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黑透,九劍浪終於踉踉蹌蹌的摸回鳳氏客棧,一進門就“轟”的一聲跌倒在客棧褚紅色磚地上,店中客人都側過頭來看他,發現是住在樓上的年輕人,慌慌張張就把他扶上樓。
聽到外面一片嘈雜的呼喊,鳳舞也輕邁一步走出廚房,看九劍浪正被人扶上樓,無可奈何的笑,將東茲招呼過來,讓他將熬好的蓮子補氣羹送到九劍浪的客房裏。
鳳舞見九劍浪實在暈乎的厲害,索性上樓親自喂九劍浪把羹喝下去,羹也是剛煲好,熱得厲害,她就吹涼了,一點點的喂下去。
門外有人敲門,鳳舞還未吱聲,那人已經進來,她抬頭一看見是鳳岐,發現鳳岐一身狼狽,鳳舞煞為奇怪,問道:“究竟怎麼了,怎麼都這樣狼狽?”
鳳岐遮掩片刻,道:“這小子還挺狠,一不留神把他逼急了,差點讓我受重傷!”
鳳舞掩面笑道:“你竟然被他給傷了,說出去那可老丟人了,不過他好像受的傷也很重吧!”
鳳岐向天劍山的鏡湖努了努嘴,笑道:“還不是老爺子出了手,可能是對這個小子來了興趣,老爺子想親自調教他,這個小子造化還真好,想當初除了大哥、雷斬和千雪鎩三個人,誰受過老爺子親自調教啊!”
鳳舞這時已經將羹喂下去大半,便將淡花鑲銀邊的青瓷粥碗放在桌上,將門窗關起來,非常謹慎的和鳳岐道:“你說黑光認識雷斬嗎?”
鳳岐搖頭道:“那不可能吧!”
鳳舞低頭思索,在房裏來回踱步,眼睛微瞄了瞄九劍浪,和鳳岐道:“那黑光為什麼一路護著他,臨走還要托老爺子照顧他,我覺得其中肯定有古怪,雷斬這個人的性子我太瞭解,他這個人要麼不收徒,要收就收最好的,再加上他能夠打傷你,這幾個事情往中間這麼一聯,我越琢磨就越覺得劍浪身上肯定有什麼古怪。”
鳳岐乍舌道:“那倒很有可能,不過具體有什麼特殊之處,那也就雷斬和黑光清楚!”,他指著九劍浪道:“我估計連他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不過,我要聲明,今天我受傷那真是太意外了!”
鳳舞拂袖道:“我可懶得管你怎麼受的傷,就是老子親自調教的事情倒還真讓我驚訝!”
鳳岐嘿嘿一笑,繼續指著九劍浪道:“那可真是夠痛苦的,還記得小時候雷斬每天回來的痛苦樣嗎!”
鳳舞跺了跺足,輕碎了一聲,狠狠地摁了摁鳳岐的額頭道:“沒有出息的東西,雷斬不吃苦,能有二十年前的雷斬嗎?”
她輕手輕腳的為昏睡中的九劍浪蓋好薄被,為他號下脈,發現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便安心拉著鳳岐離開,掩門下樓。
聽著鳳氏姐弟那極其輕微的下樓聲漸漸消失,九劍浪骨碌一下翻起身,匆匆收拾好包裹,悄悄推開後窗,剛將腳伸出窗,就看到一位柔美少婦站在窗外,九劍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使勁揉了揉,再定睛一看果然是鳳舞,呆若木雞的傻坐在窗臺上。
看著九劍浪不可置信的神態,鳳舞極其柔和的微笑,問道:“劍浪,這個時候起來做什麼,多休息一會,明天還得繼續修煉呢,莫非半夜裏還要去做什麼事情?”
九劍浪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指著月亮訕訕道:“不是,看看月亮圓了沒有,這不有點想家嗎?”
鳳舞指著九劍浪身後的包袱,笑道:“那收拾包袱做什麼,想看月亮就看唄,來,讓我看看包袱裏都有撒?”
沒等九劍浪反應過來,包袱已經到了鳳舞手裏,鳳舞拉開一看,見都是些換洗的衣服,當即道:“你看看,這都好些天沒有洗的衣服,一股怪味,姨拿去幫你洗了得了!”
她指了指半空中的彎月道:“劍浪啊,還看月亮不?”
九劍浪連忙道:“不看……不看了,鳳姨,您該忙撒就忙撒,不用管我!”
鳳舞道了聲“行!”,就轉手把窗戶關了起來,“蹬蹬蹬……”的從後樓下去了。
九劍浪雙袖一捋,狠道:“衣服我也不要了,這地方不能呆,再呆幾天就出人命了!”
他惡狠狠推開窗子,又邁出一條腿到窗外,但見眼前人影一閃,鳳舞又出現在自己眼前,九劍浪木然道:“鳳姨又上來了噢?”
鳳舞還是平日那種柔淡清雅的笑容,漆黑的眼神中流露無限的包容和平靜,她撫摸著九劍浪的短髮,道:“姨知道你有點擔心,可你要知道大家是為了你好,來,咱們進去慢慢說!”
九劍浪還沒有注意,鳳舞卻已經進入客房,順手輕拉九劍浪進來,九劍浪忽然想起鳳岐的忠告,慌忙抓住窗臺,死命喊道:“我就不進去……!”
“小胳膊小腿的,還想跟我擰,進來吧你!”
“哎喲……!”
“怎麼,想跑,門都沒有……!”
“我根本就沒有走門,我走的是窗戶!”
“窗戶咋不算門了,能走人那都是門!”
“啊……啊……哎呀……!”
樓下的大堂裏,鳳岐和東茲正在吃東西,聽到九劍浪客房裏傳來的陣陣異響,兩個人同病相憐的各自對歎一聲。
次日清晨,鳳舞和東茲剛將客棧收拾清靜,九劍浪就沖了出來,抓起饅頭就跑向門外,鳳舞遙喊道:“慢點,不要急!”
九劍浪一邊跑一邊啃饅頭,飛奔到鏡湖邊,他也想過白天逃跑,但經過鳳舞的“言傳身教”後,他知道自己只能硬著頭皮上,否則後果更嚴重。
看到那位銀髮老者正端坐在湖中央,穀中雖是冷風不斷,但這湖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漣漪,九劍浪慢慢走上湖面,意外地發現自己既使不使用浮水的技巧也可以站在湖面上。
經過昨天的事情,九劍浪清楚眼前這位老者的實力極有可能是傳說中首席大劍師級別,心中也不再忐忑,更多的是敬畏之情,他走到老者面前,三叩九拜之後,道:“請前輩繼續指點!”
銀髮老者淡淡一笑,微捋三尺銀須,道:“不錯,敢於遵從命運的人,才是這世上的強者!”
他伸出雙指輕輕劃過水面,一陣浩蕩的靈氣突然從平靜的湖面下湧出來,而九劍浪則和老者一起沉入湖底。
九劍浪大驚失色,正要撲救,卻發現自己即使沉入湖中,周邊也沒有一絲水滴,看看四周,發現自己被一股純藍色靈氣包圍著,那水竟然一滴也無法穿透。
側過臉向老者望去,發現老者周邊也正被一個巨型藍色靈球包裹,九劍浪覺得這應該是老者一個特殊的靈道,但隨即發現這根本不是靈道,只是老者依靠自己醇厚的靈氣支撐的水下世界,不僅大為驚訝。
九劍浪很快就明白老者的意思是讓自己也學他那般,利用自身的靈氣將周邊的湖水都擠開,為自己留下一個球型的空間,而自己則需要端坐在靈球中央不斷向外輸出靈氣維持這個靈球。
他也學老者一般,盤膝而坐,雙手收於腹下,緩緩將體內的靈氣散溢到體外,形成一個淡藍色的靈罩,漸漸也化為球型,將千萬道水流擋在靈氣之外。
一開始的時候,九劍浪還能支持,隨著時間的拖延,體內靈氣越來越少,漸漸支持不住,原本由細密靈氣交織成的靈璧眼看就要逐漸稀薄,也不斷有水珠湧入靈璧中。
九劍浪終於將自己全部靈氣耗盡,無數水珠猛然湧入靈璧,卻在這霎那間,他只覺得腳下一股無限的力道推著自己疾馳而上,經過半刻鐘,才逐漸停在一片雲海之上,看著絢爛的朝陽正無限輝耀著大地,周邊是無限延綿的青山巔峰。
他忍不住向著身邊的老者投去歡喜的笑容,老者則淡淡一笑,在一片山顛古樹的頂梢上停了下來,九劍浪則立在另外一顆古樹的頂梢之上,兩人相隔不過百步。
立在山巔雲繞之處,九劍浪忽然心情寬鬆良多,真正靜下心來開始修行,百十道靈氣自體內縈繞而出,自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八脈中穿梭流淌,這道道靈氣越流越密,越流越宏大,形成陣陣浩蕩的波濤在體內流動。
就這樣,在老者提攜之下,九劍浪連續十餘日都在這天上水下兩大聖境中修煉靈氣,老者雖然沒有和他說一句話,但卻告訴他一個終身受用不盡的心得,修煉靈氣必須隔絕世間一切塵埃俗事,先吐而後納,只有將體內所流動的靈氣都釋放出去,才可以吸入更多的天地靈氣。
十餘日的時間雖然很短暫,但對九劍浪來說,卻仿佛完全上了一個新臺階,靈氣的四大特性——靈性、靈量、靈密、靈壓,根據這四大特性決定了每個人各自不同的靈氣,在老者看似簡單的修煉中,卻包含著對四大特性,尤其是靈量、靈密以及九劍浪對靈氣操控能力的訓練。
這日修行完畢,九劍浪像以往一樣與老者叩首道別,正要起身離去,老者在沉默十餘日後終於說道:“坐吧!”
九劍浪欣喜若狂,急忙端端正正的坐在老者的面前,他此刻已經從鳳岐那裏得知近日指導他修行的正是鳳族唯一僅存的大長老——鳳逸臣,既是鳳岐的祖父,也是南楚劍師會的六大元老之一,再也不敢以前那麼張狂,謹小慎微的坐在老者面前,一句話也不敢吭。
“靠,難得抱到這麼粗的大腿,誰張狂誰就有病,再說了,這個老鬼隨便伸個手指頭都把自己捏死,還是裝的比較有禮貌好點!”
鳳逸臣依舊深沉的閉目凝神,片刻後,他微吐一口氣,道:“劍浪,你的根基非常深厚,在我見過的年輕人中,已經算是難能可貴的了,但在靈氣運用的技巧上,還未能達到預備劍師的要求,我所教你的閉水術和飛天術是鳳氏金鳳旋火流中較為精深的修煉法門,幸好你的神雷天行流本來就是神雷流外和金鳳旋火流相合為一的心法,這兩種修煉法門對你都是最為合適的,可評選會在即,你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修煉了,如今首先要學的是實戰技能,所以從明日開始,你就每日和鳳岐在此實戰練習。”
九劍浪無奈的歎道:“可是我根本無法掌控雷鳥,它的威力太強了!”
鳳逸臣呵呵一笑,道:“你不妨現在就試試看,如果我估計的沒有錯,你已經可以初步掌控雷鳥了!”
九劍浪聽到鳳逸臣的話後驚喜異常,急忙“嗆”的一聲從背後拔出雷鳥,一道眩目雷光閃爍的劍芒驟然展現眼前,再也沒有絲毫的反噬之力,不禁喜問道:“怎麼這樣?”
鳳逸臣捋須朗笑,道:“每日進一尺而不可查,十日進一丈則可覺,你現在可以在山谷間全力施展一番便知曉實情如何了!”
九劍浪腳下一推,一個疾風步後撤到三十余步開外,立於湖面之上,還是舊日最常用的一式“風之舞”,但見三丈長的幽藍劍芒在湖面上飛旋舞轉,雷劈風旋,掀起數丈巨浪,逆風呼號與整面湖水之上。
使完這一式,九劍浪疾步返回鳳逸臣身邊,跪拜道:“謝前輩指點之恩!”
鳳逸臣揮手讓九劍浪坐下來,待九劍浪收劍盤膝之後,他說道:“劍師的三大綜合實力是劍術、靈道和體術,如今來看,你劍術和體術的造詣都已經勉強達到預備劍師的水準,靈氣修為也不算差,只是從你以往運用靈氣的技巧上來看,恐怕遠遠不足啊,現在雖有十餘日的苦練,但解決不了根本啊!”
九劍浪木然道:“其實我根本不懂靈道,只會幾個最基本的,還是跟著別人偷學的,原先的恩師並沒有教我靈道!”
鳳逸臣奇怪的“咦”一聲,隨即問道:“你原先恩師所授的無名劍法中,是否只教了你‘風之舞’這一式,我看這劍法還有很多連綿的後續之式,若只有一式,未免太過虎頭蛇尾了!”
九劍浪更加奇怪,驚道:“前輩怎麼知道這事情的,恩師說我靈氣修為不夠,所以沒有傳後面二十三式,只傳了一個起手式讓我用來保身,平日只讓我練劈、刺、斬、封四個基礎劍式和體術有強、剛、速、震四個基礎體式!”
鳳逸臣會心一笑,微微頷首,道:“我明白了!”
其實鳳逸臣一直感到奇怪,依照雷斬的水準,調教十八年的弟子不應該只有九劍浪目前的這種水準,但從九劍浪所述來看,鳳逸臣清楚地意識到,這說明雷斬從收九劍浪做為自己弟子開始,心中就非常清楚九劍浪所繼承的血脈和力量,雷斬也沒有下定決心將全身所學都教授給這孩子,只傳了些基礎的修行和體術,對於更高深的一些修煉心得和法門則一概略過,至於靈道和他新創的無名劍法也根本不加傳授,這就難怪九劍浪的基礎功底如此深厚,若不是有十年基礎功,那也沒有這幾日的急速騰飛。
劈、刺、斬、封是神雷流最為對應的四大基礎劍式,也是雷神劍法和其他以神雷流為根基的劍法中最常用的四式,由於神雷流一味追求威力和速度,也限制了削、劃、禦、撩、圓五個技巧更強劍式的運用;此外,強、剛、速三大體術是最為傳統的體術根基,而震則是神雷流最為強調的,其他各流派都很少強調。
由於神雷流這種特點,很大程度限制了神雷流劍師的長遠發展,大多數追求削、劃、禦、撩、圓、牽、推、柔這些技巧更高的劍術和體術的劍師,則悉數選擇清水、旋風兩大流派。
天下劍師根據基礎心法的不同,分為清水流、旋風流、烈焰流、神雷流、金石流這五大流派,其中以清水、旋風最盛,烈焰次之,神雷和金石則由於各自過於片面追求威力和封禦,導致兩者逐漸式微。
南楚國劍師會,清水流劍師佔據半壁江山,旋風再占三成,烈焰則幾乎有兩成,神雷、金剛兩流則已經到了人才凋零至無的境地,只有一些元老和老一派的內閣大劍師勉強獨力支撐。
至於鳳家的金鳳旋火流,則是融旋風、烈焰雙流為一體的心法,也被譽為鳳凰流,沒有本族血脈和本族特有體質根本無法修習,這被譽為密傳心法,旁人譬如雷斬這樣的天才,也最多從中略察一些皮毛。千雪家的大雪蓮流、玉面的草本流,這些也都是南楚國比較著名的密傳心法。
看到九劍浪這樣聰慧的年輕人出現,鳳逸臣一方面感歎南楚國內神雷流劍師在雷斬之後終於有了新的繼承者,另一方面也忍不住在心中默問自己:那現在教不教呢?
“雷斬啊,你故意讓這孩子出現在我們面前,大概就是要把問題推給我吧!”
鳳逸臣在心中稍微掂量,隨意問道:“劍浪,雷神劍法可曾學過?”
九劍浪搖了搖頭,道:“沒有學過,我恩師根本就沒有提過這些劍法,每天就讓我劈來斬去的!”
鳳逸臣捋須而笑,道:“你那位恩師還真是有耐心啊,當然,你也有耐心,練了十多年的基本功也沒有生厭,我當年修學基礎劍術也只花了六年,不錯,不錯啊,孺子可教啊,不過這雷神劍法只有神雷流派的劍師才能真正體會雷神九式的奧秘,明日我尋個老友,讓他授你雷神劍法,他是當今世上神雷流的大宗師,若是肯教你,對你而言可謂是受益終身啊,只是他性情古怪,與我頗為不和,仔細一算,我與他也有二十年沒有說過一句話了,若真要他教你劍術,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具體如何,也就看你的造化了!”
九劍浪稍微流露出一些難受,心想這事也夠玄乎的,都二十年不說話了,看來仇怨結的可夠深的,那還怎麼托人辦事啊!
鳳逸臣將九劍浪這些神色都看在眼中,心中暗道:“天雷劍友啊,我就把這個問題再推給你吧,若是你敢授以雷神劍法,我就敢傳授更多!”
九劍浪哪里知道鳳逸臣心中的想法,只是天色已晚,肚子餓得慌,可又不敢直言,只能故意裝出可憐兮兮的神色,望著鳳逸臣,靜靜等待他宣佈結束今日的修煉。
鳳逸臣全然沒有結束修煉的意思,他倒是覺得時日不多,便開始和九劍浪講解天地陰陽密咒和十二種常見靈道圖紋,細心教導九劍浪如何通過圖紋判斷對方的靈道特徵。
九劍浪哪里聽的下去,他用力鼓動小腹,希望發出咕咕的聲音,向鳳逸臣暗示——我餓啦!
經過他漫長的努力,肚子終於很配合的發出一聲咕咕怪向,然後他便非常無辜的望著鳳逸臣,大聲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鳳逸臣難得開心的哈哈一笑,慈善的笑容浮倒映在水面上,和九劍浪無辜的鬼臉構織出一幅老少童樂圖,他撫著飄動銀須,淡淡的問道:“劍浪,是不是餓了?”
九劍浪先急忙答道:“是啊!”隨即又改口道:“就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鳳逸臣神色平靜下來,道:“那我們就繼續吧,再餓一會就不餓了!”
九劍浪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個耳光,“啪”一聲跌倒在湖面上,鳳逸臣忽然又是一聲大笑,只見他伸出手,一道純藍色靈氣自掌心飄溢而出,幻化為一支迴旋鏢,他伸指輕輕一彈,迴旋鏢“嗖”的一聲直沖雲霄,在那白雲藹藹的天空中上下翻滾,良久之後才從山澗雲野間飛回來,在那迴旋鏢上還釘著一隻常見的白頭雲雀。
鮮紅的血液漸漸在那銀色迴旋鏢上凝聚成一滴滴暗紅色血液,落入湖面,在那清澈的湖面上留下一層層妖豔而靡麗的淡薄紅霧。
鳳逸臣向雲雀吹了口氣,無數飄逸的羽毛從雲雀身上飛散開去,跟著一道玄火自他口中吹出來,炙烤著雲雀潔白淡紅的嫩肉。
九劍浪忽然很古怪的看著鳳逸臣,歪著頭問道:“不能吃的東西烤來烤去有意義嗎?”
鳳逸臣極其淡然的微笑,在那笑容中卻隱藏一絲不安,他輕輕擊掌,迴旋鏢、白頭雲雀和那湖水中的血色紅霧全都消散不見,欲言又止的沉默片刻,終於再一次擊掌笑道:“劍浪,你可以回去了,明天記得早點來!”
九劍浪高興跳起來,用力的振臂歡呼一聲,幾個雜耍一般的後空翻離開鏡湖,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在他離去之後,鳳逸臣輕輕一聲長歎,道:“劍浪啊,你注意是一切幻術剋星,即使你並願意,可這就是命運!”
說完這話,他長袖一揮,紫色檀香木的四角浮雕茶桌托著一套細陶茶具從面前的湖水中緩緩升起,浮在那平靜的水面上。
雖是從水下浮上來,但那茶具中卻早已經泡好清香淡雅的上等菊花香茶,鳳逸臣伸手取過一杯茶,送到鼻前輕聞茶香,分外陶醉在這清香中。
輕綴一口菊花香茶,他悠長的問道:“二十年閉而不見,現在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
話聲未落,在他身後人影閃爍,一道強烈的靈氣像衝擊波一般沖刷著整個湖面,一位和鳳逸臣同樣白髮滄桑,但神色古板,眉宇間分明刻著“苦大仇深”表情的銀袍老人突然現身,老人毫不客氣的大聲道:“二十年沒有教訓你,你是越來越沒有譜了嗎,這樣的人怎麼能指導呢?”
他說起話來不僅粗暴,而且還有些漏風,原來少了兩顆門牙,留出一道幽黑的缺漏,和他那古板的臉湊到一起,令人忍俊不住的想笑,可你一旦真站在他的面前,你絕對無法笑出來。
高大而威嚴的老人,面色嚴肅,眼神淩厲的像兩把磨礪百年的銳利尖刀,如果不是說話時露出缺失牙縫,站在他的面前,你所能感覺到的就是沉入深淵海底的壓抑和恐懼。
現在,他憤怒的站在鳳逸臣的身手,雙手張開,仿佛隨時都想且隨時都願意掐死這位漫不經心的品茶老人。
幽深山澗裏的風怒吹不止,煙滾若浪,浩蕩翻湧,千樹萬枝葉驚栗陣陣,激起嘩聲遙遙一片,但那湖面依舊沉寂如鏡,迷離月光下,一層極其輕薄的藍色光華呈現在湖面上,就像薄薄冰面一般封住整片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