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緣4 第67章 今得帝賜難息壤,明年俯看千樹梅
黃帝看著他抓耳撓腮的樣子,淡淡一笑道:“玉帝藏身之地極為隱秘,不是那麼容易能找到的。我曾經用屢試不爽的黃天羅經算法演算過,結果也是一頭霧水。對此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全當是碰碰運氣好了,實在找不到也沒有關系。”說到這裏他轉頭看了風先生一眼,換了個話題道:“先生是排名天下第一的財神,這場浩劫下來恐怕要損失不少財物吧?”
風先生表情輕松地聳聳肩,哈哈笑道:“如今我兩袖清風,一貧如洗。那些財物早已成過眼雲煙,全都不在我的名下了!”
黃帝感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會?真神不是還沒殺到這裏嗎?”
蘭兒“嘻嘻”一笑,代風先生回答道:“我家公子被玉帝封為昊天大帝,可以擁有真武大帝一樣的門人制式,可是又不肯撥給錢糧。風先生仗義相助,便將所有的家財都資助公子了!”
黃帝看看風先生,又轉頭瞧瞧葉昊天,沉吟片刻道:“原來如此。既然風先生如此大方,我也不能太過小氣。畢竟神州道兄幫我尋回了龜罄、虎鼓,也算幫我一個大忙,因此我決定將最近收獲的一批息壤送給他。”
葉昊天一聽連連擺手道:“不用了。尋回龜罄、虎鼓不過是舉手之勞,晚輩還欠帝君的債,實在不敢再接受您的厚賜。”
黃帝有些不解地問道:“你欠我什麼?我們可是初次相逢呢!”
葉昊天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四大仙音中的龍笛和風琴如今正在我和蘭兒手中,我想厚顏懇求帝君將此二寶正式贈予,所以不敢再接受別的賞賜。”
黃帝聞言睜大了眼睛,向著他和蘭兒身上瞄了一眼,微笑著說道:“神器本無主,唯有德者居之。距離這麼近,我竟然感覺不到龍笛和風琴在你們身上,表明它們已經甘心臣服,認你們為主人了。你們不必覺得心中愧疚。我只會為龍笛和風琴高興,恭喜它們找到了德才兼備的主人。”
葉昊天和蘭兒連忙致謝,很高興總算解開了一個心結。
這時,卻見黃帝伸手將掛在腰間的眾多佩玉中的一塊解了下來,往葉昊天手中一放,說道:“玉簡之內有四大仙音的使用法門,還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你們可以在此閱讀一會兒,我先去做些煉丹的准備。一個時辰之後正式開始煉丹!”說完他對風後和風先生招了手手,說道:“來,你們幫我收拾一下丹爐。”一邊說一邊向著鼎湖邊立著的一個大大的青銅爐鼎走去。
風先生和風後依言走了過去,只余葉昊天和蘭兒站在軒轅台上。
葉昊天知道時間緊迫,當下不敢怠慢,迅速盤膝而坐,將神識透入玉佩中去。
令他感到十分驚奇的是:玉佩中不單有四大仙音的詳細使用方法,還有浩如煙海的曲譜和樂理知識。他一見之下便著了迷,一目十行地迅速瀏覽著,准備將所有知識先全部裝入腦海裏,然後再慢慢講給蘭兒聽。
蘭兒見他用心地看著玉佩,不想打斷他的思路,于是悄悄下了軒轅台,來到鼎湖邊的丹爐旁,想為黃帝和風先生幫點忙。
黃帝也不客氣,用手一指湖心,說道:“幫我采點兒蓮子來,等下煉丹要用。”
蘭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見湖心飄浮著幾十片碩大的荷葉,荷葉叢中生出十余個碧綠色的蓮蓬,隨風擺動搖搖欲墜,于是毫不遲疑地一提真氣,輕飄飄地從水面上掠過,眨眼到了湖心,伸手掐了三只蓮蓬,然後又縱身回到岸邊。
黃帝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蓮蓬,微微一笑道:“幫我剝出來吧,只要十八粒就夠了,剩下的你留著,味道不錯!”
蘭兒聽見這話頓時高興起來,嘴裏甚至哼出了江南小調《采蓮曲》。
她輕快地剝出蓮子投入丹爐中,投入十八粒之後,才發現自己摘得太多了。原來一個蓮蓬足足結了六、七十顆蓮子。
她將剩下的蓮子也一一剝出,一邊剝一邊看著眼前碧綠的湖水。
此時此刻,她又想起了雁湖的家,想起了家中的小木屋,甚至想起湖邊栽種的番薯。
她望著湖水神往了好大一會兒,直到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來:“無論是天上,還是在人間,山頂之湖都很美麗,簡直令人流連忘返。”
回頭看時,卻見黃帝已經收拾好了爐鼎,正縛手而立望著鼎湖。
看到蘭兒轉過頭來,黃帝慈祥地望了她一眼,緩緩說道:“我雖然離開中土很久了,至今回想仍有恍然如夢的感覺。昔日我在中土有兩個別宮,一個位于浙西縉雲,一個位于浙東雁蕩……”
“浙東雁蕩?啊?雁湖?”聽到這裏,蘭兒感到無比驚訝,禁不住叫出聲來,“雁湖的古陣竟然是帝君布下的!難怪我和公子在那裏住了年余,一直想不透陣法的來曆。”
黃帝聞言也不覺一震,當下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後又回頭看看靜坐于軒轅台上的葉昊天,感慨道:“看來我們確實有緣。昔日我在雁湖修仙,于鼎湖煉丹,修持與丹藥並舉,終于神功大成,乘龍而去。雁湖的風景自然不錯,不過距離塵世太近,很難做到清心寡欲,所以當時我一心想著飛升,希望能找到一個真正的清靜之所,好將神功提聲到至高無上的境界。結果就找到了這裏。”
蘭兒望著眼前的傳奇人物,用十分崇敬的口氣說道:“如今您老位居神仙榜十大高手之列,功力遠在其余四位帝君之上,說明您當年的飛升之舉是完全正確的。”
黃帝聽了卻輕輕搖了搖頭,緩緩地道:“先前我也這麼認為,後來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遠離塵世或許並不是最好的修仙方法!假如一直留在人間,我的功力可能比今天還高。”
蘭兒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繼續說道:“帝君無論在天上還是在中土,都受到千秋萬代無數人的景仰;不管是入世,還是出世,都是修仙人的楷模。我也曾經到過您飛升的地方——浙西縉雲,那裏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前去瞻仰,題詞墨寶滿山都是,有一首詩寫道:‘黃帝旌旗去不回,片雲孤石獨崔嵬。有時風激鼎湖浪,散作晴天雨點來。’想想就令人感慨。”
黃帝仿佛沒有聽見她的恭維之詞,眼中的神光從蘭兒、風先生和風後臉上掠過,不疾不徐的道:“按說,我修仙的時間不算長,比起玉帝來說差得很遠,比起青帝、赤帝也遠遠不如,可是我的功力卻不算太差,甚至還在青帝、赤帝之上,你們知道其中的原因嗎?”
蘭兒搶先笑答:“大概是您天資極高的緣故吧。”
黃帝搖搖頭:“五老帝君沒有一個資質差的,每個人都是天縱奇才。我自己心裏明白,論起天份來說,我甚至不如赤帝,更不用提跟青帝相比了。”
風先生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這時見他問話,不得不開口道:“或許是您老的功法與眾不同,兼且比別人用功的緣故吧。”
黃帝依舊搖頭:“五老帝君每個人的功法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而且相互制約,相互促進,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否則一旦出現五行的相侮相乘,天下就會有大的饑荒了。”
聞聽此言,風先生和蘭兒都沉默了下來。風後也無法說出其中的道理。三個人只能靜靜地看著黃帝,等他自己分析其中的原因。
黃帝卻抬頭望著天上的流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間過了好大一會兒,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我知道其中的原因,不知您老想不想聽?”
黃帝聞言“ ”地轉過身來,一眼看見面前站著的原來是剛才還在靜坐觀書的葉昊天,于是微一點頭道:“請神州道兄明示。”
葉昊天斬釘截鐵地大聲道:“您老之所以功力居于其余四位帝君之上,關鍵是您積累的功德比他們多!”
黃帝睜圓了眼睛看著他,急不可待地問道:“此言何解?”
葉昊天放緩了聲音侃侃而談:“若論功德,普天之下功德最大的人應該是盤古大帝,是他開天辟地、創造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為萬物生靈准備了必備的生存條件,其功德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居第一位!”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環顧四周,想看看四人的反應。
黃帝重重點頭,說道:“不錯,請接著說。”
蘭兒和風先生更是點頭不迭。風後也沒有二話。
于是葉昊天接著道:“功德排第二位的當是女媧娘娘,她摶土造人,煉石補天,正是從她開始才有了人類,其功德居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對此眾人也沒有意見。
然後,葉昊天看了一眼黃帝又道:“功德排第三位的當是您老!”
黃帝精神一振,低喝道:“怎麼說?”
葉昊天朗聲道:“您老統一華夏,發明車、駑、釜、甑,做灶穿井,築城建宮,鑄鼎制鏡,您的臣子甯豐制陶,化狄造舟,倉頡造字,容成制曆,伶倫作樂,牟夷造失,曹胡制衣,伯余造裳,于則制履……這些眾人皆知,還不能算作最大的功德。您最大的功德是著述甚豐,包括《黃帝四經》、《黃帝泰素》、《黃帝陰陽》、《黃帝內經》等十三類三十七種,形成了完整的‘黃帝文化’!您的論述被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及各大門派奉為經典。”
說到這裏他將話題轉到了儒家,“晚輩一向自認為儒家弟子。儒家經典四書《大學》中的‘在明明德’即出自您的《黃帝四經》,而五經中的《周易》,便是由文王從您的後天八卦中悟出來的。所以說您還是儒家的祖師呢!您的功德排在第三位一點也不為過!”
黃帝聽了臉上微微有些自許的神色,眼中的神光也越來越盛。
蘭兒卻道:“那青帝、赤帝呢?他們的功德也不小啊。”
葉昊天答道:“五老帝君每個人都功德無量。青帝即伏羲,他建造房屋、結網、取象于龜創造卦象文字;赤帝即神農,他在農業、畜牧業、水利、商貿與醫藥知識方面均有建樹。不過他們的功德與黃帝相比要差了一些,至于白帝和黑帝,則更加不如了。”
此時黃帝眼中的神光已經全部集中在葉昊天身上,待他停下之後才問道:“神州道兄,請問你的評判有何根據否?再者,功德高低與功力深淺有何關系?我時常有一種感覺,覺得功力進境快速與昔年的入世修行經曆有著莫大的關系,這種感覺好生怪異……”
葉昊天微笑著將監天尺取了出來,胸有成竹的道:“功德者,入世之功也,又名儒功。儒功、佛心、神丹三足鼎力,互根互用,互相轉化。帝君且請明察:一切原委盡在此尺之中。”
黃帝半信半疑地接過監天神尺,尺一入手,忽然渾身劇震,雙目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然後是一陣驚喜,禁不住哈哈大笑,放聲長嘯,聲音響入雲霄,震得蘭兒身子一軟差點兒坐在地上。
黃帝見了急忙收回笑聲,盡力按捺激動的心情,無比欣喜的道:“好!如此一來,我的功力將有大進!跟真神的交手更多了一分自信!”
葉昊天見黃帝這麼快便悟通了將儒功轉化為神丹的方法,禁不住打心眼裏替他高興,然而聽他說想跟真神交手,不由得又有些擔心,連忙道:“恭喜帝君!您老的功力將會在一夕之間增加數倍!這樣一來,挽救天下浩劫便增添了幾分把握。”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神色鄭重地道:“不過,真神已將伊布谷和天奎星君的功力合而為一,又用萬滅王鼎和陰陽法輪將眾仙的元神化為神丹供自己服用,甚至掌握將魔性轉化為神丹的方法,實在是非同小可!您老千萬小心啊!”
黃帝點了點頭:“謝昊天大帝提醒,小心駛得萬年船,你說得一點不錯。”說到這裏,他回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風後,吩咐道:“帶貴客下峰,將近年收取的息壤全部送給他們!”
風後躬身應是。
葉昊天還待婉拒,黃帝卻笑著搖頭。
于是葉昊天便不再推辭,先將記載了仙音曲譜的玉佩還給他,然後道聲珍重,領著蘭兒和風先生離去。
下得鼎湖峰,身著青衣的風後領著他們來到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黃土高坡上,指著地上漂浮不定、輕如柳絮的一層淡淡的黃塵道:“這些是原始息壤。如果將其收集起來,在九轉丹爐內烈火焚燒九九八十一天,便能以火生土,結成息壤。”
“喔。”三人隨口應聲,都有些無動于衷的樣子。
風後心中略有些不平,青白的面色現出幾分紅潤,轉身問道:“有了息壤,你們准備做什麼?”
風先生故意答道:“拿到天市去拍賣,看看能不能大賺一筆!”
風後面上的紅潤更盛了,輕哼一聲道:“先生只知道發財,發了財再散財,散了財再發財。你是不是對財富轉換特別上癮啊?”
風先生呵呵笑道:“你幹脆說我財迷不就得了?誰讓我是財富排行榜上居于首位的財神呢!”
葉昊天想了想開口答道:“我准備用息壤煉器,或者制成磚瓦建造宮殿。”
風後歎了口氣,面色變得青中泛紫:“暴殄天物!”
葉昊天不明白他這樣說的意思,反問道:“息壤不是像海金沙一樣嗎?煉器自然是最佳的選擇了。”
風後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搖頭,將目光轉向了蘭兒。
蘭兒一時之間想不出好的用途,隨口瞎說道:“拿來種花好了,種它九千九百朵玫瑰,我要每天從早看到晚……”
話音未落,卻聽風後鼓掌笑道:“姑娘果然不凡,怪不得黃老帝君將兩千年一開花、兩千年一結果、服食一顆可以增長功力數百年的天心蓮也給了你!”
“啊?”蘭兒驚叫起來,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些蓮子竟然是世間不可多得的靈藥!“我還有好多呢!若是全部服下,相當于多少年的功力啊?”
“所以說姑娘的前途不可限量啊!”風後對著她十分肯定地點點頭,隨後緩緩說道:“息壤的全名叫做‘原初靈氣生生不息神壤’。這名字有三層意思。第一,它是一種生生不息的土壤,只要弄一點出來投向大地,馬上就會生長加多,積成山,堆成堤,自然能夠堵住洪水,所以昔年鯀才想到前來竊取。第二,它不但能生成自身,還能生育萬物,若是用來種花,栽培靈藥,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們或許不知,昆侖山內的懸圃、元圃的表面等都曾灑下一層薄薄的息壤!正因如此,息壤才會被玉帝極為重視,不惜降罪于鯀以堵竊取之風。”
葉昊天越聽越是心驚,沒想到息壤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風後越講越起勁,青紫的面色恢複了自然,望了三人一眼,接著道:“第三,原始息壤已經是富含靈氣的土壤,經過烈火焚燒九轉萃煉之後,更是變成了富含靈氣的原生物質,就像修真者經過修煉在泥丸宮中結成的神丹一樣,可以說息壤便是‘諸多靈土結成的神丹’,自然靈氣十足,還能淨化人們的心靈,加速修真進程,所以佛祖昔年在動用無上神功創造靈山淨土之前,就曾專門來此一趟,心滿意足地取了少許息壤回去!也就是說,靈山淨土也是由息壤化生出來的!”
風先生聽得張大了嘴巴:“竟然有這種事?我這天界首富怎麼不知道?要是知道怎麼也要想法買點來!”
風後笑逐顏開,“哈哈”笑道:“你以為有錢就有一切?好東西早就讓先知先覺或者特權人物搶光了,哪裏會流落到市面上去?”
蘭兒嬌笑道:“太好了,黃老帝君許下的息壤在哪?”
葉昊天心裏也有些蠢蠢欲動:“若是擁有了息壤,再加上鳳凰聚集的靈氣,就能建立儒家的王道樂土了!”
他嘴裏雖然沒說,一雙眼睛卻熱切地看著風後。
風後看著幾個人心癢難耐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剛才還無動于衷,現在終于知道我們帝君的良苦用心了。好了,跟我去拿息壤。”說完飛身向前掠去。
葉昊天等人跟在他的身後不緊不慢地飛行,過了數道溝壑和幾座土丘,來到一個不太高的山丘腳下。
山丘壁上開挖了數排洞窟,仿佛長安附近黃土高原上百姓的民居一般。多洞相連,上下三層,洞內加砌石券。崖外也建了數間房屋,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靠崖窯院。
風後跟守衛的兵將打過招呼之後,領著三人進了一個較小的窯洞,在窯洞秘道內七彎八折地走了好一會兒,過了數道關口,忽然進入一個寬敞的大廳裏。
大廳中央立著一個兩尺大小的青灰色丹爐,爐壁盤繞著九只數尺長的黃色小蛇。爐內烈火熊熊,發出耀眼的金光。
風後在距離丹爐一丈開外的地方站定,遙望丹爐道:“這便是黃老帝君的九轉丹爐,乃天界有名的寶鼎,排名只在萬滅王鼎和九天坤鼎之下,居于鼎中第三位。丹爐早年被帝君用以煉丹,現在則用于萃取息壤了。”
風先生看著丹爐說道:“真是令人難以想象。息壤竟然是如此煉出的!”
風後點點頭:“原始息壤經過風吹雨淋、雷劈電打,也可以慢慢轉化為息壤。不過那要經過上萬年的時光才行。”
蘭兒目不轉睛地盯著鼎中的烈火,忽然開口問道:“爐火那麼熱,室內卻如此涼爽?真是怪事!”
風後微微一笑,目光卻望著葉昊天和風先生,似乎在考較他們的眼力。
葉昊天環顧廳內,看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答案。
眼見大廳內的一切都很普通,只有鼎周盤繞的幾條小蛇比較突兀,于是他大膽猜測道:“難道是因為那幾條‘神龍’的緣故不成?”說到“神龍”的時候,他用的是反語,心中卻以為那只是幾條小蛇。
沒想到風後卻道:“沒錯,黃老帝君曆盡千辛萬苦馴服了十條天龍,除了一條用作坐騎之外,其余九條都被驅使到這裏來了。正是由于天龍的相護,息壤的萃取才縮短為九九八十一天。否則,如果單有九轉丹爐,萃取一次怎麼也要花幾十年的時間。”說到這裏,他看著三人驚詫莫名的神色,不覺笑了。
停了片刻,他邁步向牆邊走去,伸手打開壁上的一個暗櫥,取出一個尺許高的玉瓶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葉昊天手中,神色鄭重的道:“這是百年之間結出的息壤,都在這裏了。這可是無價之寶啊!”
“百年才結這麼多?竟然全給我了?黃老帝君厚愛,弟子感激不盡!”葉昊天心情十分激動,伸手接過玉瓶。
他首先將玉瓶的蓋子打開,向裏瞄了一眼,然後遞給蘭兒和風先生觀看。
瓶中的息壤是一種淡黃色的粉末,極其細膩,仿佛磨過數十遍的面粉一般,難以想象卻有那麼神奇的功效。
此時此刻,卻聽風後神情嚴肅的道:“帝君賜你息壤,內中還藏著一層意思,需要你仔細體會。”
“還有一層意思?那會是什麼呢?”葉昊天望著淡黃色的粉末,聯想到黃帝所煉的“黃天後土神功”,隱隱之間有些感覺,可是又不是十分明確。
風後並不做答,而是拱手作別:“多事之秋,諸君一路保重。”
瀚海神舟在茫茫宇宙中漫無目的地滑行。
舟上的三人都有些迷惘,不知該往哪裏去。
“玉帝啊,玉帝,你究竟在哪裏呢?”葉昊天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再度催問龜鏡。
龜鏡破鑼般的聲音很快便響了起來:“沒有任何線索,天知道玉帝老兒躲在哪個鼠洞裏?玉帝作為萬神之主,決不是等閑之輩。如果他想刻意隱藏的話,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葉昊天轉念一想:“如果一直沒人找到玉帝,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讓他在某個地方悄悄做他的君主得了,等到王道輪回結束的時候。他就會自己出來了,那不是很好嘛?”
龜鏡的聲音又響起來:“不行!玉帝如果真的進入了王道輪回,將會暫時失去原來的功力,變得跟普通人差不多,很容易受到傷害。若是天下太平還倒罷了,如今正是神教橫行的時候,即使是普通的君主都會遇到很大的困難,作為玉帝,就更加難了。”
葉昊天有些不太明白,禁不住問道:“玉帝智力、經驗皆非常人可比,怎麼會比普通君主還要困難?”
龜鏡解釋道:“王道輪回的目的是要培養王者之氣來渡過道法修行的難關,這是玉帝寓修仙于施政之中的獨門修煉方法,就像你所參透的將儒功轉化為神丹一樣。他必須勤政愛民,剛正不阿,才能積累足夠的王者之氣。如此一來自然不能與神教同流合汙,因此必然會受到神教的打壓甚至有生死之憂。所以你最好還是早些找到他。”
葉昊天心中著急,長歎一聲:“天啊,我怎麼這麼命苦?想跟真神拼個你死我活,卻又打不過他,只能幹這些無聊的小事!”
龜鏡道:“嘿嘿,不要發愁!保護玉帝可不是小事,這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美差啊!想想玉帝日後重新坐回靈霄寶殿,憶起你在患難時期幫過的忙,難道還不對你青眼有加?那時你就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葉昊天聞言笑罵起來:“好你個觀天寶鏡,連這些溜須拍馬、投機鑽營的東西都想得到!卻不幫我好好想想玉帝到底在哪!”
龜鏡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現在太晚了,玉帝已將自己的神仙罩徹底閉合,你的功力再高十倍也沒用。神仙罩易守難攻,再加上他是刻意隱藏,將所有氣機全部收到泥丸宮中,哪怕是強如真神者也很難找到蛛絲馬跡。不過……”
“不過什麼?”葉昊天精神一振,知道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龜鏡停了半晌才道:“按照常規,人死前一般會留下遺囑。玉帝進入王道輪回,危險程度不亞于死去一次,所以他或許在某處留下了提示。”
葉昊天十分高興:“不錯,不錯,謝謝鏡兄了!”
蘭兒一直在旁邊注視著他,此時見他面色稍舒,方問道:“公子,有好消息了嗎?”
葉昊天對她微微一笑,又看了風先生一眼,隨後將龜鏡的分析說了一下,問兩人道:“你們說若是玉帝留下遺言,會放在哪裏呢?”
蘭兒率先說道:“按理他總該告訴王母一聲吧?”
葉昊天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問題是即使王母知道,她會將這種生命攸關的信息告訴我們嗎?”
風先生想了想道:“玄都玉京七寶山已經空無一人,所以玉帝不會留言給勾陳上宮天皇大帝等人。他也不太可能留言給遠在昆侖的王母。只有佛祖近在咫尺而且安然無恙,或許能得到他的只言片語。其實據我判斷,玉帝有可能不會留言任何人,即使留言也只會放在非常隱秘的地方,那種千年之內都少有人去的地方。”
葉昊天覺得他的分析很是獨特,于是道:“請先生再說明白些。”
風先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後緩緩說道:“玉帝是一個極為聰明而又細致的人。據說他先後輪回了九十九次,每次都修到了玉清天神的境界,因此才被稱為玉清大帝,簡稱為玉帝,這說明他對于輪回修持確實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同時也表明他是一個非常小心細致的人。這樣的人不可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給外人猜破自己的行藏,除非猜破行藏的時候已經是多年以後的事了,如此既可給後人留下破解謎題的答案,也不會減少自己的安全。”
葉昊天與蘭兒互望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冤魂海深處的海底,那裏應該是最符合要求的地方了。
“玉帝會不會在那裏留下什麼印跡呢?”
想到這裏,他高聲喝道:“阿舟,直奔昊天玄穹星!我要去冤魂海!”
話音剛落,瀚海神舟微微抖動了兩下,船頭輕轉,破空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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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版-仙緣4 第68章 一朵青雲墜九州,風煙域外傲清流
(起1T點1T中1T文1T網更新時間:2007-9-1 3:38:00 本章字數:10403)
風先生站在空空蕩蕩的靈霄寶殿之前,靜靜地等著葉昊天和蘭兒從海底歸來。
等人的時候總感覺時間過得很慢,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漸感不耐,于是沿著靈霄寶殿的外牆繞起圈來。
他走得極慢,步履很是輕微,一邊走一邊想著玉帝會到哪裏潛修。
走著走著,他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道兄,我們每天來這裏看三遍,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前來朝拜的樣子,你說究竟有什麼意思?”
風先生不知道來者何人,急忙閃身躲在牆角隱蔽之處。
但聞一個低低的聲音喝斥道:“不要問那麼多!知道太多不是什麼好事。我們只要將見到的可疑人物報上去就行了。其余的事自然有別人去辦。”
先前的聲音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唉,想我溫瓊昔日也算有點名氣的人物,如今卻被呼來喚去,做的又是雞鳴狗盜不太光彩的事,想想就感覺憋氣。”
風先生聽見溫瓊的名字,不覺心中一動,暗道:“他不是護衛靈霄寶殿四大元帥之一的溫元帥嗎?怎麼會說這種話?”
這時就聽另外一個聲音又道:“講這些有什麼用?用不了三個月真神就要君臨天下了,你還在想那些陳谷子舊芝麻的事!好好幹吧,若是神君高興,說不定還可以讓你坐回元帥的位置。”
溫瓊“嗨”地長歎一聲:“做不做元帥有什麼關系?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要不是我見勢討饒,現在還不早就被煉化了?即使不被煉化,若是像天皇大帝那樣一天三次忍受折磨,又有幾個人能受得了?我反正不行,您老不也挺了七天便挺不住了嗎?”
那人沉默良久沒有說話,過了半天才笑嘻嘻的道:“你是玉帝駕前貼身護衛,有沒有想出他究竟去了哪裏?若是能將這個難題解開,真神一定非常高興,沒准封你為神教長老,那可就舒服多了!”
風先生越聽越是氣惱,心中也越發好奇:“這人是誰?為何心甘情願為虎作倀?心思還如此綿密,想到從溫瓊身上尋找蛛絲馬跡。”他知道溫瓊的功力不低,而旁邊之人的功力可能更在溫瓊之上,若是動起手來,自己大概討不了好,于是只得盡力按捺,悄悄躲在牆角繼續傾聽他們的話語。
這時,但聞溫瓊答道:“您老不是不知道,玉帝是什麼人啊?他可是萬王之王、萬神之主,他的心思怎能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夠明白的?我看別說是我,普天之下就沒有幾個人了解他!”
風先生還待再聽下去,可是說話的兩人在靈霄寶殿前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他不敢驟然跳出攔住對方,只能探出頭來向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看了看。結果只看了一眼,便從衣冠和背影認出兩人來,禁不住渾身一震:“原來是他!”
溫瓊身著鮮豔的杏黃色甲胄,身背長槍,極易辨認。
另一人身長丈二,頭發皓白,胯下一只碩大的黑熊,赫然竟是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可不是尋常人物,人稱“東王公”,一度被元始天尊任命為管理天下男仙的帝君,在仙界的地位十分崇高,與主管女仙的西王母並列,曾是神仙榜中二十名之內的人物。
雖然最近數萬年來,東王公在神仙榜中的排名逐漸下滑,但也從未跌出前五十位,可見他是功力極強的頂級高手了。
風先生越想越覺得不妙:“連東華帝君都投降真神了,可見形勢之惡劣!想來其余被擒人員的日子也不好過,其中還包括天皇大帝,若是他也熬不住,那可怎麼辦?”
他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到葉昊天和蘭兒手挽手姍姍而至。
隔著好遠,蘭兒舉手招呼,率先傳來一道神識:“風先生,需要猜謎語了!”
“什麼謎語?你們找到留言了?”
“找到了!海底秘洞之前有人題了一首詩,可惜卻在第一句缺了個關鍵的字。”
“詩是怎麼寫的?”
蘭兒脫口而出道:“一朵青雲墜()州,風煙域外傲清流,爭鋒隨意指為劍,潑墨由心仁作舟,馳騁古今愛洗耳,紛紜世事多凝眸,何日阮肇歸來去,信手清風不用愁。”
風先生心中一沉:“連點兒提示都沒有?”
蘭兒眉峰微蹙,榛首輕搖,答道:“沒有哩!就這麼一首詩,別的什麼也沒有。”
“這可不太好猜!”風先生陷入了沉思。
葉昊天的面上掛著微笑,好整以暇的道:“我們先離開這裏,等下再仔細分析。”說著將瀚海神舟取了出來,招呼兩人上船。
神舟劃出好遠之後,風先生還在冥思苦想:“藏頭?露尾?還是回文?怎麼硬生生填這個空格呢?”
葉昊天笑道:“我剛才用監天禦印查過,雖然宇宙間星球總數不知凡幾,但是名字為兩個字,而且以州字結尾的國度總共只有三萬八千個,加上別名、曾用名也不過二十八萬之多。其中人口超過百萬的只有兩千兩百個,超過千萬的更是只有三百三十個。玉帝進入王道輪回的目的就是為了積累王氣,自然是國家越大越好,人口越多越妙。”
風先生一聽來了精神,一面連連點頭,一面補充道:“我想,玉帝修行的地方不會距離玄都玉京七寶山太遠,或許不超過二十萬光年。”
蘭兒攏了攏額前的秀發,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風先生解釋道:“玉帝下凡也是迫于無奈,不會不關心天下大劫。如果想了解大勢,最好的方法是留在玄都玉京七寶山附近。昊天玄穹星是宇宙中樞,周邊區域由功力最強、才智最高的黃帝主管,一時半會兒不會完全陷落。只要能拖過一年的時間,玉帝就能重返天界了。”
葉昊天興奮地鼓掌:“先生果然不凡,先前我還想查遍三百三十個星球呢!有您這話,就更容易猜了。請稍等片刻。”
說完他將這個問題交給了監天禦印。
不久答案便出來了:“所有人口超過千萬的國家中,距離玄都玉京七寶山二十萬光年之內的只有十三個!”
三個人都為之精神一振:“才十幾個?太好了!”
葉昊天又將原詩重新朗誦了一遍,笑道:“如果從平仄來看,第一句應該是仄仄平平仄仄平。所以要是玉帝注意平仄的話,那個缺字應該是仄音。我們再來試試,看屬于仄聲的國家有幾個。”
不一會兒監天禦印報上結果,屬于仄聲的有八個,屬于平聲的有六個!
葉昊天剛報出結果,蘭兒就覺得不對:“公子,怎麼成十四個了?剛剛還說十三個嘛!”
葉昊天仔細核實了一遍,發現其中一個國度有別名,八個仄聲裏面既包括“九州”還包括“神州”,指的都是中土!
“中土也在裏面!”三人都禁不住樂了。
風先生眼中放光,十分肯定的道:“沒錯,很可能是九州了!中土為宇宙間五大聖地之一,地大物博,人傑地靈,只有那樣的地方才能更快地積累王者之氣!”
葉昊天“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便請先生跟我們回去一趟。我們以玉帝為師,他進入人間王道輪回以修煉王者之氣,我們也趁機積累儒功,全當是修煉神丹了!”
聞言之下,風先生的雙瞳驟然緊縮了一半,停了片刻才歎了口氣:“近鄉情更怯,欲語淚沾襟。不到萬不得以,我很少回去了……”
蘭兒裝作忽然有了新發現的樣子,睜大眼鏡笑道:“先生也是從中土來的?我們還是同鄉呢,真是好生難得!”
風先生神情微滯,似乎不願多談此事,很快轉換了話題道:“我剛才在靈霄寶殿前見到兩個神教中人,你們猜是誰?”
葉昊天一邊調整瀚海神舟飛行的方向,一邊說道:“我實在猜不出。請先生慢慢道來。”
風先生將剛才所見講述了一遍,聽得兩人神色大變,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蘭兒抓緊葉昊天的手臂,過了一會兒,開始自言自語:“這消息還不算太壞。至少我們知道了玄都玉京七寶山數萬神仙的下落,而且有些人還活著,這就非常難得了。”
葉昊天忽發奇想:“我們能不能再去將陰陽法輪盜出來?眼看那些神仙在法輪中受苦,我心裏總感覺很難過。”
風先生連連搖頭,斷然否定:“得意不可再往!此舉無異自投落網,萬萬不可。除非你的功力到了來去自由的地步,那就另當別論。你想想看,能接下真神幾招?”
葉昊天略一沉吟,龜鏡已經為他指了出來:“如果有了開天神斧,你的功力只要進入神仙榜百名之內,就能跟力搏真神了。你現在排名兩千零八十位,距離百位差得很遠!知道其中的差距有多大嗎?我告訴你,排在第九十九位的神仙是二十八宿中的珍星星主,自從他坐上星主之位以來,已經整整八十萬年了,可見他修行了多麼久!”
葉昊天覺得難以置信,當下問道:“怎麼這些神仙動輒就是幾十、上百萬年的功力?我看五老帝君也沒有修那麼多年啊!比如黃帝,有人說他飛升的時間距離今天只有一萬年,另外還有人說他早在三十萬年之前就見過元始天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其中是否有些矛盾?”
龜鏡答道:“古人沒有文字記載,天知道黃帝飛升具體在哪一年?而且每個玉清天神都可以帶著記憶進入輪回。既然玉帝能輪回九十九次,五老帝君也絕不止輪回一次。黃帝與元始天尊見面大概是上一世的事了。”
葉昊天覺得這種說法勉強可以理解,雖然其中還是有些模糊的地方,但也不必仔細追究。
于是他回過頭來答風先生先前的問話:“先生說得不錯,我現在功力確實不宜跟真神硬撼。不知先生您在神仙榜中的排名位于什麼位置?”
風先生淡淡一笑:“我只對做生意感興趣,從未與人交過手,功力不高,神仙榜上三千名左右吧。”
葉昊天笑道:“夠了!天下盡可去得。更何況我們去的地方並不是眾仙雲集的仙境,而是充斥著凡夫俗子的人間。”
大家說說笑笑,旅途並不寂寞。
空閑下來的時候,葉昊天便將自己在鼎湖讀到的彈琴法門講給蘭兒聽。
蘭兒很快便入了迷,一時之間琴聲叮咚,神舟之內充滿了歡歌笑語。
一想起回家,蘭兒就非常高興。
算起日子來,兩人離開中土的時間只有兩、三個月,可是在感覺上卻好像在外漂流了很多年。
眼看蔚藍色的星球就在前方,葉昊天問蘭兒道:“我們先到哪裏?是回家?還是去雁湖?抑或九江?”
蘭兒勉強壓抑激動的心情,盡量用平緩的語氣答道:“還是去雁蕩吧,看看三位大儒是否還好,王獻臣也該蘇醒了吧!”
葉昊天點頭道:“好,就去雁湖,先去看看我們的小木屋……”
神舟平穩地停泊在雁湖邊的綠地上。
此時剛好是三月中旬,仲春時節,草長鶯飛,萬紫千紅,午後的豔陽暖暖地照在碧綠的湖面上,三間玉室在陽光下反射出五彩繽紛的顏色,小木屋依舊保持原貌,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安詳甯靜。
蘭兒迫不及待地跳出神舟,向著玉室沖去,一邊跑一邊高聲叫著:“師傅們,我和公子回來了。”
然而周圍一片安靜,只有樹梢頭的鳥兒在唧唧喳喳的叫個不停。
葉昊天心頭一緊,以為三位大儒出事了。
然而當他們沖入玉室的時候,首先看到一封信箋,上面寫著:“禦史已醒,傳下修儒大法,使我等一月之間突破三重亞聖的境界,進入聖人之境第一重,不但功力大進,連頭頂的‘紫儒’之氣也可收發自如!多留此間徒勞意義,不如結伴同行暢游四海,行萬裏路,讀萬卷書,方是儒生本色。汝等毋需掛懷,日後必有相見之日。”
看了這段話之後,葉昊天心底的石頭才算落了地。
可是他馬上想到一個新的問題:“王獻臣究竟悟出了什麼功夫?能夠具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他清楚地記得將王獻臣救回來的那一天,自己曾經跟三位大儒有一番比較深入的探討。
儒家要想真正在天界立住腳跟,必須做到兩件事。一是深入挖掘“身聖”方面的修煉方法,找到符合儒家的修行方式。二是尋求將“外王”建立的功勳轉化為“身聖”,也就是將儒功轉化為神丹的方法。
內聖外王,缺一不可,譬如一個國家,既可以自力更生,也可以加強外貿,如果缺了哪一條,都無法繁榮富強。
佛家的修煉便是如此,諸位菩薩既自己修煉出舍利子,也可以將佛心轉化為神丹,因此在神仙榜中的排名都很靠前。
“在監天神尺的幫助下,我已經獲得了突破,找到將儒功轉化為神丹的方法,解決了外王這方面的問題,可是儒家體系還不完善,還缺內聖的煉法。‘身聖’該如何修煉?王獻臣悟出的功法究竟是什麼樣子?是否就是儒家夢寐以求的‘修身’之術呢?”
葉昊天迫切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可是幾位大儒卻又不在。
蘭兒沒有想那麼多,反正只要幾位老人沒出事就好。
她將風先生讓進玉室中休息,自己將小木屋裏裏外外仔細察看了一遍,手提寶劍修剪湖邊瘋長的番薯。
葉昊天見了笑道:“我看你不如將番薯全部鏟除,將來如果想種就到山下農家找幾棵幼苗好了。估計本地家家戶戶都種了番薯了!”
蘭兒聽他講得有道理,便將近百棵番薯連根拔起,只余一棵作為紀念。
等到她將一切收拾妥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她看著滿天的晚霞,忽然激動莫名,感歎道:“我最喜歡的還是人間的日子。公子日後若是想開辟一方樂土,最好不要離家太遠。對我來說,只要看到天高雲淡、月白風清就足夠了。”
葉昊天也有著同樣的感覺。
他們靜靜地欣賞天上的彩霞,直到夜幕低沉月上枝頭,才和風先生一起騰空而起向京城飛去。
從雁蕩到金陵不過千余裏,所以三人根本不用啟動瀚海神舟。即使是騰雲而去也只是一盞茶工夫的事。
三人將身形直接落在王府內宅。
此時正是晚飯時刻,大廳內燈火通明,侍候的下人婢子走來走去。
當蘭兒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王妃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王爺的雙手也禁不住微微顫抖。
蘭兒三步兩步沖了過去,一頭撲進母親懷裏,眼含淚花說道:“娘,我們回來了!”
王妃緊緊地摟著女兒,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好孩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沒想到回來得這麼快!”
王爺忙著招呼葉昊天:“快進來坐!”
葉昊天簡單介紹了跟在身後的風先生,說是在天界新結識的朋友。
王爺趕緊吩咐下人撤下桌上的菜肴,重新上酒添菜,大擺宴席。
葉昊天更是命人將殷東平也請了來。
兩月不見,殷東平臉上的憂郁之色早已一掃而光,甚至還掌握了石泰《還源篇》中傳下的腹語之術,雖然舌頭還沒有長出來,已經可以與人交流了。
葉昊天將自己和蘭兒的行程略微講述了一小部分,聽得王爺和王妃目瞪口呆,殷東平更是羨慕得緊。
王爺也大體介紹了京裏的形勢:“自從王府大宴出事之後,攝政王和兩大國師就沒有回來,九陰教在朝中的勢力下降很多,朝中的奸臣賊黨也收斂了不少。皇上不但重新坐回金鑾殿,而且比往日更加勤政愛民,尤其是最近半月,回光返照,精神煥發,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傳位詔書也已經頒布了,皇上要在明年三月傳位于太子。”
話說到這裏,酒菜已經上齊了。王爺看了看酒壇,大聲道:“難得今天高興,我們要一醉方休!來人,將我珍藏多年的女兒酒取來!”
聽見女兒酒三個字,風先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等到兩壇酒拿上來,進而倒入碗中的時候,他眼看著橙黃清澈的佳釀,聞到芬芳濃郁的酒香,整個人都變得仿佛如泥塑木雕一般。
王爺笑著看了蘭兒一眼道:“二十年前,當蘭兒剛一出生的時候,我便請人到釀酒聖地——曾是越國都城的紹興釀制了一千壇美酒,運回來埋在地下。這種酒非比尋常,以得天獨厚之鑒湖水,選用上等精白糯米、優良黃皮小麥為原料釀制而成,芳香馥郁,醇厚甘鮮,經過多年陳化之後,更是滴滴入口,唇齒留香!我本想等蘭兒出嫁的時候才拿出來喝的。自從去年開了一壇,就再也無法按捺得住,隔三差五都要開一壇,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就全部喝光了。”隨即一邊喝一邊勸眾人舉杯。
葉昊天笑嘻嘻地看著蘭兒,蘭兒的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彩霞。
轉頭看風先生時,卻見他一言不發,只顧舉杯痛飲。
在座之人很快都看出了異狀。
王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繼續原來的話題道:“紹興的酒自古以來就很有名。春秋時,越國被吳國戰敗,越王勾踐釀造了許多佳酒獻給吳國君臣。吳國伍子胥的軍隊就駐紮在杭州灣的北岸,得酒狂飲,喝剩的空酒瓶堆積如山!後來,越國漸漸強大起來,勾踐決心興師伐吳。出征前,百姓們前來送行,紛紛進獻美酒犒師勞軍。勾踐為了能與三軍同飲,即將酒投江,眾軍民都俯身河畔,迎流而飲。越王投酒之河,就是現在紹興的‘醪河’,又稱‘勞師澤’。前兩年我還去過那裏。”
風先生的神色越來越暗,酒越喝越快,到後來直接端著二十斤重的酒壇痛飲起來,驚得王爺連忙閉了嘴,不敢再說下去,心道:“這位天仙究竟是咋的了?怎麼這麼難伺候?”
蘭兒一直擔心地看著風先生,不知道這段故世是否會觸動他的心事。
葉昊天也有些納悶,不知道這些事怎會如此深地觸動風先生。
按說那麼多年過去了,再傷心的往事也該變成了美好的回憶。
風先生喝光一壇酒之後,將酒壇輕輕放在地上,環視眾人一眼,再也不願沉悶下去。
他抬頭望著高高的房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表情激動地道:“當年吳越大戰之後,作為戰敗者,越王勾踐與夫人一起被扣在吳國為奴。越國百姓的日子也越來越難過,大部分男丁都戰死沙場,老弱婦孺耕作農桑。越國每年出產的東西,都要先挑最好的送到吳國去。勾踐為了討得吳王歡心,專門搜集了美酒千擔、極品佳釀十壇送給吳國,你們知道那十壇酒的名字嗎?”
眾人紛紛搖頭,畢竟年代久遠,沒有一個人知道其中的細節。
風先生略微穩定了自己的情緒,臉上平添了一抹愁容,緩緩說道:“那些酒便喚作‘女兒酒’,又名‘女兒紅’,每壇都有一個專門的名字,最香醇的兩壇分別叫做‘夷光’、‘鄭旦’。吳王飲了美酒之後問起酒名的來曆,隨後才有了西施赴吳!”
眾人都心中一沉,知道隨後而來的必將是西施的故事,于是無不屏住呼吸聽他講述。
風先生似乎喝得多了些,面上的愁容被酒色掩蓋,漸漸變得神采飛揚,滔滔不絕地說道:“那一日,苧籮村東頭施家的女兒夷光提著重重的竹籃,走到若耶溪邊浣紗。苧麻又粗又硬,她的手經常被紮傷,一不小心就是一道血痕。秋天的若耶溪水一日寒似一日,冷得刺骨,洗得半晌,似乎手都麻得不似自己的了。
傍晚,她終于洗完最後一團紗,剛剛站起身來,忽然心口一陣熟悉的痛感傳來,她習慣性地捂住心口下方,抬頭看著天上的雲彩。
天邊一片晚霞,紅得耀眼,映得她的臉也一片紅豔。若耶溪邊,晚霞映著她那輕顰的麗容,早已經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了。
一個身著錦衣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姑娘小心。’這邊已經幫著她提起了竹籃。
夷光回頭,不禁臉一紅,眼前的青年男子這樣的衣著,這樣的容貌舉止,她一個生于小山村的姑娘,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不禁嚇得低下了頭。
錦衣男子的眼光停在她的面上:‘姑娘,你好美,叫什麼名字?’
夷光紅著臉退了一步:‘我姓施,名夷光,住在村西頭,所以大家都叫我西施。’
錦衣人眼睛一亮:‘西施——果然名不虛傳,絕代佳人,傾國傾城。’
夷光看著對方,感到面前這人的眼睛裏有一種令她害怕的東西:‘你是什麼人?’
錦衣男子微微一笑:‘在下是越國大夫範蠡。’
夷光頓覺耳邊轟地一聲,眼前的男子,身上頓時散發出一層層的光環:‘範蠡大夫,越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來自楚國的奇男子,聰明絕頂的人,隨越王入吳為奴三年,成功地使越王自吳國脫險回來,重建宗廟。想不到這個傳奇人物竟站在我的面前,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年輕英俊,溫文爾雅。’
一個浣紗女的命運,自此改變。
西施隨後被送到京城,在越王宮中學習各種宮廷的禮儀和服侍君王的方法,三年之後被送往吳國。送行的便是大夫範蠡。
此時的西施再非先前溪邊浣紗時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她本來就極美,此時更是光彩照人,明豔不可方物,一顰一笑都有著莫大的魔力。那種美麗可以說是千年難見的驚豔,令人神魂顛倒,食不甘味。連閱曆極豐的範蠡也看得癡了,不由自主地從心底愛上了她,好生後悔三年前將她舉薦給越王勾踐。
西施也一直沒有忘懷初次見到範蠡的情景。她也同樣對聰慧賢明的範蠡十分欽慕。
從越國到姑蘇,每走一天,兩人的心都更加貼近一分。短短一短路,竟然走了一年多。兩人雖然沒有山盟海誓,卻已是心心相印。
眼看就要到吳國都城,範蠡牽著西施的手又痛又恨,又憐又惜,依依難舍,傷心欲絕:‘罷了,阿施,跟我逃走吧。’
西施眼淚汪汪,然而神態卻很堅決:‘越國百姓日子好苦,我不能走。先生之情,只有來世再報了!’隨後她便進了館娃宮……一入宮門深如海……”
說到這裏,風先生語聲斷續,連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
葉昊天和蘭兒早已知道風先生就是範蠡,因而沒覺得十分奇怪,只是被美麗的故事吸引住了。
王爺、王妃和殷東平都聽得迷迷糊糊,怎麼也沒有想到面前說話之人就是範蠡本人。
蘭兒見風先生停了下來,連忙在旁邊提醒道:“後來呢?西施是怎麼逃出來的?範蠡又是何時開始修仙的?”
風先生也清楚葉昊天和蘭兒知道自己的來曆,因此他沒有刻意隱瞞,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接著說道:“範蠡一向自詡為大丈夫,一直到三十歲時都沒有把兒女之情放在心上。西施赴吳的那一年他三十一歲,就是從那時開始,他終于明白什麼是刻骨銘心的傷痛了。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得到的東西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時才知道寶貴。
一想起西施進入館娃宮前淒婉的笑容,範蠡就覺得仿佛有一根針刺在心裏,可是他只是個文弱書生,雖然有奇計在身,也無法再見到西施一面。
那時他無比灰心,萬分沮喪,百無良策,只能竭盡全力協助越王勾踐,希望早日打敗吳國,好將西施救出來。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年。
直到有一天,他聽說越國山陰南林有一位仙子,‘生于深林之中,長于無人之野’,卻酷愛擊劍,劍法獨具一格,連當世聞名的劍客袁公都甘拜下風。于是他費盡心機、不辭勞苦終于找到了那位仙子,誠懇地邀其出山。
仙子果然到了越國,向越國兵將傳授了二十四式越女劍法,還將一本練氣擊劍的小冊子交給了範蠡。
範蠡一見之下歎為觀止,從那以後他便對修仙養氣、習武擊劍著了迷。他遍訪名山,廣求名師,功力進境一日千裏。
又過了五年,越國大舉反攻,吳國節節敗退。
範蠡趁亂之際闖入館娃宮去尋西施,然而令他無比痛苦的是:西施剛剛被逼服下斷腸草、鶴頂紅、墨蛛汁、孔雀膽、碧蠶絲等九種劇毒之品!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說了一句話之後便昏迷不醒:‘相公,我終于等到你了,你怎麼才來啊……”
範蠡心痛之極,急忙奮力運功護住她的心脈,一面抱著她飛速去找當世神醫扁三鵲。
扁神醫就住在太湖中的石公山,距離館娃宮不過三、四十裏。
然而等範蠡飛快趕到石公山的時候,扁三鵲只瞄了一眼便道:‘人都死過了,你還來幹啥?’
範蠡聽了如聞晴天霹靂,低頭看時,西施果然已經沒有氣了!
那時正是夕陽無語、霞光漫天的時候,他木木地抱著西施的遺體站在石公山上,眼前盡是一片血紅,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唉!看你如此深情,我就幫你一把,全當是畫餅充饑吧!’
回頭看時,卻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
老者取下身上的葫蘆,以手指天,口中念念有詞。
時候不大,但見一縷彩霞從天邊飄來,在西施身上繞了一圈,隨後緩緩進入葫蘆裏。
老者將葫蘆蓋緊,然後遞在範蠡手中,說道:‘我教你幾句口訣,你以後每日念誦,可保她的靈魂長存不散。每年的正月十五日,還可以喚出來說一會兒話。唉,我也不知這樣幫你到底是對還是不對,逆天而為,畫餅充饑,其實不亞于沉重的枷鎖,今後你別想有一分安甯了。’
範蠡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對老者感激涕零。
老者臨行之前還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話:‘如果……能收齊靈藥,同時借得九天坤鼎……或許還有轉機……無奈,難如登天啊!’
範蠡聽得糊裏糊塗,還想再問時,那老者已經去遠了。”
說到這裏,風先生悄悄停下來,神態迷惘,似乎還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眾人都聽得如癡如醉,完全被故事迷住了。
王爺和王妃很想問他:“你是如何知道得那麼詳細的?你是誰?”
殷東平已經大體猜出風先生的來曆了,所以他只是驚異地看著對方,感到簡直難以置信。
蘭兒如在夢中,猶自問道:“後來呢?不是說範蠡到了齊國,然後又到了‘陶’嗎?”
風先生答道:“那時範蠡神功未成,不得不四處飄零,希望能找到升仙的方法,同時能找人問一問什麼是‘九天坤鼎’。無奈走過了很多地方還是一無所獲。他在齊國和陶呆的時間較長,是因為聽說那裏仙跡甚多的緣故。
他不但自己尋找隱士奇人,還請人幫忙尋找。
求人不能無財,于是他買賣貨物賺點小錢,結果卻無心插柳成了富商。
功夫不費有心人。二十年後,他終于找到了帝嚳之師赤松子修仙的地方。又過百年之後,他才到了仙界。”
說到這裏他就此打住,眼睛望著葉昊天和蘭兒,意思是說“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就不用再說了吧?”
葉昊天卻問道:“石公山上出現的那位老者是誰?”
風先生低聲答道:“南極長生大帝,範蠡後來買了十個很富庶的星球送給他,他也二話不說就收下了。”
聽到這裏,沒有人不知道他就是範蠡,可是他既然自己沒有挑明,葉昊天決定以後還是叫他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