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佛緣
由於功力飛速增長,又有美麗的蘭兒相隨,葉昊天但覺心中爽快,神清氣朗。要不是血仇未了,他真的是了無牽掛。
離開莫干山,繼續南行,一路上發現有很多寺廟,道觀卻不多。「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江南的寺廟有大有小,大的如靈隱寺,九樓、十八閣、七十二殿,房屋千間,僧眾數千人。小的只是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亭一閣,同樣別具風采。他對佛教瞭解不是太多,所以並沒有入寺禮佛。
一路過杭州,奔天台,順金溪上行,但見峰巒滴翠,怪石遍佈,步移景異,觸目成景。叢山翠谷中一天然巨石橫架天際,瀑水穿梁而過,直搗深潭,色如霜雪,勢若雷霆,原來到了被稱為『天下奇觀『的石樑飛瀑。
遠處群峰環繞間似乎有個寺廟,遠遠望去白雲繚繞,霧氣蒸騰。定睛看時,葉昊天赫然發現,白雲之中有蓮花一朵,一個老僧跌坐在蓮花上,須法銀白,面帶微笑,那微笑竟是對著他的。雙目相接,老僧渾厚的聲音傳過來「小施主,你我有緣,請進廟一敘」,距離那麼遠,聲音卻如在耳邊。
葉昊天但覺老僧面目慈祥,似曾相識,看起來像是修持圓滿的大德高僧,所以催馬過去。又行了一會兒,穿過兩條飛瀑,來到一個古老的寺廟門前,門上方寫著「國清寺」。古寺深藏在幽谷之中,位置極佳,北倚八桂峰,東靠靈禽、祥雲兩峰,西依映霞、靈芝兩峰,五峰環繞,只在南面有個豁口,為通向天台縣城的通道。
葉昊天走進廟門,首先看到牆上題了一首詩,「穿松渡雙澗,宮殿五峰圍,小院分寒水,虛樓半落暉。」仔細一想,感覺這詩描述的非常貼切。繼續向裡走,那面目慈祥的老僧正在大雄寶殿外等候,見了葉昊天似乎很高興,招招手讓他近前說話。
葉昊天拱手施禮,恭敬的道「不知師傅有何見教?」
老僧上下打量他幾眼,眼中放出朵朵精光,片刻之後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小施主,你錯了!」
葉昊天聞言一愣,不解其意,忙道「弟子愚鈍,但請師傅明言。」
老僧語重心長的道:「施主才華橫溢,得天獨厚,奇遇連連,功力深厚。然而得來太易,有違天道;未經磨難,修持之心不足;更不合身近鬼物,白玉蒙塵。可惜阿可惜,如此下去,縱然成仙亦是小仙。」
葉昊天心裡一驚,但覺老僧猶如佛祖下凡,雖然語涉蘭兒未免不敬,但總起來所言甚為有理,特別是自己功力增長全靠靈藥,一直擔心將來會有意想不到的問題出現。尤其是他跟自己素昧平生,卻能一針見血,直接點出自己的不足,實在是非同小可。想到這裡,他福至心靈,走近兩步,納頭便拜,口中道:「求師傅指點一條明路!」
老僧伸手將他扶起,慈悲的道「唯一拯救之法是積累公德。若能廣積公德,普惠眾生,恩澤百姓,受十萬人眾愛戴,自然能天門大開,輕鬆逾越諸般磨難。」
葉昊天似乎明白了一點,但還是不太明白「師傅,何以積累公德有助於修仙成神?」
老僧道:「凡人皆有一點靈性,這點靈性可以說是佛性,正因為有此佛性凡人才有修煉之基。佛性相通,極易轉移,眾人愛戴則將佛性傳輸於你。十萬人眾,每人一滴可成一潭,遠勝於一人修持之力,如此方得大乘。」略停了停,老僧又道「而且天道公正,有尊神查考是非得失,所有功過歷歷在案,有功則升,有過則罰,功得圓滿自然榮登仙界,」
葉昊天恍然大悟,原來修仙不是全憑一人之力,怪不得佛家要普渡眾生,道家要積功行善,儒家要治國平天下,道理原來如此。
老僧又道「今天是我大成之日,正待起祥雲赴極樂世界,最後時刻卻見到你,可見你我有緣。如此良才美質,明珠暗投,實在忍不住,方現身指點一二。這也是我的功德一件。」說著遞過來一頁貝葉經「這個給你,回去好生琢磨,多多為民造福,異日或可相會於西方樂土。」
葉昊天接過貝葉經,再拜了兩拜,抬頭看時,老僧已經不見了。一朵白雲正冉冉升起,隨風而去。
出了山門,蘭兒現出身來,雙眉緊蹙,悶悶不樂的道「公子,我連累你了。都是我不好,現在成了『鬼物』!」聲音恨恨的,似乎在埋怨自己。
葉昊天走近她一尺之地,正視著她不安的眼睛,語氣誠摯的道:「蘭兒,不要這麼說。我從來不想將來會怎樣,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永遠快樂。我不管成仙還是成神,只要能每天高興,再報了滿門血仇就夠了。我不想長生不老,不想法力無邊,不想明天多麼美好,只想擁有今天,擁有今天的快樂就是一切。你知道嗎?父母去後,我好生悲哀。有你在身邊我真的很快樂,為了這分快樂,我寧願多受七十二重磨難。」
蘭兒定定地看著他,心中好生感動,溫柔的道「謝公子憐惜,我好慶幸那天到了西湖。認識公子是我的福份。」
葉昊天忽然眉眼帶笑,道:「說不定我們前世就認識啊。」
蘭兒道:「不會吧,算命先生說我前世是朵蘭花,所以父母給我取名蘭兒。」
葉昊天促狹的道:「我一向見了美麗的花兒就要採下來。然後插在花瓶中欣賞,可是往往沒幾天就枯萎了。」
蘭兒卻認真的道:「好花兒有人欣賞也是幸事。要不然自個兒花開花落,隨風飄逝,多麼孤獨無奈。」說著一雙美目看著他,清幽恬靜,儀態萬方,正如一朵綻放的蘭花。
葉昊天一時看得癡了。
過了一會兒,他上馬繼續趕路。取出貝葉經看了看,但見上面寫著「十方世界諸天人民,其有至心願生彼國,雖不能行沙門,大修功德,當發無上菩提之心。一向專念無量壽佛,多少修善,奉持齋戒,起立塔像,飯食沙門,懸繒然燈,散華燒香,以此回向,化現其身智慧如大海,三昧如山王。慧光明淨,超踰日月。清白之法,具足圓滿。猶如雪山,照諸功德,等一淨故。猶如大地,淨穢好惡,無異心故。猶如淨水,洗除塵勞諸垢染故。猶如火王,燒滅一切煩惱薪故。猶如大風,行諸世界,無障礙故。猶如虛空,於一切有,無所著故。猶如蓮華,於諸世間,無染污故。猶如大乘,運載群萌,出生死故。猶如重雲,震大法雷,覺未覺故。猶如大雨,雨甘露法,潤眾生故。如金剛山,眾魔外道,不能動故。如梵天王,於諸善法,最上首故。如尼拘類樹,普覆一切故。如優曇缽華,稀有難遇故……」。
雖不能完全明白,但他知道積累功德是修道必須的一步。這樣想來,他忽然明白了上天派他任樂清
知縣的源由了。這是一個積累功德的良機阿。如果留在京師,這樣的機會只怕很難找到。
第三十章 赴任
葉昊天過了天台,一路行去,依舊是山青水秀,風光旖旎。只是行人村落越來越少,偶而見到幾個人也是衣衫襤褸,面有菜色。好多地方已經荒蕪了。上好的土地無人耕種,葉昊天心裡很是驚訝。聽說沿海一帶倭寇橫行,沒想到危害這麼嚴重。
到樂清縣城的時候已是八月初的一個下午。但見城垣破舊,死氣沉沉,城門口連守門的兵丁都沒有。他策馬緩緩進城,只見行人寥廖,十室九空。不久來到縣衙,發現衙門也破舊不堪,似乎曾被火燒過,有的房子連屋頂也沒了。
衙門前倒是站著一個老兵,似乎好久沒見人來了,有氣無力的。這時候看見葉昊天過來,臉上恢復了點神氣,問道:「作什麼的?」
葉昊天故意板著臉道:「我是新任縣令,還不速速打開大門,將所有人等招集到二堂議事!」
老兵面現遲疑,葉昊天將公文在他面前一晃。他瞄了一眼,急忙上前施禮,嘴裡說道:「老爺恕罪,這裡數月無人前來,實在沒想到是老爺駕到。」說話間將大門打開,領葉昊天進了二堂,又跑出去招呼人過來。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的道:「又有新老爺來了,唉,還這麼年輕!」
葉昊天叫住他,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兵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老爺,沒什麼,我是說大家都在盼著老爺來呢!」
葉昊天看了他一眼,眼睛裡透出一縷神光。那人撲通跪下,道「老爺,過去三年之間,一共有十個縣令來此,沒有人呆足半年以上,大多另謀他職而去,有兩位老爺矢志為民,結果…結果為倭寇所害,唉…,好慘阿!」
葉昊天沒想到情形這等嚴重。揮揮手道:「去,把人都叫來。」
不一會兒所有人員都來了,只有七八個人,「吏」「戶」「禮」「工」「刑」「兵」六房竟然只有三個人,其餘幾人是原來的雜役。三個人一個是主管兵房的管帶,姓李,名天樂,年紀約有四十歲;一個是主管戶房的經承,姓王,名吉,比較年輕;還有一個是個捕頭,叫鄭龍,大概五十歲了。幾個人看著葉昊天,眼睛裡竟然有些憐憫。彷彿覺得又來了個可憐人,尤其是還那麼年輕。
葉昊天將吏部的公文展示出來,眾人一起上前行禮。
葉昊天先問王吉:「請介紹一下目前本縣的情況。」
王吉道:「本縣原有民眾三十萬,近年來倭寇橫行,海水倒灌,山洪爆發,再加上瘟疫,實在是生活艱難,不少人被迫遠走他鄉,還有些人避在山裡,估計人口只有十五萬,大多分散在窮鄉僻壤。城裡鼎盛的時候有四萬五千人,現在只有幾千人。」一邊說一邊不住搖頭。
「不知當前本縣最大的禍患是什麼?」葉昊天繼續問。
「倭寇阿!」眾人一齊憤憤地說。
王吉說道:「海水倒灌,山洪爆發,瘟疫流行,這些歷來就有,不足為怪,當前最大的問題是倭寇肆虐。每隔三月兩月就有倭人成群結隊上岸,多則數百人,少則幾十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更有漢奸引路,所以為害甚劇,民不寥生。」
葉昊天詫異的道:「什麼漢奸?」
王吉道:「本朝初建之時,方國珍為朝廷戰敗投降,其餘黨羽尚有部分散居於海島,與倭寇勾結,不時劫掠內地,這些漢奸知根知底,所以危害比倭寇還重。」說到這裡,大家都咬牙切齒。
葉昊天轉頭問管帶李天樂道:「本縣民團如何?可有防範之策?」李天樂搖搖頭,道:「大人,本縣民團早就散了,前任知縣曾百般招集人手,無奈倭寇勢大,一旦來襲,民團多半慘死,所以沒人願來。現在只有老弱殘兵十餘人,實在沒有辦法。」
葉昊天詢問大家:「城裡百姓生活如何?」
王吉道:「糧食緊缺,百姓大多只能勉強裹腹,更有滿門飢餓,全家餓死者。」語氣極端低沉。
話還沒說完,外面忽然傳來呼天搶地的喊叫聲:「快跑阿,倭寇又來了!」眾人嚇的面如土色,拔腿就跑,也顧不得縣老爺的安危了。只有管帶李天樂和捕頭鄭龍仍在。李天樂道:「大人,趕緊避一避吧。」說著就要拉葉昊天往裡走。
葉昊天一擺手,道:「你們先躲起來,待我留在這裡看看。」兩人目露驚慌,心裡以為這個縣令只怕是瘋了。這時情況緊急,沒法解釋,只好拔腿就跑。
葉昊天看四周無人,取出一個面具帶上,施施然走出縣衙。剛出來正好看到一夥倭寇挨家挨戶劫掠物品。一個倭人右手提刀,正在狂叫著什麼,地上一個老漢被劈作兩半,腸子流了一地。還有幾個人正圍著一個中年婦人拉拉扯扯,語氣下流,婦人的衣服已經被拉開了一半。
葉昊天怒火中燒,數丈外一掌按出,幾個人立即倒在地上,渾身痙攣,口鼻鮮血直冒,眼見是不成了。那個提刀的傢伙大概是其中頭目,這時嗚啦怪叫著,一會兒功夫聚攏來三四十人,將葉昊天團團圍住。提刀人嘴裡冒出生硬的漢語道:「你的什麼人?」
葉昊天怒喝道:「你是什麼人,敢到我中華上國燒殺擄掠,今天來了就不用走了!」
數十人呵呵笑著圍過來,忽然五六人同時舉起了長刀。葉昊天心內憤恨,毫不留情,雙掌齊出,一陣狂風吹得飛沙走石,風過後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伸了幾下腿就一命嗚呼了。只有領頭的那人似乎還有一口氣。這時候才聽見兵刃匹裡啪拉掉在地上。
葉昊天回到縣衙,取下面具,吆喝著:「哎呀,外面怎麼沒有動靜了,大家出去看看阿!」喊了好幾聲,才有王吉從地窖裡探出頭來,大著膽子在門口看了一眼,見地上躺了一大片死屍,一時愣住了。
遠處靜悄悄的,看來人都死光了,沒有別的倭人在。他高聲喊著:「大家出來看阿,天打雷劈,倭人全死了!」
大夥兒慢慢走出去察看,捕頭鄭龍忽然道:「大人,這裡還有一個活的!」
葉昊天吩咐道:「梆起來仔細盤問!好好看著點,別讓他死了。」
鄭龍取出繩索將那人三兩下來了個五花大綁,這一手倒挺麻利。
大家都呆呆的看著葉昊天,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葉昊天說:「我只是在門縫裡觀看,就見一個蒙面人從遠處來,眨眼之間將這些人全殺了。」
大家聽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蒙面人。
葉昊天吩咐大家把屍體拉在一起,就地焚燒。管帶李天樂說道:「倭人的長刀很鋒利,可以收集起來。」葉昊天點點頭。
眾人上前,先將那些人身上的錢物搜集出來,然後把屍體羅在一起,就在衙門前點了一把火。新鮮的屍體並不好燒,還是鄭龍拿了些木柴丟進去才燒了起來。
李天樂將搜到的銀子湊在一起,竟然有兩三千兩,看著銀子不知道怎麼辦。
葉昊天道:「今天本縣初來乍到,無以為敬,這些銀子不是公款,作為贓款也不知道誰是苦主。大家就分了巴,以後好好幹!」
眾人一陣歡呼。心裡都說:「這個縣令真的不一般,第一天上任就有這種好事,看來跟著他大有好處!」每個人竟然分了兩百兩銀子,足夠好幾年的奉祿,所以大家全都眉開眼笑起來。有了錢好辦事,所有人都來了精神,看著葉昊天的眼光也不一樣了。
葉昊天從懷裡取出一萬兩銀票,吩咐王吉:「你去找人,拿這些銀子到附近諸縣購買糧食,發放給百姓,只要來城裡定居者,每人發給糧食百斤。」王吉點頭答應,領了幾個衙役去了。葉昊天吩咐大家一起去幫忙。糧食是第一步,有了糧食才能聚攏百姓,有了百姓才能齊心協力。百廢待興,必須先有人。
晚上正待他準備提審那個倭寇的時候,鄭龍跑進來說:「大人,那倭人撞牆死了!」
葉昊天略微一驚,隨即說道:「死了就死了,拉出去燒了!」
當天夜裡葉昊天就在縣衙內宅住下,內宅也破漏不堪,只有幾間房子還完整。
蘭兒竟然找到了一隻鍋,還有幾斤米,然後就在廚房裡淘了米作起飯來。葉昊天沒什麼事,就在灶前燒火陪她。屋裡沒有燈,好在葉昊天已經不需要燈,蘭兒更不需要。不過當灶底的火苗竄出來的時候屋子裡還是充滿了光亮,在這冷冷清清的縣衙裡更顯得格外溫暖。
兩天以後,大批糧食從附近各縣運來。葉昊天吩咐大家將糧食擺在縣衙大門外。他提筆寫了張告示:「即日起,凡入城定居者每人可領糧一百斤,截止到五萬人;協助築城者,每人每月銀三兩。」並讓大家廣為張帖,使各個鄉鎮的百姓都知道。
大家見了告示目瞪口呆,這要多少銀子阿?
王吉皺著眉道:「此城要修築完畢,至少需要兩千人,六個月才能完成,單此一項就要四萬兩銀子,再加上分發糧食,一百斤需銀一兩二錢,五萬人就是六萬兩銀子。縣裡錢糧空空,不知大人有何良策?」
葉昊天取出五十萬兩銀票遞給他,道:「交給你全權負責。我祖上留下的銀子還有一些,此番就用在這裡了。但我不喜張揚,大家就說是朝廷的撥款。」
王吉接過去心裡激動不已,從來沒見過這樣作官的,哪個人不是只進不出,進少了還不行呢。
剛見了告示,百姓半信半疑,有幾個人過來看,結果還是真的,每個人扛了百斤糧食回去。回去後奔走向告,接著滿城百姓都來了,領了糧食的人自發的過來幫忙。第二天附近山上的人也下來了。王吉一直安排人員出去採購糧食,運糧的車子增加到幾百輛。隨後幾天附近各鄉也有一些人趕過來。十天以後,縣城人口迅速增加到五萬,原來空空的房子現在塞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