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第六章 暗花
趕走了三個頑皮的孩子,董小意和烏蘭又回到廳中,與家臣們接著商議解決金幣被劫這一大事。
「大家有什麼好辦法,都說說看。」董小意用眼光掃視了一圈家臣們,緩緩說道。
「那屬下就先說說自己的看法。」和鄯第一個發言。他一接到金幣被劫的通知,就意識到這一事件,會給家族信譽造成嚴重危機。商人們、還有各大家族為什麼放心把錢存到張家辦的錢莊?就是因為他們認為把錢財放在張銳的錢莊很安全,有瘋虎的赫赫威名,誰還敢打他錢莊的主意。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信邪,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僅劫走了金幣,還殺害了數十個張家的武士。這等嚴重的搶劫殺人事件,擺明了是向張家挑釁,如果本家不及時做出反應,不及時緝拿兇手、追回金幣,錢莊的信譽就岌岌可危,錢莊的生意就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和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通,然後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我建議,專門成立一個小組清查此事。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問題,挽回家族和錢莊的聲譽。」
「你認為的最短時間是多久?一個月?二個月?」董小意思索了片刻問。
和鄯回答道:「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屬下認為,最遲要在三個月內解決此事。否則一傳十,十傳百,三個月後,全國上下都會傳得沸沸揚揚,到那時再也無法挽回聲譽了。」
「誰還有其他意見嗎?」董小意點點頭,接著問其他家臣們。
賈菖猶豫了一下,說道:「屬下認為,燕郡城分部所需的那十萬金幣應該趕快再派人送去。否則耽誤了支付時間,我們的損失不僅僅就是幾十人和十萬金幣了。還會失去客戶對錢莊的信任,會嚴重影響錢莊今後的生意。」
「客人什麼時候需要提這筆款子?」
「三天之後。如果今日押運隊上路,也要晝夜趕路才能趕得上期限。」
「那麼等會兒你去安排押運之事,這次要多派些人,路上也要加倍小心。」董小意同意他的提議。
「夫人,請把押送的任務交給我去辦。」說這話的是家族騎士統領黃道明。他原是飛騎軍游騎團一營三連連長,原來張銳在游騎一營一連任排長的時候,他與張銳就認識,關係也不錯。
高句麗戰役結束後,張銳去了三營。他倆就中斷了聯繫。直到一營去了西部戰區,他和張銳才再次見面。不久之後。張銳又升任團長,他反倒成了張銳地部下。三年前他到了退役年齡,因為家境不好,他接受了張銳的邀請來到張家當家族騎士。
他一直感覺張銳為人耿直,對兄弟、朋友很夠意思。反正自己退役後需要做事賺錢,與其到其他陌生的家族當騎士,還不如到知根知底的張銳家當騎士。由於他在游騎團擔任過連長,他一來到張家,就被任命為騎士統領。同是擔任過連長職務的王德化。因比他晚到張家半年,所以只能位居副統領。
黃道明做事一貫嚴格認真,平時容不得部下出半點差錯。當他聽說十名部下被殺,押送的金幣被劫就深感愧疚。他認為這是這些年來無論家族人員還是家族生意都一直平安無事的緣故,長時間的太平日子,使得身經百戰的部下放鬆了警惕,而自己也放鬆了警惕。出了這種事情,自己得負督導不力的責任。如果不是麻痺大意,數十名負責押送地武士和騎士怎麼可能被劫匪一網打盡?!
身為家族騎士統領。此案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想到張家對他地信任,想到押運武士無辜送命,他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般難受之極。這第二次押送金幣任務,也是將功贖罪的機會。因此他提議親自押送金幣去燕郡城分部。
「你需要多少人?」董小意盯著他問。
「屬下帶三十名騎士去就行了。請夫人放心。屬下用性命擔保這次絕不會再出問題!」黃道明信心十足。
「好吧,這事麻煩你了。」董小意點頭同意。
「謝夫人。」黃道明起身行禮。他有絕對的信心。如果劫匪再敢來劫他押送的這筆款子,準保讓他們有來無回。
「鼎叔,您老的意見如何?」董小意又問家族的武士統領張興鼎。
董小意稱張興鼎為叔叔,是因為張興鼎和去王敬寶一起做生意的張成一樣,其先祖都是出身於胡公家族,與張銳算來都是遠親。張興鼎今年已過五十歲,稱他叔叔也合情合理。
張興鼎少小從軍,軍校畢業後一直在怒火軍團服役。從軍二十多年,先後參加過驃州、西海州、大月州平叛以及突忽平叛的前階段,可謂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五年前,他到了退役年來,於是申請退役,返回安江老家。
他退役時,是上校軍銜,團長職務,子爵身份。雖沒有被朝廷賞賜封地,但他地子爵身份可以讓擁有很多私田,而且賦稅也比一般人低,他本可以在家中安安樂樂得安享餘生。可是忙碌慣了的他在家中賦閒一兩年後,就耐不住寂寞了,總感覺閒呆著就像在等死。加之他以前在部隊時習慣了統領幾千人,家丁百餘人管起來很不過癮,於是尋思著出來做事。
他這樣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去世襲家族,不一定能取得什麼好職務,而一般家族他又不願意去。此時,正巧張家辦錢莊,大肆招納武士和騎士,於是他就報了名。張銳的家族當然算不上是大家族,但他很看好張銳家,感覺很有成為大家族的潛質。張銳還未滿三十,就已經是三等候爵了,假以時日,混個一等候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張家是帝國的新興貴族,像自己這樣的人去。肯定會被重用。
後來證明,他地想法是正確的,張銳家是新興的帝國貴族,家族中沒有幾個資歷高地武士、騎士。張興鼎地家族身份以及他在軍中的經歷,顯然引入注目。一加入張家,他便被任命為家族武士統領。突然間又能管轄一千餘人,他的心一下子又活了起來,人似乎也年輕了十歲。最重用的是,家主和夫人都對他尊敬有加,把他當成長輩看待。這讓他十分受用,他感覺自己就是家中地一員。而不是外人。他對張家可謂盡心盡力,事事以家族事務為重。
一聽董小意問他地意見,他捋著鬍鬚說道:「老夫認為此事不好辦。敢冒險來打我們家主意的,來頭肯定不小。老夫懷疑,這事是主公地仇家所為,借這件事情報復主公。他們肯定有詳細的計劃和周密的安排,我們要用三個月地時間查出真兇,恐怕很不容易。」
和鄯點點頭,說道:「鼎叔說得不錯。一般人絕不會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殺人劫財。」
「可是不徹查此事,會嚴重影響我家地聲譽,該如何是好?」賈菖眉頭苦皺,滿臉沮喪。
「查,肯定要查!報復,也肯定要報復!只是老夫認為,單憑家中力量。很難解決此事。」張興鼎緩緩說道,「大家知道,現在家族中共有武士一千五百人。其中八百人被安排在各個錢莊分號和商號做護衛;二百人被安排在三個莊園做護衛;三百人去了開遠看管修路、建港的犯人;還有二百在錢莊總部,其中數十人專門看管總部金庫,另百餘人分成三組負責押運送往各地錢莊分號的流動金。人員本已緊張,哪裡還能抽調多餘的人去專門調查此事?即使四處抽調人員,也只能湊個百八十人來。而他們是武士。不是帝國監察部的人。也不是刑部人員,調查破案不是他們的專長。恐怕也難以查出真相。」
經他這麼一說,董小意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問道:「依鼎叔的意思,我們應該請求別人幫助?」
張興鼎點頭說道:「是的。現在只有請求胡公殿下了,請胡公家族幫助我家查找兇手。」
「不行。」董小意搖頭堅決否定了他地提議。
「為什麼?姐姐,鼎叔說得很有道理,現在只有求父親大人幫助,借助胡公家的力量,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查明此事。」烏蘭一臉不解地望著董小意問。
「因為這事要是借助了別家的力量,我們家的聲譽就會受影響。」和鄯已經明白了董小意的意思,向烏蘭解釋道,「二夫人,請你想想,即使胡公家族幫助我們渡過這場危機,別人會怎樣想?別人一定會覺得我們家族無能,得靠胡公家族才能生存,會對我們家族很失望。況且,胡公家族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現在主公的父親還是胡公家主,他老人家可以無私幫助我們,一旦他老爺子退隱,胡公家族會不會繼續幫助我們呢?如果我們得不到胡公家族地幫助,那麼還有沒有能力保護好的錢財呢?如果沒有能力,誰還放心把錢存到我家錢莊?」
董小意一字一句地說道:「和先生所言,正是我所憂慮的。自己地事情得自己想辦法解決,依靠胡公家不是長久之計。要是一有事就找胡公家救命,我們家永遠不可能成為受人尊敬的家族。」
張興鼎也明白了,董小意說得不錯,一個家族要擁有足夠的能力,才能成為受人尊重的家族。即使不能成為世襲家族,也能成為傳承百年的非世襲家族。可是,眼下家族明顯不具備這樣地力量,非要自己處理此事恐怕很難取得圓滿地結果。這該怎麼辦呢?
家臣們的想法與張興鼎差不多,大家都低頭不語、苦思良策,廳內鴉雀無聲。大約十幾分鐘後,董小意見大家都沒有提出新地看法,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我同意鼎叔說的借助別人的力量,但不是單獨借助一家的力量。」
眾人都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不解她話中的含義。董小意站起身來,在座前來回走動了兩趟,問賈菖:「我聽說有花紅一說,是否可有此事?」
賈菖也聽說過這事。於是回答道:「是的夫人,的確有這麼一說。受害者為了官府能盡快緝拿兇手,便出一定數額地賞金鼓勵衙差破案。」
董小意雙眼精光一閃,說道:「那我們就出花紅,限期破案。」
賈菖問道:「那我們出多少?屬下好通知燕郡官役。」
「有知情行兇者賞金幣五萬,拿獲主謀者賞十萬金幣,拿獲從犯賞一萬金幣。」
董小意這話一出,廳內頓時如炸開了鍋。眾家臣紛紛叫道,不可。在他們看來主母此舉得不償失,為了十萬金幣。就懸賞出如此巨額的賞金。如果從犯人數眾多,最後很可能要支付四、五十萬金幣。
「各位。我還沒有把話說完,等我說完你們再說。」董小意掃了一眼神情激動的家臣們,平靜的說。家臣們這才安靜下來,等她繼續說。
「在兩個月內破案,是我剛才所說數額的賞金,三個月內破案,賞金減半。超過三月,賞金分文沒有。這種賞金不僅對官府人員,任何人都有效。只要能拿獲兇手都可以得到賞金。當然他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所拿獲的罪犯就是劫匪。」
和鄯勸道:「夫人,屬下知道您急於破案,不過這種代價也太大了吧?」
董小意堅定地說:「我不在乎代價,我只在乎以後還有沒有人敢對我們家下手。」
「可是官府不會允許我們向民間人士懸賞。」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出暗花行賞。」董小意繼續說道。「你通知各地商號以及錢莊分號,讓他們四下放風,透露我家的賞額。當然官家來問時。我們必須矢口否認懸賞緝兇這一事實。他們沒有證據,就無法阻止我們。而且,以我們家地地位,也沒有幾個官員敢於在沒有查實情況之前,僅僅根據捕風捉影的消息就誣陷我們出過賞金。」
「拿住劫匪地人。我們要把賞金給他。但如果他拿了賞金之後向官府告發怎麼辦?」
「只要確認是劫匪並找回被劫去的金幣。領賞之人可以拿著劫匪的人頭來領賞金。他們私下殺了人,領到賞金之後自然不敢說出去。即便後來他說出去。我們不承認,他也沒有證據證明錢就是我們家給的。」
「可是這樣一來,事情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帝國監察院也許會插手,他們有可能查到是我家出的賞金。」照董小意的辦法行事,和鄯已經能預見到結果。肯定會有很多人為之喪命,事情鬧大,肯定會驚呆帝國監察部的人。這些人可不是吃乾飯的,他們很可能會掌握本家出賞金地證據。
董小意微微一笑:「這些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我和夫君來解決。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我上午接到夫君的來信,他還有一周左右時間就到家了。」
「哦?主公要回來了?」家臣們既感意外,又感驚喜。意外的是,現在帝國正在跟鮮卑打仗,飛騎軍是參戰的主力部隊,怎麼會有時間回家探親?喜的是,家主終於回家了,整個家族終於團聚在一起了。
董小意點點頭,說道:「是的。夫君信上講,他所屬部隊將撤回帝國內地休整,全體將士休假半年。」
「這太好了!」家臣們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對家主有絕對的信心,只要家主回來,這事似乎就迎刃而解了。誰聽了瘋虎地威名還不聞風喪膽的?那些劫匪做賊心虛,聽到瘋虎回來,還不得被嚇破膽!
「那麼夫人下決心這樣做了?」和鄯再一次問道。
董小意點點頭,說:「是。要讓那些敢打我們家主意的人,落得個全民皆敵地處境,甚至包括他們的親朋故友都會對他們下手。這事就由你負責,你辦事,我和夫君都很放心。」
「屬下遵命!」和鄯接受了這個任務。他以前聽張銳說過董小意外柔內剛,但他看來董小意除了懲罰長子那次外為人處事都很寬厚、溫和,認為張銳所說有誤,今日他才領教到董小意剛毅的性格、敏捷的思維,以及狠辣的手段。四、五十萬金幣,對帝國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致命地誘惑。
想想看皇家砸陣大賽,每年才有十萬金幣地賞金,就有那麼多人參加去爭奪。而且還不是一個人分,參加的所有隊都有份,只是冠軍隊所得最多罷了。如果一個人突然有得數十萬金幣地機會,不豁出性命去拼才怪,就算去殺人放火,也有不少人願意冒險。董小意打定這個主意後,劫匪的命運肯定慘不忍睹。誰也無法保護他們,他們將在以後的三個月裡,受到無數人的追殺,甚至連父母妻兒也無法活命。那些追殺他們的人,肯定會把手伸向他們的親人,以便從他們親人那裡獲取他們的行蹤。即使這事有大家族在背後主使,也會賣掉這群劫匪,說不定先殺了他們滅口,以防線索落到自己身上。
他也知道經過這件事後,無論誰也不敢輕易再向本家下手,不然報復的後果將是極其慘烈的。他也第一次感悟到金錢的力量是這樣強大,它作用也許比胡公家族的幫助還要顯著。他深深為那些劫匪悲哀,這個家族也許在別的地方比不上百年傳承的世襲家族,但這個新興的家族,現在的資本力量已經絕對可以比肩帝國內的任何一個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