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我已看過那些東西，太胡來了，這有濫用職權的嫌疑，傳開來對騎士團的公信力恐怕有傷害。」進到團長執務室後萊安直接說。

「本人也很無奈啊！當初只想出個題目讓蕾茵知難而退別再來煩我，之前找那些人來時我也不覺得他們能辦到，但是沒想到居然真的弄出來了。」多尼爾嘆了口氣。

「而且那小姐故意趁謝布爾不在的這幾天要我簽署這批東西，就是知道你不會強硬阻止，菲莉亞和維黛安還會幫忙，其他人則等著看好戲，槍兵大隊那邊或許會有意見，但憑他們又能怎麼樣？況且槍兵之中也有人抱著不同想法。」

「這樣會對穆造成困擾吧！」

「我已經管不了這些，誰教他沒把蕾茵擺平就躲起來，躲起來還敢寄東西來，寄東西來卻不在外面標示清楚。自己藏身處離這麼近還不小心點，被人家逮著也是活該。」多尼爾把兩手一攤表明態度。

萊安見狀也不再多言，向來沉默的他雖對自己的工作專業很堅持，對別人的業務卻不太干涉，僅在認為有必要時提出建言。既然團長已經為這件事定調，再繼續介入就逾越本份，只好讓那個人自求多福了。

昨晚撕掉市場旁公告欄的徵人啟事後，今早穆另外重寫一份貼在門外，送水者那邊也招呼過了，表示若有適合的人選可以讓他們來面試。

只是應該不會那麼快有人來應徵，非但雇主希望找到好女傭，女傭也希望找個好雇主。有興趣的自然會花點時間打聽這戶人家的風評，這段時間在鄰居和市場間營造出來的形象就派上用場，吸引他們來應徵這份工作。

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行動受到限制的問題，原本的計畫是先熟悉環境，等有足夠情報後再創造第二個假身份去深入王都夜晚的陰暗世界。現在有必要考慮提前實行下個階段，在這之前必須先確認新治安騎士團的施政重點。

除原單位升遷上來的以外，剛就任的新官員幾乎都會推行一些措施來樹立威信，多尼爾自然也會這麼做，暫時得避開他們緊盯的部份。以過去天狼騎士團幹部們的想法，應該會把力氣用在酒店、妓院等進出份子複雜的場所，這裡流通大量情報也窩藏許多罪犯。

先施壓再從反應看出各家店的後臺老闆，後臺不硬的就以放鬆查緝為條件交換配合並提供情報。對於那些後臺強硬的就要充份準備、收集足夠證據再一口氣連幕後的人都扳倒，只要擺平幾個夠強悍的就能收到殺一儆百的效果。

為證實自己的推估，穆還得從能獲得較正確消息者口中套出情報，因昨天商會人多口雜有許多想問的事情都先按下，今天再帶瓶不錯的酒到哈姆店裡坐坐。

已過了早上最忙的時刻，看見東方人拿瓶好酒來的肉店老闆把事情交代給小夥計，自己切盤下酒菜便兩人坐到後頭對酌。

在酒精催化下，哈姆可以說是知無不言，從他所講的情況來看，騎士團可用的人手便如自己預期地投入曖昧場所的調查管理上，不可能有餘力再去針對外地客和異邦人盤查，自己暫時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

結論是計畫的阻礙雖然增加，但還是可以繼續進行下去。

酒早就喝完了，談了近一個鐘頭，話也講得差不多，於是穆起身告辭，微醺的肉商送客到外面。

剛走出店門就聽到聲驚呼，然後便看到一個中年婦女慌張地跑掉，接二連三地出現受驚者，不是叫出聲便是慌張避開。

（他們看到什麼嚇人的東西？）轉念間穆便由交會他們的視線發現來源正是自己。

（我有什麼異狀嗎？）他反射性地檢查一番卻沒感到異狀。

四處張望後發現連皮爾格也是用疑懼的眼神望向自己，這時就連哈姆也覺得不對勁了，「喂，蔬菜店的小子，怎麼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大白天也會見到鬼嗎？」

「哈姆叔叔，到廣場中央的公告欄去看就知道了，我勸你自己一個人去比較好。」皮爾格緊張地說。

「真是的，你到底是在怕什麼？」然後轉頭對東方人說「那我們去廣場中央看看好了。」

（廣場？那裡到底公告了什麼？為何大家會有這種反應？）和哈姆並行的穆暗想。

在公告欄前鬧哄哄的聚著一群人，似乎貼著很不得了的東西。

「麻煩大家借個路，讓我看一下有什麼東西。」哈姆大聲吆喝道。

「啊！哈姆…，嗚…」先回頭開口的人突然摀住嘴像硬把要說的話吞回去，然後慌張地閃開。

每個回首的人都是類似反應，以致於公告欄前很快就清出位置而讓穆能看見上面貼著什麼，第一眼就讓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為什麼我的肖像會貼在這裡？而且精細寫實得就像是對著本人繪製的。）

畫像底下還有說明，最上面用大字寫著「懸賞」，然後是字體較小的幾行字，「黑翼死神，來自東方大陸，真實姓名不詳，曾犯下大量殺戮的罪行，性格極為兇殘狡詐。此人曾空手擊斃魔獸，即使沒帶武器也非常有威脅性，因此切勿嘗試逮捕他，若發現立刻通知治安騎士團處理，最先通報確認其行蹤無誤者將可獲得一千索尼通報獎金。」最下面則證明公告效力的官員簽署「西部治安騎士團長多尼爾.夏克」。

（那頭笨馬居然通緝我，他在想什麼啊？不對，他沒有用這種方式找我的理由，應該是被蕾茵逼的。謝布爾大概不在，否則絕對不會讓他們這樣胡來，但是我什麼時候被畫下這種人像的？從沒聽說過團裡有人有繪圖的長才，可以只憑記憶就完成這樣的畫。）穆腦中的思考快速運轉，卻還是有些事弄不明白。

「那只是看起來很像而已，這種事偶而會出現的，這個通緝犯和格林先生不是同一個人，大家仔細比對就可以發現不同之處。」肉店老闆大聲說。

（哈姆，你真是夠義氣。）東方人心想。

「哪裡不一樣呢？」有人大著膽子問。

「看清楚，別的差異不說，最明顯的就是這雙眼睛，先看畫中人那兇殘狡詐的眼神，再比對一下格林先生的柔和眼光，你們就會發現兩者完全不同。相處這段時間，我敢保證格林先生絕對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雖然他以前也殺過兇惡的海盜，但絕對不會是濫殺無辜的壞蛋。」

（哈姆，我該說你很會看人嗎？）穆的心情有些複雜。

「嗯，仔細看似乎是這樣。」

「格林先生確實不像個大壞蛋。」

雖然還是有些懷疑害怕，但大多數的人已經不再那麼恐懼了。

「真讓人嚇一跳呢！頭回見到通緝畫像這麼寫實逼真的，簡直就像犯人乖乖坐著不動讓畫師作畫一樣。」

「新的治安騎士團果然不一樣呢！」圍觀者談論著。

「沒想到會給大家製造這種困擾，不過稍後騎士團的人來找我就可以知道真相，大概已經有人去通報吧！這公告什麼時候貼的？」穆鎮定地問，現在逃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約一個鐘頭前吧！」有人回答，東方客坦然要等治安騎士團員來澄清讓大家更安心。

（這裡離治安騎士團本部要一刻半的路程，他們若騎馬過來會更快，隨時都會有人來，就是不知道最先來的是誰？）

要應付騎士團員們，有些可以說服，有些可以恐嚇，最不濟也能收買，但若是自己最怕的三個之一，那就…

背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最近的一個先停下來，（糟了，是維黛安，騎士團中只有他能夠這樣急停而不讓馬發出聲響。）然後伴隨兩聲馬的嘶鳴，另兩騎也停下來了。

「是騎士團的人來了。」

「嘩，都是美女耶！新的治安騎士團果然不一樣。」

來的三名騎士都下馬走向人群，（怎麼辦啊！現在這種情況根本想不出應付維黛安的方法。）

「你，轉過身來讓我看看。」

公告欄前只有一個人背對著騎士團人員，而那個聲音穆非常熟悉，自己已經被逮著了。

（不能逃、不能逃…）穆的理性告訴自己，現在拔腿就跑只會使情況更混亂。

「好久不見啊！蕾茵。」他緩緩轉過身的同時打招呼說。

「果然是你，什麼好久不見，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這裡，你把我們的約定當成什麼？」積壓下來的怒氣一口氣爆發，褐髮綠眼的女性抓著東方客的領子說。

「要不要我先找條繩子綁起來，免得又讓這傢伙跑了。」金髮女劍士提議。

「男爵大人，真是過份呢！之前要離開的時候都不來跟我們告別。」美豔女騎士撫弄著自己的黑色長髮嬌嗔。

「我有遵守約定啊！你沒收到我請人送去的生日禮物嗎？」穆辯解說。

「你這個笨蛋，那個烤乳豬不是重點。」蕾茵漲紅著臉生氣地罵道。

「那重點是什麼？」

「啊…重點是…」剛剛還在生氣的女性一時語塞。

像多尼爾那樣耍無賴或許會是不錯的反擊，但穆自知學不來，所以只好裝傻到底。蕾茵再怎麼說也得顧及女性的矜持，絕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說「我想當你的公主」這種話。

場面不像是要逮捕罪犯，而且幾位似乎是熟識，可是這三名女騎士確實在找東方人，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站在穆旁邊的哈姆小心地問「格林先生，請問這幾位是？他們叫你男爵大人，你是貴族？」

「說來話長，我確實有普羅西亞的男爵封號，這幾位是我以前的同事。」

眾人一時嘩然，剛才被當成兇惡罪犯的人，原來竟是個貴族老爺。

「咦，這兩位不是…」哈姆突然想起在哪裡見過金髮女郎和黑髮美女。

「他們兩位是騎士團最有能力的大隊長，對治安騎士團的決策有相當影響力。」為了不讓肉商說錯話得罪維黛安，穆刻意打斷他，算是對剛才情義相挺的回報。

「三位小姐，這邊不方便說話，還是到我現在住的地方坐下來喝杯茶吧！另外，那些東西可以撤掉嗎？」他指著公告欄說。

「這個先拿下來好了，這可是我特地花錢找畫師來做的，其他的我再派人去收回來。」蕾茵小心翼翼地將通緝畫像撕下來。

（請畫師做的，換句話說蕾茵有類似畫像的東西請他們臨摹這些圖，是何時有那種東西的？）仔細回想後穆發現可能的問題所在，不過還需要跟魔法師們確認一下。

「畫像上的人真的是格林先生？那麼內容寫的事是假的嗎？」哈姆訝異地問。

「就某方面來說，那也不算是騙人，戰爭的時候必須用各種方法取勝，當然會有殺戮，當然會使用各種狡計。這些事一時也講不清楚，改天我再向大家說明好了。」

這時蕾茵已經把圖紙取下捲好，就由穆領路帶三人到他的住處去，反正對方一定會追問，與其像被押著起贓，還不如自己大方地提出來。

意外地家門前也有認識的人在，對方一下就注意到他們，恭敬地行禮道「男爵大人，好久不見了。」

「文姬你也是接到通報趕來的嗎？」穆微笑著問。

「是的，因為有人通報這附近住著兇惡罪犯，所以我帶著部下趕來看看。」女槍兵有些靦腆地說。

「那麼一起進來喝杯茶吧！旁邊那兩位，麻煩你們回去通報事情已經結束，派人去把所有相關公告取下。」

進到屋子裡後，「要泡壺好茶必須有安靜的情境才行！」穆先用這句話擋住女騎士們的追問，為自己多爭取些時間以想好各種說詞。

當茶和點心都準備好時，東方人就陪四名女騎士開起茶會，一開始先說明當初自己隱密離開的理由。當然對方還是許多不滿，穆儘量以各種理由矇混過去，掰不過去的就坦承是自己疏失道歉，至少對方氣會消些。

接著就換穆探問騎士團的各種狀況，從多尼爾的種種作為來看騎士團的團務已經上軌道，王都的治安問題不久之後也可以看出成效。維黛安以前曾掌握住西部各區大型酒店的狀況，以此為基礎，他們在短時間內就吸收大批眼線用於監視王都內的不法活動。

聽說謝布爾這幾天為騎士團申請經費增添的裝備到南鎮監工，吃住暫時都在那裡，所以才會沒有阻止這件事。

這次通緝的壞影響也得消除，穆建議將次事件當成是犯罪通報演練，並公布表揚獲得獎金者，以鼓勵轄區居民通報。

與騎士團的連繫切斷一陣子後，穆重新得到大量正確消息，很明顯的這個隱藏在暗處行動的計畫，因為幾個環節出錯而完全失敗。放棄成效已受到限制的策略而另起爐灶未必是一件壞事，而且也從這個失敗的計畫中發現許多過去沒被注意到的疏漏處。

「男爵大人什麼時候才要回騎士團？」文姬提出這個問題。

「我現在已經沒有軍職，要用什麼名義回去呢？」東方人反問。

「你要是不回騎士團，萬一又跑掉，這次誰找得到你？」蕾茵有些不滿這個答案。

「我並沒有逃跑啊！只是為避開政治衝突而暫時隱居，現在情勢已經緩和下來，騎士團的任用也已經確定了，所以我目前並沒有理由躲藏起來，大家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本人會準備好茶招待各位的。」穆輕鬆地微笑著。

「對了，小男孩呢？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嗎？」維黛安想起安迪的事。

「我送他去上學了，那孩子為彌補以前的差距，現在正住校加強功課，等學期結束後我會帶他回帕威魯老家一趟，順道去探望諾修和普莉西拉。」

「這麼說來我們也有整年沒回過帕威魯了，到時候我也想請假回去探望親朋好友們，我們就可以結伴同行了。」聽穆提起家鄉，幾人也被勾起思鄉情懷。

「一起結伴回去？三餐都由他負責的話我還可以考慮考慮。」菲莉亞對這件事意願並不高。

「那麼你們可以安心的回騎士團了嗎？無須擔心我不告而別。難道你們當中有人要留下來陪我？」

當中兩人聽後有些臉紅，雖然有那個意願，但真的說出來就像個蕩婦了。

怦然一聲，有隻腳踏上椅子，火燄劍也出鞘指著東方人，「你這個傢伙，把蕾茵放在這裡一晚，你以為我會允許這種無恥的事發生嗎？」

看到這種情形維黛安輕笑起來，菲莉亞不悅地瞪對方一眼後說，「我們走吧！今天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家還有工作要忙，沒辦法陪這個閒人在這耗。」

聽到金髮女劍士這麼說，有人雖然有些捨不得但還是起身，臨去前菲莉亞恫嚇道，「別想再玩相同把戲，否則這回小心我把你腿砍下來。」

面對這樣的威脅，穆只是微笑以對。

終於送走女騎士們，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準備晚餐了，現在已經沒有繼續假裝不擅烹飪的必要了，到外面吃飯大概還會有好事者來追問騎士團通緝的事，今晚就好好留在家裡想清楚今後的方向和對策。

等沐浴更衣完準備上床休息時，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什麼事，可是臨時竟想不起來。

（算了，明天再打算，目前並沒有什麼問題是要立刻解決的，反正情況不會更糟了。）他閉上眼時這麼想。

第二天，他便發現自己錯了。

「我們是來應徵女傭的，大家都有打掃、洗衣、煮飯的經驗喔！」

（我應該在徵人啟事上面加年齡限制的。）

「四個人一起只要付一個人的工資就好，很划算的。」

（居然連文姬也來算計我了。）

瑪露西亞、蘿拉、瑪琳和卡蜜兒一字排開地站在穆的面前，「男爵大人，請雇用我們吧！」

【後記】

回家的海鬣蜥把流行性感冒也帶回來了，害得我好幾天都頭昏眼花、四肢無力，不過因為開始進入寒假了，就算扣除研習和一些雜事，時間也還算充裕，所以這個月就發兩章。

新年也快到了，沒其他意外的話下個月應該也可以更新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