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長髮。
一樣的白皙。
一樣的消瘦。
以及,一樣的大眼睛。
除了身高矮太多以外,語默大部分的特徵都沒有因為還童現象而改變,就連那股冷淡而神秘的氣息,也分毫未減。這使得梁圖真有點想笑,他實在難以想像,居然有人從小就是那副老成棺材臉。
「怎麼了?學長,你的表情有點奇怪。」
「沒事,只不過臉有點癢。」抓抓鼻子,梁圖真始終沒有笑出來,那種行為畢竟過於失禮。
儘管聽得出來學長所言並非實話,凡莉嘉卻沒有繼續表情的話題,比起那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更重要的事情還有很多:「學長,你還沒告訴我,到底安娜蘇從我這裡取走了什麼?」
「別擔心啦!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的倒是輕鬆啊……
一想到事態嚴重足以影響太古的盟約,凡莉嘉就很難抱持跟梁圖真一樣的態度:「如果要我放心的話,學長,你必須提出更有力的證據。」
「這個嘛,我還得想想。」
「學長,我們已經在街上遊蕩十分鐘了,如果是關於魔法系統的部份,我相信,跟我討論,會比你閉門造車要來得有效率。」
「可能吧!我不反對,不過,我現在思考的問題,跟魔法無關。」
「不然你在思考什麼?」
「我在想……我們好像趕不上籌備座談了。」
「學長!」凡莉嘉真是難以理解啊!地球生態都可能因此而顛覆了,他還在那邊顧著大學博覽會:「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事情的輕重緩急。」
「我當然知道,放心啦,你那個不急。」
「什麼不急?難道要所有的人都獸變才叫急嗎?」語默現在的個頭小歸小,仰頭瞪起人來,目光依舊凌利。
「哇!你好重的殺氣。」梁圖真被冰冷的視線盯的有些發冷:「真沒辦法,你聽我說,你現在中的術叫作『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一朵花』,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個術的由來立意不是為了殺伐或者詛咒,因此,並不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我相信,在短時間之內,你就可以恢復原狀。」
「如果你記錯呢?」學長的能耐深不可測,這點語默絕不懷疑,但如果說到記性,恐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從她加入學生會以來,已經看慣梁圖真丟三落四、拾東忘西的粗略根性,有時候東西明明拿在他手上,他還會問說東西在哪裡?
「對我那麼沒信心?」
「就是因為有信心,才會質疑。」
「也就是說,認定我一定會記錯?」
「不,只是希望能夠更加篤定。」
「說穿了還不是沒信心……」梁圖真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好啦,雖然你不知道世界上絕無僅有一朵花的內容,但實體接觸強化了意識流的交匯,你一定多少能夠感受安娜蘇的意圖。」
「是的,我感覺這個術能夠有效幫助她入侵太古的盟約,但如何透過這個術達成目的,我卻不得而知。」
「因為你不知道安娜蘇取走了你的什麼。」
「學長,那正是你一直都不肯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有不肯,我只是找不到適當的詞彙可以簡單扼要的表達。」
「那不是問題,我並不介意聆聽一番冗長的表達,那最起碼比冗長的無言要好的多。」
「不必了,現在我已經想到該怎麼表達。」梁圖真正色說道:「這樣說吧!安娜蘇取走了你的身份。」
「身份?」語默想了一會兒,冰冷的小臉上滿是疑惑:「學長,我不懂。」
「你當然不懂,聽兩個字就能懂的話,我也不用想那麼久。」梁圖真用手指戳著語默的小頭,趁機會教訓回來:「你頭上長出的那朵花,在一定時間之內將枯萎成果實,而吃下那顆果實的人,就能擁有你的身份。」
「也就是說,那個人的外表會變的跟我一模一樣,能力也不分軒輊?」
「你想太多了,如果那麼方便的話,用這個術去暗算你所謂的五大強者,不就可以麻雀變鳳凰嗎?」梁圖真嗤笑著:「天底下沒那麼好的事,吃下果實的人,不但實力沒有改變,外觀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唯一不同的,只有生物電。」
「生物電……那麼!她就能夠輕易騙過結界!?」再怎麼說,語默也是被稱為魔法天才的人物,縱然梁圖真還沒有說的很清楚,她已經能夠全盤明瞭。
對於生物而言,生物電沒有意義,但對於無生物而言,可就意義重大。語默之前說過,沒有她或者月識族高層的帶領,保護盟約的結界便不會放行。
以現代眼光來看,這層結界不啻是一套保全系統,而既然如此,當然也就要有辨識的根據。一般門禁的放行條件,認人、認證,高級一點的配備讀卡機,再高級的就是指紋、虹膜、乃至於音頻,而太古遺族的結界不靠這些,認的是一個人身上所散發的靈波,也就是生物電,也是就是生命磁場。
因此,無論外表如何,只要安娜蘇散發跟語默相同的生命磁場,對於結界而言,安娜蘇就是語默。
「最早,遠古大戰時期,這個術在入侵陣地竊取機密的用途上締造了亮眼成績,而太古的盟約之後,這個術幾乎沒有了作用,頂多,當竊盜集團遇到死也不肯解開財寶結界的守財奴時,還蠻不錯用。」梁圖真作出了結論:「總之,這個術能夠一直流傳到這個世紀,也聊算奇跡。」
如果是平常的話,基於研究魔法的熱誠,對於魔法的來源概要這種事,語默會頗感興趣,但現在,她可沒那種心情。
因為,她注意到一個重點。
「學長,假設你所言非虛,而安娜蘇的術法又功成無誤,那麼,在得到我的身份以後,百列等人的下一個動作想必是火速趕往太古的盟約,如此簡單的邏輯你不會想不到,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待在這裡?」
這番話理所當然應該講的十分氣憤,但語默的口氣卻是相當和緩,情況越是糟糕,月識族以靜制動的心法,就越是讓她沉澱下來。
而且,平心而論,學長或者是個失敗的會長,但絕對是個成功的高手,這一點,上次處理活死人事件的時候已經表露無疑。他的一舉一動往往透著深意,並非處心積慮,而是某種超越智慧的玄奧。
很明顯,凡莉嘉對於梁圖真的想法抱持極大期待。
而事實,卻讓她的期待幻滅。
「因為累啊!」悠哉男子毫不掩飾:「你不知道我剛剛為了避免列車出事,耗費多大的勁兒!」
「只因為累?」凡莉嘉有些傻眼。
「是不只啦。」
「還有?」凡莉嘉的心底升起些許希望。
「還有就是個性。」梁圖真言之鑿鑿:「怎麼可以跟著人家的屁股跑呢!太沒有個性了!」
「你在說什麼啊!學長!」月識族的心法再怎麼冷絕天下,仍然無法遏止凡莉嘉此刻快要氣暈的感覺。
「我在說實話。」
「不是啦!」年齡縮水的語默,似乎連自制能力也薄弱許多,但見她激動的七竅生煙,雙手不能自己的大肆比畫:「你怎麼可以因為那種荒唐的理由,放棄了挽狂瀾於既倒的機會?」
「我為什麼不可以?」
「你!你……」語默滿面通紅的小臉一時為之語塞:「你就是不可以!」
「哈哈!你現在看起來好可愛喔,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大比較討厭?」梁圖真饒富趣味說著:「那個叫什麼百列的,如果再見到你,一定把你抓起來又親又抱!」
「……」語默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梁圖真收起笑容:「老實告訴你吧,暫時,真的沒什麼好擔心,安娜蘇的花沒那麼快結果。」
「多久?」就知道學長早已料敵機先。
「正常情況是三分鐘!」
又胡說八道,真是令人忍無可忍:「學長,忍耐是有限度的……」
「幹嘛啦!別擺那種臉,我不是說了嗎,三分鐘是正常情況,而安娜蘇的速度絕對不會正常。」
「何以見得?」
「嘿嘿!」說到這裡,梁圖真把右手伸進大腿側邊的褲袋,看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肯定是要掏出什麼令凡莉嘉意外的東西。
「誒!?」
一掏之下,的確是有人意外了,但那個人不是凡莉嘉,而是梁圖真自己。
他居然發現褲袋空空如也?
「不會吧!」難道推捷運的時候弄丟了?
難以置信的情況下,慌慌張張搜索全身上下每一個口袋,梁圖真的模樣就好像錢包不見了一樣。
「學長,你到底想做什麼?」真是猜不透他啊!
「呼!終於找到了。」梁圖真從胸前的口袋裡捏出一片小花瓣。
從顏色和大小判斷,這片花瓣與「絕無僅有一朵花」的外觀非常類似,而事實上,這也的確就是絕無僅有一朵花的花瓣,這種時候,梁圖真拿出來的花瓣如果是路上隨便摘來的,那也太沒意義。
他喜歡開無聊的玩笑沒錯,但今天已經開的超額,沒必要繼續耍冷。所以這片花瓣是真貨沒錯,至於如何得手?那還得回顧稍早的情形。
迷彩少女在第一時間之內解除空間斷層,悠哉男子以一紙之隔的距離飲恨抓空,表面看起來,安娜蘇一夥達成了目的,凡莉嘉這方窩囊收場。
但實際的情形……卻不盡如此。
斷層崩潰解離的那瞬間,梁圖真精確預估,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及時奪取,但如果就這樣放棄,似乎也太便宜對方。所以他默運擎王勁,手勢化抓成指,電流陽極轉陰極,臨時創造出一束微弱的靜電力場,隔空吸取花瓣一片。
雖然只是薄薄一片,但缺少了它,安娜蘇就難以製造身份果實。
接過梁圖真遞來的花瓣,語默所不解:「學長,為什麼不乾脆毀了那朵花?」
「也可以啊,但你得要有穿一輩子童裝的打算。」
言下之意,花如果被摧毀,語默也別想恢復本來的年齡體型。這代價聽起來可怕,卻嚇不倒語默:「無所謂,有必要的話,我願意犧牲。」
「哦!買尬。」梁圖真的感歎並非讚賞:「得了吧!這套省省,我想回家了。」
說走,還真的轉身就走。
沒想到他會那麼不負責任,凡莉嘉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
「學長!那我該怎麼辦?」
「看著辦。」頭也不回的說著。
「學長!你不能這樣。」
「我就是可以。」還是不回頭。
「學長,不要逼我。」
「到底是誰逼誰啊?」依然不回頭。
悠哉男子越走越遠,語默小小的大眼睛裡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氣急敗壞,有的,竟是一絲狡獪。
「爸爸~~不要拋棄我!」
就像是某種賺人熱淚的親情倫理大悲劇,小女孩高分貝嚷嚷著,朝著梁圖真寬大的背影奔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嗚嗚……我會用功讀書……我會乖乖跟奶奶去賣彩卷還債……爸爸!請你不要走,媽媽生病了,我們不能沒有你!」
這種劇情雖然八股,這種劇情雖然老套,但是電視永遠都在重播,也永遠都有人愛看,更不用提是發生在大馬路上。頓時惹來週遭路人側目,以及輿論撻伐。
「現在年輕人真是太不像話了!」一位菜籃族率先發出不平之鳴。
「是啊、是啊!一點擔當都沒有,平常亂花錢,不懂得節制,等到欠債還不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給家裡的人去苦!」另外一位菜籃族,替梁圖真建立了形象背景。
「讓那麼可愛的小女孩在街上哭,你還算男人嗎?」一位粗工打扮的老頭,明目張膽的指責:「養不起就別打炮,去結紮算了!」
這、這、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我?
就跟凡莉嘉沒想到梁圖真會那麼不負責任一樣,梁圖真也沒料到凡莉嘉會有此不計形象的破格演出,就藝術眼光來看,這孩子真是演技高明,不過,就道德的眼光來看,實在很想罵她賤貨。
「她不是我的小孩,我根本不認識她!」梁圖真垂死掙扎,想把黏在大腿上的語默推開,卻沒想到,這個舉動正中語默下懷。
「哎唷!」語默很戲劇化的被推開,跌趴在柏油路上,兩隻大眼睛像是水龍頭般流出眼淚,博取路人同情:「嗚嗚……」
這狗血灑的妙啊!
再加上路過的童裝店老闆娘指證歷歷:「他騙人,我可以證明他剛剛帶女兒去我店裡買衣服。」
好幾個路人一擁而上,安慰可憐的小女孩,並且唾罵沒天良的畜牲爸!
「太過分了!怎麼會有這種人!連親生女兒也不認!」
「打電話報警,帶妹妹去驗傷,社會的毒瘤必須被摘除。」
報警?
聽到這兩個關鍵字,梁圖真耳朵都豎了起來。
他實在很討厭警察局,雖然最後會還他清白,查明他並非凡莉嘉的老爸,但一想到過程中的筆錄程序,以及會被當作要犯對待,他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無力。
還是認栽吧!
打定主意,徒然跪地,梁圖真雙手掩面涕零,要哭大家一起哭!
「我不是故意的!嗚……要不是老婆愛賭,輸掉了房子、車子;要不是公司倒閉,欠了半年薪水不發;要不是大哥生意失敗,地下錢莊找我這個保人,我也不忍心棄孩子於不顧,實在是走投無路!」
說到激動之處,梁圖真跪爬著,去抱住小女孩,場面賺人熱淚:「我之所以離開家裡,不是為了享福,而是要去死!嗚嗚!唯有一死,才能用保險金給家裡過上好日子,你們明白嗎?嗚嗚!」
劇情急轉直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轉變成勇於犧牲的好爸爸,眾皆嘩然,想不到竟然錯怪了好人。
【學長,你蠻會演的嘛……】語默以靈波揶揄。
【還不是拜你所賜!】
【鬧成這樣,該怎麼收拾?】
【最好是問我啦!事情又不是我搞出來的。】
【那隨便囉!反正我只是小孩。】
【算你狠,唉!來個勵志大結局吧!】
意識溝通告一段落,無奈的好爸爸抱起小女兒,涕淚縱橫,向在場眾人道謝。
「謝謝大家,我想通了!我不能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缺席,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死是最錯誤的示範,我要勇敢的面對現實,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幸福一定會再度降臨,再次感謝大家的關心,太謝謝你們了。」
一場好戲於焉落幕,在場眾人熱淚盈眶,鼓掌叫好,甚至掏出大把零錢、小把鈔票,以實際行動贊助這對苦命的父女。
收下這些善心捐款,凡莉嘉覺得自己好像金光黨,基於正義理念,她希望學長悉數退回。
而相當然爾的是,梁圖真拒絕。
開玩笑!又哭又跪的,拿點演出費補貼一下,為什麼不可以?
沒嫌少就不錯哩。
※ ※ ※ ※ ※
太古遺族的觀念裡,族與族之間的隔閡通常是難以突破,交交朋友沒有問題,但如果事情淺扯到種族自尊,或者種族立場,獸人們就會以種族理念為依歸,放棄自己個人的堅持。
因此,史上能夠跨越族群的集團並不多,持續經營並且不曾破局的,則更是少之又少,在目前這個世紀,只剩下『百年堂』和『別外洞天』。
不過,別外洞天或者不能作數,這個組織是惡勢力集團,專門收容被各族所放逐的渾球,單就這一點而言,別外洞天的存在並不正式,而且也沒有解散的餘地,混球們一但脫離別外洞天的保護,勢必遭到本族以及教廷的追殺,在那樣的前提之下,別外洞天的結構當然異常牢固。
至於百年堂,正當性無庸置疑,它的存在歷史悠久,甚至早過太古的盟約,相傳起源於遠古大戰末期至定盟約的那場會議。
百年堂對於太古遺族有著全面性的影響,他們有權制定所有獸人的行為規範,事實上,與人類和平共存,並且,不得公開使用魔法、鬥氣的這種行為模式,就是百年堂萬多年以來對全體獸人的要求。
從許多方面衡量,百年堂等於就是太古遺族的政府,但,該組織的權限儘管無限上綱,卻很少主動發出任何命令,他們信奉無為而治、順其自然,就算某些種族鬧個不可開交,拚個你死我活,百年堂也置之不理,除非情勢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才會有所動作。
像是二十多年前,「拓旡族」為了壯大勢力、集中血緣,將本族以外的所有獸人趕出日本,造成太古遺族千年罕見的大規模流血衝突,幾乎四成以上的太古遺族都參戰,百年堂察覺事態嚴重,才加以干涉調停。
因此,換句話說,普通時候,百年堂也可以說幾乎並不存在。
百年堂的成員多半是退休『首酋』,也就是各族族長,再不然就是聲譽卓著的年邁獸人,可以理解的是,這是個相當高齡化的組織,在這些年高德邵的賢達之中,有四位,歲數已經跨越一世紀。
而這四位,也正好是百年堂的核心。
令人意外的是,被稱為「老不死」,惡名昭彰的別外洞天之主,赫然也在這四位之列。難道,只要夠老,即便惡貫滿盈、聲名狼藉,也能名列百年堂?
事實並非如此,撇開老不死不論,其餘核心三人,乃至於百年堂全體成員,都具備了高尚品德。
只能說,老不死是個特例。
除此之外,核心四老還有一個特例──來自月識族,真名與古名俱皆不詳的「姥姥」。她的特別之處不在於為人處事,而在於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幾歲,只知道她真的很老,秉持著月識族的神秘主義,她就像是個謎樣的集合體。
穿著寬鬆居士袍,佩帶最尊貴的西藏九眼天珠,手捏碧玉佛珠,斑白的銀絲盤於頭頂,橫插瑪瑙髮簪,遍體隱隱散發慈惠檀香,月識姥姥看起來和聞起來,都是一位標準的虔心向佛修行者。
如果她的住處是一座廟宇,相信沒有人會感到意外,但可惜的是,她住在一間雜貨店裡,而且是一間非常髒亂的雜貨店,南北貨品到處堆放,掃把、畚箕捆成好幾束杵在門口,天花板垂吊一捆又一捆的馬桶刷,而月識姥姥本人,端坐在店內的最深處泡茶。
從門口望進去看不見月識姥姥,太多的雜貨遮蔽了她那矮老的軀體,凡莉嘉站在店口傳送一道靈波進去,得到姥姥的同意,才領著梁圖真走進店內。
在這個狹窄髒亂的通道,語默孩童的軀體特別吃香,通行無阻,而梁圖真這個大個兒就麻煩了,垂吊的馬桶刷怎麼也撥不完,他乾脆直接用臉部排開,在親吻了無數馬桶刷之後,終於來到姥姥泡茶的所在。
這是悠哉男子第一次見到這個在太古遺族中享有崇高地位的傳奇女士,單單跟她眼神交接,梁圖真就知道很糟糕,這個老太婆的靈識比凡莉嘉還要發達,修為功參造化,眼力之高明,已經到達能夠看透一個人前世今生的境界。
【早知道不該多嘴的……】
梁圖真在心底暗罵自己白癡,之所以現在會來找姥姥,是因為凡莉嘉問自己,「絕無僅有一朵花」這個術專屬於哪一族,根據久遠的記憶,自己肯定的告訴她,是「白面族」。
還以為答了就沒事,想不到白面族在上個世紀已經滅種,轉生換血相隔兩千年,這期間太古遺族發生了什麼事,誰生、誰死、誰稱霸、誰沒落,身在冥界的自己哪會曉得?無論如何,至少,那個術只有白面族能夠使用,這點自己十分肯定。
因為自己肯定,凡莉嘉也確定,雙重驗證之下,安娜蘇是哪族人?也就相當值得玩味。自己提議,去找個百年堂耆老問問看,百年堂的存在跨越種族界線,就情報面而言無孔不入,如果白面族並未全滅,百年堂定然留有紀錄。
當然,為了避免太古的盟約曝光,這個耆老一定得是月識族人,如此一來,凡莉嘉思前想後,能夠找的人,也只有月識姥姥,再沒有第二人想。
本來,梁圖真的意思是要凡莉嘉單獨去問,但凡莉嘉又怎麼肯放過他,硬是拉著他來到月識姥姥的住處。能夠名列百年堂,又豈會是易與之輩,梁圖真也估計得到這個姥姥不好應付,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堪破世情的高人,萬一身份被她接穿,那可有得瞧了。
面對月識姥姥明心見性的頓悟目光,梁圖真分毫不敢大意,靈識全面防堵,刻意阻絕一切靈波探測,這樣的高度戒備雖然擺明此地無銀三百兩,卻也比麒麟現世要好的很多。
不過,那些防範或者有些多餘,比起梁圖真的莫測高深,變成小孩的凡莉嘉更能抓住姥姥的視線。
而且,最令人驚訝的是,姥姥一開口便點破了兩人來意。
「你……遇上了安娜蘇?」
這句話證明了兩件事,一者,姥姥知道安娜蘇這個人,二者,除了安娜蘇以外,其他的白面族人全都死光,否則的話,單憑術法只能推測種族,不可能猜得如此精準,甚至曉得何人所為。
這麼一來,人際關係顯然複雜很多,但好處是,話題可以馬上切入重點,省得細說從頭。
語默索性直接反問:「姥姥認識安娜蘇?」
「……」略為沉吟一會兒,姥姥朝悠哉男子望了一眼,才繼續說話:「這人我們可以信任嗎?」
言下之意再明白也不過,梁圖真一直都很識相:「你們慢慢聊,我失陪了。」
言罷就要轉身,卻被語默拉住:「請留步,學長,我絕對可以信任你。」
「我知道,但這是兩回事,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就是不方便給外人知道,我完全可以理解,而且,知道的越少,對我越好,你不那麼認為嗎?」
「也許吧!可是……」
「別可是了,我就站在外面,不會偷跑的。」
見他如此堅持,語默也只能接受「那麼……委屈學長了。」
攆走了高頭大馬的梁圖真,室內空間登實寬敞許多,月識姥姥再度重複相同的質疑:「這個人,我們可以信任嗎?」
「就是他幫我們中斷了獸血沸騰。」凡莉嘉以實質功績代替人格保證。
「哦?」微微點頭,顯然信任值提升了不少:「他是哪裡人?」
「跋厲族的裡米特。」
「裡……米……特……」將這三個音節細細咀嚼,月識姥姥神色凝重:「這個古名非常罕見,也不符合跋厲族的命名模式,印象中,似乎跟某個已經很模糊的傳說有些關聯,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