞬間紫焰竄動，將二人擊倒。

　　這下，廣場沸騰了，成群保鑣朝他衝來。

　　真是糟糕！他原本不想將事情鬧大的，這可違背了他的初衷，唯今之計，就只有叫影繪讓他們停手了。

　　韓饜一蹲馬步，一穩身子，身子如箭矢破空衝出。

　　神之眼發動！無敵體啟動！

　　保鑣們根本無法阻攔，在神之眼下，九成以上的攻擊都落空，即使有少數幾個能力偏高的能夠出手，也傷不了開啟無敵體的韓饜，甚至說，要不是他刻意抑制力量，光反震就可以奪走他們性命。

　　韓饜來到了影繪身後三尺，無敵體時效剛好結束，迎接他的是佳人由脥下穿出，差點讓他身首異處的詭奇一刀。

　　「等等！是我！」韓饜趕忙叫道。

　　「啊！是你。」

　　影繪收刀，舉手阻止了保鑣。

　　「你怎麼會在這裡，麻生前輩不是有話要同你與伊東說？」

　　韓饜喘了兩口氣，雙手按上她的肩膀：「我有話想對妳說。」

　　「住手！無禮的傢伙！」

　　保鑣看韓饜居然將手放在他們敬愛的家主肩上，顧不得命令憤怒衝來。

　　「停止，他是宗主閣下。」

　　「他是，這個傢伙是，宗主閣下？」不可置信。

　　韓饜說：「很遺憾，看來我並不符合您心目中的理想形象，但是現在我有些事情想同影繪說，可以請您，帶著您的同伴退下嗎？立刻！」

　　震攝萬物的氣勢瞬發，逼退附近保鑣。

　　但真正讓他們退開的卻是影繪的點頭，看到這裡，韓饜曉得，其實花季家大多數勢力還是掌握在影繪手上，不過這不甘他的事。

　　「你要在這裡說嗎？」影繪笑問。

　　韓饜想了想，拉著影繪的手，兩人迅速竄入巷道裡面。

　　城市外面的小草原上，韓饜與影繪迎風而立。

　　影繪撥了撥被風吹散了的頭髮，幽幽問：「你想對我說什麼？」她好像突然的長大了，眉宇間帶著深深憂慮，有一種獨特風韻存在。

　　韓饜暗道自己該死，竟然沒發覺影繪變了這麼多，這樣的悶悶不樂。

　　韓饜回想，好像是從救援伊東家時，他們分別再見面後開始的，是在那段時間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不解，疑惑。

　　想到兩人已經逐漸陌生的關係，韓饜決定與影繪談談，希望能改善他們間的問題。

　　韓饜眸子張開，透露出迷人的湛藍，充滿感情的說：「影繪……」

　　「直接說找我做什麼！我希望在你惹出那些麻煩後，將我帶來這裡的事情不會是無聊的談天。」話，說絕了。

　　韓饜閉眼，他大概能理解，麻生千穗讓他說那句話的理由，影繪真的顯得很奇怪，像是根本不願與他深談，又變回那個將自我隱藏在冰冷高傲面具下的她，刻意在兩人間製造了一面牆壁。

　　「為什麼，妳不告訴我呢？」韓饜用充滿感情的聲音說，

　　影繪聞言，身子一僵，指著韓饜，用絕望的眼神望著他，顫抖聲音說：「你……知道了？」

　　我哪裡會知道！不過看樣子，她的確有秘密隱瞞。

　　韓饜微微的，點點頭。

　　「我本來，是不想讓你知道的，我……」說著，她冷漠高傲的臉孔崩潰，露出隱藏在下面的女孩兒淚容，淚水滑過潔白的臉頰，落下。

　　韓饜不忍，將她抱入懷中。

　　「乖，沒關係的，所有事都可以想到解決辦法，有我、有伊東、有麻生姑姑、有巴，大家一起想辦法，總可以解決的，所以，別哭。」

　　影繪哽咽的說：「我我只是想，這樣對大家都好，難道！我錯了嗎？」

　　「妳沒錯，所有人都沒錯，錯的是命運。」韓饜還是搞不懂，她說的問題是什麼，模擬兩可的回答著。

　　影繪哭得很傷心，能夠讓她這樣哭泣的事情，絕對有其理由。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又為何刻意疏遠我呢？難道我就這麼的不讓妳信任？」

　　「不是的！只是！我……這樣對大家都好，我是希望，在死前能將事情安排好，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為我哭，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傷心，就只有這樣……如果能夠慢慢淡忘我，或許你到時候就不會那樣痛了！」

　　心事傾洩，裡面蘊含的意思卻讓韓饜，震驚。

　　她，快死了？怎麼會！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著急的，捉著影繪肩膀問。

　　「咦！」她臉色變了變。

　　「難道是……對了！是壽命，花季族人的壽命都不長，但怎麼會……」

　　「韓饜！」影繪吐著寒息：「你套我話！」

　　韓饜瞬間想起異端明曾經給他治癒的力量，就是為了幫助影繪，但那力量他已經用來救伊東了。

　　很有趣的，當時的選擇，似乎，也隱含著某種抉擇。

　　「為什麼妳不跟我說呢？」韓饜，抱住了影繪。

　　她一驚，接著，埋首在他懷抱中。

　　「我知道，我沒救了。」

　　「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

　　「是真的，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影繪推開了韓饜，卸下衣服，露出胸前高聳潔白，還有……皮膚下心臟地帶，隱約可見，在雪白肌膚下，有顆漆黑的心臟正在劇烈躍動著。

　　怵目，驚心。

　　「這個是？」

　　「我們家族歷代家主共有的病徵，也是本身力量與修煉功法的副作用，這個病症會由心臟開始，當蔓延到了全身的時候，我會因為體內力量反噬，焚體而亡。」

　　「我自己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好活，三年……」

　　「三年。」

　　韓饜不禁要問，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該怎麼辦才好。

　　他只能抱著她，陪她哭泣，陪她悲傷，卻什麼事情都不能做，都不能……

　　淚水，一但開啟，就難以抑止，影繪哭著，哭著，不斷哭泣，淚水沾滿了韓饜衣裳。

　　兩人坐在草原小丘上，默默，無語。

　　心靈世界中，韓饜挖起了很久沒有開口的異端巴。

　　「那是怎麼回事。」

　　「花季家同你一樣，體內流有異端血統，但是，由於她們繼承的血脈太過可怕，為了避免嚴重破壞世界平衡，他們體內有某些，設置。」

　　「壽命。」

　　「正確的說，是當他們開始有覺醒徵兆時，隱藏在體內的的血統會沸騰，強行破壞覺醒，驅使失敗，造成他們綻放最後燦爛，力量會在三年內達到極至，但肉體除了心臟血管外的部位並沒有異端化，三年後，自焚碎體而亡。」

　　「那為什麼，伊東沒事。」

　　「她是因為你的緣故才覺醒，而且過程中她汲取你大量生命氣息，所以間接補足了她的缺陷，但也因為這樣，她的身體本能的會渴望你，但是，她的力量並沒有什麼顯著提昇，所以她不完全，只是不會老不容易死而已。」

　　異端巴說：「而且，她之所以可以沒事，最重要的是，她死過，你曾用明的力量，復活她。」

　　「難道，我真的救不了她嗎？」我真的，這樣無力嗎？

　　絕望下，韓饜異想天開的問：「如果我現在對她做相同的事情，有用嗎？」如果可以，就算是要用強迫手段，他也會馬上……

　　異端巴低沉的說：「我說過，最大原因，還是明的力量。」

　　「真的，不行嗎？那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除非，明回來，不然你可能得去找七聖靈幫忙了，前提是，她們願意的話，但這也只能延長壽命……或者，她能靠自己力量渡過，如同花季刀者那些人般，以自己的力量突破障礙，但那很難……」

　　「可以對我詳細解釋，將造成，影繪死亡的詳細原因嗎？」

　　「身體部分細胞開始異化，體內潛能完全爆發，未進化與進化的細胞開始互相吞噬，造成摩擦燃燒，細胞大量流失，身體開始能量質化，最後會崩潰成最原始的乙太布丁，這段期間，身體會不時劇痛，受傷也不容易復原，易潰爛。」

　　異端巴頓了下，猶豫了會，這才說：「很遺憾，我想明應該有教過你，應急的辦法。」

　　「我的血液。」

　　「是的，雖然那效用不大。」

　　「真的，只有找回我父親才能救影繪嗎？」

　　「僅我所知。」

　　草原上，微風吹拂，韓饜睜開了眼睛，影繪哭累了，就這樣側著他的肩膀，休息。

　　「欸！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嗯？」

　　「就是三個條件的事情，我還沒有跟你說，最後一個條件是什麼。」

　　「別說是一個了，只要是妳的要求，我都會答應。」

　　「我想要一個你的孩子？就只有屬於你與我的孩子。」

　　她依隈著，既然秘密都被揭露了，她忍著羞澀說，這是她所剩下的，唯一的，最後的心願。

　　韓饜一臉尷尬錯愕。

　　影繪不氣，微微笑道：「沒關係的，我也只是說說。」微閉的眸子，掠過一抹不知名的異彩。

　　韓饜撫摸著她的頭髮：「不會的，妳不會死的，我知道救妳的辦法。」

　　「真的！」影繪驚喜問：「是巴尊告訴你的？」

　　「我曾經在裏世界的那道門前，見過我父親一面，他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救一個人，伊東有同妳說過，她曾經差一點死在伊凡洛特手中嗎？」

　　影繪了解了，不是差一點，當時她表妹是真的死了，只是異端明留下力量救了她。

　　而，這力量，原本該是拿來救她的，她理解了。

　　影繪很聰明，韓饜知道，她會理解一切的，很容易就理解了，但是他不曉得她會有什麼反應，他也已經做好面對她憤怒的心理準備。

　　韓饜猜不出影繪的反應來，但在預想中，絕對不會是，也不該是現在這樣，輕嚶一聲，躺入他懷中。

　　「妳，不生氣？」

　　「你不是說有救我的方法嗎？」影繪閉目說著：「你做得很正確，當時如你沒有選擇救伊東，她必死無疑，而我會恨你一輩子，如今伊東得救了，而我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不是嗎？即使，那機會再低，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呢？」

　　「是啊……」

　　即使，那機會再低……即使，幾近於零。

　　要收集全部的四魂之玉，數百個散落在世界各地，不知位置的東西，在三年內，這個可能性並不高。

　　影繪沒有理由不知道的，既然她曉得是異端明的力量救了伊東，她不可猜不出來，所謂救她的方法，是收集完全部魂玉，然後找出將異端明帶回來的方法。

　　可是！他們連使用方式都還不曉得……

　　她總是這樣善解人意，這樣聰明，韓饜，想說，對不起。

　　他是個偽君子，自私自利的傢伙，所有事情都是他害的，要不是他帶伊東出去也不會這樣，他容易感到自責，卻總是，除了自責外，什麼也不做。

　　總是自以為清高，表現出一副熱心助人的模樣，但骨子裡，比任何人更自私，雖然不想得到，卻也不願失去。

　　韓饜想道歉，卻不知從何說起，他該道歉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對不起。」千言萬語，唯有一句，韓饜，低聲說。

　　「為什麼同我道歉？」她問。

　　「只是突然想道歉而已。」韓饜只是覺得自己必須道歉，他想獲得原諒，任何人都行，期盼得到原諒。

　　「……自私是一種本能，我也很自私，所以，你不需要為此道歉。」影繪摸著韓饜的臉龐。

　　「妳也很自私嗎？」他問。

　　她點頭。「是的，你知道為什麼，我對伊東那麼好嗎？」

　　「因為她是妳妹妹。」血緣。

　　她搖頭。「不是，是因為我知道，她是健最愛的人，為了她健可以不惜一切，只要同她打好關係，伊東家將會成為花季家最有力的朋友，正如你所見，伊東對我的信任甚至讓她毫不猶豫地將伊東家的力量交給我。」

　　「真的？」

　　「我從不騙人，至少，沒有騙過你。」

　　韓饜絕對不信，在他看來，其實影繪總是在演戲，隨著場景改變，扮演不同角色，掩蓋自己那顆真心。

　　「妳唷。」韓饜捏捏她的臉頰，試著破壞那份她裝出來的成熟。

　　「所以，不用想太多了，你就是你，有錯就改，保留正確事情，由錯誤中得到教訓，追求不可能的完美，盡力而為，這才叫人生。」

　　影繪爬起身來，看著他伸出手，眼神是清澈的無暇。

　　「這是我母親的口頭禪，走吧，我們回去吧。」

　　盡力而為……這是他從來沒有做過，或是想過的名詞，韓饜深思著這四個字的意義。

　　韓饜望著她，問：「如果我現在要參加術者大會，可以嗎？」

　　「當然。」

　　盡力而為，這樣簡單一句話，這個世界上，做得到的又有幾人。

　　或許，他該盡力一次，即使他是無力的也好，至少，沒有努力過，那就必定是失敗的，唯有努力，才有希望，才能創造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