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崗聖保羅大教堂
漆黑一片沒有半點的聲響,禮拜堂內兩旁的空間實實在在的站滿了六百九十個穿著白底紅邊神官服的神父以及修女。人人的手上都捧著水晶燭台,上頭都有著一根完整且未曾點燃過的蠟燭。雖然談不上屏息以待,但也差不多了。
他們等待的對象目前正站在禮拜堂閉著的精雕巨門外,那是個年逾百歲的人瑞,「教宗」是全世界每個人對他的尊稱!身旁除了穿著紅底白邊神官服的八個人之外,還有一個年紀約在六十間與教宗穿著同色系服裝的中等身材老人,他是教廷日前發佈的下任教宗人選。
和藹慈祥的人瑞看著繼任者:「馬提!告訴我,什麼是真理?」
「神是真理。」
「什麼是一切?」
「神是一切。」
「你是誰?」
「我是神的僕人。」
教宗滿意的微笑,神情轉而莊嚴:「那麼………儀式開始吧!」
八人分兩邊推開精雕巨門,在眾人詠唱聖歌的聲律以及玻璃窗透進來的朦朧月光裡,為了獸血沸騰也為了世間所有神的子民,教宗踏出了人生中最後路程的第一步。
在太古之初,有一種生物霸絕世間,「死海羊皮卷」裡將之稱為太古獸人,它們擁有強勁的破壞力、殘忍嗜血的野性以及智能。雖然教典將之劃為一種生物,但基本上形象迥異的它們卻分為不同的種族,族類甚至達數千種之多。也正因為如此,在本性的使然下,他們互相爭戰、鬥殺。
就像我們所熟知的歷史一樣,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它們也不外乎如此。只是當它們停手時已經太晚,那一段亢長且無意義的相殘已經讓獸人的總數銳減至三十萬以下,唯一可慶幸的是,大部分的族類都保存了下來。看著族中彫零的血脈,悲哀的深痛使得它們的智能暫時壓下了野性,痛定思痛之下各族酋首探討出了此事的元兇,也就是讓它們狂亂的野性。於是,在獸人們的共識之下,它們進行了一項名曰「太古的盟約」的活動。
而關於太古的盟約,在羊皮捲上著墨不多,幾乎可以說是一筆帶過。就算集神恩海、神威獄的古學院士所堪研的考據文獻再加上兩院所囚禁的獸人後裔的認知,仍是無法確切明瞭那是一場如何的作為,僅能得知的是,在太古的盟約之後,大部分的獸人自世上徹底的消失,一夕之間地球上原本單調的生物系統變的豐富起來,也就是說,現在地球上一半以上的生物,包括人類本身在內,都是在太古的盟約之後出現的。
殘存下來的獸人們,或許是受了太古的盟約的影響,在外型上與人類一般。憑藉著這點,它們混雜在人類社會中,一同生活、工作、進化,甚至與人類混血通婚,不過這樣的例子極少。如果這些獸人遺族就此安份下去的話,絕不會有任何人排斥它們的,只是,在這些後裔中,有時往往會出現些充滿殘忍血性的變種,它們在普通人類社會中所造成的傷害是不可彌補的。除此之外,全體的獸人遺族們,每隔一段時間體內的斗性就會甦醒,在這段時期中,它們會循著某種不可思議的規律,去和同為獸人的對手戰出勝負,據聞,最後的勝利者將冠上「獸皇」之名,平時散居各地的獸人們也都得聽從它的指示和差遣。這,就是「獸血沸騰」。
在飽經突變獸人的摧殘和獸血沸騰的動亂之後,普通人類中也出現了具壓制力的佼佼者!一個行旅各處的游者「達司丁」在地中海受聖靈洗煉,學曉了強化體魄的方法和導宇宙能量為用的咒文。他一路走來,集結了近三百位對獸人深惡痛絕的害者,他把自己所會的傾囊授與,自然而然的,一支被旁人稱之為「獵獸團」的旅行群體就此產生。自那時開始到基督誕生為止的七千年,這支獵獸團和後來的繼承者,成功的抑制住十七次的獸血沸騰,而擊殺、捕捉嗜血獸人的數目更是難以算計。
七千年十七次,整除的話平均四百多年獸血沸騰一次,但事實上並非如此。這是有關於獸人的另一個謎,獸血沸騰的時距沒有一定,目前已知最短的時距是一百二十年,時距相差最遠的甚至有長達兩千多年的紀錄。兩院對此曾下過苦功,在窮極天文、地理之後,所得到的仍是無解。而兩院的誕生以及咒力的被禁制,原因,就出在這沒有一定的時距。
在第十七次獸血沸騰後的九百年開始,獵獸團的後輩漸漸忘卻了使命,擁有神力的他們,為了私慾開始對普通人施用咒文,甚至想建立一個極端控制的霸權,當然!團中也有始終守護著傳統公理的反對一派,自此,獵獸團開始了長達七百年的分裂,憑著法力無邊的咒文和堅逾精剛的體魄,他們帶給了世人劇烈的動盪。
巧的是,在那段內哄的歲月裡,除了偶而幾個嗜血獸人冒出來搗蛋之外,獸血沸騰竟然都沒有發作。妙至毫顛的,在世上的各種文化體系尚未衍生出「紀錄」這回事以前,太古獸人這個名詞被逐漸褪去的時光給磨滅,取而代之的,是被獵獸團的後人們,以魔法與咒文所填塞滿溢的神話時代。
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獵獸團的咒文來自於聖靈,於是,距今兩千年前祂降下了基督,以超卓的無上大能力收伏所有獵獸團的傳人,並於西伯利亞以及冰島建立兩座修道院,封印咒文的神力於其間,除了療護和輔助性質的咒文之外,其它類別的咒文只有在封印被揭開時才能在世間展開,否則一律只能在兩院中產生作用。
時至今日,科學取代了魔法,神話時代的事跡因為不可考而被當作了古人的癡想以蔽之,獸血沸騰也在世人來不及發覺前,被兩院暗地裡無聲息的抑止,一切一直是那么的平靜,但該做的總是要做,又一次的獸血沸騰即將開始,所以,揭開封印絕對勢在必行。
聖歌的詠唱早已停止,聖保羅教堂內回復到先前安靜無聲的境地,教宗張開雙手默念祈禱文,黑暗中,巴掌般大小的紫水晶材質十字架,自這年逾百歲人瑞的胸口浮現,如水似流沙的泛出聖潔的光芒。
這,便是自受冕以來,就一直存放在教宗體內的封印,同時,也是教宗生命力的凝聚。捧在兩掌之間,在那完美平滑的表面,教宗似乎看到自己超過一世紀的回憶掠過;幼年時在愛爾蘭受戰亂所顛沛、被紅十字救助團送到教會、第一次嘗到麵包的滋味、學會寫自己的名字、與坎波納的良性競爭、心愛女孩的棄世致使自己成為神職人員、近百次促達和平協約的簽訂、還有…還有好多啊………
教宗的面容古井不波,沒有絲毫的畏懼與不捨:「奉上帝之名,救。贖。世。人,阿們。」「啪!」的一聲,雙掌合十拍碎紫水晶,煢營的光點自教宗指縫間溢出,呈放射狀的逐漸向外擴散。幾乎是同一時間的,禮拜堂裡六百九十九個神職人員手上的六百九十九支白色蠟燭,一齊點燃照的滿室洞亮!
這一瞬間,遠在世界另外兩端的兩座修道院,同時發生了變化,院內圍牆裡的每一吋土地放射出可轉黑夜為白晝的強烈光芒,難以計數的一道道聖輝好似千萬條銀蛇亂竄,這些乃為咒力,它們的目標是神恩海以及神威獄的每一位院士,大部分的流光都脫出修道院的範圍向無垠天際流去,只有少部分的流光鑽入修道院的建築物中與為數不多的駐留院士結合。
無論是身處於哪裡,這一天,全世界的院士們都感覺到了自己體內滿蘊著神聖的力量,這種強大的感覺令他們有著一定程度的喜悅,但他們卻是悲傷的,因為另一方面來說,封印的揭開,也就代表著猊下大人的殞落。
而最為教宗感到悲傷的,就屬此刻置身於地窖裡秘修的神恩海掌院了,當代表著喪帖般的神聖力量透過石壁灌入他的身體時,已經一年多未曾開眼的他,緩緩睜目,淡淡說道:「保羅……吾友啊……」就這麼幾個字,道盡了兩人幾乎橫跨一世紀的交情,語畢雙目緩緩的闔上,再度進入無明渾沌的精神層次。
肅穆的氣氛中,聖樂大奏帶起聖歌啟揚,一直站在教宗身後的馬提自始至終也沒有眨過眼皮,因為他在見證!他要把眼前這偉大領航者的身影烙在腦海裡,畢生也不會或忘。
紫色的光點在虛空中逝斂,教宗佝僂身影沒有動作,再也不會有動作了。
上午的第二節下課,鐘聲剛敲,梁圖真溜煙也似的跑出教室。
「昨天放曉蕾鴿子,又不能跟她說我幹嘛去了,以她的個性一定問個沒完,唉啊!都是這什麼鳥麒麟嫡裔的轉生血統害的。」
開學的第一次上課,教授通常不會略過點名的程序,在要避開副會長的質問,又不能翹課的前提之下,獲得魔力還不滿三個月的男子,只好在下課時躲起來,上課時晚點進教室。
課堂休息的時間短的可憐,能躲的只有一個叫「廁所」的地方。男廁不像是女廁,幾乎是不會有大排長龍的時候,客滿的機會也很少,像現在就一個人也沒有。
梁圖真隨便選一間關好門坐在馬桶上,無奈的等待時光的流去。
「這樣搞不是個辦法,得編個理由才行!」就在梁圖真絞盡腦汁的當下,門外傳來腳步聲,聽起來應該有兩個人。
「康凱那小子的臉色,這兩天怎麼那麼臭啊?」
「還不是為了新上任的學生會長。」
「干他什麼事?」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以前有過過節的樣子。誰都一樣啦,自己不爽的人成了學校的知名人物,當然怎麼都看不順眼。何況又是康凱那種人。」
「嘖嘖!沒有錯,跟他認識到現在,我實在看不出來他有哪一點是慷慨的,簡直吝嗇的要命,不但跟人爭來奪去,上次他的五塊錢從樓上掉下來卡在樹幹上,他老兄居然想從陽台飛身過去揀錢。真是敗給他了。」
「那件事我記得,後來訓導處的人還質疑他到底是怎麼考進來的,居然連生命大於五塊錢也算不出來。」
「惹上這種人,學生會長倒霉囉。」
在水龍頭的沖刷聲之後,腳步聲逐漸遠去。梁圖真滿臉疑問「學生會會長好像是我,可是,康凱是誰呀?」鐘聲饗起,梁圖真推門而出,雖然沒有幹些什么,但經過洗手台的時候還是習慣性的沖了沖水。
步出廁所轉入長廊,梁圖真暗叫不妙!副會長正傾靠在牆面上等著他。
橫條紋的上衣搭配卡其褲,今天的關曉蕾看起來精神奕奕:「連續兩節都跑洗手間,腸胃不適嗎?」
學生會長微笑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自從上次學生會議喝了杯葡萄汁之後,肚子就一直怪怪的。」
「貧嘴!昨天下午說好要去拜訪各社團的,為什麼沒有來?」
有些事始終躲不掉:「呃………也沒有什麼…只是……」
「不准支唔!」
梁圖真作勢要邁開步伐:「那………待會再說好了,現在上課了耶。」
「不要撇開話題!你放心,這節課教授請假。」
又歎了口氣,在姿態上自己似乎永遠都被壓的死死:「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對於失約這件事,我很抱歉。」
直接了當的幾句話,堵住了一向精於嘲諷的少女的嘴。她的表情沒有多少的變化,無邊框眼鏡底下的明亮眸子輕輕的眨了眨,沉默,持續了良久「嗯……我接受,現在可以去拜訪了吧。」
「沒有問題!」梁圖真會心一笑。
警報解除,氣氛整個輕鬆了下來,兩人並肩往教室走去:「曉蕾,你知道我們學校裡有一個叫康凱的傢伙嗎?」
關曉蕾點點頭。
「他是哪一個系的學生。」
「電機系,跟我們同年級,同時也是籃球社的社長。你不會忘了那件事吧?」
臉上泛著些微的莞爾。
「哪件事?我應該要對他有印象嗎?」
「真受不了你的記性,連那么有趣的事都會忘。二上的時候我們不是擔任康樂幹事嗎?那時候提案舉行鬥牛比賽,由你負責接受報名。康凱是排第一個登記的,在填完該有的資料後你問他隊名,他說暗魔隊,結果………」
梁圖真輕拍額頭接續下去:「結果我寫成『按摩』隊。比賽當天亮計分版的時候圍觀的人都在笑,最後他們以相當大的差距敗北收場。我的天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曉蕾!」
「還有什么想不起來的嗎?」
「不是,麻煩幫我把籃球社從拜訪的名單裡劃掉。」
關曉蕾版扳起臉孔:「站在副會長的立場,我不同意這樣做?」
「算我欠你一次!」學生會會長懇求道。
「那就另當別論了!」轉瞬又是狡獪笑容,心中開始盤算如何好好利用,可以預見的是,梁圖真一定會為此後悔,絕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