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大執事
「再問你們一次,願不願意悔改?上帝赦免你們的罪」。
餘衍真的是問不煩。
三位獸人全都虛弱不堪,唯一還能答話的只有洪陸齊,阡陌族本來就以耐力持久著稱,儘管如此,被擊垮之後講話也是斷斷續續。
「......大爺......爛命......一......條,去你的......上帝......呸!」
這口唾沫吐得有氣無力,根本飛不過嘴角,餘衍一滴也沒沾到。
「那就太遺憾了。主啊,迷途羔羊需要您的指引,請引領他們進入您的國度,阿門」。
豪邁臉容頗為惋惜,殘酷鐵腕卻沒有半分遲疑,餘衍向上帝禱告也就意味著宣判三位獸人死刑,手腳強力施壓,洪陸齊與王聲洋的頸骨同時扼斷、魂歸九天,盧福海死得最慘,頭額像是西瓜般被踩破,腦漿流滿地,眼珠滾老遠。
甩開獸人們的屍身後,餘衍深深嘆氣:「唉......」
大部分的神恩海院士都是如此多愁善感,這點在神威獄院士身上倒很少見。
「神父,寶刀未老喔,挺壯的嘛,不輸年輕小伙喔! 」靈遙堂裡說話這麼露骨的女院士也只有王茵了,還伸手在主管裸露的後背拍了一掌,作風十分大膽。
「我這種老豆腐你也要吃啊......」餘衍不以為意,五十多歲的他早已看化世情:「你們都沒事吧?」
除了培妮蕾爾抬不起右手以外,女性院士大致沒有問題。餘衍含笑點頭,為避免再度陷入混戰,指示她們先行離去。這道命令儘管體貼,卻傷了女性院士的自尊心,根本就是繞圈子嫌她們累贅,王茵等人二話不說就是拒绝。餘衍也拿他們沒轍。
既然如此,那不妨順應民意,餘衍指示女性院士再度投入戰局,以祝禱輔助男性院士抗敵,這使得本來就沒有落在下風的白亞哥等人形勢大好,神聖禱法陣出奇不意干擾偷襲,獸人們顧此失彼被殺得左支右絀,氣得怪叫連連。
靈遙堂看似勝券在握,其實只是表面風光,餘衍感覺到北橫之星裡頭不好惹的角色已經蠢蠢欲動,不再走就不用走了。
「白亞哥你們聽好,逮著機會就逼開對手,用最快速度離開這裡,不必理會對方是否追擊,有多遠跑多遠,最好一路跑回靈遙堂,我會替你們斷後。」先是傳聲吩咐男性院士,接著轉頭告誡身旁的女性院士:「王茵你們幾個也是,跟白亞哥他們一起離開,這是命令,不要再和我討價還價,現在根據的不是性別,而是階級,跑快點就對了」。
毫無商量的說法令王茵一時語塞,席絲蒂理性衡量後沒有異議,培妮蕾爾卻有話要說:「這太荒謬了,要走大家一起走」。
「沒有我斷後誰都走不了。」餘衍搖頭:「不用為我擔心,我是出了名的耐打」。
「可是神父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這個戰場層次之高遠遠超乎你們的水準,除了白亞哥還有一拼之力外,你們都只會成為負累,姑娘一定要我說得這麼明白嗎?」
培妮蕾爾再也無法可說,她並非不明事理,只不過難以接受。
「神父,你說我可以的喔! 」白亞哥自信的嗓音透過咒文傳送過來,就這麼決定吧,我留下來陪你斷後」。
「不必了,請別斷章取義。」餘衍笑了起來:「正因為你還可以,所以必須代替我領導大家安全撤退,白亞哥,答應我,明天早餐一個都不能少」。
「我以上帝之名向你保證。」答應乾脆利落,不像婦人之輩死纏爛打,白亞哥果然是個人物。
餘衍頗感欣慰:「這才像是個值得信賴的第二把交椅」。
此話其實有待商榷,白亞哥的實力在靈遙堂頂多排名第三,只不過餘衍從來沒有把約瑟夫當作團隊的一份子,不然第二把交椅應該是餘衍本人。
「好! 就是現在! 」餘衍看準時機大聲疾呼。
男性院士聞言使出全力一擊,都是氣勢恢宏的绝招。獸人陣營除了白牙接得漂亮以外,其他通通東倒西歪......女性院士編織綿密的禱法障壁阻绝追兵。男女兩邊會師之後轉頭就走。身法速度張開到極致,儘管剛剛爭議頗多,真正撤退的時候卻沒人回頭望過一眼。
餘衍說不必擔心就是不必擔心,餘衍是不會錯的。
禱法陣困住大部分獸人,卻困不住擁有銀狼稱號的男人。
山雨槍狂風暴雨般的五連擊只能逼他退小半步,禱法陣還沒成形他就已經穿越過去,白亞哥根本沒可能甩開這難纏的對手。但餘衍這斷後可不是斷假的,一拳凝心旋擊過去,高度集中的螺旋氣勁仿佛颶風般把白牙帶離地面,自轉了好幾圈才掉下來。
強力離心力令白牙眼花繚亂,等方向感恢復時,靈遙堂一行人早已逃之夭夭。
「媽的......」
夜嚎族新世代最強者狠狠瞪向餘衍,滿心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年少得志多半心高氣傲,白牙不可能理解餘衍「不對無罪獸人下重手」的原則與自制,白牙只知道,餘衍展現出可以給他致命一擊的實力,卻像是開玩笑般戲弄得他頭眼花昏?
這是輕蔑還是侮辱?
無論事實為何,都足以令這位年輕強者怒火中燒,還好夜嚎族團體利益作考量,否則早就衝過去討問顏面。
「銀狼大哥,怎麼辦?要上嗎?」
「銀狼大哥,還是先退回去吧,這狗腿太棘手了」。
剛突破禱法陣的獸人們囁囁嚅嚅的詢問,像是驚弓之鳥般賴在白牙身後,沒有人敢直接進攻一夫當關的餘衍。這也難怪啦,除了白牙以外,這批出場應付靈遙堂的獸人全部實力相若,餘衍既然可以輕鬆結果其中四個人,當然也就能够大方葬送其他每個人。
「乾嘛都問我?最近流行半路認大哥?我啥時加盟別外洞天了?」白牙沒好氣地回應,他是看在那卡羅的面子上才來幫忙:「一群不要臉的傢伙,除了紫雷以外,哪一個年紀比我小了?敢叫我大哥! 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馬屁拍到馬腿上,幾個獸人登時面面相覷接不上話,這個時候,餘衍插嘴了。
「既是如此,何不一走了之?」白牙在教延記錄裡評價優良,被歸類為善良獸人,餘衍一開始以為他是身不由已,現在聽來又不像,如果能够勸他離開,未嘗不是好事一件:「跟這些溝渠裡的淤泥攪和久了,就算是俠名遠播的銀狼白牙,也勢必沾染上不必要的汙穢」。
「操你娘的狗腿! 我聽你在放屁! 我......嗚嗚嗚嗚嗚嗚嗚- - - -!」
躲在白牙身後的某個獸人破口大罵,但話沒講完就被神聖拳勁帶上半空,這一招剛剛令白牙以每秒兩圈的速度自轉十二圈,這個修為不及白牙的獸人情況更加慘烈,以每秒五圈的速度狂轉一百二十圈,落地之後腿軟站不起來,雙手撐著地面不停嘔吐,連鼻涕跟眼淚也飆了出來。
「再聽到銀狼以外的人有半句發言,立殺無赦! 」餘衍面無表情說著。聽起來非常凶狠,但只是說說而已; 真動手,還是會堅持原則走完標準流程,詢問是否願意懺悔,並不會因為部屬都走光了而有所省略。
獸人們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聽見嘔吐聲在夜色裡迴蕩,白牙越聽越不爽,實在太惡了,臉都丟光,任由他吐個沒完已方還有士氣嗎?想到這裡,起腳重踢嘔吐獸人,後者應腳趴下,昏死在自己生產的穢物裡。
「你哪位啊?神父,別說得我們很熟似的,你又認識我多少?」
「敝人餘衍,對你的認識算得上是够多」。
「喔,說來聽聽?」
「銀狼白牙,二十一歲,崇拜李小龍近乎盲目,穿著造型完全比照李小龍,唯一的遺憾是討厭黃色,無法接受天下聞名的黃色運動服,但你不放棄,硬是找裁縫師訂做同款黑色,也就是你身上這套,另外,你也非常熱衷於收藏李小龍相關物品,為了李小龍拔下來的智齒,你站在物主門口三天三夜,還......」
「停! 不要說了! 」夜嚎族新世代的第一高手臉頰都紅了:「講這些乾嘛?你們只記錄狗屁倒灶的事情嗎?我在你們的評估裡就只是個瘋狂粉絲嗎?」
「不,如果要說到結論,對於你,我們只有兩個字......」餘衍斷然的說:「那就義氣,你就跟大多數夜嚎族人一樣,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肝腦塗地、高唱情和義值千金,上刀山下油鍋又何憾」。
「嗯,這幾句還滿順耳的,既然你也知道我講義氣那就該明白我不可能退卻......」白牙從口袋裡抽出一雙褐色的半指手套,緩緩帶上,磨舊的皮革表面諸多車縫線,看得出年代久遠:「當我從上代銀狼手中接過這雙信物那天起,我就是夜嚎族最講義氣的人」。
餘衍有點訝異:「我還以為那雙拳套代表的是夜嚎族最有能力的人?」
「那種解讀也未嘗不可,越講義氣越有實力。」白牙自豪地說:「最講義氣自然最有能力」。
「真是奇妙的呼應法則,應該僅適用於夜嚎族吧......」對方不是壞人,卻非常難以講通,餘衍有點放棄了:「雖然你不會聽我的勸了,不過沒關係,只要和平相處,離去與否也就不成問題」。
「你不想和我動手?」白牙雙手插腦,疑惑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並沒有被通緝,你什麼時候聽過我們會對無辜的人出手」。
「哈- -哈哈哈! 」白牙忽然沒來由大笑。
「你笑什麼?」
「當然是笑你! 說出這麼美化現實的謊言,如果不是無恥之輩,就是無知之徒,哈哈哈哈!」
「你聽說過我們會對無辜的人出手?」
「何止聽說過,還親眼看過! 你們這些開口上帝,閉口主耶穌的假道學,滿嘴真善美,實際上卻是自私醜陋又賤格,同為人類的異教徒都要趕盡殺绝了,又何況非你同類的太古遺族?鬥爭是生物的本能,這沒什麼,要打要殺要開戰都很正常,該死的是你們沒種,身懷斗氣的大人不敢碰,只懂得欺負小孩。」說到氣憤出,模仿李小龍比出食指加強語氣,咬牙切齒:「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九歲那年,我最好的朋友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白牙並沒有明確指出好友是誰,但餘衍媲美資料庫的睿智腦袋卻可以根據現有提示過濾出正確答案。
「九歲......也就是十二年前,紀錄裡白牙不曾徒,如果是兒時好友,多年住在附近,該區域那一年發生的業務過失與夜嚎族相關的有三件,對象是小孩的則只有一件,恩! ?居然是那件事?兩院的確難辭其咎」。
「你說的是莎......」
「住口! 狗腿不配說出那個名字!」
「你的哀痛我完全可以理解」。
「不,你不能」。
「任何團體都會有害群之馬,但那並不足以作為評價的根據」。
「你錯了,那绝對足够! ?
還能够說什麼呢?餘衍並不是個詞窮的人,但在對人不對事的前提下,就算諸葛孔明複生也不可能找到切入點。
「唉......」與其一直被打槍,還不如淡淡嘆氣比較有尊嚴。
「別`唉'啦,其實我滿喜歡你這個人。」白牙忽然變得友善起來,他希望看趕快脫離那個傷悲的回憶:「殿後的人就是講義氣的人,講義氣的人通常都能得到我的尊重,餘先生,你值得我欽佩」。
「那還真巧啊,我也有相同的感覺」。
「喔?你也尊重講義氣的人嗎?」
「不,我單純只是尊重你而已,為了表達誠意,我決定......」
餘衍露出一個真摯的微笑- -曾經被約瑟夫批評為老同性戀者的微笑。
「怎樣?」白牙感到好奇。
「決定拜托你好好休息」。
餘衍背後的倒十字聖紋閃閃發光,向前踏出兩步欺到白牙身前,這對於後者而言簡直就和變魔術一樣,明明彼此距離五步以上,兩步怎麼可能走得完?如果是咒法的話,應該會感應到靈動,但周遭磁場有條不紊,直接否定了這個可能,白牙想破頭也難以理解眼前情況,事實上他也沒有時間再想下去,因為泛漾白銀光輝的左鉤拳已經卯中他的下腹部。
「呃?! 」白牙臉部扭麴,這一拳逾百斤,宛如車禍撞擊,突破護身勁直接撼動內腑,揍得他滿口苦水......
「哪,哪有人這樣子拜托的......」
內臟受到衝擊導致新陳代謝率急速降低,白牙猝然休克,全身癱軟昏死過去。
還好餘衍即使撐住他,否則倒下去和那個浸淫在嘔吐物裡的傢伙趟成一塊兒,銀狼之名可就砸掉了。
「的確是粗暴了些,但這是為你好,年輕人。」語畢,餘衍把白牙推給旁邊不敢說話的獸人,並且鄭重吩咐:「帶他回到旅館裡面去,找一個舒服的地方讓他躺,如果他沒有睡好,或者昏迷中被人做了手腳,你們就準備去神威獄度過下半生。聽到了沒有?」
「聽,聽到了」。
獸人們異口同聲地答復,看起來愣頭愣腦,餘衍一拳擺平銀狼的畫面令他們精神緊繃,這群前科累累的混蛋規矩點是好事,但此時此刻完全呆住可就礙事,等了十幾秒都不見這群混蛋採取下一步動作,餘衍著實是滿腹疑惑。
「怎麼還不走?」
「您,您還沒說我們可以走」。
「最好是我沒說啦! 」餘衍大為光火,仿佛陸軍班長般發號施令:「滾! 馬上! 立刻! 給我消失! 否則你們就要倒大霉!」
「哦! 是......」一群人就這樣扛著白牙走了。餘衍嫌他們走得太慢又追罵幾句。督促得那麼頻繁不是沒有道理的,接下來的戰鬥已經迫在眉睫。那些混蛋被波及而死並不可惜,可憐白牙是個大好青年,遭受池魚之殃那就太冤枉了。確認白牙進入旅館大門之後,餘衍松了一口氣。也就在這個時候,四個高矮不一的身影出現在他背後,距離不出五步。
「嘖嘖嘖! 運氣有够背,整晚輸了七十萬,難得拿到一手好牌,又因為狗腿搗亂而中斷,這些錢我該向誰討啊?」
「唷! 凱勒大哥,七十萬對你來說不過就是口袋裡的零花錢罷了,用得著操煩嗎?」
「七十萬裡還有五十萬進來黛姐你的荷包,你當然心無大礙」。
「這麼說來範姜您應該也神清氣爽,畢竟剩下的二十萬都落入你的皮夾」。
「哪兒的話呢! 司徒兄您一整晚沒輸也沒贏,才是真正的面面俱到,八面玲瓏,誰也不得罪啊。範姜佩服」
這三男一女語氣平平,話題圍繞著牌局打轉,看起來似乎並不危險,但站在他們身前的餘衍卻感到芒刺在背,強烈到足以扭麴鋼鐵的濃厚殺氣將它層層包圍,就像是穿上精神病患專用的拘束衣般難以動彈。
從頭到腳都已經被斗氣鎖定,少有肢體動作或是奇異榮耀,都會引起敵人的連鎖反應,進而被佔盡先機,閃避不及。
「居然派你們圍守,老不死也真是下足本錢。」餘衍維持著背對姿態說話,雖然沒有回過頭,但光憑所聽見的談話內容便足以推估四人身份:「前巨戳族首酋凱勒,從糜族首酋辛黛,夜讀族的司徒鴻仁,還有橫野族的範姜昭慶,無一不是響當當的人物,充當爪牙不嫌屈就了嗎?」
「餵,誰準你用過去式形容我的頭銜?」凱勒十分不滿:「本大爺可是現任首酋。從來沒有卸任過」。
巨戮族的男人大部分都擁有摔角選手般的體態,發達的二頭肌仿佛就要擠破衣袖,凱勒是來自哥倫比亞的黑幫老大,嘴裡叼著古巴雪茄,身著夏威夷花襯衫與亞麻長褲,腳踩意大利手工皮鞋。他跟已故的獨臂同年,都是壯碩的中年男子,不過兩者個性完全不能比。獨臂縱然生理殘缺卻仍然心理健全,凱勒好手好腳卻是惡名昭彰的嗜血獨裁者,他曾經一度登上巨戮首酋的寶座,但因為販賣軍火及殺人如麻而遭到罷免。
在中南美洲某些地方,凱勒的名字甚至能令哭泣孩童馬上閉嘴,那一點也不誇張。
太古遺族裡叱吒黑道的強者其實不在少數,只要不違背公約第一條,要經營非法產業或者特種行業,百年堂都不會加以干涉,領導跋厲族的黷武爵就通通是黑道。從糜族更是極致,全族都在高喊「我愛黑社會」。
對於教廷而言,黑道獸人一向採行放任政策,他們認為那是社會常態,黑道獸人殺再多黑道人類都不能算是擾亂社會秩序。
在太古遺族方面,安分守己以及自命正義的種族視黑道為罪惡,一般族群則不然,僅當成職業的一種。巨戮族比較特別,他們的性格偏向兩極化,四分之一的成員加入黑社會殺人放火,四分之三的成員卻在世界各地自然保護區保育動物或植物。
兩個取向天差地遠,但巨戮族始終不至於分裂,因為佔多數的保育派總是包容佔少數的黑道派。不過很有趣的是,保育派绝對不允許黑道派坐上首酋之位,這並不是說黑道派沒有資格角逐寶座,事實上參選是沒有條件限制的,只是,一旦坐上首酋之位,再黑的人也必須漂白。金盆洗手,褪盡鉛華,不再過問江湖事。
凱勒做不到這一點,當然就被巨戮族長老剝奪繼承權。
但凱勒完全不肯接受被罷免的事實,盛怒之下殺傷好幾名巨戮族長老。巨戮族強者不分派系群起追殺,凱勒多次突圍。疲於奔命,最後走投無路遁入別外洞天,有老不死罩著他,巨戮族也只能草草了事。
無論如何,儘管已經是被放逐的身份,凱勒仍然不肯接受下台的事實,永遠自稱是首酋才會對餘衍稱呼那般敏感。
「本來還覺得滿委屈,現在可就過癮極了。餘衍啊餘衍,你這個該死的狗腿頭子,我不去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當初帶隊謀害我堂哥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夜讀族的司徒鴻仁對著星空無限感嘆:「堂哥你看到了沒有?狗腿很快就會下去給你賠罪,就讓我拿他的心臟祭奠你的在天之靈吧」。
「可笑! 司徒能發這個戀母食人魔何靈之有?虐殺高齡老婦三十八名。還挖出眼珠吃下肚,罪行天理難容,人神共憤,就連百年堂也給予我一定程度的協助,你還敢講要幫他報仇,良知是被豬吃了嗎?」
提起著樁陳年重案,餘衍正氣凜然,那是他擔任刑特指揮官期間處理過最棘手的案子,理由並不在於司徒能發特別狡詐或者變態,而是因為司徒能發斗氣修為高達第九級。
在教宗沒有解除封印的當時。院士們受到諸般禁制,能力發揮有限。誅殺司徒能發十分不利,還好刑特是兩院實力最強悍的狙殺部隊,武道訓練所磨練出來的殘酷劊子手,持眾凌寡無所不用其極還有一拼之力。
即使如此,戰果仍是狼狽慘勝,全員折損三分之一。如果不是餘衍憑籍「磐石彼得」死命鉗製司徒能發,傷亡比例也許還會超過三分之二,不難理解重視下屬性命的餘衍,為何很討厭回想這個任務。
「你懂什麼! 」同情堂哥的司徒鴻仁憤恨不平:「阿發父母死的早,你根本就無法想像失心瘋的祖母是怎麼帶大他的!」
「所以呢?」餘衍罵的更大聲:「他被自己家祖母虐待,就可以慘殺別人家祖母發洩?這真是為他開脫的好理由啊! 你們不愧是系出同家,貴祖母應該也很照顧你吧?」
這個說法不諦暗罵司徒鴻仁也有變態之虞,後者聞言登時火冒三丈。
「你會後悔此刻所說的每一句話,更後悔殺了我堂哥!」
「唰! 」的一聲,風壓往兩邊飆開,司徒鴻仁瞬間抬起右腿,腳掌頂天豎在耳朵旁邊,這招腳跟大錘單單起腳已經氣勢飄揚,當頭砸落必然巨力萬鈞,餘衍雖然背對敵卻能够從氣場變化研判對手的動作,他幾乎已經可以聽見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
不過,對方腳抬的快,他又何嘗會慢?
腳跟大錘還沒來得及砸下,餘衍回馬槍般的後踢已經撐中司徒鴻仁小腹,這一腿是凝聚四十年曆練的真功夫,速度,力道跟準頭都無可挑剔,司徒鴻仁縱然名列一流高手,也要被踢得往後倒飛。
「飯桶! ?」
「到底在慌張什麼!」
辛黛等人又驚又怒,驚的是狗頭修為如此精湛,怒的是司徒鴻仁破壞了整體優勢,他們的斗氣本來已經千絲萬縷鎖定餘衍,在氣機牽引之下,無需任何思考,甚至看也不用看,就能够佔得先機殺他個措手不及。
但司徒鴻仁猝然發招,擾亂了錯綜複雜的微妙關聯,令他們再也無法感應到餘衍的下一步動作,本來十拿九穩的圍殺變得難以臆測,叫他們怎能不為之光火,甚至出口罵人。
氣場連系一旦切斷,想要再次鎖定是難上加難,辛黛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會浪費時間在那中無所謂的事情上,司徒鴻仁被踢中的同時,他們罵得罵,動作一點也沒有遲緩,立即補位攻了上去。
「梣榖拍山掌!」
凱勒距離餘衍最遠,直接站在原地發招,滿是青筋的手掌膨脹三倍大,擺出鼓掌姿勢猛力拍手。餘衍精裝的身軀應聲劇震,這是比隔山打牛更厲害的隔空撼鳥,掌力穿皮透骨,勁道由內而外,專破護體硬功,但餘衍的磐石彼得豈是鐵布衫金鐘罩之流,氣血翻騰卻毫無大礙,頂多就是兩秒鐘的眼冒金星。
兩秒鐘聽起來很短暫,但對於辛黛那種層級的高手卻很足够,這位惡名昭彰的首酋穿著蹤糜族傳統戰鬥服- -油亮膠皮緊身衣,揮舞窄鋒狹長劍,美好身段曲線畢露,誰也看不出來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
一朵悽美的菊花劍芒盛開又彫謝,漫天瓣影風暴般肆虐,餘衍剛從精神渙散的狀態裡回復過來,一時之間也看的眼花繚亂,正要全力接招的時候,身後勁風襲來。
「齊天大法- -十萬八千裡!」
還會有誰呢?當然是橫野族的範姜昭慶,三十六歲的他矮小靈活,翻著筋斗環跳而來,不要以為這在賣弄雜耍,其實是殺傷力強大的重招,橫野族的發動血旋位於頭頂與腳底,唯有翻筋斗能够激蕩相距遙遠的血旋同時極大化,配合齊天心法,每一個翻騰都令範姜昭慶所凝聚的力量再攀高峰。
要是被他翻足十八個筋斗,餘衍也要大感吃不消。
在判斷出身後的範姜比身前的辛黛更具有威脅之後,餘衍索性無視於菊瓣劍芒掉頭對付範姜,凌厲的劍氣在眨眼之間數以百計往他寬闊的背上插,不過沒有一劍能够刺穿磐石彼得,這結果完全在預料之內,餘衍所憑恃的並不是自己護身勁的堅厚程度,而是蹤靡族自私狡詐的卑劣性格,他並不相信辛黛肯毫無保留地全力出手,而事實也證明他的想法正確,否則現在就該飲恨當場。
「汽車也才保固十萬公里而已,你就到此為止吧!」
閃耀著神聖光芒的右勾拳在夜色裡猶如流星般璀璨,餘衍順著轉身的弧度扭腰出拳,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嗙」的一聲,轟然巨響,還沒翻完第十個跟斗的範姜昭慶被轟斷三根肋骨。
重擊得手,餘衍卻大感不妥,此拳足以讓讓範姜拋飛,而範姜也應該要藉由拋飛卸勁減低內傷的風險,但範姜卻沒有那麼做?
縱然臉部已經因為痛苦而扭麴,範姜仍然硬撐下來,他像只小猴子似地在餘衍拳頭上,趁著餘衍還來不及回氣的當下,藉由靈活身法還有矮小優勢跳上餘衍肩膀,雙手拇指緊緊按住餘衍的太陽穴。
「齊天大法- -緊箍咒!」
細若鐵錐的斗氣從指尖釋放出來,餘衍登時頭疼欲裂,仿佛萬蟲鑽腦,顯然磐石彼得並沒辦法阻擋這種細微的入侵,餘衍下一秒就把範姜昭慶從肩頭扯下來,但頭疼現象並未見舒緩,而根據他自己的瞭解,這招齊天緊箍咒,最長可以持續一個小時毫不衰減。
「咿呀--!」
捧著額頭低聲嘶吼,餘衍暗叫失策,怎麼可以忘了橫野族最擅長變招,現在是悔之莫及,敵人不可能放過打落水狗的良機。
「火箭筒路線!」
狹著滿腹仇怨,司徒鴻仁第一個反攻,膝蓋化身為導彈,硬撼餘衍布滿胡茬的豪邁面孔。
「梣榖開山刀!」
凱勒的厚掌撮指成刀,重劈在餘衍後頸。這記手刀看起來沒什麼,沒噴煙也沒射光,感覺很低調; 不過如果看仔細一點,就會發現凱勒十分吃力,咬牙發勁幾乎要把叼在嘴裡的雪茄給咬斷,這份舉輕若重的不協調感,說明瞭這招绝不簡單。
「你真是個猛男啊,帥哥,這一劍如果還是傷不了你,下次約個時間開房間吧,嘻嘻! 你說好不好哇!」
辛黛巧笑倩兮地說著,蹤靡族人總是在取人性命的同時談笑風生,她拋媚眼的模樣十足是個蕩婦,揮劍的動作卻又十足是個殺手,而且她毫不注重什麼身份氣度,這一劍由下往上划,直取餘衍的胯下,實在是太不入流了!
顏面、後頸、下陰,餘衍三面受敵而且頭疼欲裂,現在除了全力鼓催磐石彼得做消極防禦之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功力催到底,倒十字印記的光芒也揮發到極限,白銀聖輝再度從餘衍身上膨脹擴散,比先前吞噬盧富海等人的規模還要壯大十倍不只,整個廣場有一半面積都納入螢銀的光暈之中。
氣勁撞擊又迸裂!
力場擠壓又反彈!
兩大陣營,四大強者,高等級斗氣與高層次奇異榮耀正面硬碰硬,廣場地板如臨浩劫,厚達三十公分的柏油水泥被整層刨掉,飛沙走石激射四面八方,亂流氣旋橫掃五百公尺。
當塵埃落定,夜色重新籠罩北橫之星,餘衍仍然屹立當場,儘管沒有明顯外傷,但面無人色,誰都看得出來他吃了大虧。
而對手,則站在十步之外一字排開,與他正面相望。
「呼--! 」來自中南美的軍火販吐出一口濃濃的雪茄煙:「這樣都打不死,真是條硬漢,可惜,只能硬到今天為止。」黑社會是男人以拳頭血汗論英雄的地方,連番激戰下來,他不禁對神父產生某種惺惜之情。
「是啊,真遺憾,開房間的約定恐怕要黃牛了呢! 」幸黛又拋出一個動人的美艷,放蕩卻毫不俗氣,連餘衍這種出家人也感受到某種男性本能在蠢動。
「快點收拾掉吧。」範姜昭慶不認為有什麼好說的,只想著賭錢:「天亮前應該還可以再開幾局」。
「我說過了,你會後悔殺了我堂哥。」司徒鴻仁大概之前講太多,現在反而簡潔有力。
「還講你堂哥?從剛剛到現在你`堂'個不停,你給我聽清楚,司徒能發死......死有餘辜......咳咳......」連說話的都會咳嗽,顯見餘衍內傷沉重:「我只後悔讓他死的太快,像那種垃圾中的垃圾,應該要受盡千刀萬剮才能死,否則死上一百次都不够」。
「媽的,死到臨頭還嘴硬」,司徒鴻仁撅起嘴角奸笑:「哼哼! 休想我會讓你死的輕鬆,先把你的四肢剁掉,餵食豬油拌飯圈養一個月,再來看看是否真能不後悔!」
餘衍單手撫摸自己的落腮胡放聲大笑,配合赤裸上身的形象,說不盡的粗獷豪邁:「屁話連篇,就因為這點小傷,還以為我會任人魚肉嗎?少做白日夢了,把眼睛給我擦亮點,今天你們都有福了,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基督五傷'!」
凱勒等人著實愣了一下,互相你眼望我眼,顯然都不曉得何謂「基督五傷」?太古遺族對教廷虛實本來就比較陌生,不過沒關係,他們並不在意,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們有八只手,餘衍已經是強弩之末,再強的奧義也無法挽回頹勢,只要步步為營,勝利最終還是屬於他們的。
想到這裡,別外洞天的四大執事都露出不屑的表情,正要反唇相譏,一陣濃厚男聲穿破夜色在廣場裡發響。
「省省吧,小餘,你已經傷的够重了,再弄什麼`五傷'豈不是更糟?」
包括餘衍在內,所有強者臉色鐵青,就像挨了一記悶棍似的。
他們全都自視甚高,認為沒有風吹草動瞞得過自己,現在居然等到人家主動說話才驚覺有人在旁窺視,大大傷害了他們的自尊與自信,更可慮的是,來者既然能够躲過他們的感應,表示修為至少與他們相若或更在他們之上。
這樣一個特級強者的出現足以左右接下來的戰局發展,在場強者一致轉頭往聲源方向望去,迫切想要知道來者的身份。
而在看清楚之後,他們臉色只會變得更加難看,因為來者不只一人。
「銅山倍達?! 」辛黛首先驚呼:「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