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羔羊

　顧涵寧看著自顧自搖頭的蔣瑾瑜，心底微微有些疑惑，但多少也有些厭煩。

　這麼晚了，還來敲他們的門，就是為了搖頭給他們看？這位長著還算聰明相的蔣學弟，是今天晚上吃太多，腦袋堵上了吧……

　「學姐，我是來找你吃宵夜……你、你和趙學長，是在聊天吧？」

　趙承予樂得笑了起來，難得笑得露齒，一點都不含蓄地看著蔣瑾瑜猶自垂死掙扎。

　顧涵寧則矜持多了，只是抿唇淺笑，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態度和藹地看著對面青澀的男孩說道：「學弟，你覺得，學姐和學長，像是那種蓋上棉被純聊天的人嗎？」

　顧涵寧翹著唇角微笑，覺得自己真是個好心的溫柔阿姨，指點迷茫的羔羊早日迷途知返。「好了，大人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宵夜也別吃了，你還是乖乖回去睡覺吧。晚安。」

　顧涵寧笑著「砰」地關上了門，伸手掩著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困死了累死了！媽媽呀，明天還要早起！我不行了！我要睡覺了！」顧涵寧說完，便往最近的床上一倒，全身痠軟地幾乎不想動彈了。

　趙承予唇角勾了勾，好心地走過去，搬了不肯挪動的顧涵寧躺好，幫她蓋好了被子，走回浴室裡拿了吹風機出來，先幫她吹幹了濕髮，然後在自己的頭上隨意地吹了幾下，這才脫掉半濕的浴袍，鑽了進去。

　「喂，趙承予，你幹嘛？你睡自己的床去！」

　「唔，一個人我睡不著……」

　「……喂！趙承予，你怎麼不穿衣服啊……」

　「反正都要脫掉的，幹嘛還要穿……」

　「啊！不行！我要睡覺了！你的手別亂動！」

　「我們倆，哪會蓋上棉被純聊天啊！那多沒面子啊！」

　「……」

　顧涵寧決定投降，索性自暴自棄，狠狠地咬上對面笑得眉眼舒展的男人柔軟的唇瓣！

　第二天早上，在賓館大堂集合，顧涵寧不停地打著哈欠，幽怨無比地瞪著神清氣爽、笑容燦爛的趙承予，恨不得立時就閉上眼、睡過去，想到等一會兒還得爬下山，她就覺得彷彿雙腿都要斷掉了。一轉頭，便看到方敏挽著萬誠走過來，看到他們眼睛一亮，笑著揮手。

　顧涵寧立時撇了撇嘴。

　看看人家方敏，臉色紅潤、眉眼含春，很明顯，昨晚上她是滋陰補陽了，而自己呢，相反是被採補的那個……

　「呀，趙承予，你的嘴怎麼了？」方敏走到他們跟前，看著趙承予明顯泛紅的嘴唇四周驚訝地說道。

　「哦，這個啊……」趙承予伸手輕撫了撫，唇角勾了勾。

　「他昨晚吃了不該吃的，過敏了！」顧涵寧撇了撇嘴，飛快地代替他回答道。

　趙承予微微挑眉，笑著不說話，看著似乎是默認了。

　「原來是過敏了啊，過敏很討厭的。我上次過敏，一直反反復複，過了好幾個月才好。」方敏微微蹙眉，彷彿心有餘悸。

　趙承予笑著點頭，心想，過敏無所謂，不吃要死人。

　顧涵寧瞥了眼笑容一直染進眼底的趙同學，心底暗暗幻想著自己又抓了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這天早上，在賓館大堂裡，顧涵寧並沒有再看到蔣瑾瑜，反正有社長在，肯定會協調好，她不過在心裡微微疑惑，倒也沒有爛好心地去擔心那麼一個有自主行動能力的大小夥。

　下山是按原路返回，昨晚上半夜下了場小雨，淅淅瀝瀝地一直到早上他們起床時才停。所以路上石階比來時更加濕滑，雖然茅傑在隊伍最前不停地喊著「小心路滑！」，顧涵寧還是好幾次不小心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趙承予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接下來的行程，趙承予都緊緊攬著顧涵寧的腰，不敢再鬆手。

　等到踏下最後一級石階，兩個人都大大鬆了口氣。

　等到上了車，顧涵寧便在車上最後排看到了蔣瑾瑜，他正看著窗外，人看著比昨天要憔悴了一些。

　他應該是今天早上提前下山了吧。

　顧涵寧只微微笑了笑，就隨著趙承予坐在了來時的座位上。

　小盆友，成長本身就帶著傷痛，略微疼一疼，也就過去了。

　蔣瑾瑜畢竟沒有和她說過什麼明確的話，所以，這樣就好，如果真能醍醐灌頂徹底醒悟了，那就好好讀你書，認真交個小女朋友，別輕易到姐姐面前晃蕩了。

　回程的路上，顧涵寧實實在在補了個眠，下車的時候才覺得腦袋清醒了很多。

　「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趙承予伸手攬過顧涵寧，低頭笑著問道。

　早上因為還要下山，起得很早，在賓館吃了早餐，下山，乘車，如今到了學校，都已經過了飯點了，食堂裡估計也沒多少東西了。

　「去外面吃吧。」

　「也好。」顧涵寧點點頭，想到兩人也很久沒有單獨吃飯了，倒有了種約會的感覺了。

　雖然趙承予說他們的研發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可他在學校裡的時間還是不多，只是不像以前那樣，一下課就沒了人影，週末兩天更是只能在充當工作室的出租房裡找到他。只是，一個星期，他還是能陪著顧涵寧窩在圖書館裡呆幾個下午的。

　週五晚上，趙承予陪著顧涵寧看了早場的電影，剛出月牙樓便接到了裴睿哲打來的電話，只能撇下顧涵寧，匆忙趕回去了。

　顧涵寧溫柔笑著揮手送別趙承予，然後便垮下了臉。

　什麼啊！偏偏要在人家約會時打電話來！難道不知道他們兩人都已經很久沒有單獨看看電影逛逛街了嗎？他自己可以安心把女友當保姆使喚著，不討好不送禮不講甜言蜜語，宋學姐還會死心塌地的，難道別人也得和他們一樣的模式談戀愛嗎？！

　顧涵寧真心覺得，如果以後哪天宋學姐幡然悔悟，她絕對投贊成票。說實在的，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明顯能看出，宋學姐對這段感情投注得更多，甚至在她看來，如果不是裴學長移情別戀，宋學姐很難會主動放手。所以，她其實對上輩子兩人的分手，既充滿疑問，又非常好奇。

　好吧，好奇別人那麼多幹嘛？人家男朋友是冷淡，可自家男朋友想親熱還得百忙之中來抽空呢！

　顧涵寧嘟著嘴，忿忿不平地低頭踢著腳邊的小石子。今天的兩張電影票還是她託了孟起德捎帶的，很熱門的一部愛情片，一個月前剛在全國各大影院下線，又叫好又叫座。本來她還計畫著，看完電影，兩個人手牽手在靜謐的校園裡散散步談談心，這樣悠閒的約會方式，她都好幾個月沒有享受了。

　好吧，如今，計畫趕不上變化，自然是取消了，空留她一個人孤寂地只有與路燈相伴！

　崔何苗和孟起德打算晚上看兩部，所以，此刻還在月牙樓裡。第二部影片是一部國產的恐怖片，這類片子，一般都深受大學校園年輕情侶的歡迎。確切的說，是受男生的喜愛。想一想，看到一半，燈光一暗，身旁的女生驚叫一聲，一下子撲進自己的懷裡，軟香溫玉，就算平時不敢肖想，這會兒也可以趁著人被嚇著了，好好抱個滿懷，說不準還可以有接下來進一步偷香竊玉的親密行為……放映前，彼此矜持著保持著一小段距離的准情侶，或者簇新的小手勾著小手的情侶，放映完畢後，便會手拉手，或者親密地攬著腰地出來了……

　簡直就是成本最低的，效率最高的，情侶進度催化劑了！

　可惜顧涵寧對恐怖片反應不大，趙承予在試了一次，身邊女友沒嚇到，自己反而嚇得晚上做噩夢後，就徹底放棄這種得不償失的方式了。

　不管有沒有成雙成對，每次月牙樓放映的時候，校園里路上的行人總會少許多。

　顧涵寧決定還是回寢室了。現在寢室裡，盛曼曼至少還是在的，回去了，她總歸還能有個人陪。嗯，或許在上樓前，去買些吃的，曼曼同學會更加熱情地歡迎她。

　顧涵寧心情好了一些，加快腳步，準備在回寢室前，先去寢室樓下的小賣部轉悠一圈。

　「學姐。」

　顧涵寧正走得專心，路邊突然便竄出一個人影來擋路，她是真的嚇了一跳，往後蹦了一大步，待看清是蔣瑾瑜後，拍著胸口，瞪著眼說道：「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

　「學姐，對不起，我剛從那邊的路上走過來，就想和你打個招呼，沒想到嚇到你了……」蔣瑾瑜訕訕地說道，低著頭，好像一個犯錯的小孩站在嚴肅的老師面前。

　顧涵寧撫平了心跳，輕咳了一聲才又說道：「嗯，沒事了。是我自己走路沒注意。我先走了，拜拜。」

　「哦。」蔣瑾瑜微微怔愣了下，抬頭看著顧涵寧毫不停頓地從他身邊走過，心底泛起了陣陣酸楚。

　他的大學，便開始在顧學姐耀眼的笑容裡，明媚地讓他心跳加速。從開學到現在，幾個月裡，他的心情恍如做了雲霄飛車，上下起伏得讓他恍然若失。如果說，前半段，顧學姐給予他的是怦然的期待，那麼後半段，便是酸楚的遺憾與濃重的失落。

　是自己，來得太晚了嗎？

　「顧學姐！顧涵寧！」

　空無一人的通往大二寢室樓的柏油道路上，響起蔣瑾瑜的喊聲，已經走出十幾米遠的顧涵寧嚇了一跳，差點自己絆倒自己，等到她站穩，心裡便是突突一跳，眉頭一蹙，明白這小子是準備頭腦發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