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莫名其妙跟著燕黎明在山上發了一回癲,第二天徐遠航去經偵支隊報到時看上去心平氣和的。其實之前銀行卡詐騙的那個案子因為涉及到綁架勒索他曾經與經偵的人合作過,彼此還算熟悉。但是真正到崗之後他才發現,這裡和刑偵根本就是兩個氛圍。
樓道裡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粗聲大嗓地嚷嚷;警官們一個個乾淨俐落穿著講究,說話也很少帶髒字。比起徐遠航原來不修邊幅大大咧咧的上司,經偵的隊長樊翔更像一個溫文爾雅的文化人。
“先跟著傅姐整理案卷熟悉一下情況吧。”樊翔悠閒地坐在辦公桌後面打量著徐遠航,不知為什麽忽然笑了。
“聽說你挺不願意來我這兒的?”
“誰說的。”徐遠航沒想到他如此坦率,有點不好意思。“我怕自己幹不好。”
“多動腦子少動拳腳就可以,我對你要求不算苛刻吧?”
“當然。”徐遠航心裡不太舒服,覺得樊翔有點輕視自己的意思。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哪個領導都不想手底下來個惹禍精。另外聽局裡的人說,樊翔的年紀雖然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因為學歷高家裡門路硬,是下界分局副局長的熱門人選。
傅姐當初在徐遠航爸爸手下當過派出所的內勤,給他泡了一杯茶拿了幾個卷宗,憐愛地看著他直愣愣的寸頭輕輕歎了口氣。
“別讓你媽和你王叔操心了航航,成個家好好過日子吧。你媽想抱孫子都快想瘋了。”
徐遠航羞愧地低下頭,想起了沈修。
出事後的第二天沈修曾經給他打過電話,他當時焦頭爛額的也沒跟她詳談,只說過後再聯繫。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自己受了處分又被調換了工作崗位,不給人家姑娘交待一下說不過去。對沈修那樣乖巧溫柔的女孩子來說,自己在網上的的樣子一定挺難看的。想到這裡,徐遠航覺得這段戀情有點懸。
媽媽那裡怎麽交待,王局的頭髮差不多該掉光嘍。唉,真煩。還不如和那個討厭的燕黎明去爬山喝酒。
沈修這些天過的很是煎熬,上課的時候精力都無法集中。父母催著她和徐遠航斷絕來往,她一直沒有答應。她從小長大都沒有違背過父母的意願,但這次在終身大事上倔勁兒上來了,想自己做一回主。
“這不挺好嘛,以後就不用整天和那些危險分子打交道,也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了。”
聽說徐遠航調到了經偵支隊,沈修反而松了一口氣。她看著他明顯消瘦下來的臉龐,很想伸出手摸摸,不過也只是想想。這些方面女孩子可不能主動,會讓人瞧不起。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其實我生活裡不是那麽暴力的人,上次市里抽調我們去協助舊城區拆遷改造,有個老頭兒拿拐棍兒把我頭上敲了一個大包我都沒還手,還直個給他摩挲前胸後背怕他犯病。”徐遠航看到沈修沒有生他的氣心裡很高興,辯白起來有點像小孩子委委屈屈的樣子。沈修憋不住笑了。
她信徐遠航的話。她覺得自己是愛上了他。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燕黎明去洗車房把自己新買不到半年的寶馬車裡裡外外拾掇乾淨,鑰匙放在一個寶藍色的金絲絨盒子裡雙手遞給了楊志雲。
“願賭服輸。”他瀟灑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燕總真是痛快人。”大家紛紛豎起大拇指。“話說到什麼程度了?沒上成也得沾點便宜吧,要不這百十來萬輸的忒冤了。”
燕黎明捏著酒杯想了想,要說進展也算不錯:見了家長,被踹了一腳,去郊外踏青約會了一次,探討了一下對方小弟弟的尺寸問題。還有就是被扛了兩回。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他把酒杯輕輕放在桌子上,目光犀利地巡視了在座的人一圈兒。
“以後我不想有人再談起這件事,也不想打賭的內容傳到徐遠航的耳朵裡去。一切到此為止好吧?”
儘管最後一句他用的是商討的口吻,可在座的人都聽得心中一凜。
“燕黎明這次一定吃了見不得人的暗虧,明顯的惱羞成怒。”大家不約而同的這樣覺得,趕緊岔開話題活躍氣氛。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燕黎明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光著身子跑到書房一陣亂翻騰,從寫字臺最下面的抽屜裡找出一個破破爛爛的塑膠封皮的筆記本——這是他剛開始從事高利貸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時用來記帳的本子。
“X年X月X日XX借款XX元,利息幾分,何時歸還……”燕黎明興致勃勃地看了幾張,翻到最後的空白頁認真地寫了幾行字:X年X月X日,徐遠航第一次扛燕黎明,欠X一次;X年X月X日,徐遠航踹了燕黎明一腳,欠X一次;X年X月X日,徐遠航又扛了燕黎明一回,欠X兩次;X年X月X日,徐遠航害燕黎明損失寶馬車一輛,欠X一百次……以此類推。
嘿嘿笑著跑回到床上,燕黎明踏實地蓋上了被子。小本子就放在枕頭底下,他覺得自己當年創業的激情不知不覺又回來了。
生活又有了新的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