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號碼

　一碗米飯下肚，顧涵寧終於覺得勉強壓住了酒氣。

　她切身體會：空腹喝酒要不得呀！

　六個人吃到了晚上八點，才結了帳回學校。

　顧涵寧站起身，覺得除了頭還一些暈，腳步也穩了許多，終於鬆了口氣，否則搖搖晃晃地，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學校了。

　顧涵寧一轉頭，便看到趙承予黑亮的眼睛，便朝他淺淺一笑，這才跟在招呼她的白羽欣身後走出包廂。

　九月的夜晚，微涼的夜風吹拂在身上很是舒爽，走出大門，顧涵寧便覺得精神一振，深深地吐出一口胸中的濁氣，整個人輕鬆起來，腳步也緩了下來。

　顧涵寧索性落在最後，慢悠悠地踱著步，視線從星光璀璨的墨藍色天幕落下來，便看見距離自己二、三步遠處趙承予正微微轉過頭望著自己。

　顧涵寧看向前方，大約十米遠的距離，白羽欣挨著高晨，歡快地走在一旁，不管是他們倆，還是陳銘與範意旻，都帶著輕鬆的笑意，彼此說笑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顧涵寧的耳中。

　如此清爽的夏日夜晚，大學初報到的第一天，每個大一新生的臉上，幾乎都是一樣的笑意，帶著青春蓬勃的朝氣！

　前世裡的這一天，她自然也曾這麼笑過。

　她也同樣站在高晨旁邊，在高晨仿似溫柔的凝視中，暈乎乎地彷彿喝醉了酒，其實，前世的她不擅飲酒，當時便推脫了，只以飲料代替，而高晨，同樣不曾勉強她，只笑著替她解圍。

　那時，她和白羽欣親密地手挽手，一起繞著高晨，說說笑笑，快活極了，從來沒注意過，是不是有一個略顯孤寂的背影，是不是有一雙沉靜的視線，默默地守護著她……

　今世，她獨自走在最後，看著趙承予轉過頭，卻漸漸緩下來的腳步，等到他終於遲疑地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在一臂之遙，並排而行時，才垂下頭，抿唇淺笑。

　原來，前世，自己忽略了那麼多……

　趙承予的腳步沉穩，一踩一踏，彷彿都落在顧涵寧的心裡，兩人落後了高晨幾人一小段距離，前方的笑語聲，漸漸聽不真切，寧靜似水的夜色，在兩人周圍似乎束成了一個安謐的結界，顧涵寧隱約有些緊張起來，專注著自己的腳步，卻也沒注意，身旁的人，手腳漸漸有些不自然起來，幾乎有些同手同腳了。

　顧涵寧自覺氣氛有些尷尬起來。

　「什麼時候正式上課了呀？」顧涵寧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沒話找話。

　「嗯？」趙承予猛地轉過頭來，心裡又是驚訝又是驚喜的，幸好夜色掩飾，他臉上的通紅沒那麼明顯，這讓他感覺鎮定了許多。

　「好、好像是星期二吧……」一開口，趙承予便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鎮定鎮定！

　「哦，這樣啊。那星期一還有什麼活動？」顧涵寧在心裡暗嘆：姐當然知道是星期二上課了……

　「星期一上午是開學典禮，下午還是自由活動。」說了兩句，趙承予終於能自如控制自己的嘴巴了。

　寧靜美好的夜晚，心心唸唸地人兒就走在身邊，只要他伸展手臂，便可以碰到！

　大學，充滿了驚喜！竟然比想像中還要美好！

　古人誠不欺我也：書中自有顏如玉……

　趙承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想起第一次見到顧涵寧時候的模樣，黑色連身裙，柔順閃亮的黑髮，白皙明淨的臉龐，那種剎那間怦然心動的感覺，彷彿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想起自己跑去J中門口偷看顧涵寧，厚重的棉服，圍著米黃色的長圍巾，耳朵上還掛了潔白毛絨的耳套，與身邊的同學說笑著，可愛溫暖地讓他心顫……

　想起自己瞞著父母托N市教育局上班的堂姐找在J中任教的同學偷看顧涵寧的大學志願表……

　那些時候，他都只敢偷偷地在心裡回想每一個記憶裡的顧涵寧，在毅然填上Z大的志願後，雖然也曾奢望過，或許能在Z大的校園裡默默注視，擦肩而過，卻從沒想過，開學第一天，自己便能遇見顧涵寧，甚至，像晚上那樣抱著她，像現在這樣，並肩散步聊天……

　夢中的情景，突然實現，讓他有種猝不及防的不真實感……

　有朋飯店，其實就在生活區大門的對面不遠處馬路旁邊，從飯店大門算起，走到學五樓樓下，大約是十分鐘。

　看著前頭站在學五樓大門前的高晨幾人，趙承予心中既懊惱又惋惜。

　如果還有機會能約上顧涵寧，他會搶著請吃飯，然後找家離學校更遠的餐廳……

　「寧寧，你怎麼走這麼慢？我還以為你就跟在後面呢。」

　路燈下，白羽欣原本正仰著頭，笑著和高晨說話，見顧涵寧走近了，連忙小跑過來，拉著顧涵寧的手。

　「我酒量不好，剛才喝了一杯，現在還有些頭暈。」顧涵寧微微一笑，任由白羽欣把自己拉到高晨面前。

　「你怎麼不早說，早知道就該攔著意旻了。現在怎麼樣？頭很暈嗎？聽說優酪乳解酒，我給你去買一瓶吧？」高晨走近幾步，低著頭，仔細看著顧涵寧的神色，眉心輕皺，擔心地看著顧涵寧。

　顧涵寧能感覺到白羽欣牽著自己的手明顯一僵，隨即握地更緊了。

　「沒事了，走了走，現在好多了，等下去睡一覺就沒事了。」顧涵寧沒有轉頭，抬頭看著高晨，嘴角似乎帶著笑意，讓高晨看著眼睛一亮。

　「嗯，沒事就好，那就快點上去歇歇，白羽欣，晚上如果顧涵寧不舒服，你可以打我電話。」

　高晨仔細看過顧涵寧的臉色，見她眉眼舒展，確實看起來沒有不適，便放下心來，不過還是仔細囑咐了白羽欣。

　顧涵寧這才轉頭看向白羽欣，果然見白羽欣的臉色白了白，僵硬著臉，低聲說道：「好……」

　顧涵寧在心裡冷笑：白羽欣，這樣的滋味好不好受？

　高晨報了自己的手機號，見白羽欣已經拿出了手機記了下來，便轉頭看向顧涵寧，笑著道：「你不記下來嗎？有事情都可以找我。」高晨加重語氣補充道，「不管什麼事！」

　顧涵寧低垂著頭，神色寧靜。

　「我沒帶手機，記不住。」

　高晨的手機號有兩個，一個是大學時，一個是工作後，顧涵寧其實都記得很清楚，剛才他報給白羽欣的，正是她曾經日日撥打的號碼，自然瞭然於心。

　可，她並不想記。不過她也沒說謊，她的手機下午沒電了，出門前，她便放在寢室充電。

　「哦。那你等下問白羽欣要我的號碼吧。那你的號碼呢，報給我，我先記下來。」高晨說道。

　「是今天新辦的號碼，我還沒記住。」顧涵寧隨意地說道，一旁的白羽欣緊緊捏著手機，低垂著頭，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下午時，她們一個寢室四人便互相留了號碼。

　此刻，白羽欣的手機裡，當然有顧涵寧的號碼了。

　高晨微微蹙眉：「那，你等下上樓後給我撥一個吧。」

　「嘿，美女，我們也互留個號碼吧。有事也可以隨時打給我的！」範意旻也嬉笑地湊過來。

　白羽欣唇角略微起伏了下，低頭在手機中保存了範意旻的號碼，然後又給高晨和範意旻都回撥了一個。

　只有站在距離幾人五六米遠的趙承予，一動不動，整個身體隱沒在樹影下，看不清表情。

　「138********，這是趙承予的號碼，你們也可以記下來呢。」範意旻見趙承予沒有反應，便從手機裡翻出了趙承予的手機號碼，自顧自地補充。

　顧涵寧轉頭看向趙承予，在心裡默念了一遍他的號碼，挺好記的。

　回了寢室，崔何苗和盛曼曼都已經回來了，一見顧涵寧和白羽欣進門，盛曼曼便端著從市區買的雞翅過來。

　看著嘴裡塞著雞翅，笑容滿面迎向自己的盛曼曼，和一旁喝著涼水，眼神卻不時垂涎地移到雞翅上的崔何苗，顧涵寧不由莞爾。

　崔何苗是她們的寢室長，性格便像她的體型一般，勤快隨和，唯一的煩惱便是怎麼減肥，好容易買到衣服。

　而盛曼曼，一米七十的個頭，只有九十九斤，瘦得挺像竹竿。她唯一的煩惱，就是怎麼把自己吃胖，體重成功超越兩位數。

　所以，以前，她們寢室裡，便能看到盛曼曼隨時都在往嘴裡塞零食，而臨床的崔何苗，則眼巴巴地看著，饞得更加厲害了。

　這樣的畫面，挺有意思的！

　好吧，顧涵寧承認，她也挺不厚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