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三岔口　

　　　亞特羅羅半山腰。

　　　我們正以等同於更新速度一般的龜速邊清怪邊向上挪動……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轟隆，有點像白城海灘夜晚的海浪聲。

　　　轉頭看了一下，看來不是我的錯覺，他們幾個明顯也聽到了，全都一副莫名的表情。

　　　沒有系統提示，沒有任何異像，不知道聲音哪來的。

　　　謹慎的觀察了半分鐘，仍然沒有變化。雖然轟隆聲一直不絕，我們決定不管了，繼續前進。

　　　又過了大概1分鐘，卡卡的消息突然來了，他似乎是在狂奔中說著話，很急切，「快找地方躲！快！」

　　　我正想追問緣由。

　　　雪2猛拉我一下，一臉驚駭的指著上方。

　　　我轉頭朝山頂一看。模模糊糊不太清楚，遠處似乎有一條混濁的白線，並不粗，白線邊緣還在湧動起伏。倒是海浪般的轟鳴聲逐漸清晰了些……

　　　靠！我猛的反應了過來——

　　　雪崩！

　　　「狗日的！……快跑！」猛拉一把還在傻愣愣朝上張望的崔三，我緊跟著雪大他們往山下狂奔。

　　　轟鳴如雷聲一般越來越近，我一邊狂奔一邊時不時回首觀望。

　　　雪線越來越粗，漸漸已經能看清模樣了。

　　　滔滔雪浪席捲而下勢若奔馬，上緣居然比山上那些數十米的巨木還超出少許，一路摧枯拉朽。大片的松林轉眼之間就被吞噬，如倒伏的蘆柴棒一般被折斷，然後裹挾著一起衝下……

　　　稍一忖度我就知道，要想在被淹沒之前跑下山是來不及了，比速度肯定比不過……

　　　「別跑了！找地方躲！」我大喝一聲叫住了前方狂奔的雪家三人。

　　　他們幾個一看後面，立刻也明白了肯定逃不脫，之所以仍然瘋頭瘋腦的跑只是不甘心等死而已。

　　　可哪有地方躲啊？幾個小丘般的大石頭被洶湧的雪線輕輕一帶，立刻就歡呼著一同泥沙俱下，根本找不到東西遮擋……

　　　狗日的，這他媽是活生生的三光啊。經這麼一衝，這山上什麼都剩不下。

　　　「回頭！去剛才上面那個雪怪窩。」我當機立斷道。

　　　「可那裡全是怪，去那也是一樣送死啊。」雪大雖然這麼說，還是跟上了腳步。

　　　我沒有解釋，他們應該都能想通的。對上怪物還有些希望，在這連掙扎一下都不可能。奧蘭克火山爆發那次已經給人足夠的教訓，在自然的偉力面前，我們都只是一隻隻螞蟻而已……

　　　狂奔……再狂奔……像少年啦飛馳……

　　　情況比預料的要好得多。這是個開在山側的孔洞，有些粗糙似乎是天然生成。洞裡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寬闊，但似乎要深得多。洞頂的冰稜與兩側有些潮濕的灰暗石壁，令這裡看起來有點像喀斯特地形的那種溶洞——儘管我知道冰稜與石鐘乳是兩碼事。

　　　大概是同樣感覺到雪崩的威脅，先前我們經過時見到的一小群雪怪不知道跑哪去了。要不然我們一下子還真對付不了那麼多接近50級的怪物……

　　　進洞之前，我再次扭頭朝山上看去，雪浪已經很近了，甚至可以看到衝撞中濺起的夾雜著烏黑泥石的雪沫，就像猙獰的巨獸張開了大嘴猛撲過來……我再次慶幸自己的正確判斷，如果剛剛選擇了繼續逃的話，即便是騎上機械鳥速度都不夠……除非騎的是劉翔……

　　　崔三見我仍站在洞口出神，叫了我一聲。

　　　我戀戀不捨的往山頂看了最後一眼才進洞……

　　　有些不對！往裡走了幾步又回頭去，朝上仔細一看。果然！我說怎麼看著彆扭嘛——山頂哪去了？

　　　大多數的高山的山頂都有一小段白色，就像蛋糕上的一點奶油般，那是因為海拔過高氣溫降低而導致的積雪帶。亞特羅羅山雖然地處寒帶，但遠遠望去，山頂以下仍有些巖土色的黑斑，只有頂峰那一小截是純白的。可如今，那段純白的山頂不見了！即便是雪崩也不該把整個山頂給崩掉吧？有問題……

　　　一番心驚肉跳過後，眾人都癱坐在洞中休息，順便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這場雪崩突忽其來，實在有些莫名。

　　　雪浪來臨時的轟鳴震得整個洞穴都嗡嗡作響，海潮般滾動的悶雷中，間或有樹木折斷的喀嚓和刺耳的碰撞聲。先是一堆堆夾雜著泥土和爛樹枝的積雪湧進來，隨後一聲蓬地巨響，洞口被一塊巨石給堵上了。

　　　洞中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但仍有絲絲熒藍的幽光通過隨處可見的冰稜折射過來，光線很弱，似乎還微微閃著，如水晶宮一般奇異瑰麗。同時也令人好奇光源在哪。

　　　但此時我腦中想的卻是——這場雪崩是否也在九淺的計劃之中呢？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哈哈。

　　　不知道卡卡怎麼樣了，他那聲報急之後就沒了聲息……

　　　沒想我通話剛一接通卡卡就說，「看地圖。」

　　　我依言打開地圖一看，地圖顯示我們所在的區域已經不是原本的「亞特羅羅山」，而成了「水晶通道」！

　　　水晶通道？我抬頭看了一下晶瑩的洞壁，倒是很形象呢。我往裡面看了看，果然，這個洞深得很，原來是條隧道的入口……

　　　而代表卡卡的隊友標誌居然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左上方。

　　　我連忙追問，「菊花會的人呢？死光了沒？」

　　　「沒有，一個都沒死。」卡卡答道，「我跟在他們屁股後面鑽進一個雪妖洞，看他們方向似乎是往地圖正上方去了。不過後來我被一隻雪妖追殺，就跟丟了。你們也小心點，雪妖的感知很高，我隱身被看破了。」

　　　「跟丟了就算，你先過來跟我們匯合吧。路上有危險就喊。」我考慮一下答道。

　　　對於卡卡的能力我一向是十分信任的，即便不靠隱身技能，只憑他現在駭人的速度，在他的操作水準之下逃命還是綽綽有餘的。當然論戰鬥能力的話他單條一隻同級的怪物都吃力得很……

　　　原地等了一會，看著地圖上那個高速接近的綠點，我喊起了還坐著的幾個傢伙。

　　　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往裡走，走多遠算多遠吧。

　　　雪大結束了通話，朝我道，「菊花的那賊說山頂不見了。」

　　　我已經知道這個消息，還是追問了句，「他有沒有看到怎麼沒掉的？」

　　　「他說好像是融化了，整個山頂的尖尖大概全是冰塊做的……還有他說現在的山頂很平，像是刀削出來的一樣。」雪大說著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就是說，原本這座山看起來是個三角形，現在變成了梯形？

　　　卡卡來的時候屁股後面還帶著兩隻雪妖，這兩隻應該是離得比較近的因此還跟著，其他的尾巴大概早就被卡卡的高速擺脫了。

　　　「崔三別出手！」卡卡一邊衝過來一邊大喊。

　　　雖然不明所以，崔三還是照做了。於是我們幾個迎上去，卡卡跑到隊伍後面邊補血邊跟閒著的崔三聊天。

　　　打了幾下就發現雪妖很菜。48級的人型怪，雙腿浮空，走路用飄的……造型跟鷹身人女妖差不多，只是渾身白得滲人。雪妖的魔法攻擊似乎花樣很多，但是殺傷力太小了。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上被附加上好幾種負面狀態，血卻沒掉幾格。而雪妖本身大概因為是施法類模板，物理防禦和HP都很低，沒幾下就被我們解決了。還暴了一件46級的白板褲子……

　　　我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身上一共帶著「遲緩」、「麻木」、「衰老」、「疾病」四種DEBUFF，其中實際效果最顯著的是『麻木』，令我們攻擊的MISS幾率增加不少，但這也僅僅只是拖延了一會時間而已。術士型的怪物。

　　　但卡卡不會無來由的喊那句，因此當我們打完之後，卡卡解釋道，「這玩意身上帶法術反彈的，法師不能碰，我看到菊花會的法師吃了不小的虧。」

　　　我們恍然——幸好崔三沒出手，要不一下就把他自己給秒了……

　　　「這玩意跟什麼怪配？」我問道。很顯然，這種輔助型的怪物不可能單獨生存。

　　　「一種冰凍殭屍樣的怪，移動很慢，皮硬攻高，都被我甩脫了。」

　　　移動很慢麼……那倒不錯……

　　　藉著點點幽光，我們一行人馬摸索著往通道裡面探去。我們5個感知都比較高還可以將就，只有崔三一直喊著看不清。但我又不准他扔奧術飛彈來照明，卡卡身上有火把，也沒點起來。在這種地方，除非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那是逼不得已。否則的話，成為光源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因為洞壁不夠寬闊，前進的速度不算快。如果只有雪妖跟冰屍的話，我們原可以不理他們一路衝過去。但後來路上逐漸又冒出些別的怪物，包括跑得很快的大雪怪和一種有點像刺蝟的小獸。而地形因素又使得冰屍移動速度上的劣勢不那麼明顯——三四隻怪物並排就可以把通道完全堵住。因為一開始的冒進，我們屁股後面跟了長長的一串火車，好在崔三的第三個霜晶終於打出了冰凍效果，要不就全軍覆沒了。

　　　這裡的怪冰抗性實在太高，再加上等級差距，崔三的技能效果大打折扣，雪大他們三個就更不用提了。我的沖盾還好些，可惜我扛不住這麼高級的怪。

　　　瞎頭瞎腦闖了有兩個多小時，按照位置估計的話我們現在應該是處於山腹之中了。

　　　我們面臨一個嚴重的問題——補給不夠了。他們幾個的藥水和食物飲料都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我還好些，因為負重高所以事前準備得比較多。但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倒不是怕死，我們幾個向來視死如歸——只要有賺頭。問題是一旦掛回去這裡的好戲就沒我們的份了。

　　　這時候就看出我們這支隊伍的致命弱點——少了個奶媽。也只能說有利有弊，多個牧師的話我們的前進速度必然受到拖累，只能按部就班的硬推過來，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跳躍式的前進。現在的隊伍裡，我和崔三兩個跑得稍慢，但我們兩個都有各自必不可缺的限制型技能，我的盾是單體限制，他的冰是群體限制，而卡卡和雪家三個弓手都是天生的飛人，崔三這個敏法因為少了職業特有的加速類技能，也只是稍慢而已。即便是相對來說最慢的我，速度跟那些牧師比起來也是遠遠超出，而我即使稍稍落後，時不時一個衝鋒就可以追上去。

　　　但人就是這樣，在這種需要牧師的時候就只會看到奶媽的種種好處，而無視可能的不利影響。

　　　水晶通道裡岔路很多，但卻並不繞人，因為這些岔路往往不長，兜一個小圈子又兜回原來的路上。因此我們只需要保證大方向不出錯就行，殊途同歸嘛。

　　　此時我們都坐在一個沒怪的岔路口休整。這個岔路口明顯是個分水嶺，因為再往前的怪物種類又變了。前面不遠處那只上半身直立的蛇形怪物我們連它的名字都看不出來，自然不敢輕撩虎鬚。

　　　「問問那個賊，他們公會的人馬在打什麼怪。」我朝雪大說道。

　　　「……唔……長得像蛇的遠程怪，好像就是前邊那只的樣子。他說他們公會也沒人能看出這種怪的名字。」

　　　菊花會最高的應該有四十6、7了吧……該死，這麼說這東西至少是60的怪……而且還是遠程攻擊？靠！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麼高級的遠程怪，再加上這種狹窄地形，之前的戰術顯然沒用了。兩隻怪的一次齊射大概就能秒掉我們隊伍裡的任何一人……

　　　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識到當前進退兩難的處境。於是都沒心情扯淡，洞穴中一下子出現了片刻難得的安靜，崔三依然萬年不變地一臉好奇四處張望，雪家三個都看著我和卡卡等待我們做決定，卡卡歪著頭眼瞼下垂不知道在思考什麼……氣氛有些尷尬地沉默……

　　　我心裡歎了口氣，正準備站起來宣佈決定——一隻一隻的引，硬推過去，走多遠算多遠……卡卡突然朝我一擺手，然後食指嘬在嘴前做了『噓』的姿勢，隨即單手掩在耳後表示『聽』……我話還沒出口又被吞了回去，這小子搞什麼飛機，玩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