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生活

　等到暑假快結束時，顧涵寧已經可以神態自若地在趙承予刷牙時安然地坐在馬桶上尿她的，而趙承予也會在和石磊他們打完籃球後，喊著「熱死了」進了門，然後開始快速地一件件脫掉T恤、籃球褲、內褲、襪子和鞋，零零散散地扔在從大門到浴室行進的路線上，最後衝進浴室，門也沒有關，便擰開淋浴蓬頭開始洗澡了。每當這個時候，顧涵寧就會從廚房裡衝出來，一手拎著鏟子，一手叉腰，站在浴室門口豎著眉揮舞著手上的鏟子：「和你說了多少遍了，衣服脫下都要放在一堆！東一件、西一條的！你昨天還把襪子甩進花盆裡了，害我找了好久！」可惜，她橫眉冷對，浴室裡頭卻洗得正歡，還興致頗好地哼起了歌。

　等到顧涵寧急匆匆地回了廚房，料理差點糊了鍋底的菜，神清氣爽的趙承予便從浴室裡頭出來，甩著濕漉漉還滴著水的頭髮，從背後抱了上來，在她額角親了一口，這才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笑眯眯地嗅了嗅：「嗯，真香，今晚吃什麼？」

　顧涵寧一偏頭，躲過第二輪的侵襲，纖眉一揚，伸手推了推那張挨在自己臉龐的俊臉：「擺碗筷去。」

　「遵命！」趙承予笑著挑眉，雙手抓住顧涵寧的臉頰，低頭快速地在她的唇上親啄了一口，這才笑著往後一跳，無辜地笑看著顧涵寧，「唉，你真是越來越有媽媽的感覺了！」說完，這才乖乖地擺碗筷去了。

　「哼，我可沒有多餘的母愛留給你！」顧涵寧喉嚨一堵，隨即怒瞪著那道敏捷帥氣的背影，心裡則偷偷為自己默哀：是不是女人在適應了規律的家庭生活後，便會不知不覺中變身為老媽子？

　飯後，顧涵寧把碗一推，便去洗手了，接下來，收拾餐桌和洗碗，那都是趙承予的任務了。他們倆分工明確，家務也不用推來推去，顧涵寧對於這個模式挺滿意的，決定延續到以後的生活中去。

　閒適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等到趙承予滿心遺憾地在顧涵寧的實習手冊上蓋章時，暑期也進入尾聲了。

　「今天收拾好，明天我陪你回家吧。還有五天才開學，你還可以休息一下。」趙承予一臉嚴肅地抓著顧涵寧的實習手冊不放，彷彿這樣便能拉長流連的時光，手冊上面的評語是讓裴學長寫的，他怕自己寫的話，肯定都是很不客觀的溢美之詞，顧涵寧說那太假了，她會覺得心虛。

　即使是裴學長寫的，顧涵寧還是覺得心虛，這裡頭提到的工作內容，基本她都沒有涉及過，嚴格來說，她幹的最多的是廚師的工作，甚至到後來，趙承予說總要有個下班時間，所以，後來一個月，她就只負責其餘人的中餐了，晚餐則拉到了他們暫居的201室，還是兩人份的。

　顧涵寧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會這麼適應家庭生活，可惜，201不是自己的家，有時候她看到某一個角落，便會想，那裡如果放上什麼會挺不錯的。這樣的日子，其實很消磨意志，她都開始覺得，以後不工作了，就當一個純粹的家庭主婦也挺不錯的。當然，這樣的想法，她沒有告訴過趙承予，否則他肯定會眼睛一亮，然後想盡辦法讓這個偶爾閃現的想法付諸現實。

　等到顧涵寧收拾好行李，最依依不捨的反倒是石磊和侯仁峰了。

　「弟妹，你這一走，我們又要過上吃豬食的日子了。好不容易提升了一點生活品質，一朝就回到解放前了。」

　顧涵寧在石磊哀聲怨道、搖頭嘆息中，笑著揮手告別自己大學本科生涯中，最後一個暑假了。

　暑期最後一點時間，顧涵寧和趙承予挑好了江南春城附近的一個新社區，因為是期房，省掉了結婚前裝修的繁瑣事，倒也能一心一意地準備婚禮了。

　大四，便在忙忙碌碌中恍恍惚惚地開始了。

　開學那天，顧涵寧回到寢室時，其餘人都到齊了，難得的，四個人都在寢室裡。

　盛曼曼仍舊是沒心沒肺地模樣，說著暑假裡去了澳門尋美食。崔何苗解決了心頭大患，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暑假裡，孟起德和她回了家，正式拜訪了崔家父母，順便也談到了實習和畢業後的歸屬問題，看樣子是挺圓滿的。而白羽欣，以前雖然玲瓏，卻也不瘦，而如今，消下去的肉，再也沒有長出來過，或許是因為當時急著回來上課，沒有好好休養，更加缺少調理，原本白皙的臉上，微微偏黃，有些不健康的色澤，以前甜美的笑容，也很少見到了。

　各人造業各人擔，顧涵寧雖然仍舊不太信鬼神，卻覺得佛法偈語當中確實有些道理。

　大四的課業輕鬆了許多，一個星期只有四門課程，總共八節課，比起前面三年緊密的課程，簡直是在放牛吃草了。

　開學後，顧涵寧特意去找了學院辦公室主任，希望能留校實習。該爭取的，她還是希望能爭取一下，上一世，這個名額並不是她的，而且，當時的她也從來沒有想過留在學校實習。

　雖然顧涵寧只在一開始兩年，因為英語四、六級年紀第一而獲得一等獎學金，大三則因為社會參與分數不夠而降為二等獎學金了，可系主任對於每個學期都是同級專業考試第一名的顧同學還是很有好感的，寥寥數語後，便答應了會為她推薦一下，最後還是要看學校和學院裡的批示。

　這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只要有了學院辦公室主任推薦，事情應該會順利很多。

　十月國慶，趁著溫度適宜，顧涵寧和趙承予趁著休息，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拍了婚紗照，回來後她直呼累，可後來出來的效果卻非常好。

　十一月底，實習正式開始前一個星期，保研的名額出來了。顧涵寧的專業一共有兩個名額，她和他們班長，雖說還需要進行一輪面試，可只要表現不失常，基本就沒有問題了，可顧涵寧還是有些緊張起來，因為面試的成績，直接決定了她可以報名的專業。早在大三期末前，她便去找過心儀專業的導師，在她記憶裡，那是位挺嚴肅的碩導，五十來歲的年紀，很少見到她笑，可顧涵寧在聽過一次她的公開講座後，便想考她的研究生了。幸好她早有準備，事先向學長學姐們打探過了消息，拎著自己寫的論文去拜訪、請教，倒也順利地進了門，在第三次長談後，也適度表達了自己的仰慕之心，表示希望能拜在她的門下，繼續深造。當時那位莫老師，只是抬了抬眼鏡，淩厲的光線在深度眼鏡上一閃而過，而後，她竟然看到了莫老師唇角難得的笑容。

　所以，走出學院辦公室時，顧涵寧的心情比身旁的班長還是要輕鬆一些。

　「班長，你打算報什麼專業？」雖然平時交集不多，可總歸是同班同學，以後說不定也會經常見面，這樣沉默地走著，好像有點生疏了，所以，顧涵寧還是笑著開口了。

　「這和你沒有關係。」比起顧涵寧的溫和語氣，戚琪的聲音則冷淡了許多，甚至顧涵寧還體會出了一絲厭惡。

　厭惡？真是奇了怪了……

　顧涵寧的笑容一滯，心裡快速地回憶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得罪過她。可她和戚琪的交集確實少得可憐，甚至班級活動，她參與的也不算多，怎麼還會有地方得罪她啊？她實在想不通，索性便不想了。

　「戚同學，我不過是覺得咱們都是同班同學，所以才問一問……」顧涵寧的語氣平淡了些，臉上的笑容也只淺淺地露出一絲。

　「我和你可不是什麼咱們的，別混為一談！我最厭惡你這樣的女生了，表面上看起來清高得很，其實私底下卻……卻那麼下賤！」戚琪停了腳步，憋紅著臉，瞪著顧涵寧，最後兩個字，更是咬著牙，顯得含糊又切齒。

　顧涵寧徹底冷了臉，心裡卻更加奇怪了，她還以為自己在同學中就算沒有太美好的印象，可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啊，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評價？

　好吧，她徹底脫離憤怒了，因為戚琪說的應該不是自己吧？

　「戚琪，無根無據的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呀。」顧涵寧冷淡地說道，心裡想著道不同不相謀，還是趕緊走人吧。

　「哼！你別以為沒人知道，我都看見了！」戚琪微微抬著下巴，用較多的眼白看著顧涵寧，顯得有些傲氣和矜持，彷彿是洞悉了對方的極大醜聞，手裡握著大大的把柄，所以很有些完全佔了上風的味道。

　「哦？看到什麼了？」顧涵寧倒有些好奇了。

　「那天晚上，你和你男朋友抱在一起。」戚琪倒有些為難起來，皺著眉，彷彿是斟酌著該怎麼描述，「他在親你……我看到了……他的手，伸進了你的裙子裡，你還發出聲音……」戚琪的臉更紅了，彷彿是又想起了當時的情景，支支吾吾地說得有些艱難。

　顧涵寧一時無語，臉頰微紅，微微蹙眉，心裡把趙承予從頭到尾罵了個遍！一抬頭，看著躲閃著她的目光，看起來比她這個當事人更加羞澀的目擊證人，心裡倒有些失笑起來。

　好吧，確實是她不對了，竟然污染了女大學生純潔的眼睛和心靈，唉，罪孽深重了！

　「咳咳，那個我和我男朋友相親相愛，你看那麼仔細幹嘛？我們彼此深愛，從心靈到身體，那個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又不是今天和這個，明天又和那個的，那才叫下賤吧？我和我男朋友情之所至的私密事情，被你偷窺到了，我們還沒生氣呢，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了啊？非禮勿視，我們不是都學過嘛，看樣子你只學了個表面，沒有深入領會呀！碰到那樣的事情，你應該趕緊遮了眼睛，飛也似的跑開才對，怎麼還好意思看得那麼清楚啊？」

　顧涵寧輕咳了聲，理直氣壯又極為嚴肅地指出對方的行為其實也不端。戚琪的臉上頓時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一時之間，竟然在三色之間轉變了幾個來回，然後才抖著手指，指著顧涵寧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然後才顫悠悠地收回了纖細的手指，腳步淩亂地飛奔而去了。

　等戚琪跑出了自己的視線，顧涵寧這才笑了出來，可也不過笑了幾秒，便斂去了笑意，重新添上了幾分惱怒，她忿忿地掏出手機，直接按了個快捷鍵。

　「趙承予，你在哪裡？好，你給我站著別動！」

　顧涵寧簡直是咬牙切齒地說完，掛了電話，氣衝衝地過去轉嫁剛才受的怨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