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資料片動畫　

　　　公測結束的那一刻我在煉金房。

　　　沒有系統消息，誰也沒料到公測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來結束。事後想來，這種結束方式繼承了沉淪這個運營團隊的一貫風格——也就是盡可能的令所有的事件以沉淪世界本身的理由去進行，而淡化遊戲公司的存在。說白了，也就是「多編故事，少放服務器消息。」這種做法當然是值得稱道的，尤其對許多白蘭地那樣的RP玩家來說。

　　　當時我已經完成了給雪大雪二他們的三套弓手首飾，正在做唏噓的。先前我特意向崔三要來了他倉庫中僅存的所有的金樺木，準備驗證一下那個猜測——關於攻速屬性與金樺木之間的聯繫。

　　　值得慶幸的是，失去神恩後我的製造水準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這讓我想到初學煉金術時在東郡圖書館看到的那句話：「煉金所借助的本就是不可捉摸的造化之力，即便是神，也不能完全掌握它的規律。」所謂造化之力，也就是沉淪世界從創立起就被設下的基本規則。

　　　這表示，凱薩蒙裡奇也就是個厲害點的高級首飾匠而已，他並不能決定世間一切工藝過程的「失敗」，而只是可能有助於「成功」。

　　　如果要類比的話，「凡人煉金師——煉金相關眾神——造化衍生的煉金術」，這三者間的關係有點像「德魯依——自然之神——自然」。

　　　晨曦之主蘭森德雖然身披「自然」的神職，但他從來不能掌握與駕馭自然，而只是比其他人更為瞭解也更為親近自然。精靈德魯依們信仰蘭森德的原因，也僅僅是因為可以得到更好的方式去追求自我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德魯依們通常追求一種與自然合為一體的超然而神秘的靈性，並不主張控制自然。

　　　這也是為什麼獸人不需要信仰蘭森德也同樣可以成為德魯依。獸人德魯依與自然溝通的方式並不像精靈那麼溫和，獸人的方式代表的是真實自然的另一面——弱肉強食。

　　　精靈們的預設立場是將最初的自己當作隔離於自然之外的存在，因此他們努力令自己融入自然；

　　　而獸人從來就當自己是天然食物鏈中的一環，羊吃草，狼吃羊，獸人既吃狼又吃羊，還吃果子和植物根莖，他們認為自己的做法本身就代表著自然最本質的規律，不需要去刻意強調什麼「和諧」。

　　　這也就是所謂的守序與混亂。但哪個是真正的守序，哪個又是真正的混亂，其實並不一定說得清。

　　　當然，這並不代表一個獸德就一定不能信仰蘭森德，比如那個「變形金剛」就是，只是這樣的傢伙不太可能被貧瘠大陸接受。那些投錯胎的玩家如果堅持自己的立場，那麼最終只能走上叛離之路，比如不小心出生於貧瘠大陸的動物保護主義者。

　　　因此德魯依實際上是一個中立的職業。

　　　與德魯依背道而馳的是所有聖職者和法師，比如聖騎士與牧師——當然這裡的「聖職者」指的並不僅僅是光明的那些，也包括信仰黑暗和其他的。籠統的說，德魯依厭惡的是一切對「抽像理想」而非「真實世界」的虔誠，比如刻意的榮譽、過分強調的正義、憑空捏造的理想、不知節制的狂熱……因為這些東西都不是自然本身創造的，而是由人類硬生生拔高出來——看起來似乎德魯依都是樸素唯物主義者，與一切上層建築格格不入。

　　　言歸正傳，我正在煉金台前專心的做功課時，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背景音樂。我的第一反應是又來祥瑞了！但馬上醒悟不是，因為我正在將那些大塊金樺加工成煉金可用的小份材料，並沒有製造什麼曠世奇珍。那就有些奇怪了——我煉金之前當然不會忘記關掉所有音樂和消息提示，那麼這音樂是怎麼來的？

　　　細聽這音樂，還真夠駁雜的，甚至讓人懷疑這是在諸多古典交響樂名篇中每首各挑5秒串燒起來的……那感覺就是活生生在告訴你——「這是個歷史性的時刻，天上的眾神都在關注這一刻。」

　　　我立刻翻查消息清單，還沒來得及查看，眼前一黑又一亮，系統提示音：

　　　「進入資料片——『希瑞克的覺醒』。」

　　　我發現自己除了退出遊戲，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安心看著系統安排的小電影——

　　　「很好……」這是一個蒼老而平淡的聲音，並不響亮，但這兩個字出口的一瞬間，似乎整個世界都能聽見它們，而時間也在這一刻停止。

　　　輝煌的宮宇中，漫溢著柔和的白光，滿身神聖氣息的白袍老頭突然從思考中驚醒抬頭，似乎聽到了什麼，匆匆從寶座上站起，走向大殿中央的鼎狀水池。老者在水池上方伸手一抹，鼎中乳白色濃霧捲去，顯示出的是一片枯草連天的荒野。

　　　鏡頭轉換，昏暗的宮殿，黑暗的王座上，那個模糊的身影發出一聲輕「咦？」隨後如出一轍的伸手一抹，黑暗中憑空出現的光圈裡，同樣是那片荒野……

　　　隨後鏡頭越換越快——

　　　身著耀眼鎧甲的威武矮人不安的來回踱步，每一步都發出沉悶的鏗鏗聲，矮人身邊幾個衣著不一的精靈老頭恭謹而又焦慮的看著他，「閣下，我們是不是應當阻止他？」；矮人有些暴躁的回答，「怎麼阻止！？嗯！？那個瘋子早已太強大了，而且他還擁有那兩塊該死的石頭……」

　　　幽暗的背景中，一個容貌美麗但面色有些僵硬死灰的黑衣少女有些不安的皺眉，然後轉頭以忐忑的語氣問，「那拉亞霍殿下，他會不會……」

　　　少女所問的對象是她身邊那個藍灰色幽影，鏡頭轉過去之後可以看出那是只巨大的幽靈，幽靈用飄忽的聲音答道，「艾什拉，你不必擔心，那個人……將不再需要謊言。」

　　　另一旁坐著的那個被熊熊烈火包裹全身的火紅色身影，聞言後喉嚨裡發生一聲不屑的「哼」。

　　　鏡頭再換，面容冷峻的黑甲刺客緊皺眉頭，似乎與那黑衣少女有著同樣的擔心，片刻沉思後身影迅速模糊，似乎那裡原本就只有一團空氣；

　　　又換，衣著鮮艷的紅髮女子大驚失色，喃喃自語不知所措，身旁一切色彩變幻不定，難以捉摸；

　　　再換，一個巨大而恐怖的背影開始哈哈狂笑，震耳欲聾的聲音中透露著無窮的暴虐；

　　　還有歎氣的……歎氣者是個一見就讓人覺得睿智而博學的老頭子，他身後站著一個擁有淡藍色皮膚、滿臉浪蕩不羈的年輕精靈，「父親，這個瘋子值得您如此關心？」老頭又歎了口氣，點點頭，「這個瘋子明明意識到自己已經瘋了，但他卻不打算恢復正常，而決定將所有人都變成瘋子；他明明知道這樣做是在自我毀滅，但他似乎打算與這個世界同歸於盡……」

　　　……

　　　一張張或憂慮或淡然的面孔閃過，有的輕輕搖頭，有的只是鼻子裡嗤了一聲……有時候甚至不出現任何人物，比如只是一片波濤起伏的空蕩海面，驀然掀起一道沖天巨浪，將鏡頭吞沒……然後又是一線連綿不盡的高山，群山深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龍吟，驚起無數飛鳥……

　　　畫面變幻的速度漸漸快得令人無法看清，變成滿眼銀灰色的碎星，彷彿正在穿梭時空的隧道前往另一個位面，終於，畫面定格下來，並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