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
那是一處幽靜的閣院,鑒於保護財寶的重要性,即便只宿一晚,韓有真哥哥依然包下閣院做眾人休息用。
或許連日奔波勞累,這日申時(北京時間下午三點到五點),韓有真便宣佈停止趕路。
剎那間,長笑覺得那因勞累而嘶啞的聲音美妙無比,動聽無比,像流水潺潺,像雨打芭蕉,像夜鶯歌唱,像……百鳥朝鳳齊鳴。
好吧,最後一個比喻不恰當,有真同學不會口技。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很興奮。
簡單洗漱,吃飯,洗澡,再洗澡,繼續要一桶紫玫花瓣浴浸泡。
長笑是有考慮過親愛的師父大人會出現,可她錯估為月黑風高的夜晚,因此,當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莫斐嵐施施然出現在面前時,她看了一秒鐘,將頭擱在木桶邊緣,閉眼,喃喃地告訴自己,「幻覺,這是幻覺。」
沒錯,她是很想他來,因為有很多的話說,可是,時機吶……你為什麼總是不對?
時機不對的後果就是,莫大師父落落大方地寬衣解帶,硬擠身到大木桶中,他的眉在笑,眼在笑,唇在笑。修長的身子剛沉入木桶,大手便順勢抓起她來不及蜷回的腳踝,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規矩地握住纖白的小腳,狎玩不已。
氤氳的水氣繚繞在兩人周圍,對面那張美得撩人心魄的俊顏笑的邪惡。
「小丫頭,今天服侍的爺爽,爺會好好打賞你。」他邊啞著嗓子緩緩道,邊猛地抬高她的腿往自己肩膀上架去。
細細長長的鳳眼微微斜挑,輕輕一眨,眸中隱忍許久的慾火由星星點點瞬間燎原開來,極致絢麗,無限妖嬈。
一股熱浪直衝長笑頭頂,這表情,這語言,這動作……
呀呀呀呀,他從哪學來的?不是號稱沒機會成為過風流倜儻的少年郎?
木桶中的水因重物沉入往上升高不少,稍稍一動,蕩起的水花就往外溢。
這不可怕,可怕的是打算在這窄小空間中做運動的某人!
「師父,別亂動,這可不是山裡那個青石砌成的溫泉水池。」升騰的熱氣朦朧了漂亮的杏眼,長笑略微緊張地開口,聲音細細軟軟。
那個池子堅固,他怎麼折騰,都還是嵌在地上,如今這個木桶,恐怕稍微激烈點就會重心不穩地翻倒。
莫斐嵐聞言,氣餒地將她兩條腿放低,纏繞在腰間。
眉眼低垂,細密的睫毛蓋住暗如沉星的黑眸,在下眼瞼處撒下一片半月型陰影,「長笑,我懷念家裡的大浴池……」他說著,大掌扣住她的雙手,猛一扯,對面少女便身不由己坐在他灼熱而平坦的小腹上,緊致光滑的肌膚緊緊相貼。
「可以把你按在池邊的青石上,我從背後用力進入……」好聽的聲音用緩慢的語調悠悠說著讓人面紅耳躁的淫 靡之語,「也可就這種姿勢,抱著你盡情歡愛,長笑……」他輕輕地叫,猛地低頭,咬住眼前傲然挺立的紅梅,「我日日夜夜都好想你。」
她全身發軟,玉白的肌膚因泡了太長時間的熱水而泛起透明的粉紅,如同早晨那一抹明艷的朝霞,眩人心神。
「我也想……師父。」紅唇逸出細碎的呻吟,她輕喘著,喃喃細語。
分別那兩年的思念都沒這幾日來的猛烈,果然——小別勝新婚。
他抱著她噌然起身,顧不得擦拭掛在身上的水珠,大踏步往床榻走去。
她杏眼含媚,顧盼流轉間,如水纏綿,迷濛的視線掠過矮几,高櫃,插花的青瓷瓶,以及……好久沒用上的自製衛生棉。
自製衛生棉……
好久沒用上……
驀地,長笑臉色發白,用手撐著身子想坐起身。
這般小反抗自然會被莫斐嵐忽略,他用最原始的動作壓在她身上,前戲省掉,直奔主題,胯間的昂藏抵在柔嫩的花間,蓄勢待發。
「我懷孕了!」細細的聲音堅定丟下雷霆之語。
聞言,他剛擠進個頭、正欲大顯身手的分 身如被點了穴道,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長笑左手按在他的胸膛象徵性地推拒,右手覆在腹部緊張萬分地道,「真的,葵水已經四十多天沒來,師父,你知道,我那個一向很準時。」
莫斐嵐咬著牙,猛然翻身,摟著她側躺在床上,散亂的青絲纏繞糾結,他閉著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半邊臉深埋在藍底白花的被單之間,而暴露在外的另半邊臉則泛起輕微的潮紅,空出一隻手,安撫的輕拍她,另一隻手死命著抓著被角,努力壓下 體內殘留的慾火,待顫抖的身軀恢復平靜,他才啞著嗓子問,「是……楨吳王宮那晚?」
其實早肯定,只是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有些——語無倫次!
倆人嚴格來說算無媒苟合,龍夫人的身份若不脫掉,再相愛都顯得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在山中時,沒敢要子嗣。
這是他心頭的刺,雖然她從未說過什麼,但他猜測,她必和他同樣在乎這些。
誰家姑娘願意遮遮掩掩的跟人過一輩子?
他喜歡長笑,所以不願委屈了她,總想著極其風光白馬紅轎的娶她回家,然後相親相愛過日子。
若不是那天擦槍走火,他或許還能再忍上一段時間,只是……
黝黑的眸子閃過絲絲縷縷的柔情,他傾身,在她唇上輕啄。
長笑的魂早被自己的話給震飛了老遠。
懷孕了!她和師父的孩子啊……
會長什麼樣子?像她多點還是像他多點?是個小姑娘還是小伙子?漂亮不漂亮?聰明不聰明?是安靜沉穩還是活潑調皮?
一瞬間,腦海裡遐想連篇,心裡怪怪的,有喜悅,有忐忑,有緊張,有無措,還有淡淡……幸福。
雙雙沉默半晌,還是莫斐嵐先恢復鎮定,他沉吟道,「從那日到現在才二十多天,大夫暫查不出脈象,長笑,雖然有些倉促,但我打算明日出面接你,同我一道去沛林,跟他們太辛苦。」
「你怎麼出面?」長笑想到現實,忍不住問了句很讓人黑線的話,「你說,別人會不會以為是龍卓然的孩子?」
她純粹口無遮攔,想到哪就問到哪,莫師父有強大而彪悍的神經系統,無堅不摧。
然而,這話說出口,他卻半天沒吭聲。
垂在身側的拳頭捏得骨頭咯吱咯吱響,他霍地伸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俊臉埋在她的肩窩,有道沉悶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我沒用,長笑,你怪我吧!」
有濕濕的水汽打在皮膚上,開始溫熱,而後微涼。
莫大師父受傷了?
被這麼隨口一句輕飄飄的話刺傷了!
長笑有點吃驚。
她反手抱住他,撒嬌,「師父別難過,我隨便說說,全天下誰不知道我們倆個郎情妾意,恩愛無比。」
他抬起頭,眸子異常明亮,微睨她一眼,道,「全天下不會只指龍小弟一個吧!」漂亮的紅唇勾起一抹壞笑,「長笑,我很滿意你在車中的那番話,特別對我表白那段,很是喜愛。」
青眉斜飛,細眼輕佻,修長的手指從她的唇輕輕往下滑,一路游移,到雪潤豐盈處,輕捻慢揉。
俊美惑人的臉上哪有她以為的傷心痛苦?
無堅不摧的師父吶!剛才那聲糾結無比的腔調果真是幻聽,肌膚上潮濕微涼的水汽果真是幻覺!
長笑捉住胸前不安分的大掌,白他一眼道,「那,娃娃拜小淺為師你也同意嘍。」
小淺,叫的真親熱。
雖然明白倆人沒什麼,他還是有些吃味,想了好久,才說,「男孩可以,女娃我要親自教,太純良容易被其他男人騙走。」
想起他和她的漂亮閨女會跟某個毛頭小伙一起,莫斐嵐的口氣不知不覺帶些酸味。
長笑捂唇偷笑。
好,她交代完了,是不是該換人交代?
單手撐床,她翻身跨坐到他腰間,氣勢如虹,「師父,我有個大大的問題!」
「你說。」他氣定神閒道,伸手將棉扯過來被全裹到她身上,肌線優美的長腿頓時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中。
長笑斟酌片刻,才問,「師父,你跟田裳之間,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莫斐嵐的心冷不丁停跳一下,「長笑何出此言?」
「辛禺說你要娶她,還說我們分開的兩年間,她住在清澤五皇子府中。」稍停,她又接著說,「田裳很奇怪吶,相隔近三年再見面,她忽然對我好的離譜,明明我們倆交情沒到那程度!」
他默不作聲,長長的睫毛掩住晦暗不清的眸子。
良久,才疲倦地說,「我沒做任何對不住你的事情,莫斐嵐答應了只對李長笑一個人好,便一定會做到!」
「那……辛禺說的話是事實嗎?」長笑輕輕道。
師父迴避了她的話題,八成這事是真的,她的心驟然沉下。
這些日子沒有立即問,除相處時間短,不方便問之外,就是因他的表現並無異樣,這話又出自辛禺之口,所以,她就最初身體不舒服那幾日憋得難受,之後並未太放在心上。
說過要相信,並非開玩笑。
只是——任何信任只存在於無證據憑空臆測的情況時。
如果事實擺在眼前,如果看到的不是他說的那般,她不知道是否能閉上眼,對他說:我相信你。
盲目的信任需要勇氣,而她……沒有。
長笑慢慢從他腰際滑下,躺到一側,不再說話。
從白色窗格投過來的光線漸漸變暗,門外響起叩叩的敲門聲,「客官,您的晚飯。」
「我現在不餓,晚飯睡前再端來。」長笑揚聲說道。
「小人明白,客官您好好休息。」咚咚的腳步聲很快遠去。
「那年,和你分開後,回到清澤,三哥封我為澤安王,協助處理朝政。」緩緩地,莫斐嵐開口,「大哥、二哥、四哥結成一派,意圖推翻三哥,那時,我……」
那時,他尚不像現在對朝中之事游刃有餘,而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兵權在手,壓著其他幾位哥哥不敢謀反,可層出不窮的暗殺卻也讓他傷透腦筋。
於是,王府的護衛都是精挑細選的武林高手,這般情況下,田裳找到澤安王府後,並未成功闖進去過。
通過侍衛的描述,他知道田裳來訪,不過並未打算相見。朝不保夕的生命,焦頭爛額的朝政,使他根本無暇理會其它。
沒錯,她是幫助過長笑,可他也曾救過她,算來拉平,他不想倆人再有牽扯。
然而,沒多久發生的一件事,讓他改變了主意。
那是個春寒料峭的三月天,二哥邀請他去府邸議事,眾多兄弟中,除三哥莫仰宸跟他因母妃是姐妹的關係,交情最好,剩下的就是處於敵對狀態的二哥莫仰灃。
仰灃的母妃是他娘親的丫鬟瑤嬪,因協助綠姨逃離宮廷而被先帝賜死,按說,仰灃應站在老三這邊,可先帝后來將仰灃交與芙妃,也就是大哥的母妃撫養,於是,情況就變了。
綠姨對瑤嬪心存愧疚,覺得對不住仰灃,總告誡他,能把二哥拉到這方陣營就盡量拉,不到萬不得已別下狠手、
他礙於娘親的話語,只得照做,所以,仰灃的邀請思忖番後答應。
想來是他天真,朝堂之爭這麼黑暗,哪裡是講人情親情的地方?
也就是這次,他見到田裳。
仰灃的府邸戒備並不森嚴,因此,田裳溜進花園,好在當時他遣退家僕,正等仰灃過來私聊,周圍並無他人,田裳開口道,「莫大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才出此下策,勿怪。」
他皺眉,剛要說話,就聽前方的小道上傳來大笑,「喲,三弟,這就是你在金閌的小情人,長的真漂亮!」
他笑而不語。
電光火石間,做出一個轉移視線的決定,一個讓他萬分慶幸又萬分後悔的決定!
那日跟二哥談的很順利,順利到他生了疑心。
帶田裳回去,路上,田裳才告訴他,所謂重要的事情是——長笑無事,辛禺他們並未起疑。
他和她都知道這個消息只是見面的借口。
若早先,他定會禮貌的感謝,感激的酬謝,然後要她走人,可經過這日,卻有些不確定。
金閌那邊未生疑心,但清澤呢?
大哥一夥做事向來很絕,任何可威脅利用的工具都不放過,如今給他們知道他有喜歡的人,那長笑的安危就……
田裳很聰明,從他沉吟著未反駁仰灃的話就知道他的顧慮。
於是提出代長笑轉移風險的做法,他當時並未直接答應,只問她想要什麼?若是超過他能支付的範圍,那麼就作罷。
田裳說,只要他給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即可。
衣食無憂。
這個並不難辦,於是交易成立。
……
「田裳因此就在你府中住了兩年?」長笑沉默良久,問。
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師父做的都是為她好,似乎沒什麼問題,可她還是有些彆扭。
兩年的時間相處,田裳真的沒在他心頭烙下任何痕跡?莫斐嵐說過對她不曾動心,那麼其它的呢?
憐惜可有?愧疚可有?
她心裡有些空茫,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嗯,莫斐嵐輕輕應了聲,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我能說的都告訴你了。」俊美的臉上浮出一抹複雜的淺笑,他滿含深意地道。「長笑,你記得,我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答應你的定會做到,相信我。」
「好。」遲疑片刻,她答,隨後又說,「這事,竊以為……師父早些說比較好!」
「我怕呵……」他輕笑,眼裡飛快閃過黯然,話說到一半,停下,只定定的看著她,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