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人一鬼，一副肉身 “我在你的身體裡面”……

青塵緊盯著面前的那面鏡子許久沒有說話。

剛才自己察覺出不對勁的時候向四周掃視過一圈，青塵心中其實瞬間就已經明白，問題根本是出在自己身上，然而這結論又太讓人難以置信。

在望著鏡子的那一瞬間，青塵仿佛從鏡子裡自己的眼中看到了另一個人，那個人正通過自己的眼，深情地審視著自己。那感覺詭異得讓從小沾血長大不信鬼神的青塵直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沒有人回答自己的發問。

浴室內的熱氣逐漸散盡，夜風從臥室吹進來，涼絲絲地舔舐掉身上未幹的水珠。

青塵打了個戰慄，突然嗤地笑出聲來。

自己竟然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問，難道還指望鏡子跟自己說話不成？真是年紀大了，竟然也開始疑神疑鬼了。

剛剛那一個閃神，估計是最近勞神幫會裡那幾場小內鬥，有點累了吧。明天打個電話讓蕭華過來開點安神的藥就行了。青塵伸手拿來一旁放著的睡袍，邊伸著胳膊邊想著。

“你……”

青塵系著帶子的手僵硬地停住。抬頭看向鏡中自己驚亂的臉。

“你看不到我的。”玄臻凝神感應著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試探地又說了一句。

“你是誰？”青塵突然有些生氣，今晚狀況百出，幾次瞥見鏡中自己慌亂的神情，多少年沒見過自己這副丟人的蠢樣子了。

這種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覺真是讓人煩躁。

“我……自然是在你的身體裡。”果然沒錯，自己只要凝神用心，便可以將所想的內容傳達給對方。看著鏡中這張迅速恢復平靜的臉，玄臻越發感興趣起來。

這人，到底有著怎樣的秘密呢？與傾城一摸一樣的臉，卻分明要更強勢百倍，而他與自己當下的境遇，又有何關係？

——呵，好像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青塵面上依舊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緒，心裡卻越發好奇起來，剛剛那聲音並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分明就是直接回蕩在自己大腦中，像是自己的思想有了聲音一樣！

“鬼上身”這三個字立馬閃現在腦中。青塵突然有點好笑，自己不信鬼神三十多年，殺的人早已用雙手數不過來，每日過的都是淌血的日子，現下突然被“鬼上身”，還真是諷刺呢。

“請你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又恢復平日裡漫不經心的表情看著鏡中的自己，抬手拭了一下髮絲上的水滴，青塵倒想見識一下，這鬼魂能玩出什麼么蛾子來。

“……”玄臻挑眉，此人果然非池中之物。

若是傾城，肯定只會拉著自己的衣袖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自己吧，只要這樣，自己便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他知道的一切。不，玄臻轉念一想，若是傾城，此刻怕是早就嚇暈了過去吧。

玄臻向來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此番身體不受控制也就罷了，這麼輕易就對人“從實招來”，實在有違玄臻魔教教主的作風。

略做思量，玄臻並未急著開口。

青塵也不催促，逕自走到窗前合上窗，又放下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打開床燈，平日裡看起來幽暗舒適的燈光，此刻倒應景地透出一絲陰森來。

轉身坐在桌前，青塵從煙盒抽出一根香煙含在唇間，這一連串的動作有條不紊又透著懶散，分明已從剛才的慌亂中冷靜下來。

青塵腳下輕蹬一下桌角，滑椅向後旋出一個弧度，停在屋內一面巨大的穿衣鏡前。

玄臻看著青塵悠閒的坐在鏡子前，點燃的火柴照的整個面容透著一絲模糊的曖昧，這人抬頭眯起眼睛透著青煙玩味地對著鏡中的自己問道：“你……有什麼企圖呢，說來聽聽。”

“呵，企圖倒是沒有，在下其實也不知為何上了你的身。不過……”又細瞧著鏡子中的那張臉，是否該告訴他自己就是被有著同樣一張臉的那人所殺，之後又在這裡醒來的呢？

“不過什麼？”呼出一口煙氣，口中隨意一問，腦子裡卻在回味“上了你”和“上了你的身”這兩者之間細微的差異。

“不過……在下並無惡意。”只是現在對你很感興趣而已。

“你說你也不知為何……上、了、我、的、身……”唇角不由勾出一個玩味的弧度，“那也就是說，你也不知如何從我身、體、裡……出去嘍？”

玄臻有那麼一瞬間又在懷疑這興許是個夢了，這人不久前還露出過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此刻竟是在對著鏡子勾引自己？

且不說用傾城那張臉說出如此輕浮的話有多麼的違和，饒是自己曾調教安插在青樓南館中的那些個妖媚惑主的花娘小倌們，也不及這人骨子裡都透出那股子悶騷勁兒來。

“在下姓玄，單名一個臻字。在我沒從閣下身體裡出去之前，就請多指教了。”如果此刻青塵能看見玄臻的臉，一定會發現那臉上如同獵人一般尖利的眼神。

而正因為看不到，所以潛意識總有些許鬆懈。要是知道將來自己要為這一時的輕佻付出怎樣的代價，青塵斷然咬碎牙齒也不會呈這一時口舌之快。

青塵總覺得這人有什麼事沒有說清楚，可換做是個人還能嚴刑逼供一番，現在是個待在你身體裡的鬼，你能奈他作何？總之既然沒有惡意，那就靜觀其變吧。

還未習慣這種有人在腦中說話的怪異感覺，青塵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接連幾天沒好好休息的疲憊感讓他也不願再說些什麼。

鏡中二人，或說一人一鬼，都靜靜凝望著對方——當然，以玄臻目前的狀況來看，青塵只能凝望自己。

“玄臻是嗎，在沒想出讓你離開我身體的方法前，我們就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還請你在我身體裡面安分一點，不要耍出什麼花招才好。”

說罷，青塵起身向床邊走去。

“另外一點，請你儘快熟悉我們這兒的說話方式……總覺得你是幾百年前古代來的鬼似的，兄台閣下什麼的，我們現在已經不這麼叫了。啊~對了~我的名字是青塵，青山的青，塵土的塵。以後最好你我相稱，我倒是很討厭這名兒。”

“啪”的一聲，床頭的燈被關上，之前的月光被阻隔在窗外，整個屋子都陷入濃密的黑暗之中。

青塵……塵土的塵嗎。玄臻回味著這個名字。呵呵，我可是對這名字一點都不討厭呢。

這個與楚傾城有諸多聯繫的人，看樣子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慢慢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