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
析析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爸爸已經不在身邊了。小家夥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還帶着睡意的眼睛,尋找爸爸的身影。
隻聽到廚房裏叮叮當當的聲音,然後便聞到一縷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
析析光着小屁^股從床^上下來,光着小腳丫聞着味兒走了出去。
昨晚陸黎喝了不少,陳蔚然就留他在家過夜了。陳蔚然知道陸黎明天一早還有手術,便一大清早就起來給陸黎和析析做早餐。
陸黎沖了個涼水澡,剛走出衛生間,就看到一個小裸^體在眼前飄來飄去。
析析原本睡意未散,困得要命,竟然忘了陸黎叔叔昨晚留宿他家。小家夥揉揉眼,發現面前站着的人不是爸爸,而是陸黎,小家夥也不知道跟誰學的,立刻用手遮住小雞雞,然後大叫一聲,跑進了卧室。
這一笑可把陸黎給樂壞了,陸黎幹脆張開手臂,追着那個害羞的小家夥跑進了卧室。
陳蔚然正在廚房裏忙着做生煎,面劑是昨晚睡前和好的,到現在松軟适度剛剛好。聽着門外一大一小鬧得正歡,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經過一番床^上惡戰,析析不敵陸黎,最終敗下陣來,戰敗的結果就是自己“面紅耳赤”地乖乖穿好衣服,套頭衫不太容易,陸黎便忍着笑幫小家夥穿上了。
析析在心裏默默地想,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被段小傑知道,不然這人可就丢大了。
析析刷牙洗臉的功夫,陳蔚然已經把賣相不錯,香氣四溢的生煎端上桌了。
“嗯,好香,今天有口福了。”陸黎也不怕燙手,拎了一個就往嘴裏放。
“小心燙。你和析析剛剛在鬧什麽?”
生煎太燙,陸黎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什麽?”陳蔚然把米粥端了上來。
陸黎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剛要開口說話,隻聽到一聲尖銳的咆哮聲從衛生間裏飛奔而來,“不——準——說!”
陸黎聽到後笑得前俯後仰,陳蔚然一頭霧水。
析析這份早餐吃得悶悶不樂,好在生煎太合他胃口,吃到一半就忘記了剛才的事情,嘻嘻哈哈地又跟陸黎鬧了起來。
在小孩子的世界,快樂的事情往往能夠記得很久,不快樂的事情則會轉瞬即逝,這明明是一件多麽管用的武器,可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人們卻将他丢掉了,美其名曰:成長的代價。這代價還真不小。
陳蔚然和陸黎先把析析送去了幼兒園,然後陸黎驅車向陳蔚然的公司所在地趕去。
沒走多久,陳蔚然手機響了,是展總監的短信,今天市場部要和鄭氏集團商談簽約事宜,市場部的意思是讓陳蔚然也跟着,畢竟合同上有些事情還是陳蔚然懂得較多。
陳蔚然把手機屏幕關上,心裏不上不下的,說不出什麽滋味,想當年他第一次去鄭家,好像也沒有現在這般别扭。
他并不想逃避什麽,他更沒有必要逃避什麽,他想過無數次與鄭骁武再次會面的情形,可是似乎每一種可能的情形都沒有預料到他們竟然這麽快就要見面了,并且還是生意夥伴,還是合同的甲乙雙方。陳蔚然看着漆黑手機屏幕上鏡面裏的自己,狀态總算還不是太差。
陸黎見他收到短信就沉默不語,便問他,“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陳蔚然擡起頭來,望着窗外到處林立的高樓大廈,漫不經心地說道,“今天要見個老朋友。”
話音剛落,陳蔚然的公司也到了,陸黎跟人約好了手術,這不是小事,不能耽擱,就沒再多問,與陳蔚然告别之後,就急忙往醫院趕去。
陳蔚然到達公司的時候,唐雨薇已經在财務部辦公室等他了,今天唐雨薇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穿着嶄新的職業套裙,利落的馬尾,适宜的淡妝,讓人看上很舒服。
“陳科長,這是我準備的資料,你看還有什麽補充的麽?”唐雨薇太看重這個項目了,她今天有些緊張。
“跟業主見個面而已,沒必要這麽緊張,你穿得這麽漂亮,也不像是上戰場的準備啊。”陳蔚然跟她開了句玩笑。
唐雨薇微微一笑,“陳科長,這是我第一次做大工程,您别拿我開涮了。”
陳蔚然搖搖頭,嘴角彎起一個自然的弧度,沖唐雨薇笑了笑,唐雨薇心裏咯噔一下。
.
上午九點一刻,鄭氏集團的車來到公司樓下,公司副總經理徐政平親自在樓下迎接。
鄭氏集團這樣的客戶對公司來說,他的價值遠遠不隻是這一個時代酒店,如果這次合作成功,鄭氏集團對青城的全線投資将爲公司帶來難以想象的巨大成功。
鄭骁武從車裏走出,英俊的臉上沒有表情,可是禮數樣樣周全,徐政平面對面與他站着,竟讓這個商場老手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壓迫感。
徐政平之前倒是聽說過這個鄭氏集團的新接班人,年齡不過三十歲,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原以爲這個鄭大少也跟一般的富二代無異,他連晚上去哪裏消遣都安排好了。可是今天見到廬山真面目,卻真讓徐政平有些亂了陣腳。
30歲,卻有着不怒自威的威嚴,喜怒不形于色的鎮定,要不是鄭骁武年輕英俊的外表,徐政平還真是懷疑他的年齡。
言多必失,徐政平二話不說,引導着鄭骁武及其鄭氏集團同行的工作人員直奔頂層會議室。
電梯緩緩上升,空氣沉悶,鄭骁武對今天例行公事的見面沒有報以任何的重視,合同已經基本敲定,出于戰略考慮,能跟這家世界五百強的老牌建築企業合作,對鄭氏集團在青城市場的開拓也是有很大好處的。
此刻讓鄭骁武有些頭疼的問題倒是真有一個,那就是陳蔚然。
鄭笑笑說的對,青城這麽大,他怎麽找他?難道僅僅靠所謂的緣分麽?
什麽狗屁緣分?隻有陳蔚然那種人才會信這種東西。
鄭骁武輕輕地閉上眼睛,克制住自己不要再想那些讓他頭疼的事情,直到“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鄭骁武睜開眼睛,電梯門外站着不少人,陳蔚然明明站的較遠,并不怎麽顯眼,可是鄭骁武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電梯停了五六秒鍾,鄭骁武愣在那裏,同行的工作人員小聲叫他,“總經理。”
鄭骁武回過神來,走出電梯,眉頭微微皺起。
徐政平陸續給鄭骁武介紹,市場部、工程部、财務部的負責人一一介紹完畢,鄭骁武彬彬有禮,點頭示意。等徐政平介紹到陳蔚然的時候,鄭骁武竟搶先一步,伸出右手,“陳先生,好久不見。”說這話時,鄭骁武職業化微微一笑,那笑容轉瞬即逝,旋即那張英俊的臉龐陷入冰冷的沉寂。
在場所有人除了陳蔚然之外都有些愣住了,誰也想不到他們公司的财務科長竟然與鄭氏集團的總經理還有交情。
陳蔚然也鎮定自若,這場面比他想象中的要安定的多,依他五年前對鄭大少的了解,鄭大少是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語氣平和聲音冰冷地與他講話。
說實在的,鄭骁武這樣的變化,倒是讓他有些吃驚。
不過也好,成熟一點,也沒什麽壞處。
“鄭總,好久不見。”陳蔚然禮貌性地回複。
鄭骁武右手不由自主地用力,陳蔚然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再不抽手,很可能會被捏碎。
鄭骁武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遲疑片刻,就松開手,跟随着徐政平走進會議室。
從會議開始到結束,鄭骁武沒再多看陳蔚然一眼,在外人看來,似乎這兩個原本交情不錯的人一下子形同陌路了。
倒是陳蔚然,坐在會議桌距離鄭骁武最遠的一側,目光停留在那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生活過一年的男人身上,與記憶中那個人相比,眼前這個成熟穩重寡言冰山的職場精英真是判若兩人。
五年的時間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了什麽?陳蔚然無從知曉。
會議結束,按照徐政平的安排,按照慣例,雙方有個聚餐,鄭氏集團初來青城,公司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徐政平還特意将酒店定在鄭骁武下榻的皇冠假日酒店,除了因爲這家酒店是青城市最豪華高檔的酒店之外,徐政平還希望在鄭骁武喝了幾分醉的時候,能将自己安排好的特殊“禮物”送到鄭大少的房間。
徐政平要求今天與會的人都要去,以示鄭重。陳蔚然舉了舉手,還沒開口,徐政平就心知肚明了,陳蔚然的家庭情況,公司的人都知道,單身父親帶着五歲的兒子,不容易,徐政平就把陳蔚然的名字從今晚的出席名單上劃去了。
陳蔚然這一天忙的昏天地黑的,手上還有幾個項目竣工未結算,後續事宜多的要命,公司這邊催着收款,承包那裏催着付款,陳蔚然又身爲财務科長,大事小事接連不斷。忙的他以至于都沒工夫想起鄭骁武。
等他好容易能喘口氣了,也到了下班時間了,陳蔚然要趕着去接析析。
陳蔚然趕到幼兒園的時候,析析正和程橙老師站在門口等他。
陳蔚然與程橙老師問好,兩人聊了幾句,話題的焦點無非是析析。程橙老師接手這個班不久,早就聽别的老師說過析析爸爸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單身父親獨自一人帶着兒子,想想都覺得不容易,可是析析每天都過得十分快樂,更重要的是,陳蔚然長得也好看,斯斯文文,講話之前嘴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讓人看了覺得舒服,沒什麽距離感。
告别程老師之後,父子倆手拉手趕回家,一路上說說笑笑,能有兒子陪在身邊,陳蔚然覺得一切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
父子倆一到家,析析就咋呼着餓了,陳蔚然問他想吃什麽,析析想了半天,要吃奶奶做的小馄饨。
陳蔚然最近忙,都沒顧上給家裏去個電話,倒是析析提醒了他。
析析仰起頭來看着爸爸,“爸爸,我想奶奶和小虎了。”小虎是周美茵養的一隻母貓,析析那時不懂事,指着這貓就說小老虎,周美茵從那時起就叫它小虎。
陳蔚然蹲下^身子,摸了摸兒子圓潤潤的小臉蛋兒,“好,爸爸周末帶你回趟老家好不好?”
析析樂得拍手稱贊,然後狠狠地在陳蔚然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陳蔚然順手把兒子抱起來,“那今晚爸爸給你做小馄饨,你自己去玩,等做好了,爸爸叫你。”
析析笑着點了點頭。
一小時後,析析吃上了香噴噴的小馄饨,邊吃邊吐槽學校的夥食多麽差,“爸爸,你以後别上班了,你也和奶奶一樣開個小飯店吧,那樣我就可以天天吃爸爸做的飯了。”
陳蔚然微微一笑,開玩笑地說,“那爸爸得加油賺錢,不然以後開小飯店做的菜還不夠析析一個人吃的呢。”
析析一邊吃着,哈哈大笑。
吃過晚飯,兩人看了一會電視,析析躺在陳蔚然的懷裏睡着了,陳蔚然小心翼翼地将析析抱到床^上,小家夥今天有些累了,睡得很踏實。
正在此時,陳蔚然的手機微微震動,打開一看,是個陌生号碼的短信,短信内容很是簡單:
我在你家樓下等你,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