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徐遠航的腦子裡極度混亂,平時最拿手的偵察和反偵察手段全都派不上用場——燕黎明的傢伙在他體內憤怒地脹大了一圈兒,他只覺得馬上要天塌地陷。現場直播,死了算了。
臥室裡有那麼一瞬間的沉寂,樊翔在電話那頭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遠航,怎麼不說話?”
燕黎明死命一頂,徐遠航的腦袋砰的一聲撞在床欄上,隨後兩個人的交合處啪啪啪地響起來,平日裡任勞任怨的大床也開始吱吱嘎嘎配合地叫。徐遠航兩手用力撐住床欄,咬住枕頭不撒嘴,額頭上一層冷汗。那邊樊翔不明就裡,又問了一句。
“幹嘛呢徐遠航?說話!”
徐遠航哪敢說話,一張嘴只會大聲呻吟。燕黎明熟悉他的身體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紋,一邊頂著他的敏感處一邊擼他,他的性器頂端已經滲出了透明的液體,突然又被燕黎明惡意掐住。
“燕黎明……”他終於帶著哭音兒叫出了聲,鬆開抓住床欄的雙手呈抱拳狀舉過頭頂不停作揖,隨後將頭在枕頭上磕了幾下求饒。燕黎明又氣又笑,不覺放慢節奏。徐遠航覺出有緩兒,又啞著嗓子可憐巴巴叫了兩聲:“燕哥……燕哥……”
倔驢服軟兒真不是一般的銷魂啊,燕黎明渾身酥軟通透,只下腹一處變得更加灼熱堅硬。他從暴怒中逐漸清醒過來,暗罵了自己一句白癡。
這樣的徐遠航,怎能讓那個無恥的丸子便宜聽了去,吃虧的是自己啊大哥!
“遠航……”樊翔那邊又遲疑地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你沒事吧?”
“他麻煩大了!”燕黎明心裡暗罵,抓起徐遠航的手機一揚手摔在牆上,立馬散了個四分五裂。他從徐遠航的身體裡退出來把人翻了個個,俯身貼著他的臉惡狠狠地質問:“怎麼解釋徐遠航?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我他媽幹死你!”
徐遠航的臉色罕見的有些蒼白,眼眶卻是紅紅的。燕黎明這個人平時嬉皮笑臉的真是極少發脾氣,尤其在床上,從來都是體貼溫柔的技術型選手,奉獻在前享受在後。可最近二人不但在床下連幹了兩架,此刻他在床上也像換了個人一樣,神色狠戾,清雋的臉上罩了一層冰,寒氣呼呼逼人。
手機雖然被摔碎了,但徐遠航總算松了一口氣——他隱隱覺得按照樊翔的思維模式,自己肯定是一直在上面的那一個。如果今天讓他聽個全套,領導失望不說,自己的臉往哪兒擱?此時心腹大患已去,被壓抑了許久的情欲又開始蠢蠢欲動。見燕黎明沒有再進來的意思,他難耐地摩擦著雙腿,欠起身親燕黎明的臉。
“你年輕時是不是總像現在這樣的表情燕哥?真酷。”徐遠航又開始啃著他的脖子胡說八道。
“我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特想學壞,如果那時候碰見你肯定沒唐鵬什麼事,可惜被我爸幾頓皮帶給抽好了……”
“我讓你交待問題你和我打什麼岔!”燕黎明掐著脖子把他按躺下。
“我不交待……”徐遠航的面色漸漸紅潤起來,眼神迷離。“你剛才不是說不解釋清楚就幹死我嗎?你先幹死我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我操……”燕黎明抬起他的雙腿瘋了一樣沖進去。
大概又過了一個小時徐遠航才如願以償,渾身上下水裡撈出來一樣躺在燕黎明身邊喘息。燕黎明依舊冷著一張臉靠在床頭,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把高潮過後的徐遠航抱在懷裡吻他摩挲他的後背。徐遠航主動湊過來抱他,把臉枕在他的腿上。燕黎明默默抽煙,不置一詞。
“這傢伙真狡猾,不發問讓我自己說,他好窺出破綻伺機發難。”徐遠航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我剛到經偵支隊沒多久就發現他喜歡我,剛開始我裝不知道,後來他發現了咱倆的事,我就跟他挑明瞭。他人挺好,沒難為過我,一直對我很好。”徐遠航開始平靜地講述和樊翔的關係,他不想對燕黎明撒謊,但潛意識裡不願意把樊翔和田曉峰婚姻的真相以及女裝癖的事說出來。即使是自己最親密的愛人,也不能成為隨便洩露別人隱私的藉口。
“為什麼瞞著我?”燕黎明問,聽不出喜怒。
“你那時候飯館兒開張沒多久,擔保公司的事也亂著,我不想讓你心煩。再說我自己能解決,也就你老覺得我腦子不好使瞧不起我,其實很多事我能處理得很好。就像這件,我們現在既是上下級又是朋友,多好。”
“朋友有背後出餿主意挑唆咱倆關係的嗎?”
“也不是……”徐遠航尋找措辭替樊翔辯解。“咱倆前兩天不是打架了嗎?我心裡憋屈沒人說,就跟他磨叨兩句想讓他給出主意。”說到這裡徐遠航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錯了。咱倆之間有矛盾不應該跟外人去說,應該找你開門見山地掰扯清楚,掰扯不清楚就上床打一架,那樣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了。我再也不了,你原諒我這次好吧?”
徐遠航撒沒撒謊燕黎明能看出來,他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坐起來。
“他女裝癖的事你知道嗎?”
徐遠航一臉的驚恐。
“你怎麽知道?”
燕黎明起身下床,丟給徐遠航一個冷淡的背影。
“我不問你就不會告訴我對吧?”
徐遠航苦想半天也不明白燕黎明是怎麼知道的,他心裡有些害怕。畢竟燕黎明在道上混過,他不知道他會對樊翔做些什麼,也不敢想像樊翔的雙重生活如果被曝光會是什麼樣的後果,或者樊翔反過來收拾燕黎明會是怎樣的手段。他越想越混亂,身上粘膩心裡更是煩躁,下床洗澡。
沖完澡出來,徐遠航發現燕黎明居然在廚房煮餛飩。他穿著一條低腰的牛仔褲,白襯衫沒有系扣子,正聚精會神地在鍋裡攪和。徐遠航站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眼神漸漸被他白襯衣下若隱若現的腰線所吸引,那是燕黎明身上最誘惑他的地方。他悄悄走過去撩開襯衫的下擺摟住他的腰,把下巴擔在他的肩頭輕輕磨蹭。
“燕黎明,求你了。”
燕黎明拿著勺子的手停頓了一下,用另一隻手摸摸徐遠航的頭。
“放心。你以為我會怎樣?像個潑婦一樣跑到樊翔的辦公室去撓他?”
徐遠航笑了,越發摟得緊。
“去,坐桌子邊上等著吃飯。”
徐遠航今天被做得狠了點兒,只能在餐桌邊上趴著。他看一眼碗裡的餛飩,十個倒有九個破掉了,成了一碗真正的混沌。他沒敢笑話第一次下廚的燕黎明,倒進香油醋和胡椒粉,撒上香菜末用湯匙攪著,誰知被燕黎明一把奪過去。
“吃我的!”他沒好氣的把自己跟前的碗推過來。“還敢吃胡椒粉,嫌屁股不疼是吧?”
徐遠航笑著埋頭舀起一個餛飩皮兒,臉紅得什麼似的。
反正上午也快過去了,吃完飯燕黎明索性按著徐遠航兩人又睡了一個午覺。徐遠航頭一回翹班,睡得不踏實,悄悄爬起來穿衣服要走。
“等一下。”燕黎明從臥室裡睡眼惺忪地追出來,卸掉自己的手機卡,把徐遠航的卡放在裡面。
“先用我的,回頭我去給你買個新的。”
徐遠航默默接過來放到背包裡。燕黎明整理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圍巾,有些歉疚地笑了。
“樊翔說的沒錯,帥的沒邊兒了。”
“沒有,其實我不愛穿這些……”徐遠航突然不爭氣地哽咽起來。“我腦子進水了穿別人的卡買的衣服來氣你。”
“說什麽呢,是我混蛋在先。”燕黎明把徐遠航摟在懷裡拍他的背,自己也有點心潮起伏。
“樊翔的事你不用擔心,他和我其實是一樣的人,只是選擇的生活方式不同罷了。我不會把他怎麼樣,也不會把他的秘密說出去。你放心,啊?以後該咋相處還咋相處。”
徐遠航以前一直是個簡單的人,過著簡單的生活。這些日子以來白天所裡爛事一大堆,晚上光琢磨著怎樣和媽媽攤牌,後來又和燕黎明鬧矛盾。心情真是壞了好好了壞,剛才又好大一頓驚嚇,這會兒情緒突然間就失控了。
他自爸爸去世後就沒有痛快地哭過,此刻窩在燕黎明胸前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聽著他的心跳,眼淚決了堤的洪水一樣不能停止。他把十五歲以來所有的委屈都召喚回來重新委屈,一把扛起燕黎明轉身折回臥室。
“我不上班了,我要曠工。”他把燕黎明扔在床上死死抱在懷裡,受傷的野獸一樣開始低聲哭嚎,直哭得渾身打顫。
“哎,哎,”燕黎明手足無措,撫摸著他結實的後背犯愁,心說這麼大的兒子到底要怎麼哄才好啊。
徐遠航最終曠工未成,大哭一場過後紅腫著眼睛還得去上班——居委會張主任打來電話,要去慰問社區的特困戶、五保戶和刑滿釋放人員家庭,保證西街每個人都過一個和諧美滿的春節。
“大家會笑話你的,”燕黎明看著他的腫眼泡兒忍不住笑。“等下冷風一嗖腫得會更厲害。”
“隨便,誰還沒個傷心事了。”徐遠航哭得神清氣爽,身上輕飄飄的。
“我晚上得回家了,你記著吃飯。”
燕黎明胡亂點頭,鬱悶地躺在床上伸展開四肢:唉,明明婆婆家離得那麽近卻不能天天去蹭飯吃。算算還差一個多星期過年,他覺得自己應該打起精神像往年一樣四處打點一番了。
徐遠航開車,後備箱裡是市里統一配備的米麵油等生活必需品。和民政局以及街道辦事處的人挨家慰問,天擦黑的時候終於到了最後一家。徐遠航很熟悉,是阿娟的家。阿娟爸爸沒有工作,在家門口擺個修鞋攤兒,她媽媽早年在鐵軌上掃火車掉落的煤渣時被軋斷雙腿,生活基本不能自理。這是走訪過程中最貧困的家庭,大家心裡不落忍,又每人掏出二百塊錢湊了一千遞給阿娟爸爸。
“阿娟呢?”臨走時徐遠航問。
“下午我一個沒看住又跑了,找了幾條街也沒見人。算了,我也不管了,她愛咋樣就咋樣吧。”阿娟爸爸看上去疲憊又無奈。
“那不行,她腦子不好使會吃大虧的。我這就去找找看。”徐遠航心裡起急,知道一定又是被她的混蛋男友拐出去掙錢了。
走了十來家低檔的娛樂場所,徐遠航終於發現阿娟衣衫不整地縮在一個小酒吧骯髒的火車座裡喝果汁。
“阿娟。”徐遠航控制住暴怒的情緒柔聲叫她,四下尋找她男友的蹤影。
“叔叔……”阿娟哭起來,徐遠航這才發現她的一隻眼睛烏青,嘴角也裂開了。“剛才那個人打我……”
“跟我走。”徐遠航脫下大衣給她套上,想帶她回所裡找個女警詳細詢問。
“不行,李樂讓我等著他,他說今晚得掙夠伍佰塊錢過年的時候他才能帶我出去玩兒。”
由於上次阿娟抵死不認是李樂逼迫她賣淫,掃黃組沒辦法只能放了他。想到這次也懸,徐遠航氣得只想找到他把他當街踢死。阿娟有輕微智障,跟她沒法兒講道理,徐遠航抓住她的胳膊拉起來就走。
“我不走……”阿娟果然哭鬧起來。
“不走幹什麼?還等著人打你?!”徐遠航終於忍不住嚷她。
“李樂讓我在這等他,我走了他就不要我了。”阿娟賴在地上哭喊,酒吧的老闆和服務生圍了上來。老闆認識徐遠航,他剛上任就有人來關照過。
“徐所長,快過年了何必呢,這傻丫頭你就是把她弄回去還能日夜看著?她爹媽都管不了。”
徐遠航不說話,把阿娟從地上拖起來就往外走。這孩子有股蠻勁兒,趁他不備跳起來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把,撓出好幾道血印子。徐遠航疼得一激靈但沒撒手,索性把人抄起來夾在腋下大踏步走出酒吧。
“徐所是真傻,要不然不會被發配到咱們西街。”老闆感慨地搖頭歎息。
回到所裡正好小胡還沒走,趕緊找來雙氧水和棉簽給徐遠航消毒。
“你得打針狂犬病疫苗去,”她瞪了縮在角落裡抽泣的阿娟一眼。“這丫頭太髒。”
徐遠航“噓”了一聲示意不要刺激她,拿過小胡的小鏡子一看都破相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媳婦撓的呢。”小胡笑,那邊阿娟卻大聲哭嚎起來。
“叔叔我不好,叔叔都不帥了……”
“行了行了,”徐遠航哭笑不得。“叔叔給你找個工作好嗎?不要再跟李樂混了,他不是好人。”
“別人都不理我,就他理我。”阿娟小聲嘟囔。
徐遠航一聽有門兒,等阿娟的爸爸來領走她,又交待了值班民警幾句,自己出門想辦法。
派出所的隔壁是街道以前辦的毛巾廠的廢棄廠房,現在被一個淘寶賣家租了經營童裝。徐遠航幫她們解決過一起流氓滋事,知道這家店做得很大,光客服就二十多個。
“她腦子不好使,能幹嘛呀?”老闆是個二十出頭的爽利姑娘,說話開門見山。
“疊個衣服打個包之類的總可以吧?和諧社會,每個人都有責任。”徐遠航覺得對方一直在盯著他的臉,心想能不能看在我的可憐相上幫一把呢?
“好吧,明天讓她來試試,幹不好我可沒辦法。”姑娘嘴上答應著心裡直嘀咕,和諧社會,這徐所長的老婆首先就是不和諧因素,這麽壯的老公都能給撓哭了,整個一個危險分子。
多帥的一小夥子,怪可憐見兒的。
徐遠航連聲道謝往外走,發現隔壁一個小男孩兒穿了一身帥氣的小警服,有攝影師正在給他拍照。
“這個賣嗎?”徐遠航問老闆。
“網購停了,拍好了年後上架。”老闆笑眯眯地湊過來。“給你兒子來一身,你們倆拍個父子裝。”
徐遠航笑著沒解釋,和老闆撕巴半天最後折中按進價買了一套,喜滋滋地走了。
徐遠航知道自己這副樣子不該回家,可實在是又累又餓又想媽媽,硬著頭皮進門。徐媽媽和小飛被嚇了一跳,一左一右抓住他不停追問。臉上的傷他實話實說,至於眼睛,他撒謊說是上火。
“哥你有新女朋友了?還是個母老虎?”徐遠航狼吞虎嚥地吃媽媽做的油潑蓧面魚子,滿頭大汗。小飛趴在他身邊摸著他的傷痕賊兮兮地笑。
“滾一邊兒去,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女朋友,煩死。”徐遠航以為媽媽不在身邊,跟妹妹說話不是那麼顧忌。其實徐媽媽就在廚房外邊,聽了個正著。她慢慢地挪回自己房間,坐在床邊看著徐遠航爸爸的照片發呆。
“誰買的這是?”徐遠航看見妹妹端著個足浴盆往媽媽房間裡去,趕緊接過來。
“不是你買的嗎?搬進來就有啊。”小飛反問他。徐遠航知道一定是燕黎明買的,低頭一笑默認。
“媽您發什麼呆呢?”徐遠航放下足浴盆,這時小飛從衛生間端來水倒進去,調好溫度,幫媽媽脫了襪子卷好褲腿兒把腳放進去。
“小飛你看電視去,媽媽和你哥有話說。”徐媽媽微笑著看著一雙兒女,心裡暖暖的不知不覺敞亮起來。
“媽什麼事啊?我困死了。”徐遠航搬個小凳坐在媽媽身邊,趴在她的膝頭上昏昏欲睡。徐媽媽摸摸他的頭。
“遠航,你臉上的傷就算了,可這眼睛一看就是哭腫的啊,怎麼騙媽媽呢。”
“媽我沒騙您,真是上火,您沒看我一直喝中藥呢嗎?”
“喝中藥的事更邪乎,你從小到大喝中藥都得拿筷子把牙撬開,就沒見你自己乖乖上趕著喝過。”徐媽媽拍了一下他的頭。
“長大了學壞了,跟媽媽撒謊。”
徐遠航一下子清醒過來,卻不敢抬頭。足浴盆裡的水咕嘟嘟冒著小泡泡,仿佛在催促他:說吧說吧,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