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隊進攻，張關濤傳球給王震宇、王震宇倒給成浩、成浩強行射籃，命中、得分。

　比分30：30。

　江川隊進攻。

　甩開王震宇的糾纏，我禁區外射籃，得分。

　比分32：30。

　……

　上半場第十五分鐘，比分40：39，江川隊領先一分。

　上海隊四面開花，憑藉著眾隊員出色的技術，精妙的配合，打出了一次次精彩的進攻。但觀眾的眼球，更多的被江川隊的陳俊豪吸引住了。

　以一人之力，抗衡著整個上海隊，憑一人之力，挑戰整個上海隊的攻擊力。如果上海隊進攻是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江川的進攻便是神兵突出無堅不摧。一次次的突破對手，一次次射籃成功，陳俊豪讓現場觀眾真正瞭解了什麼是擎天之柱，什麼是百步穿楊。

　「刷！」成浩再次投籃命中得分。40：41。除了我，場上得分最高的便是他了。

　我撐著膝蓋喘著粗氣，眼前的世界似乎開始搖晃起來。使勁的搖搖頭，努力恢復眼神的清明。我知道這是因為體力消耗過甚引起的暈眩。右手的傷口似乎疼得更加厲害了，已經非常小心的避免使用右手，但脆弱的右手還是不能承受偶爾的觸球。

　「阿俊，不要緊吧你？」周奕、風浩天緊張的問道。

　深吸一口氣，我抬起了身子，擠出幾分微笑道：「沒事！」應該是沒事吧，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這場比賽支撐下去應該沒有問題吧。是，當然沒有問題！

　邁著微微踉蹌的腳步，我朝上海隊的陣地衝了過去。

　王震宇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眼神凌厲緊盯著我，略顯稚氣的臉上剛毅之色。雙手張開，弓腰屈膝，如窺伺獵物的獵豹般，隨時準備給獵物致命的一擊。比賽進展到現在，他被我全方位的壓制著。從內線到外線，從進攻到防守他沒有能夠佔在我身上佔到一點便宜。雖然在內線與北野風的較量中他表現出色，但每次他的對手變成我的時候，體育館內還是噓聲四起。

　即便是這樣，他的鬥志依然是這麼的堅定。而且一言不發的他似乎在醞釀著絕地反擊。這樣的對手，無論如何是不能小覷的。

　「阿俊！」風浩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左手牽引，籃球穩穩入手。右手輕輕的扶著，我的眼睛對上了王震宇凌厲的眼神。

　「我要上了，你準備好了嗎？」語氣非常平淡，沒有絲毫劍拔弩張的味道，更沒有絲毫揶揄嘲諷的意思。無論比賽結果怎麼樣，王震宇都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對手。

　「來吧！」王震宇低沉的聲音中透露出強大的鬥志。

　左手壓下籃球，籃球擊地、回彈、擊地、回彈，全場觀眾的目光集中在場中對決的兩人身上。這次怎樣突破呢？

　運球的速度驟然加快，靜立的身形倏然晃動，被猛力壓下的籃球被左手高高的牽引，腳未動，腰下沉，整個上體卻給人整體快速左移的感覺。是左邊嗎？可剛剛就是這樣上當的啊！王震宇正在猶豫，這邊已經倏然開始了動作，腳下跟進，整個身體猛然朝著左邊突破過去！

　「該死！」王震宇暗罵一聲，趕緊的隨後緊緊的跟著左邊封擋。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我踏出的左腳觸地瞬間，前衝的速度迅速降低，腳下蹬地，身體旋風般的360度轉過來，「啪！」一聲籃球觸地聲，籃球已經落入了手中，萬千觀眾注目下，左手高高的揚起在王震宇二次封擋的瞬間籃球破開一道美妙的拋物線，穩穩的落入籃筐！

　就是這麼乾淨利落！

　「漂亮！」場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同時為之喝彩。

　投籃的我喘著氣高高的舉起右手食指。42：41。

　「真是漂亮！」場下的兩個外國小伙子用英語不住的讚歎道。「單單憑一隻左手，便能夠做出那樣的高難度動作，這個傢伙還真是厲害呢！」麥克不住的讚歎道。

　「這個傢伙，遠比你看到的可怕啊！」亞森讚歎的同時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你擔心什麼？雖然我承認他很厲害，可是這只是在中國，如果在正式的賽場上他不會是你我的對手吧！」麥克不以為然。

　亞森搖頭不語。

　「不愧是陳俊豪，雖然受了傷，還是那麼厲害啊！」南洋的坐台，張展維讚歎道。其他南洋的隊員也忍不住一陣讚歎，剛才的那個進攻，使他們完全折服了。

　而對陳俊豪表現得一直最關注的劉宏譽、郭縉熠此時卻是滿臉凝重。旁邊的羅旭也似乎非常擔憂。

　「怎麼啦？」吳零小聲向羅旭問道。

　「那個傢伙……」羅旭指著場中彎著腰喘著粗氣的陳俊豪回答，「他累了。」

　眾人的目光落到了場中，球場內，陳俊豪臉色微白，呼吸急促，汗水浸透了球衣，彎著腰，撐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顫抖。

　「他當然會累！」體育館的一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一個鬱悶男子自言自語，「進攻防守，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還得不時的鼓舞士氣，履行一個教練的職責。一個人撐起了整個球隊，他當然會累！」說著，男子從口袋中掏出一支煙「啪」一聲打火機點燃。藉著火光，可以清晰的看清男子的臉。如果旁邊有北京劍勒隊球迷的話，此時一定會高呼：「耿教練，是您啊！」不錯，他便是耿直！

　自那日陳俊豪拒絕停止參加比賽後，耿直便一直心中惴惴不安，雖然今晚劍勒隊有比賽，但他還是悄悄的來了。對於自己這個小朋友，雖然相處時間不是很長，但耿直似乎已經非常瞭解他了。溫和的外表下實則有著剛毅不屈的個性。要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球隊輸掉比賽，恐怕比讓他死還來得困難些。四年前那場比賽，至今仍然記憶猶新。雖然無力阻止，但他還是趕來了。

　果然，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小混蛋完全不顧自己的傷勢，強撐著上場不說，竟然還一個人向上海隊的進攻叫板。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他如此瘋狂的行徑給嚇得不輕。

　作為一個資深教練，耿直自然明白這實在是江川隊的最後一絲機會。但他心中的不安並沒有因此減少。在他的支撐下，搖搖欲墜的江川竟然和上海一中形成旗鼓相當之勢。

　真是亂來啊！

　如此才能，如果交由他來訓練，只需兩年，他必將是中國另一個姚銘（因是小說，和姚明有所區別），不，即使和喬丹媲美也未必不可能啊！

　程駿豪的每一次進攻、防守，他都看在眼中。作為中國首屈一指的教練，他看得遠比別人更多。因為右手的傷勢，他必須單手運球控球投籃突破，這大大限制了他的技術發揮。很多平時簡單便能夠做到的惑敵技巧此時卻需花費極大的心力完成。可到目前為止，他做得非常成功，不，簡直是完美。

　方才乾淨利落的得分中，究竟有幾個人能夠明白究竟意味著什麼？正猶如明眼人永遠無法理解盲人的艱辛，正常人永遠無法瞭解殘疾人的痛苦一般，雙手完好的他們有幾個能夠瞭解其中包含複雜，有幾個人能夠明白要做得到他那程度須多麼紮實的基本功？曾經因為同樣傷勢的而被迫退役的自己，也只能夠想像而已。

　球場中，我不住的喘著粗氣，剛才的瞬間一連串的變化讓所消耗的體力遠遠超過了我的估計。極度快速的變化速度，讓本來已經疲憊的肌肉再次的承受如此大的負荷，身體已經有抽筋的跡象了。

　抹去臉上的汗水，我緊盯著控球的張關濤。戰鬥還沒有結束，比賽還沒有勝利，我絕對不能夠在這個時候倒下。拜託身體，再支撐一會兒，上半場很快結束，馬上就可以休息了！

　張關濤沒有突破，傳球給了劉楓羽，劉楓羽錯開風浩天的封擋，於空隙中將球塞給了成浩。被緊逼住的成浩面對冷文俊顯得游刃有餘，背對籃筐，起跳，空中轉身，射籃！

　「啪！」籃球給人從空中狠狠的蓋下來了！

　已經預料到這一點的我，早已經在混亂中衝進了內線。這樣的機會，不是每次都能夠抓住的，這次我抓住了！

　風浩天搶先一步將籃球抓在手中。「快攻！」狂喝一聲，雙腳落地未穩，我第一時間朝上海的陣地攻過去。

　「傳球！」朝風浩天我大喝一聲。上海隊果然訓練有素，風浩天的快速突破給劉楓羽給遏止住了。此時的我已經衝進了上海隊的陣地，擋在前面的唯有張關濤。

　風浩天假動作避開劉楓羽，一個地板球傳給了我。前衝的速度不減，我伸出受傷的右手，接球，壓下籃球，籃球從奔跑的雙腿間換到了左手。

　前面，速度奇快的成浩已經趕回來了。張關濤也因為起步快的原因，先我一步在籃下虎視眈眈了。

　快攻不成了？

　狂喝一聲，朝著上海一中的籃下我衝過去了。正面著成浩、張關濤，我起跳了！

　正面進攻！

　太囂張了！成浩、張關濤兩人臉上閃過怒色，兩人同時起跳，四隻手封死了任何可以射籃的角度。成浩的右手更朝著我手中的籃球狠拍過來，要蓋帽嗎？

　擺出射籃的姿勢，我準備射籃了！

　成浩蓋帽的右手狠狠的閃過來。

　一陣幻影交錯，右手搧在了空出。

　抓住那一剎那露出的微微空擋，我投籃了，高高的劃出一道弧線，籃球直奔籃筐奔去了。

　會進嗎？萬千觀眾的注視下，籃球落在了籃筐上，跳動了幾下，滴溜溜的的轉動著！

　進去啊！

　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轉動的籃球終於一頭扎進了籃筐！

　進了！得分！44：41。

　我無力的彎著腰，急促的喘著粗氣，汗水順著下巴匯成小溪不斷的下落。耳中，裁判的哨聲響起來了！

　「上海隊請求暫停！」上海隊的教練終於按捺不住了。

　「幹得漂亮阿俊！」身後狂喜的隊友歡呼著衝過來，興奮的北野風狠狠的抱住我的頭，狠狠的蹂躪著我的頭髮。

　歡喜的隊員簇擁著我回到休息區。

　接過毛巾，我拭去臉上的汗水，抓起飲料狂灌幾口，閉上眼睛仰著頭依靠在椅子上，緩緩的平息著紊亂的呼吸。

　腦海中回味著剛才的進球，我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陣滿意。方纔那一球算得上是妙手偶得了。現在要我重新做一次，恐怕也未必可能。從抓球的瞬間，胸中的那股激越的情緒驅使著我不顧一切的朝籃筐攻過去。越過對方兩個人的封擋，正面將球射進去，即便是上海一中這樣的隊伍也一定打擊不小吧。

　右手不時傳來絲絲疼痛，雖然早已經習慣了忍受痛苦，臉上不會有絲毫的痛楚表現，可是手指還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顫動著。疼痛的右手忽然感覺到一陣溫柔，再著一陣清涼的感覺。訝然睜開眼睛，陳芸筠的玉手正溫柔的托起它，右手正輕輕的給受傷的部位噴施藥劑。

　臉上一紅，我慌亂的將手從她手中抽出來。偷偷的扭頭四處看看，眾人的目光正齊齊被我吸引過來。猶如行竊時被抓個正著的小偷，我更加慌亂了。

　陳芸筠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嗔道：「別動！」彷彿得到命令似的，我唯唯伸出右手，耷拉著腦袋，偷偷的朝四處瞧去。剛剛上場的隊員抓緊時間休息，場下的隊員正積極的為他們送上毛巾和飲料，還有幾個甚至在幫忙鬆弛肌肉。除了剛才似乎誰也沒有在意我這邊。小心的朝陳芸筠窺去，正碰上她清澈的目光。老臉微微一紅，心中更是一陣羞愧和頹意。在意的人，似乎只有我自己而已啊。球場上縱橫快意的我，球場下的表現真是糟糕透頂。

　暫停很快結束了，裁判的哨聲響起。甩掉肩膀上的毛巾我起身準備上場。

　「小心你的右手，不要太拚命了！」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的在我耳邊響起。循聲望去，陳芸筠俏盈盈的站在我身後，臉上一道紅霞閃過。

　一陣熱血衝上腦門，我頭重腳輕的不知所以。

　「走了，阿俊，要上場了！」北野風摟著我的肩膀道。來不及回頭再看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球場踏出了腳步。

　短短的幾分鐘，剛才消耗甚巨的體力已經奇跡般的恢復了不少，差不多恢復了六成的體力。（這是少林寺禁地遭遇之後，諸多意外之一。在少林寺，我每天都被了空整得慘兮兮的，累得爬不起來，但第二天又是氣力充沛精神抖擻，想掩飾都不可能，結果自然又是毫無理由的再次遭受蹂躪。）

　振奮精神，我大聲指揮隊友進入各自的位置準備迎戰。

　裁判一聲哨響，上海隊開出了界外球，比賽繼續！

　上海的進攻依然犀利，幾次傳球後，最終果然還是由成浩射籃成功。面對著這個全國等級的超級前鋒，冷文俊使盡了渾身解數還是屢屢被他得手。眼下江川隊能夠遏製成浩的無疑只有我了。提高防守的最佳選擇無疑是和冷文俊交換防守對手。縱然明知如此，我卻怎麼也無法開這個口。自尊極強的他已經放下身段極力配合球隊的進攻，我怎麼能讓他剛剛受傷的自尊再次蒙受羞辱。

　而且，和成浩這樣的超級前鋒的對決，雖然會給處於下風，給球隊帶來有些壓力，可卻也是令他快速進步的最佳途徑。縱使在防守上吃點虧，只要努力進攻，我們還是一定會勝利的。這便是我眼下的想法。

　身為教練，不能夠只考慮勝利。第一次，我有了這樣的覺悟。

　眼前防守我的依然是王震宇，其他上海一中隊員依然沒有上前夾攻的意思。暫停之後，上海隊的氣勢更加高漲了，可他們的教練並沒有改變防守策略。

　到底上海隊的教練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目光瞄向上海隊的休息區，那笑瞇瞇的老人家，此刻正閉目養神呢。

　是高深莫測？還是故弄玄虛？

　此刻都由不得我多想，風浩天球已經傳過來，摒除不必要的思緒，全力比賽吧。不管你有什麼奇謀妙計，我都會一拳將它打爛。

　接過球，運球，變速，突破，假動作，轉身！還在？我不是只有這點程度而已啊！

　高速閃動的身形忽然停下「啪啪！」兩下胯下運球，走嘍，左手運球旋風般的高速插上，王震宇雖然稍有狼狽但還是堪堪擋住了。

　沒能夠突破？那直接射籃吧！

　高高的躍起，左手舉起，準備射籃了！

　王震宇第一時間跟著躍起，要封蓋嗎？雙手朝著手中的籃球蓋過來。

　有那麼簡單嗎？「嗖！」籃球出手了，從王震宇手指之上，高高的劃過弧線，穩穩的落入籃筐！

　得分！46：43。

　望著氣喘吁吁的王震宇，射籃成功而喜悅的同時，心頭也閃過一個念頭：進步的，不只是我們的冷文俊啊。

　可我程駿豪的本領又豈止是這點而已，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