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執念
霍安陵時時刻刻注意著沈王爺,此刻自然注意到了對方的舉動——雖然這廝內心已經暗爽到搖尾打滾嗷嗷叫了,面上還一派淡定得不得了的樣子。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否則會嚇到對方。
正在氣氛美好的時候,突然「汪」的一聲犬吠打破了兩個人曖昧的狀態,讓兩人突然驚醒過來。然後一同轉頭看向睜著一雙無辜眼睛的三毛,兩人突然有種想吃狗肉火鍋的衝動……
守在外面的佩玉眼疾手快地跑進來拖著三毛走了:「呵呵,王爺,將軍,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奴婢去找人來修門。」
大半夜的,修什麼門啊?
沈王爺和霍安陵都覺得心裡一群羊駝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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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天,總是亮的特別的早。
紀夫子一晚沒睡。
自從他得知九錚被霍安陵揍得暫時只能躺在床上的消息之後。
在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想趕到對方身邊,但隨即,他就將這個念頭壓了下來——自己,果然是犯賤。明明對方都已經那個態度了,但是一遇到他的事情,他還是無法淡定下來,總想為他做些什麼。
雖然暫時壓下了去看對方這個念頭,但紀夫子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紀夫子就去了鎮上。
於是,等到村子裡的孩童們上學堂的時候,驚訝的發現,他們的俊美溫和的紀夫子換成了一個頭髮花白精神矍鑠的老先生——嗚嗚嗚,不要啊,他們要看年輕的美青年不要看鬍子一大把的老人家嚶嚶嚶嚶嚶!
而此刻的紀夫子,已經背著包袱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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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受傷的緣故,九錚只能躺在床上,上朝自然也不能去了。
至於來探病的官員……全都閉門不見。
雖然霍安陵的那幾拳頭讓九錚的內臟骨頭都受了不算小的傷,起碼要靜養個把月,而且那張臉上也青了好幾塊——反正短期之內是無法見人了。
突然有了一段時間不用忙碌,聽著那些朝堂上的事,此次大軍歸來那些封尚的將領們的作為……以及霍安陵頻頻拜訪沈王府之類的事,讓九錚雖然神色十分陰沉,但也能夠靜下心來想一想他的心情了。
一口喝完微燙的藥汁,九錚拒絕了侍女端過來的各色點心和蜜餞果子,讓所有僕人都退離房間。
半躺在床上,九錚透過對面大開的窗扉看著外面已經有些泛黃的葉子,有些晃神——第一次和墨霖見面的時候,似乎也是夏末秋初的時候吧?
驚覺自己剛剛居然這麼想了,九錚突然想起有個人說過——人老了,就喜歡回憶過去。
老了麼?
是啊,他雖然現在才不到而立之年,但是心卻早就失去了那種年輕的活力——所以,他才會被墨霖吸引吧?
那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充滿著希望呢。
品味著口腔中殘餘的藥汁的苦澀,九錚放任自己陷入回憶。
第一次見到墨霖的時候,對方不過是個小小孩兒,雖然長得跟畫裡的仙童似的,但是對那個時候的九錚來說,不過是一個總跟著陽帝……那個時候還不是陽帝,還是四皇子的趙墨陽的小屁孩兒——根本不入他的眼。
那個時候的他,滿心滿眼的都是那個人。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記住了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孩兒對自己露出的,陽光而且稚嫩,帶著善意的快樂微笑。
那個時候,他只是覺得對方笑起來更好看而已。
等到幾年之後,他的人生遭遇巨變,彷彿是烏雲遮住了所有的陽光,冰封千里的領地帶走了所有的溫暖。
那個幾乎要崩潰,卻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在所有人面前強顏歡笑的他,再一次看到了對方那個微笑——彷彿是一束溫暖而不刺眼的陽光,卻劃破了烏雲,融化了堅冰。
在四皇子手下做事之後,他有更多的機會去接近墨霖,而越接近他,就越瞭解他——很不可思議,明明他打算毀滅一切毀滅自己的……甚至不惜將幾個正在奪位的皇子一起拉下水的。但是在和墨霖親近相處的短短三四年,卻讓他徹底地扭轉了那個瘋狂的計劃——變得全心全意地為四皇子辦事,為四皇子出謀劃策……並且,協助著四皇子登上了皇位。
只因為,對方是墨霖的親哥哥。
只因為,對方對墨霖是真心的疼愛。
有些時候,將最珍貴的東西保存住,遠比直接擁有它來得有趣得多——而且,九錚想不出如果登基為帝的不是四皇子的話,墨霖臉上還會不會有那種笑容。
至於讓墨霖登基為帝?
開玩笑,先不說他和他哥哥四皇子根本就不是一個段數的,就算他有這個意願,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啊——皇帝這份累死累活的職業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勝任的。
果不其然,四皇子登基為陽帝之後,就封他的弟弟十二皇子為沈王爺,並且掌管戶部,同時還想有諸多特權。而理所當然地,自己也成為對方的密友。
大概是因為對方毫不掩飾對男子的毫無性趣,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讓對方發現自己對他的心思,仔細的呵護著這段奇怪的關係,包容,或者縱容。
不管是他接手戶部,還是自己鼓搗產業,他都會將其中的障礙暗中掃平,就為的是他順風順水地走下去——他合該是被人仰視著,羨慕,讚歎著的。
他不喜歡男人就算了吧,那個時候九錚就是這麼想的——雖然很想讓對方變成自己的,但只要一看到沈王爺,九錚就會讓自己內心的囂叫平息下來。
自己得不到他,別人也不會得到他——至於女人,九錚從來不將這個放在眼裡。
可是,一切的一切在瞬間被打破。
自己珍藏許久的寶物——碰都不碰的——被一個骯髒的,低賤的,毫無競爭力可言的垃圾隨隨便便的捷足先登。
九錚不知道自己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憤怒多一些還是嫉妒多一些。
甚至,他不知道這股怒火是朝著霍安陵還是朝著沈王爺的——既然你是可以接受男人的,為什麼是那個骯髒的粗魯的傢伙?而不是自己?
明明我為你付出的更多不是嗎?!
口腔裡藥汁的苦味已經消失了,但是九錚卻覺得那股苦味順著自己的喉嚨滑下,沉澱在了自己心裡。
閉上眼,九錚沉默不語,認真的思考著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莫名其妙的為自己酒醉後的魯莽行為而感到氣惱。
他一向酒品很好的,為什麼會在那一晚控制不住,做出那種愚蠢的事?
甚至,還被霍安陵那個武夫給打得只能躺在床上。
當然,這些都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自己的愚蠢行為,親手將自己心裡的寶貝推遠了。
想起自從自己養病之後這麼長時間,沈王府沒有任何慰問的表示……九錚就忍不住心裡發涼——他和墨霖,看來是真完了。
不,從沒有開始,又何來的結束呢?
就在九錚在床上各種自嘲各種黑化甚至還想著乾脆強取豪奪的時候,房門又一次被叩響了。
「……進來。」因為以為是來服侍的小廝,所以閉眼的九錚並沒有好語氣。
門開了,腳步聲近了,但遲遲沒有接下來動作。九錚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了他這輩子都以為不可能再見到的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