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元旦演出很成功。陳筠芸是幕后人員、陳俊豪也僅僅是舞台一角奏樂人員，兩個人並不出彩。之后再十一天，再一次週末的時候，陳俊豪的十八歲生日到了。

在北京，除了陳筠芸陳俊豪並沒有其他交情特別深厚的親朋好友。遠在南方的父母早早的打來電話問候，並有意為他隆重慶祝，陳俊豪婉言拒絕了。有陳筠芸在他身邊勝過了世上最隆重的慶祝。

清早兩個人早早的起來收拾房間，到市場買菜，到商場為自己購買禮物。回來后陳俊豪親自下廚，陳筠芸在一邊打下手相陪。夜幕降臨的時候，房間內響起柔和的音樂，柔和的燈光下是葡萄美酒、精美菜肴，俊男美女對面而坐，如此氣氛想不浪漫都不行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兩杯紅酒下去陳俊豪看著陳筠芸如花玉容不禁有些恍惚了。兩年的相守，兩個人的情感早已經深厚至無以復加的地步，所差的只是男女關係發展到極至的那最后一步。深情的凝視著陪伴這自己走遍五洲四海的玉人，陳俊豪心里充滿了溫馨和滿足，也許還有一點點情欲在悄悄的涌動。

陳筠芸迎上陳俊豪深情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陳俊豪右手輕輕的探過去將陳筠芸的玉手抓在手中，動情道：“我在想，我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天大的好事，這輩子才能夠擁有你這樣女朋友。”

愛人的深情告白讓陳筠芸由衷欣喜，也微微有些靦腆，緊緊的握住陳俊豪的右手道：“有你我才是好運呢。”

輕輕的將陳筠芸拉過來擁入懷中，嗅著她清清的發香，陳俊豪輕輕的一聲嘆息：“十八歲，已經十八歲了啊，過了今天我就是成人了。兩年前我很期待長大，想象著長大以后可以做什麼。可是現在我卻永遠只想停留再現在這一刻。就算過了今天，又能夠怎麼樣呢？”

陳筠芸道：“你好像還不明白十八歲的意義，過了今天在法律上你就是完全自主的法人了，你可以做自己的選擇了。”抬頭補充道，“所有的選擇。”

陳俊豪淡淡一聲苦笑，下頜輕輕的摩挲著戀人長長的秀發沒有出聲。

陳筠芸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片舉起來。陳俊豪疑惑道：“這是什麼？”

“拿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陳俊豪接過去，紙片上卻是一行電話號碼。“電話號碼？”

“你以前的教練耿直的電話號碼，有機會給他打個電話吧。”陳俊豪捏著指條默然不語。

陳筠芸扳過身子抬頭道：“耿教練病哩，現在在首都第一醫院住院哩。你們師徒一場又沒有任何過節，這個打個電話去問候一下還有什麼猶豫的嗎？”

陳俊豪驚道：“耿教練病了？”

“你一點都不知道嗎？這已經不是新聞了，耿教練因病卸下國家隊主教練一職都已經好幾個月了，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陳俊豪愕然驚訝道。他確實不知道，這兩年他完全斷絕了和籃球一切的練習。好久他才澀聲問道：“他什麼病？嚴重嗎？”

陳筠芸淡笑道：“據說不是很嚴重，不過暫時無法履行國家隊主教練的職責了，所以他卸任辭職了。”

陳俊豪默然，除了耿直還有其他人可以勝任這中國國家隊主教練嗎？那一次創造曆史的世青賽過后一年多至今，陳俊豪依然為耿直天才橫溢的執教才能而驚嘆。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中國籃球，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加適合統御這群中國球員。

如果中國籃球失去耿直的掌舵，剛剛獲得的一點成績恐怕也將迅速成為曆史，不復再來。

雖然已經將自己完全摒棄再籃球天地之外，可聽到這個消息陳俊豪心里還是不由一陣抽動，為耿直也為中國籃球。

陳筠芸悄悄的看了眼陳俊豪的臉色，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過分的在這個話題上徘徊，點到為止就行。偎依在戀人的懷中，陳筠芸淡笑道：“學期快結束了，下周便開始考試哩，你平時上課不是睡覺就是開小差，有把握通過考試嗎？”

陳俊豪笑道：“開玩笑哩，你不知道我是天才嗎？”

陳筠芸輕笑道：“那麼天才打算帶著什麼樣的成績回去見父母呢？”

陳俊豪臉上笑容消失，淡淡道：“只要沒有不及格就算過關了，他們也沒有期待我成為專家學者。”

陳筠芸道：“你還是在負氣哩。不過你這點伎倆恐怕不會有任何效果，伯父、伯母可比你想象中的厲害多了。”

陳俊豪端起高腳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英俊的臉上浮現淡淡的惆悵。陳筠芸靜靜的靠在他的懷中，兩人似有默契的都沒有開口，保持著這室內微微惆悵而有溫馨甜蜜的氣氛。

第二天早上，“前任”國家隊主教練耿直的手機響起，拿起手機看了看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想起幾天前和那個女孩的通話耿直心中倏然一熱，打開電話沉聲道：“哪位？”

電話那邊一邊沉默，對方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開口。耿直耐心的等待著，好久一個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我是陳俊豪。”

果然是他！耿直聞得陳俊豪的聲音不是驚訝而似乎早有預料，淡淡道：“陳俊豪？你還記得起我這個教練嗎？”

電話那邊澀聲道：“對不起，教練。”

“不用說什麼對不起了”耿直淡淡一笑，“怎麼想過起給我打電話的？”

“聽說您病了，身體還好嗎？”

“稱不上好，也許快死了吧。你這混蛋如果真的有心就過來看看我，我呆在這個醫院都快悶死了。”

電話那邊陳俊豪猶豫一下道：“我馬上到。”說完電話掛掉。

耿直將手機拋到床頭，長長的對著窗戶伸了下懶腰，然后屁股扭扭脖子扭扭、活動下手腳，這就算是是晨練了。

“咚咚……”敲門聲輕輕的響起。

“進來吧，門沒有關。”背對著門耿直隨口道。

門推開，陳俊豪出現在門口，耿直視窗的耿直同時轉身過來，兩個人四目對視正面相對。

好一會兒，兩個人臉上同時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耿直道：“有一年多沒有見你好像長大了不少哩，看起來像個成人哩。”

陳俊豪走進房間關上門，在耿直面前站定。房間里面充滿了葯物味道，耿直穿著醫院配發的病人服飾，記憶中那張總帶著促諧笑容的臉此刻蒼白中帶著蜡黃，瘦削的臉龐露出高高的顴骨。

病得似乎相當不輕呢！

陳俊豪心中一陣酸澀，道：“這一年，教練你變化很多哩。”

“呵呵呵……”耿直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道，“果然還是那個小鬼，如果是別人應該會說：您的臉色不錯、早日恢復健康之類。只有你這個小鬼才會坦白得讓人難堪。”

陳俊豪淡淡道：“教練你什麼時候需要靠別人的安慰才能夠保持信心，看你現在的樣子也不像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哩，最多修養幾個月就可以重新出山了吧。”

耿直哈哈大笑，道：“我原本還想著裝下可憐看看你的反應，真是失算哩，沒想到這一年多你倒是聰明了不少。”

陳俊豪道：“我原本就很聰明。”

耿直的病房是一間上等病房，除了病房還有廁所、會客室等配套設施，兩個人在會會客室坐下。“啪！”耿直點起了一支香煙。

陳俊豪訝然道：“在病房里也可以抽煙的嗎？醫生有允許你抽煙嗎？”

耿直美美的吸了一口煙，愜意的吐出幾個煙圈，笑道：“醫生當然不許，不過偶爾偷偷的抽一支也沒有什麼大礙。要一個幾十年的老煙鬼一下子不抽煙可比你不打籃球困難多了。”

陳俊豪無聲苦笑。

耿直道：“這一年多你到哪兒去了？神通廣大的媒體記者都沒有辦法找出你的蹤跡。”

“在國外轉了一年，半年前回來參加大學聯考后留在國內上學。”

“Q大？”

“嗯！”陳俊豪點點頭。

耿直笑道：“你確實不止一次說過將來要進入Q大。可笑少年皇帝就在京城記者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沒有人發現。”

陳俊豪淡笑道：“時間過去一年多了，要人家想起這陳俊豪的名字恐怕都很難了吧，誰還會在乎一個不打籃球的陳俊豪呢。”

“你真的不打籃球了？”

“世青賽之后就再也沒有碰過籃球了。”

耿直看著陳俊豪，良久長嘆一聲：“你父母真是幸福，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子。可惜中國籃球卻從此失去了一個未來的世界天王巨星，更可能因此失去了一個崛起的機會。”

陳俊豪道：“沒有你說的那麼夸張，中國的籃球天才可比想象中的多得多了，不缺我一個。”

耿直氣道：“你這是在懷疑我一個職業教練的眼光？”

陳俊豪連忙道：“我哪敢。可是我也沒有說錯啊，兩年前我在高中聯賽上遭遇的那些對手現在應該都已經成年了吧，那其中可是有不少天才球員啊。”

耿直微微沉嚀后點頭道：“不錯，劉宏譽、張展維那一干球員確實相當不錯。當年的‘十佳球員’現在也都有十八九歲了吧。”

陳俊豪道：“最大的應該有十九歲了，如果他們進入職業聯賽現在應該嶄露頭角了。”

耿直道：“我記得那一群球員，那確實是一群很有天賦的球員。假日時日他們定能夠承擔起中國籃球崛起的希望。不過，他們還達不到你的高度。”

陳俊豪道：“你是否還記得其中一個叫做陽劭的球員？他和同年齡，論天賦才能他可一點也不下於我呢。

耿直氣道：“你當我心中天王巨星的標準就那麼簡單嗎？陽劭的天賦才能多麼出色我自然知道，但成就一個天王巨星可不僅僅是天賦那麼簡單。喬丹只有一個，和喬丹同時代的那些球星天賦未必就比喬丹差，可始終都只能是襯托飛人偉大的光環而已。自喬丹退役以來，有多少天才球員被視作他的接班人，可到現在也沒有達到他的高度。”

陳俊豪愕然張著嘴巴，好久訥訥道：“你認為我能夠達到喬丹那樣的高度？”

耿直瞥了他一眼：“沒有人可以做出論斷，我也不能。你只是比別人具備了更多可能成為超級巨星的因素。具體說你未來的成就誰也不敢保證，就你目前而言已經放棄籃球了，這話就更無從說起了。”

陳俊豪一陣苦笑。自己明明已經放棄了籃球，可是聽到耿直將自己和喬丹這樣的天王聯系在一起還是忍不住有一股熱血沸騰的感覺。

耿直如何能夠不明白陳俊豪此刻心里的波動，淡淡一笑道：“你已經十八歲了吧？”

“昨天剛過十八歲生日。”

“耿天放和沈奇峰在這個年齡的時候都有很強的逆反心理表現，可是看你似乎一點也沒有，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麼調教出來的。”

陳俊豪笑道：“耿大哥也有叛逆期嗎？也難怪，你們父子的差異如此巨大，想沒有沖突都不能啊。”

耿直嘆道：“生了個兒子性格方方正正的完全不像我，真是失敗。”

陳俊豪莞而失笑，勸慰道：“耿大哥很是尊敬你這個父親哩，只是侑於性格平時難得表現吧。”

耿直得意道：“自己的兒子我怎麼能夠不明白，那個小子冰冰冷冷的可是對我尊敬著呢，在家里他可是一直站在我這邊，跟我一起對抗他老媽的獨裁統治呢。”

陳俊豪真的是失笑了，沒想到耿直這樣慧黠洒脫的人物竟然也是個懼內的角色。

耿直有點惱道：“小鬼別笑我，我看那個筠芸姑娘將你吃得死死的，你將來也不會比我好多少。”

陳俊豪俊臉微微火熱，又很是得意道：“那可不會，我的筠芸可溫柔著呢。”

耿直哈哈大笑道：“到底是小鬼見識短淺！待十年以后你就知道現在是多麼天真。”

陳俊豪自信道：“就算十年以后，我也會理直氣壯的這樣說。”

耿直道：“不說哩，看你這滿臉漲紅的樣子再說下起你就要激動了。”

陳俊豪自忖說不過耿直，趕緊閉嘴不敢繼續。

耿直嘿嘿一笑滿臉得意，好像剛剛打了一個大勝仗。他正得意著，忽然傳來推門的聲音。彷佛是條件反射，他立刻熄滅手中的煙並且將煙頭丟到陳俊豪的腳下。

陳俊豪訝然道：“做什麼？”耿直雙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勢。

一個悅耳的中年女聲從門口傳來：“我聞到煙味了。你又偷偷抽煙了？”說話間一個中年婦女出現在兩人面前，端莊秀雅、帶著濃濃的書卷學者氣息。看著她陳俊豪立刻明白耿天放那性格源自何處，端莊秀雅的外表難得見多笑意，不是冰冷但那矜持中淡漠卻可以明顯的感受到。

耿直見到中年婦女彷佛入室偷竊的小偷遇到主人歸來，慌亂的揮著手，訕笑道：“不是我，剛剛是這個小鬼抽煙哩。”

一個從中年婦女背后探出身子，道：“耿教練你少嫁禍給別人了，阿俊從來不抽煙的。”

陳俊豪驚訝道：“筠芸？你怎麼在這里？”

來人可不就是陳筠芸！她笑吟吟道：“來看看耿教練啊，我可是在你之前就和耿教練聯系上哩。”

陳俊豪無語。那邊耿直卻沒有這麼簡單了，面對逼近的夫人連連陪笑道：“偶爾一次，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耿婦人柔和而又銳利的目光盯著耿直、在他臉上的笑容即將僵化的時候終於嘆息一聲道：“這已經是這個星期的第三次了，你的下不為例實在很難令人相信。”

耿直捏著鼻子連連訕笑。

陳筠芸、陳俊豪面面相覷，同時忍俊不禁。那個在國際大賽球場上運籌帷幄、指揮若定的國家隊主教練耿直，竟然也有如此灰溜溜的時候，看他現在的樣子就像給夾住了尾巴的狐狸，一肚子詭計卻全然沒有施展的機會。

耿直不折不扣的是個“氣管炎”！

陳俊豪好笑之余也不由暗暗擔心自己的未來，自己將來會不會重蹈他的覆轍。可是看耿直的表情，似乎樂在其中哩。

耿直婦人終究沒有在外人面前落老公的面子，慶幸之余耿直連忙給夫人介紹陳俊豪這個得意弟子。

正如她所表現出來的氣質，耿直的夫人確實是一個學者――李媛B大中文系的教授。陳俊豪心中嘀咕：真不知道耿直當初是如何拐誘得手的，真是鮮花配牛糞相得益彰。

耿直一看便猜到陳俊豪的心思一記爆栗敲在腦袋上，佯怒道：“小混蛋，在動什麼槐心思！”

陳俊豪摸著嘿嘿一笑躲過了耿直的連續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