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雖說早就知道這件事是在參予者的熱情下推動的，而且應該在呈報給自己前就開始著手相關事務，但和速龍騎士團交流演習預備工作的進展速度還是快得令人有些意外。

說起來是因為許多正常情況下要準備的程序被省略掉了，原本複數個騎士團聯合演習是要找一個上級單位來仲裁勝負，並須照會軍團本部。但這次他們卻以各大隊共同訓練的名義來舉行，天狼騎士團只派有女性官兵的大隊參加，對方也派出數量相當的人員，以迴避相關規定。

不過這麼一來就表示多尼爾來要簽名核可之事有詐，大隊等級的訓練是例常活動，根本不必由師團長核准。照理來說這樣的事做為親信的比茲和文姬應會來報告相關內容而讓自己提早知情，但是現在卻是因為察覺活動進展的異常才從別處知道，這表示有人讓他們誤以為穆早已掌握狀況而未請示。

那傢伙居然會搞這種瞞上欺下的把戲，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當面讚一句「幹得好！」他確實地掌握狀況阻斷自己和比茲、文姬的連繫以掩藏此事數天。有能耐暫時瞞過穆以防受干預，就有辦法唬住某些人一輩子，沒有家世背景又是客卿者要在王都複雜政治形勢中生存，這點手腕是最起碼要有的本錢。

但非以騎士團演習而用大隊訓練的名義辦理此事絕不是多尼爾主導，他頂多順水推舟地加以配合。在沒有戰爭的時期，成效良好的演習是可以當成功績的，所以那傢伙不可能厚著臉皮請求對方降低層級；會主動提出的人是克蕾兒，很明顯地這位女團長想低調進行此事，不願讓太多人注意到其擴充強化實力的意圖。

對多尼爾來說這是正中下懷還可賣個人情給對方，僅有配屬女兵的大隊才會參加這次訓練，要讓其他部下全力配合就得給些甜頭，能和速龍騎士團未參加演練的人員混合編組擔任裁判和支援的工作，對這些團員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因為傭兵出身而有相當數量的女團員，天狼騎士團的男人們不會像一般部隊的士官兵總是表現出對女性的強烈渴望。但對方可是近衛軍所屬的速龍騎士團，挑選家世清白、身體強健、容貌端正的年輕女性所組成之隊伍，要是能藉機遇上一個彼此看對眼的，那可是非常理想的老婆。

所以連不參演的人員都表現出高度的熱情，這使準備工作進展神速，穆簽字才經過幾天，第一場演訓便準備就緒。

克蕾兒想要的是能帶隊行動的軍官和有優秀戰鬥能力的士官兵而不是後備團長，因此天狼騎士團是由團長親自指揮，而四名大隊層級的女性幹部也儘量不參與直接戰鬥。

首回的模擬戰選定一處廢棄的舊市鎮做為舞台，雙方各自選定據點防守，勝負的條件很簡單，只要先攻進對手陣地奪走團旗就是勝利者。

在前晚多尼爾才派人邀請穆做為貴賓，新團長也知道不可能瞞住他太久，只是想將這個最不容易掌握的變數排除好實行自己的計劃。

由謝布爾和速龍騎士團的副座梅妮西斯來裁判這場模擬戰役，在各處要點都設置雙方共同組成的監看點，隨時將戰報傳回紀錄以方便事後檢視演習成果，若有特殊狀況他們也會派出人員救護傷患。

這些分散的監看點就成為多尼爾分派給手下協助人員的紅利，能和漂亮女孩成對約會可是機會難得，所以在競試開始前，那些協助支援者比參演者們還要士氣高昂。

做為唯一的『貴賓』，穆就在謝布爾他們那裡聽取回報的戰況，所謂當貴賓，就是要你什麼都別做的意思，這是多尼爾和大批協助此事者共同希望的。

「為何你會配合那傢伙讓他玩這種花樣呢？」趁梅妮西斯不注意時，穆向行止一向穩重嚴謹的副團長問。

似乎早有心理準備，謝布爾平靜地回應「你早就察覺是嗎？但我也想問類似的問題。而配合此事只因為這是現任團長的風格和做法，擔任副手者應做的是協助和防止弊害發生並不是與其對立。」

「你真適合當軍人。」穆側過頭看向對方，「我不干預的理由也類似，此外還想藉著本次的活動觀察他做為團長的才能和器量。」

很快地由監看點傳回雙方最初的部署和指示，除防守據點所需以外，速龍騎士團的指揮官克蕾兒將兵力編成許多小隊和分隊散開索敵，很顯然地是打算先確認對手的部署再採取行動，而這種偵察工作原本就是他們的拿手本領。

天狼騎士團的指揮官則採取迥然不同的方式，他只是將位置分派給大隊級的軍官，菲莉亞、維黛安、蕾茵和文姬各率領百餘人，當中有部份是用他們手下的男團員來彌補不足的人數。

多尼爾要文姬防守據點，維黛安在外圍警戒並牽制來犯者，菲利亞負責進攻，蕾茵則支援掩護。

如此做法讓穆覺得有點意思，若這不是他馬虎偷懶而是真正的指揮方式，那難怪在聽到當年東方形勢後會說出「因為他們人多」這種話。這並非『用兵』而是『御將』，把適合其性格能力的工作交給各領隊執行，由他們自己判斷該如何行動。

這是種網狀的指揮系統，好處是充份授權前線領隊讓他們可隨時依據狀況應變，而各隊可以直接聯絡配合不須經過上級單位協調，充份的彈性在混亂戰局中十分有利。但這種方式也有個很大的缺陷，就是司令官較不易掌握各部隊的狀況，若想集結起來會比樹枝狀的指揮系統更困難，除非像穆一樣擁有可以即時掌握戰況的法寶，或是有快速傳遞情報和命令的方法。

此外，想用這種方法指揮官得充份掌握各部隊帶領者的性格、能力與狀態，所以需要更長時間來整合屬下。就這點來看，多尼爾頂多只能當個師團長，軍團以上的單位不可能所有高級幹部長時間相處，他很難正確掌握部屬狀況而做出最佳安排。

有趣的是用兵乃將帥之能，御將卻為王霸之才，但『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這匹笨馬格局仍嫌不足，無法放心任用自己這類人做謀士，假使沒利害衝突倒還可以當朋友。他若有那種機運當個保境安民之君尚可，想成就鴻圖霸業，除非是時無英雄。

戰況的第一個重大變化是由速龍騎士團所發起的，彼此在戰鬥前都確認過對方的兵力數量和種類，也做過事先的地況勘察，因此克蕾兒很容易從傳回的情報中判斷出對手部署。

他親赴前方就近指揮攻勢而將據點的防守交給部署負責，在發出煙號訊息後，分散在廣闊區域的各小隊竟能在半刻之內集結完畢。如此驚人的收攏速度穆生平也沒見過幾回，這不是光靠速龍的腳程就能辦到，還要有快速的傳令方式和精良的訓練才行。

對此梅妮西斯加以解釋，速龍騎士團為有效向分散開的隊伍下令，大隊長以上都會配有一支可以發射彩色煙彈的短筒，藉不同顏色的煙霧傳達各種訊息，晚上使用的則是火球。每一位小隊長都要熟記好幾套不同的密碼，在開始行動前才會告知他們使用哪一套以防止機密外洩。

而且他們會先設定好幾個適當地點來標示目標方位或做為集結區，只要看到信號各小隊長就可以立刻將部下帶往會合點，這就是速龍騎士團可以快速行動的原因。最後這位女將表示信號的判讀和標示點的設定方法都是機密，所以無法向兩人透露。

不過光是從這變化就可以看出速龍騎士團的特性和其指揮官的風格，

對防禦力差的速龍騎士而言，被動反擊對其極為不利，高速移動是最佳的防護手段，在敵人來不及應變的情況下發動先制攻擊自然就成為他們最常用的戰術。

克蕾兒親赴前方指揮也突顯他注重攻擊、侵略性強的用兵風格。指揮官坐鎮前線除可迅速應變外還能激勵士氣，與之相伴的則是更大的風險，會採用這種做法的若非猛將就是對自軍的勝利有信心，當中並不乏因此而戰死者。

雖然戰報還沒傳回，但克蕾兒的目標已經可以推想出來，在攻擊據點之前他必須先解決在外圍牽制的維黛安。若是先截擊菲莉亞和蕾茵的進攻隊伍，他們勢必會退入建築物防守，到時可能會變成消耗戰。

原本輕騎兵最大的優勢就是速度，但比馬更快的速龍將這優勢扭轉過來，克蕾兒進攻的兵力不但是對方的三倍，而且都是騎兵或乘車，反觀維黛安手下還有一些輕步兵，整體機動力遠不及對手。

問題就在於這位女騎兵隊長的實戰經驗遠勝過他手下的任何一個領隊者，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束手待斃，克蕾兒得花多少時間來擊敗維黛安將會是勝負關鍵。

開始發動攻勢掃蕩對手據點外圍的警戒隊伍已經有段時間，可是幾個中隊都沒能和對方主力接觸，只有零星出現的兩三騎，可是追上去後對方一下就消失蹤影。

這樣繼續玩捉迷藏只會拖延時間，克蕾兒知道必須放餌來釣獲獵物，但敵方也是這麼希望的，就要看是魚聰明地吃掉餌後逃脫，還是漁人能成功逮住對手。

值得在意的是早先偵察指出維黛安手下有相當數量的步兵，但現在這些人都不見蹤影，究竟是因為他們不適合這樣的高速追逐戰而被遣回據點協住防守？還是隱藏在某個陷阱中埋伏？

他派出幾十名速龍騎兵兩人一組地分散開來單獨搜索，而將各中隊放置道路要衝處，只要這些落單者將敵人誘出接觸，支援便會隨即趕往，若是對方逃逸他們就可指引隊伍追擊方向，憑著速龍比馬快的腳程，偵察者無論是要追蹤還是逃脫都不難，關鍵是對方敢不敢出來吃這些餌。

維黛安顯然是爽快地接受這個挑戰，在偵搜小組散布開來後，有三名輕騎兵從街道轉角處竄出衝向其中一個小組。兩名速龍騎兵挺直長槍迎向對手，克蕾兒在他們出發前就特別叮囑，不須跟對方正面衝突只需做個樣子，和對方錯身而過就可以，捕捉敵蹤才是首要任務。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非克蕾兒所預期的錯身而過，兩名偵察騎兵竟然連人帶龍同時被掀翻，大驚之下他親率一個小隊前往察看被擊倒的部屬。

最常威脅速龍騎兵的武器是箭矢，因此他們的護甲是以多層柔韌材料製成，具有輕、厚、耐衝擊的特性，在加上墜龍時的護身動作是他們的基本訓練，因此倒地的兩人並沒有受重傷。

其中一人雖然昏過去，卻沒受什麼傷害，而另一人挫傷、撞傷比較嚴重，但仍保有清醒意識。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你們瞬間就被打倒了？」克蕾兒急切地問。

似乎是牽動傷口而疼痛，負創者努力地開口幾次後才清楚說出「繩子」這個字眼。

聽到這個他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在部屬耳邊輕聲安慰，「我明白了，不用擔心，救護兵馬上會到，你很快就會好的。」然後便起身。

維黛安是讓部下在馬匹間繫著繩索來拉倒速龍，這種手法原本是重裝騎兵所擅長的，但是面對體重只有馬匹一半的速龍，輕騎兵就相對顯得重裝而可以使用這種策略，街道的寬度則限制住速龍騎兵的迴避空間，所以才能輕易得手。

面對這種狀況轉身逃跑是沒有用的，在掉頭減速的時候就會被趕上拉倒，只有運用速龍的強大跳躍能力越過障礙才行，但對面快速而來的敵人和靜止的障礙物不同，距離和速度都要抓得很精準否則反而會受到更嚴重的傷害，就算是技術精熟的自己也不敢輕易冒這個險。

沒想到對方連重騎兵的運用也如此熟稔，而且覷準速龍的弱點，這讓克蕾兒更想要這個優秀人才。他召回分散的偵察小組，在這過程當中又有兩組人受襲，但他們都因為掉頭逃跑，被拉倒時的相對速度不快，所以頂多只受些擦傷。

重新編整的速龍騎士團派遣更多人手加入索敵，讓搜索小組擴充為六人，如此一來在正面遭遇時輕騎兵們每人都要面對兩把長槍的威脅，速龍和馬匹雖然沒有人類聰明，但也不會笨到看見前方的路被擋住依舊撞上去，在無法穿過也無法迴避的情況下，失去速度的雙方將是人數多的那邊佔優勢。

但是克蕾兒的計劃並沒有預想中的順利，明明不時可以看見敵軍在街道間穿梭，可是就是無法順利逮到他們。

「可惜，要是那裡有人就可以攔住敵軍。」部下這句話提醒了他，但不是剛好沒人在那裡，而是輕騎兵們知道沒有速龍騎兵才往那邊逃。

（他們是如何察知我方的位置加以回避呢？）當克蕾兒抬頭向上思索這個問題時，前方遠處屋頂竟有道光芒閃過，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他馬上判斷出這不正常。

（是鏡子，他們用鏡子將陽光反射到陰影處指引路線。）他沒用多久就想出這答案，維黛安並沒有把步兵撤回據點或埋伏起來，而是讓這些士兵藏身高處監視速龍騎兵的蹤跡，再以鏡光引導輕騎兵行動。

既然秘密已經解開，要瓦解對手的行動只是時間問題。

「女王，對方開始派人搜索可以藏身監看四週的地點，我們的暗哨被拔掉只是時間問題。」雖然因為經常把男人踩在腳下而被外界冠上『女妖』的異名，但維黛安在部屬心目中是相當受敬畏的，那個別號是女騎兵隊員專門用來稱呼他的。

「敵手也不是笨蛋，被識破是遲早的，但現在還不能撤退，我們得將對方大部份兵力擋久一點，好讓蕾茵他們順利攻進據點。」雖然進攻的主將是菲莉亞，但兩人經常爭吵，遇到類似狀況維黛安口頭上總是不肯承認在幫死對頭而會說是為了蕾茵。

隨著時間過去，藏起來的暗哨一個個被揪出來，被發現以後這些人都不做抵抗投降而被俘，因為大家都覺得這只是演習，沒必要真的拼命。

但暗哨被逐步拔除後，指引的漏失也越來越多，被派出的二十組人馬已經被逮著五組了。

「看來到已經到極限，現在各位按照分配的區域去傳達撤回據點的消息吧！」維黛安對眼前的七名部屬說完後嘆口氣，「要是更好的傳信方法，咱們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就算是演習，有些該堅守的原則還是不能放棄，沒有向部下發出撤退命令就先自脫離的行徑是種背叛，如果是戰爭中為保住自己小命還有點道理，倘使只為了演習時能輕鬆點就能背棄那原則也太廉價了點。

包括騎兵隊長在內的八人依能力高下分配難易不同的路線，此外他們還得吸引敵軍注意力一段時間好讓其他人趁機撤回據點，而當中維黛安的區域最廣也最靠近敵軍主力。但勝負判決和招來救護人員都用號角聲傳訊，他們只能退求其次使用傳聲距離較短的笛音傳遞撤退訊息以避免混淆，這更增加連絡的難度。

完成發信工作之後，維黛安正好停在速龍騎士團的主力前方和克蕾兒彼此相望，而這時好幾組人分別從不同方向聚攏想圍捕女騎兵隊長。

在此維黛安展現出精湛的槍法和騎術，在還有相當距離時他抑制速度以節省馬力，但在接近後突然加速把對手殺個措手不及。覷準防守最薄弱的一方突圍，先後將好幾個上前阻攔的速龍騎兵打落座騎突圍而去，而其駕御的良駒全速奔馳的速度竟不遜於速龍。

事後有傳聞指出，有部下聽見克蕾兒竟在看到他突圍那一瞬間說「太美（漂亮）了，我一定要得到他。」雖然許多人說這是在讚賞維黛安的勇猛戰鬥，不過卻也有不少人懷疑速龍騎士團長是否為喜歡女孩的蕾絲邊。

從戰報中得知速龍騎士團的進攻隊伍已經壓制住外圍，維黛安下令撤退，原本克蕾兒派人在據點出入口外攔截，以防他們和裡面的守軍合流。可是文姬的部隊及時出來接應，速龍騎兵忌憚他們的龍槍而不敢發動突擊，因此讓更多人順利退入防禦工事中。

（應該是多尼爾下的命令。）雖然想到但穆並沒有說出來，文姬留在據點並不是因為他最擅長防守，而是其他三人有更適合的工作。實際上在四名領隊中女槍兵是應變決斷能力最差的，但相對的也是最服從、最忠實執行命令的人，所以指揮官才將他放在身邊。如果是文姬自己決策救援會更晚出來，將會有更多人在據點前被截阻。

而另一方面菲莉亞對據點的攻勢也已經展開，從正面發動猛攻，看到這種似曾相識的做法，穆馬上明白女劍士又在玩佯攻的老把戲。

「要是知道菲莉亞和蕾茵來進攻，我一定會在後牆派兵防守。」這回他說出來了。

認識兩人更久的謝布爾當然明白是在說什麼，也回應說「就因為他們常用類似手法，所以在被稱做『兇殘魔女』之前，菲莉亞有個很少人聽說的綽號－『野豬』。」

可以理解是因為野豬會刨土和把東西撞倒的緣故，可是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是菲莉亞而不是蕾茵，做那些事的人其實是他吧！」

「因為領軍和決定的人是菲莉亞，所以這些事當然要算到他頭上，而且這還包括個性方面的問題。」

「確實如此。」說完他想到這麼說來蕾茵就是野豬的獠牙，這讓他覺得有些莞爾。

當克蕾兒重新編組人員，他們做好步戰的準備要對據點發動攻擊時，判定的號角由遠至近響起而結束了這場演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