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二十章 席織妖
葛沮定楮向來人處望去,只見一個年紀二十出頭,身材高大,膀闊腰圓,雙眼放射著刺眼的光芒的大漢向他走來。又見那大漢身穿騎軍軍服,滿臉又黑又密絡腮胡子,最顯眼的還是他左臉頰上那條暗紅的刀疤。
大漢虎步來至葛沮身前,立正向著葛沮行了一個軍禮,用洪量的聲音說︰“鄙人,吉州安江張銳,不知葛大人降臨寒舍,有失遠迎,但請恕罪。”
葛沮觀其形、听其音,心想︰果然是一條好漢,只是那臉上的傷疤太磣人,身上還透著一股讓人不容逼視的威嚴,看來這位爺的確象是傳說中的一樣,是個勇猛之士。
葛沮抱拳對張銳深施一禮︰“爵爺客氣了,愚遼州慈江葛沮,前來拜見爵爺。”施禮中的葛沮,能看見身前張銳腳踏著嶄新錚亮的馬靴。這一高一低之中,更顯得葛沮的弱小。
“哦?原來葛大人是慈江郡人氏。來,來,請坐。”張銳一把將葛沮拉起,請他入座,態度甚是熱情。
原來張銳在後面更衣的時候還是有些不高興,董小意邊為他換衣,邊又在勸解︰“銳郎,你的處世之道應該轉變。你應該尊敬比你地位高的人,願意同他們一起高升。地位比你的人,你應該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這才能表現出來你的氣度和宏德。如是你氣勢凌架于在你之上的人,而對你之下的人,又很蔑視的話,你離災也不遠了。”
張銳不是听不進意見之人,董小意說完話語之時,張銳就猛然省悟,隨即調整心態出來見葛沮。
雙方落座後,葛沮見張銳坐姿端莊,腰挺背直,雙腿叉開,仿佛正騎在一匹戰馬之上。心想︰不愧是騎軍出身,只看坐姿就可知曉。
“葛大人,鄙人傷勢剛好,正說這兩天去拜訪您的,誰知勞您大駕先到鄙人草居探訪,實在讓鄙人感到慚愧。”
張銳的態度使葛沮深感驚詫,他原本以為向張銳這樣出生入死的猛士,會表現的粗魯不堪或者是對自己不屑一顧,哪知他卻會如此的禮儀得體。心仲次感嘆︰真是不愧是世襲家族出身,自是從小就懂得謙恭有禮。
“爵爺客氣了,愚禮應上門拜訪。向爵爺這樣的勇猛之士,愚已是神往已久。只是平日公務纏身,一直到今天才得有空閑前來拜見,望爵爺勿怪!”所謂轎子眾人抬,張銳禮貌熱情地接待葛沮,葛沮當然也不是不懂雕儀之人,謙讓之語自然奪口而出。
“哪里,哪里。葛大人一郡之首,是何等尊貴之人啊?怎能說拜見?葛大人能屈尊喇舍,已是鄙人的榮幸。好!葛大人,我們不要再說這些謙讓之語,您能來,鄙人真的是很高興,今晚鄙人略備小菜,葛大人如不嫌棄,就留下來同鄙人一飲如何?”張銳爽朗地笑著說。
“愚,略坐會兒就走,不是愚不肯留下,只是晚了怕趕不回城去。”葛沮說的是實話,返城至少需要六七個小時,晚趕路的確不便。
“那就屈尊留在寒舍一晚,鄙人很想與葛大人一談。”說罷向外面喊︰“來人!”
廳外候著的奴婢進來,張銳說︰“去收拾一間客房,再吩咐廚房今為葛大人設宴。”
“是!主子!”奴婢答應告退。
此時葛沮也略微知曉了些張銳的脾氣,粗細兼備。他知曉自己趕路回城不便,就出言挽留,但又不得自己答復,便吩咐下人準備,也可見他的直爽。
“葛大人,您的家鄉在慈江郡,這次叛亂沒受什麼影響吧?”葛沮正在低頭想著的時候,張銳開口問他。
“多謝爵位關心,愚家人都在玄州,產業也多在吉州。所以並沒有受到亂之災,只是愚的兄長不肯參加叛亂,便遭遇不幸。唉!可憐大哥一家五十余口,都被那些可惡的叛匪殺害。”葛沮說道這里,內心隱隱作痛。父親去世後,大哥繼承了家族的產業,沒有想到全在這場災中充當了匪資,化為烏有。
“是啊!這次遼東四郡的叛亂,讓多少無辜的平民百姓遭殃。我等身為朝廷之員,就應當早日完成平叛,還百姓一個和平的盛世。”張銳感嘆地說。
“是啊!好在此刻高句麗人已經全部撤到東部,慈江和大江兩郡得以光復。從愚之見,一兩個月之內叛亂必將結束,不過遼東四郡遭此災,怕是用十年光景也不能恢復原貌。”葛沮輕拍著案幾感嘆。
從家鄉逃出來的人,已經對他說了發生叛亂時的情景。青壯大多被裹挾加入偽高句麗軍隊,田地空閑沒有人去種,富家財物被一搶而空,奸擄掠隨處可見。加之帝隊大肆屠殺和拍賣俘虜,更讓遼東四郡人口大量流失,叛亂平息後,自是不容易恢復。
“葛大人,您是遼東人氏。您說說,是否那里的大多百姓從心里娃帝國,而願意遼東獨立?”張銳對此不解,很想了解當地人的真實想法。
“遼東四郡之亂的根本,不是百姓對帝國政策不滿,那里也是輕徭薄稅,百姓均可得以溫飽。只是當地的大多數人自卑心理極重,加之地域歧視嚴重。所以長期累積的怨恨,一旦有可以宣泄的地方,自然會暴發。就如這次叛亂,看似源于矛盾積累之後的爆發。但以愚見,也可是說是人為之。”葛沮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說。
“還請葛大人賜教。”張銳很想知道叛亂的真正起因,于是繼續問。
“爵爺,以愚之見這次叛亂之源,是因酷吏所逼迫。不是那名酷吏,又怎能有這場災呢?吏當以寬宏為道,體民為責。縱然是略有貪污,也不會造成如此大的害處。所以愚見,治國當視嚴酷苛政為第一大害,它的危害遠遠勝過貪污數倍。只可惜……”葛沮見張銳待人真誠,不知不覺就將他當成自己多年的好友,向他道出了肺腑之眩
張銳知道葛沮的話沒有講完,但他已經明白了葛沮的意思。不過,張銳還是有不同意見,從表現上看,嚴酷苛政的確比貪污危害更大,但貪污是慢毒藥,它會慢慢的腐釋掏空帝國,其遠期的害之深、範圍之廣,非苛政所及。而苛政象劇毒,只是一次爆發,就可能取人命。
這只能說葛沮的眼光還炕到那麼遠,如果自己不是有前世的知識,恐怕听了他此番話後,也會同意他的意見。
不過葛沮還是有些頭腦,現在帝國對貪污懲治甚嚴,但對苛政卻相對寬松。如果不是鬧到激起極大民憤或者民眾造反的地步,帝國一般不會處置那些酷吏。
正是這樣的原因。才有葛沮最後一句的可惜。但他不敢說出口,如果說了,那就是私下議政,這個罪名可不小,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張銳見葛沮是有自己的思想,有智慧的人,于是起了結交之心。便提出一些問題向葛沮請教,葛沮也能一一解答。兩人是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中窘了晚飯時間。張銳吩咐開席,請葛沮入座。
席間張銳問葛沮︰“葛大人,近來上都可有新聞?”張銳來這里已經半個多月,也沒有機會看到朝廷邸報,所以想從葛沮那兒了解一些近期朝廷的動向,獲悉有沒遇兵討伐突忽的跡象。
葛沮笑著說︰“還真有一件事,現在幾乎帝國各地州府都知曉。”
“哦?是何新聞?”張銳甚感興趣。
“上月,陛下半批改完奏章之後,突然心中有感吟詩一首︰‘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家翁,日高三丈猶披被。’朝中大臣聞後,甚是慚愧。所以現在每天,天還沒有亮,窘各司部處理事物。”葛沮緩緩地講著上都發生的趣聞。
張銳听後沉默不語,心里甚是同情他的這位表叔。同樂算是位稱職的好皇帝,勤勉在聖祖之後,當數第一。看看的他祖先,除了聖祖外,每位皇帝在位時,都沉迷于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幾乎不親理朝政,朝政一概授權內閣處理。
愛玩砸陣的,在帝國內大肆修建砸陣場,出資請人比賽,盛況空前;愛旅游的,連年飽覽帝國景,在上都的時間屈指可數;愛的,選了數百嬪入宮,笙歌,兒多得數不清。就連同樂的父皇在位時,遇到突忽第一次叛亂,也仗著帝國有錢,遭了國庫的錢,也沒操多少心,把叛亂平息了。
可能是因為祖先們把該玩的玩盡了,該享受的享受完了。接下來就輪到這位倒霉的皇帝受苦了。自同樂繼位以來,帝國各地不斷的發生干旱、蟲災、水,有的地方幾乎是顆粒無收。老州踫到天災還好辦,因為幾百年的積累,哪家沒有點積蓄或者存糧?所以咬咬牙也就能挺過來。
但新州就不一樣,新州的人就從來沒有什麼積蓄、存糧,一旦遇到災年就只能是坐以待斃或者是聚眾造反。而選擇造反的人,也不在少數。帝國不在西面抗夷,就在南面平叛,經年累月,被拖累得越來越虛弱。
張銳的這位表叔,當然就睡不好,吃不,甚至連陪伴後宮的機會都很少。他出此怨言,也在常理之中。從同樂的詩中,張銳可以感到同樂的自信心沒了,早年的勵精圖治的勁頭沒了,他已經感到厭倦,甚至想去過富家翁的生活。
可憐啊!看來皇帝也不是那當的。如果做個太平盛世的皇帝,自然會有享受不盡的富貴榮華,但是遭遇到亂世的皇帝,還真不如做一般的平民百姓省心。好在同樂還沒有完全自暴自棄,他還在堅持。如果將來有一天他徹底灰心,選擇了玩樂享受來麻醉自己的話,帝國真的可能就此完結。
晚宴結束之後,時間社,聊興未盡的張銳請葛沮到書房中,讓奴婢點上燈火,與葛沮繼續聊天。
閑談中,窗外一陣風吹來,吹滅了房中的一盞悠。張銳轉身去拿火石來點,轉頭看見葛沮面帶恐懼之,眼楮一直盯著窗外。
“葛大人何事?”張銳不解地問道。
“爵爺,您難道沒有听說,席織妖的事情嗎?”葛沮神緊張地說。
“鄙人不知,什麼是席織妖?”張銳奇怪地問。
葛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說︰“現在府郡都在流傳席織妖的事。說‘有一個象草帽樣的東西,間會飛入民家,又變成大狼的樣子能咬傷人。’現在府郡的居民都很驚慌,每晚臨睡前關閉幾層門,全家老小住在最里屋,家中男人都是拿著獵弓準備防備,甚至整不睡。而郡府街面上一到掌燈時間,就會炕到一個人。人們都說‘席織妖來到的時候,會通宵發出怪叫聲。’”
張銳听後,就想大笑,只是轉念又想︰現在的人是比較迷信,給他們灌輸無神主義,他們也不會相信。什麼席織妖?只不過是有人編出來嚇人的謠言罷了。
張銳說︰“葛大人。在您的管轄範圍出現這樣的妖言,您沒有想辦法阻止嗎?”張銳現在內心里有一點炕起葛沮了。先前和他閑聊中,葛沮還表現出象是個有智慧、有能力的人,怎麼也會被這樣的妖言給嚇倒?
“不是愚沒有阻止,妖言在府郡才興起之時,愚就命令張貼榜文,不許大家相互傳眩可是妖言還是不斷,加上有時里確實發出怪聲,這樣更讓大家害怕。就是那些榜文,第二天時也會消失,所以大家更是相信有席織妖這樣的怪物。”葛沮說完後,臉難看。看來他的心里,也相信有這樣的妖怪。
張銳搖搖頭,粹件事情就可以看出葛沮的膽量不大。這件事情不會是妖怪在作怪,而是有人在搗亂。但是誰這樣的無聊,想出這樣的方法來嚇唬大家呢?
張銳心里打定主意,要搞清楚此事。張銳對葛沮說︰“葛大人,鄙人從軍數年,殺過的人已過千。要是有妖有鬼的話,鄙人早被他們拖出吃了報仇。所以這妖鬼之說,只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