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史密斯彷佛早已經料到了安東尼會來。開門後一點驚訝的意思也沒有。房間里正播放這比賽錄像。

　“坐！”史密斯道，“咖啡？”

　“來杯茶。”安東尼道。他的目光從錄像畫面上掃過，看比賽畫面中一方隊員竟然有穿著中國隊隊服的陳俊豪在其中。

　史密斯端上一杯茶輕輕的放在安東尼面前。

　“這是兩年前世青賽時候的比賽錄像嗎？”安東尼問道。

　史密斯點頭道︰“中國隊對阿根廷，這是那一屆世青賽上最經典的一場比賽之一。雖然不是陳俊豪表現最出色的一場比賽，但卻是整個中國隊表現最精彩的一場比賽。”

　“您是要通過這場比賽尋找什麼嗎？”

　“確實是要尋找一下東西。”史密斯叉開話題道，“說吧，你來我這兒有什麼事情。”

　安東尼微微猶豫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後才道︰“是關于最近球隊的情況。媒體關于我們球隊所謂‘王牌之爭’的報道之後，球隊最近人心浮動。”

　“王牌之爭？”史密斯笑道，“你自己就沒有什麼想法嗎？”

　“我？”安東尼道，“教練以為我該有什麼想法才對？我和杰克溝通過了，我們之間不存在所謂的王牌之爭。”

　“具體的說？”

　“我以我的方式打球，杰克以他的方式打球。我們相互之間並不存在任何沖突。所謂王牌之爭純屬無稽之談。”

　“唔！”史密斯點點頭，道，“說得有道理。不過可以具體的說說你的打球方式和杰克的打球方式嗎？”

　“我是前鋒，進攻得分是我的職責。杰克是後衛，他以控制隊友的得分控制比賽。”

　“控制比賽？他說的是控制比賽嗎？”

　安東尼沉嚀了一下，糾正道︰“他說的是掌控，掌控比賽。”

　“很好。”史密斯點點頭，沉嚀了一會兒忽然道，“喝茶！”

　安東尼端起茶杯輕輕的吹去浮在上面的茶葉，茶香四溢，喝了一口後動容道︰“很香啊，這茶葉非常不錯。”能夠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足見安東尼對中國文化非常感興趣。對于品茶自然也不是完全的門外漢。

　史密斯笑道︰“這是我上次去北京的時候，我的中國老朋友送給我的。極品龍井！”說著抓起手中的遙控器，將錄像畫面定格。指著上面耿直的身影道，“就是他。”

　安東尼訝然道︰“中國國家隊主教練耿直？”

　史密斯點頭道︰“杰克能夠到密甦里來，還是多虧了他的幫忙。耿直是我多年的老朋友，無論是執教水平還是理論水平，他都是中國首屈一指的籃球教練。當年世青賽中青隊對阿根廷的比賽你親自到場看過比賽嗎？”

　“嗯！”安東尼放下茶杯點點頭。

　“對當時的比賽情況還有印象嗎？”

　安東尼回憶了一下，道︰“我記得那是一場進攻大戰，雙方的進攻都發揮到了極至。最後的比分差不多是那次世青賽比分最高的一場比賽。”

　“128︰124！兩只球隊合力拿下二百五十二分，確實是那次世青賽得分最多的一場比賽。除了這些其他你還有什麼印象嗎？”

　安東尼沉嚀一會兒後道︰“其他我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場比賽之後，杰克被中國人譽為了中國的少年籃球皇帝。”

　史密斯道︰“沒錯！這一場比賽杰克表現確實相當漂亮，四十一分、十四次助攻，七個籃板雖然還不及最後決賽時候的數據，但也絕對是驚世駭俗了。十六歲，到現在我都有點不敢相信，當時那個震撼了世界籃壇的少年竟然只有十六歲。”

　安東尼贊道︰“杰克當時表現得確實無與倫比。中國第一的籃球天才名至實歸。”

　史密斯道︰“其實我再次回頭審視這場比賽的錄像，是希望可以參照當時中國隊的戰術，找到一條適合我們密甦里的道路。我的朋友耿直，確實是天才的家伙，竟然創造出那麼一個厲害的戰術。誰能夠相信，世界二三流的中國籃球竟然和阿根廷、美國隊大打對攻，而且竟然旗鼓相當。”

　安東尼對史密斯的這一翻東拉西扯有點不耐煩的感覺，道︰“教練，我想知道你對球隊目前的狀況有什麼想法嗎？如果任由流言蜚語繼續下去，對隊內的團結球隊的士氣都很有很糟糕的影響。”

　史密斯笑道︰“你當我現在和你說得這些是廢話嗎？耐心點。來，和我一起看看這場比賽的錄像。”

　安東尼無語，雖然不以為然但還得耐下性子。教練畢竟是教練，雖然彼此關系親密但必要的尊敬還是必須的。

　比賽的錄像明顯是剪接過的，一些暫停、戰術調整、甚至場面過于平穩的地方直接就給省略掉了。一場三個多小時的比賽前後只用了一個小時便看完了。

　之後，好一陣子沉默。史密斯率先打破了沉默，問道︰“看完之後有什麼感想？”

　安東尼沉嚀道︰“很精彩的一場比賽。非常流暢的進攻大戰。杰克確實很厲害。”

　史密斯搖頭，道︰“我說的是雙方戰術方面的優劣。”

　“無所謂優劣。雙方的教練都將自己球員的攻擊力發揮到了極至。不，應該說中國隊的教練更加高明一點。論隊員的實力，雙方的首發陣容有得一拼，但是中國隊板凳隊員的實力明顯相差對方太多了。能夠打贏這場比賽和中國隊教練的臨場指揮有很大的關系。教練，這個中國隊教練真的是你朋友？他完全是大師級的水準啊。”

　史密斯道︰“當然，他年青時候來美國進修我們認識的，從那以後就一直是朋友。”忽然醒悟過來，怒道，“臭小子，你是說我的水平配不上和他做朋友？”

　“哪里、哪里！”安東尼陪笑道，“教練你比這個耿教練的水平只高不低。”

　“去！”史密斯揮手斥道，“這種拍馬屁的話少在外人面前說起，會讓我也跟著你沒面子。”

　安東尼嘿嘿陪笑。

　史密斯道︰“正如你說的，論實力中國隊確實要遜色于阿根廷隊。這場比賽之所以經典就在于此。在阿根廷隊的實力發揮到極至的情況下還能夠取勝，那就不是運氣而是實力了。為什麼單個隊員實力不若對手，中國隊依然能夠取勝，這就是要看這比賽錄像的原因。”

　安東尼思索了一陣後道︰“那只能解釋為中國隊的戰術更加優越。而且這場比賽杰克的發揮實在太出色了。中國隊的這場勝利有半數是因為杰克的存在。”

　“沒錯！”史密斯贊道，“你看得很準確。杰克就是那種可以改變比賽結果的球員。你也是一樣。所謂的王牌球員就是你和杰克這樣，可以以一己之力改變比賽結果的球員。”

　安東尼道︰“教練你是要我知道杰克有多出色嗎？這一點我之前就已經深深的了解了。無論是兩年前還是現在，杰克都是一點都不比我遜色。坦白的說，如果說杰克是密甦里的王牌我也認為沒有什麼不對。”

　史密斯搖頭道︰“你的氣量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就算要你現在讓出隊長的職位你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可是我考慮的並不是誰是王牌的問題。我考慮的是如何才能夠最大程度的發揮你們三個人的力量。你、杰克和麥克，都具備了全美頂尖球員的水準。你們三個人加起來應該是最強的組合。可是前提是你們能夠成為真正的組合。你以為你們現在是一個完整的組合嗎？”

　安東尼沉默一會兒後道︰“可是我們在各自的位置上打得都很得心應手啊。”這不啻于承認了目前還不是一個組合。

　“得心應手未必就一定是出色啊。你認為我們球隊的首發陣容已經發揮去全部實力了嗎？或者，你以為如果我們面對的是去年的北卡、杜克，現在的密甦里有幾成機會可以獲勝？我說的是決賽階段的北卡。”

　安東尼沉默了。去年密甦里就是敗給了北卡最後止步于八強。那一場比賽到現在仍舊是他抹不去的痛，而那支北卡的強悍也同樣深深的印在了他腦海中。好久之後，安東尼澀聲回答︰“也許我們有四成的把握。”

　“才四成嗎？”

　“如果到明年三月份，我有五成把握。”

　“才五成嗎？我們可是擁有三名足以擠入TOP25榜上的頂尖球員，可以說我們擁有了全美最完美陣容，只有五成把握嗎？”史密斯一本正經的反問道，“莫非是教練的因素？莫非是我們密甦里的戰術不如他們？”

　“不。”安東尼連忙道，“這教練的戰術沒有關系。而實在是那一支北卡太強了，他們的配合無懈可擊。我們這支球隊磨合到明年三月份，我自信不會遜色于那支球隊，但若說一定能夠打贏，那是狂言我不敢說。”

　史密斯道︰“你記得我們今年的目標是什麼嗎？”

　“冠軍！”

　“對，我們的目標是冠軍。如果沒有自信打贏去年的冠軍我們憑什麼相信自己你能夠奪得冠軍？誰能保證今年的NCAA沒有去年那支北卡一樣強的球隊嗎？如果我們遇到了怎麼辦？五成的把握？賭運氣嗎？如果運氣不在我們這邊呢？束手待斃嗎？那我們一年努力算什麼？”

　安東尼無言以對，沉默一會兒後反問道︰“那教練你的想法呢？”

　“NCAA有哪一支球隊擁有過三名可以名列TOP25榜上的球員？只有我們密甦里。我們擁有全美最好的球員我們擁有全美最強的陣容。打贏是理所當然的。”

　“教練以為我們可以打贏去年的北卡？”

　“對！我們可以打贏。但是有一個前提？”

　“前提？還是那個，必須成為一個真正的組合嗎？”

　“對！”史密斯點頭道，“籃球比賽中，依靠一個明星的表現或許贏得一場比賽不難，但若要贏得所有的比賽卻非得有堅強可靠的隊友組成堅強的陣容。到去年為止，我們密甦里能夠取得好成績其主要原因就是我們有你的存在。打進六十四強賽後，憑借著你個人超強的攻擊力，我們可以贏得一場、兩場、甚至是三場比賽，但如果要繼續前進一步，卻總是心有余力不足。今年，杰克來了，麥克也成長到足以獨當一面的水準了，可以說已經具備了前進一步的條件。”

　“難道這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