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討論

　　科特拉爾很頭大。

　　他看看言笑晏晏的弗科思，再看看如沐春風的伊凡，他脖子後面的頸毛一個勁的哆嗦。

　　帶著大部隊剛回家，就看見族地裡伊凡和弗科思兩個人站在中間，而梅洛夫和布萊爾站在旁邊，努力拉著埃德溫以防止他撲上去，以這五個人為中心，方圓十米內所有留守的豹子全部退散……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科特拉爾很憋屈的招呼眾人坐下，他一邊讓其他豹子快點弄些晚飯過來，一邊招呼丹尼爾過來，同時詢問起來。

　　「梅洛夫，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梅洛夫當先坐下，砸吧砸吧嘴，「這是弗科思，狐族人，據我所知曾經居住在北草原，現在跑過來想在南草原定居。」

　　科特拉爾一愣，面色漸漸嚴肅起來，「弗科思？我想知道原因，眾所周知，北草原是較為肥沃的地方，你為什麼拋棄北草原而來南草原？」

　　弗科思長歎一聲，神情哀怨憂傷，梅洛夫就幫他說了一邊狗屎的遭遇，聽完後科特拉爾只覺得牙根發酸。

　　伊凡倒是頗為不解，「說起來結婚的話不是只能一對一嗎？為什麼那些獅子可以有很多伴侶呢？」

　　科特拉爾看著不解的伊凡，解釋道，「因為他們居住在中央草原。」

　　「中央草原？」

　　科特拉爾衝著丹尼爾點頭，丹尼爾開始講述起來。

　　經過丹尼爾的解釋，伊凡才明白為什麼無數獸人都知道中央草原是最富饒的地方，但還是只會遷徙到僅次於中央草原的北草原，而不是中央草原。

　　因為中央草原有座聖山。

　　中央草原的最中心是由好幾個大湖組成，湖水靜謐甘甜，湖裡面生長著很多生物，食物充足，而幾個大湖交錯的最中央，佇立著一座小山，山中有很多樹，小山不大，從一方穿過另一方只需要半個小時。

　　之所以稱呼這個小山為聖山，是因為在山中央有個凹進去的小坑，坑裡面積蓄了一池天藍色的水。

　　獸人喝下這種水，就可以同很多半獸人締結婚姻契約，獅族最早在這裡定居，發現這個秘密後立刻召集草原上所有獅子部族，將中央草原徹底佔有。

　　獅族的實力強大，但與之相對應的繁殖力可算是極端低下，獅族在此之前不斷想辦法增加半獸人的懷孕率卻始終一無所獲，此刻發現這種天藍色的湖水，自然奉為至寶。

　　他們在這裡定居卻惹怒了本地居民，像族，那些個大象發起飆來可是六親不認，最後獅族和象族達成協議，聖山歸獅族，中間的湖水周圍的土地歸象族，而湖水外的那些樹林以及最外面的草原歸獅族。

　　於是皆大歡喜。

　　獅族在短時間內實力突飛猛進，半獸人們像是磕了藥一樣可著勁的生孩子，其他部族自然發現了這個秘密，除了那些極為忠貞的種族，很多種族都希望獲得泉水來增加後代的繁衍，獅族當然不願意了，於是……開打！

　　這就是第一次克拉瑪大草原種族大戰。

　　***

　　丹尼爾說的吐沫星子橫飛，他是部落祭祀，對於歷史方面知道的較為完整，他說的時候伊凡思考著，看到丹尼爾停了下來，他看向弗科思，只問了一句話，「弗科思，就你一路走來，所看所得，可得出結論，獅族在草原上的聲譽如何？」

　　弗科思細長的眸子裡的閃過一絲冷光，「一點也不好，這些年來他們為了種族繁衍，掠奪了很多部落的半獸人，還同西草原的豺狗們聯合起來，燒殺搶奪，很多部族都從中央草原周圍遷徙走了。」

　　想起慘死的幼子，弗科思眼中劃過一絲刻骨的仇恨，他非常聰明，話一說完就看向伊凡，「你的意思是……」

　　伊凡聳肩，「也許第二次戰爭即將開始也說不定哦~」

　　***

　　自從晚上談過開戰的問題後，梅洛夫和科特拉爾就一直很嚴肅，兩個人時不時的低聲討論著什麼，伊凡對此沒有理睬，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這位狐族的族長給吸引走了——布萊爾為了阻攔埃德溫靠近伊凡，他只能親自上陣，去和埃德溫打架了。

　　伊凡和弗科思就坐在小溪邊，當初他和丹尼爾談話的地方。

　　弗科思擁有魅狐血統，如果他刻意的話，一舉一動甚至可以將人誘惑成白癡，此刻他只是輕輕拿起木桶，直接喝酒而已，那略帶不羈的動作，青色的液體滑過白色修長的脖頸，竟有種窒息的感覺。

　　伊凡輕輕笑起來，他沒喝酒，只是靜靜的坐著，輕輕道，「哦呀~您是我頭一位見到的如此精通精神系能力的獸人呢~」

　　弗科思聞言也笑起來，酒水滑過喉嚨，他舒服的瞇起眼睛，「伊凡……你也是我頭一位見到的面對我的誘惑還能如此從容的人。」

　　他看著淙淙而過的溪水，淡淡道，「我這一生，成也因此，敗也因此，偌大的部落，最後被我敗的只剩下區區幾十個人，縱是死，我也要和那些混蛋一起死！」

　　伊凡聳肩，「這太便宜對方了，當然是你活著他們死，否則黃群路上有你陪伴，他們一定會很開心吧~」

　　弗科思啞然，他看著伊凡，最終一點一點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起來。

　　這是他最大的克制了。

　　對於弗科思來說，藍顏禍水這個詞就是說他的，偏偏他的部落族人還都那麼信任他，哪怕是他帶來了無數災難，害的族人慘死，最終不得不進行潛力大逃亡，族人們看他的目光依舊是清澈的，不夾雜一絲嫉恨。

　　他們說，族長你是無辜的……

　　他們說，族長，沒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和樣貌……

　　他們說，族長，獅族的人太過分了，不是您的錯……

　　他們說，族長，你是我們的族長，獅族怎能如此欺你……

　　他們說，族長，我們不會同意獅族的條件的……

　　他們說，族長，我們相信您……

　　他們說，族長，我們願意保護您……

　　他們說，族長，請活下去……

　　……

　　簌簌的淚水落下，近一個月的逃亡，族人的死亡和部落的衰敗，讓弗科思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悲傷與憤怒，仇恨和痛苦全部化為淚水，劃過臉頰，落入溪水中。

　　也許是伊凡足夠強大，也許是伊凡是半獸人，也許是只有伊凡才足夠敏銳……更大的可能是，只有伊凡理解他。

　　在這清冷的夜裡，弗科思終於找到一絲發洩的空間，來放鬆一下被壓抑的心。

　　伊凡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一言不發。

　　***

　　第二天一早，梅洛夫和科特拉爾就找到了弗科思，鑒於布萊爾是『客』，也就把他請了過來，伊凡自然就跟著來了，再加上丹尼爾，七個人一起開會。

　　梅洛夫和科特拉爾溝通了一晚上，最終得出結論，伊凡的推斷很有可能是正確的。

　　「獅族佔據中央草原很多年了，就算對聖山沒興趣，中央草原也是一處肥美的居住地，沒有部落會對那裡不感興趣的，而且獅族的獸人們大多掠奪他族的半獸人，導致其他種族的獸人無法繁衍，最終不滿獅族的做法而打起來的可能性很大。」

　　科特拉爾款款而談，「如果獅族這次再為了弗科思而跑到南草原，最終演變成第二次克拉瑪草原種族大戰的幾率就是百分百了。」

　　說完，他看著伊凡的眼神頗為複雜。

　　相比於伊凡對於克拉瑪草原的瞭解不足，他和梅洛夫身為本土居民，對於這件事的觀察度與敏銳度還沒有外人強……這讓梅洛夫和科特拉爾都頗為慚愧。

　　當然，不止是慚愧，更多的是佩服。

　　梅洛夫接著道，「再過幾天就是角馬圍獵，到時候南草原大部分的部落都會聚集在一起，到時候我會召集大家一起來商討對策。」

　　弗科思挑眉，「角馬圍獵……你以前給我說過的，上百萬頭的角馬圍獵？」

　　梅洛夫不解的點頭，「對啊。」

　　弗科思沉默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挑，「其實獅族追我追的不是那麼緊，畢竟南草原很大，周圍部族也很多，他們也會看花眼的，我倒是覺得那些傢伙很有可能跟著角馬們一起過來，我是說……」

　　「期待我們所有人都色盲，將黃色的獅子看成褐色的角馬，一起砍掉？！」

　　伊凡順嘴說道。

　　弗科思幽怨的斜了伊凡一眼，「怎麼能這樣說話呢~」

　　他一本正經的道，「當然是因為看到了變異的角馬，為了以防萬一，先下手為強了！」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第一卷快要完結了，第二卷就是克拉瑪大草原上的種族戰爭了，獸人嘛，就要打打殺殺的嘛……所謂相愛就要殺嘛……河蟹的談戀愛果然不適合我……

☆、第三十章 順序

　　幾天後，角馬圍獵的前哨聚會開始了，眾多種族齊齊聚集在南草原偏北的秋落坪。

　　秋落坪是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這裡的草叢並不高，只堪堪到達小腿，地勢較為平坦，最中間微微上挑，正適合部族的族長上去講話。

　　自從那天伊凡等人開過會後，梅洛夫就帶著埃德溫回塞露部族了，當然，埃德溫死活不願意，結果梅洛夫就拋出殺手鑭，說埃德溫啊我們即將和那些該死的獅子們對戰將來贏得美人心的機會多著呢不急在一時……

　　埃德溫一聽神色立刻一肅，問清楚情況後他非常聽話的和梅洛夫走了，弄得布萊爾很驚訝。

　　伊凡斜了布萊爾一眼，叮囑他，「別小看埃德溫，聽說他是從西草原歷練回來的？你們不是說西草原是整個克拉瑪草原最混亂的地方嗎？！能在那裡混的風生水起還能平安回來不帶一絲麻煩，埃德溫可沒看上去那麼簡單！」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相處，伊凡對布萊爾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畢竟布萊爾在某些時候太單純了。

　　弗科思對此提出反對意見。

　　他詳細的給伊凡述說了布萊爾找他時說的話。

　　那還是埃德溫離開後的中午，當時伊凡正在詢問丹尼爾關於克拉瑪草原的大致情況，布萊爾就偷偷摸摸的叫住了弗科思。

　　布萊爾很認真的道，「弗科思，聽說這次開戰的導火索是你？」

　　弗科思沉默了一下，如果可以每人願意當禍水，他乾巴巴的道，「還沒確定開戰呢……」

　　布萊爾滿不在乎的道，「這個不去管他，我聽說那些獅子被你迷的找不到北？」

　　弗科思輕佻眉黛，頗為自得的道，「的確。」

　　「哦，弗科思，那你說，我怎麼才能變得有魅力點？」

　　「……」弗科思眨眨眼，看看布萊爾再看看不遠處的伊凡，瞭然的點頭，但隨即又不解的道，「你們不是結婚了嗎？」

　　布萊爾一臉鄙夷的道，「結婚和談戀愛是兩碼事好不好？！」

　　「我們結婚了不代表之間相愛啊！」布萊爾憂鬱的道，「埃德溫這個王八蛋一直試圖將伊凡拐走，說實話，我沒談過戀愛，唯一的經驗還是我家老頭告訴我的，說追伴侶需要厚臉皮。」

　　「我很擔心，哪天伊凡就和別人好上了……」

　　弗科思嘴角抽了抽，「我說，只要你不死，伊凡就算喜歡別人也沒辦法吧？！」

　　「因為喜歡才會有愛，因為有愛才會有婚約，如果婚約就可以控制住感情，那你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了。」

　　布萊爾冷不丁冒出來的話狠狠的刺激了弗科思，看著面前說的理所當然的布萊爾，弗科思突然覺得，儘管這個世間充滿著欲·望、狂妄、骯髒、卑劣、噁心……

　　可總有那麼一瞬間，他會被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不起眼的話語所感動，譬如那些誓死保護他的族人，譬如眼眸中閃爍著單純明亮的光芒的布萊爾。

　　所以說，還是活著好。

　　弗科思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魄人心神。

　　他說，「布萊爾，你不需要去學什麼方法和手段，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你本身就擁有著令人嚮往，令人讚譽的東西。」

　　「相信你自己。」

　　布萊爾沉默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

　　***

　　聽完弗科思的描述，伊凡失笑。

　　他聳肩，「我知道，布萊爾人雖然呆了點，但在關鍵時刻卻非常可靠；他可能會辦一些蠢事，卻也無傷大雅。」

　　伊凡想起了上次，他和布萊爾討論的洛希爾做的事情倒霉的是布萊爾這種情況，布萊爾那理所當然的話語。

　　——「不會啊，如果我足夠強大，那麼倒霉的就不是我了，現在我被揍的很慘，那是因為我太弱了。」

　　這句話，伊凡永遠也不會忘。

　　弗科思聞言挑眉，頗為驚訝的道，「既然你知道那幹嘛還那麼雞婆？」

　　伊凡無奈的道，「主要是每次看到布萊爾那張呆呆的臉，我就會不自覺的去說，你不覺得布萊爾就長了一張我好欺負的臉嗎？」

　　弗科思啞然，他想了想道，「也是。」頓了頓，他突然笑道，「看起來你蠻關心布萊爾的嘛，看起來那小子不用太擔心你會被別人拐走了。」

　　伊凡沉默良久，久到弗科思以為伊凡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才幽幽的道，「不會的，我會一直跟著布萊爾的。」

　　弗科思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哦哦哦~布萊爾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伊凡淡淡的笑道，「因為我和布萊爾正好相反。」

　　「他覺得先有喜歡才會有愛，有愛之後才會有婚約，可我不這麼認為。」

　　伊凡的笑容很謙和，更加溫柔，但銀色的眸子卻冰冷無情。

　　「我不相信愛情，對親情也從不期待，相比較虛無縹緲的愛情，我更加相信契約。」

　　弗科思呆住了。

　　「你也許不知道，我和布萊爾之間的契約，是我主動的。」

　　***

　　在這個陌生的大陸，伊凡沒有過去，只有現在和未來，他想要試圖去獲得一份全新的人生，卻又被過往的習慣與認知所束縛著。

　　最可怕的是，伊凡明知道這樣不對，卻又無法改變自己。

　　那些經驗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血淚與痛苦一點一點學會的，改變了自己，拋棄了過往，那他還是伊凡嗎？

　　他還是那個從荊棘中走來，潛伏在永夜之下，哪怕前路會撞得他頭破血流，滿身傷痕，卻也依舊執拗的前行，決不放棄，絕不後悔，絕不後退的他嗎？

　　不是！！

　　所以當初他使用手段和布萊爾結為契約，然後立刻離開那片布萊爾熟悉無比的地方，誘使著對方跟上來。

　　在明白伴侶的含義後又以不知道為由讓布萊爾心生慚愧，獲得了大陸上的通用知識，而現在，兩人同時站在克拉瑪大草原上，他們面對的是同樣陌生的情況，同樣的外部壞境，勉強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伊凡永遠都優先考慮著自己，為自己謀劃著最好的局勢。

　　人生二十八年，他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伊凡是聖騎士，所以他沒有直接殺了布萊爾用卷軸禁錮對方的靈魂套出情報。

　　可他的稱號是永夜，這個詞彙代表的含義就是無盡的黑暗，所以他會心懷叵測的誘導著布萊爾。

　　他和他有著契約，他不能對他不利，他也不能對他出手，他可以相信他，而他也真切的，完全的相信著他。

　　一路行來，伊凡每當看著布萊爾明亮透徹的金色眸子，他總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有好幾次，伊凡都覺得布萊爾才稱得上是騎士，而他更像是狡詐的死靈法師……每當他想到這裡，他就會無奈的摸摸自己的鼻子，當初在老家殺的死靈法師太多了，他自己也被同化了嗎……

　　就好像布萊爾被伊凡那種從容與決絕而吸引，伊凡也不自知的被布萊爾的純粹與明亮所吸引，所以他出現在秋落坪。

　　他在這片大陸沒什麼目標，既然布萊爾被梅洛夫說動了，伊凡自然不可能看著布萊爾吃虧。

　　看著菜市場一般的秋落坪，伊凡露出一個近乎陰柔的笑容，然後當目光落在布萊爾身上時又很自然的變成了無奈與好笑。

　　坐在他身邊的弗科思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眼中閃過一絲黯淡與羨慕，隨即那雙狹長的眸子就瞇了起來，無人能看清裡面的情緒。

　　***

　　就在此時，秋落坪最中間的一塊草地上，梅洛夫搖搖晃晃的站了上去，這貨咳嗽了一下，很嚴肅的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分析一下伊凡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