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徐遠航吃完午飯就去鄰縣的一家公司調查取證,趕回市區的時候已接近晚上八點。把兩個同事送回家,他在路邊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停車。工作期間無暇顧及,此刻閑下來,燕黎拿自己打賭的事就像隱隱約約的牙痛一樣開始時不時地騷擾他。坐在車裡抽了一支煙,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回來了嗎?我在飯館等你吃晚飯。”
反復看了好多遍,徐遠航像以往一樣戀戀不捨地刪除了短信。他對著冷清的街道發了一會兒呆,覺得生活中有些事,像樊翔的秘密,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說出去;而另一些事,比如現在自己所煩惱的這種,不能隔夜,會發酵。
服務生領著他上二樓,說燕哥正在辦公室裡教訓人。徐遠航挺好奇,自打遇見燕黎明就沒見他怎麼發脾氣,大多數時間很溫和的一個人。除了胸口上那只老母雞,過往的生活經歷好像並沒有給他打上什麼印記。辦公室的門開著,經理和幾個人正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看見徐遠航連忙打招呼。
“徐隊。”
“這是幹嘛呢?”徐遠航也湊過去看。燕黎明坐他的辦公桌上,手裡攥著兩條腰帶,跟前站著的兩個十八九歲的半大小子雙手提著褲子,正被抽得上躥下跳。
“這兩個偷飯店裡的高級煙酒拿出去賣,我說送派出所,燕哥非不幹,說要給他們一次機會。這賊性難改,我看夠嗆。”經理憤憤不平地說。
這時燕黎明抬眼看到了徐遠航,把腰帶扔到了兩個人的身上:“再讓我抓住剁你們的爪子知道嗎?直接做成泡椒鳳爪讓你們倆吃下去!”兩個少年一邊哭一邊系褲子,感覺跟剛讓人操完似的,徐遠航憋不住的想笑。
兩個人找了個小雅間吃飯。徐遠航又渴又餓,先灌了一大杯茶水,燕黎明俐落地給他拆著螃蟹肉放到蘸料碟裡。
“你怎麼不吃?”徐遠航來者不拒,燕黎明有點跟不上趟。
“我不愛吃這個。”
沉默中一大盤子的螃蟹見了底兒,徐遠航的肚子也飽了。燕黎明洗乾淨手,要了素鍋貼小米粥慢條斯理地低著頭吃。徐遠航手裡端著滾燙的茶杯,不自覺地盯著燕黎明的臉看。對方的皮膚白皙細膩,燈光下眼角邊的幾絲紋路就顯得清晰起來,徐遠航很想親吻那裡,伸出手指為他撫平。
“吃飯的時候說那事會不消化吧?”他想。“等他吃完再說不遲。”
服務生上來收拾餐桌,只留下茶具和煙灰缸。燕黎明給徐遠航續上茶水,突然笑了。
“出什麼事了?忍到現在也不怕憋死你。”
“你啥意思?”
“行啦,心思全都在臉上寫著呢。又有人說情送禮?不是跟你說過這種事都上交到樊隊那裡去處理嗎?你這方面不在行。”
徐遠航張了張嘴沒出聲,隔壁雅間裡的客人正在大聲猜拳喧嘩,更顯得他們的房間裡一片靜謐。
“走吧。”徐遠航突然站起來。“我送你回家。”
汽車並沒有向楓樹園社區的方向行駛,順著公路一直向西,在一處僻靜的小公園的人工湖邊上停下來。今晚的月光又白又亮,結著一層薄冰的湖面泛著幽藍的微光,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你那輛寶馬是輸給楊志雲的吧?賭你一個月內能不能上了我。”徐遠航搖下半截車窗,清冽的空氣突然湧進來讓燕黎明輕輕哆嗦了一下。自己這些年果然混得不怎麼樣,說過的狠話都沒什麼震懾力。
“是。”他猶豫了一下直接應了,本來想解釋,後來決定啥也不說。“對不起遠航,這件事是我錯了,瞞你到現在更是不對。”
“我認罰,你隨意。”
“都說過不打你了。”徐遠航把下巴擱在方向盤上望著車窗外出神,聽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氣。燕黎明有點摸不著他的想法,索性按著自己的思路走。
“能不能原諒我?就做過這麽一件對不住你的事,以後絕不會再有。”
“行。”徐遠航轉過頭望著他,痛快地答應。“這事就算過去了。”
燕黎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徐遠航就那樣一臉篤定地望著他,不由他不信。他伸出手按在徐遠航的胸前,感覺到對方沉穩有力的心跳。
“心裡還是有點膈應吧?不是有句話說釘子釘在木頭上,哪怕馬上拔出來,也會永遠留著個小洞嗎?”燕黎明胸口疼得厲害,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說想把心挖出來給愛人看。
“我不是木頭。”徐遠航抓住燕黎明的手低頭把玩。“再說也晚了。”
“啊?”
“我想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是,你他媽的就是把我釘成個篩子,我也捨不得紮你一下。所以說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燕黎明清了兩下嗓子,趁人不備抹了把臉。
“我怎麼會把你釘成篩子呢?我固定只捅你身上一個地方。”他嬉皮笑臉地說。
“是嗎?”徐遠航的表情突然嚴厲起來,臉色泛藍,有點像結冰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