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阿毛交男朋友了,整天在學校沒事就傻呼呼地笑著。
就算同學逼問他也不肯講,只說他擁有世上最美最完美的情人,一臉幸福的模樣讓人很想往他臉上揍一拳。
但沒有人知道,其實阿毛的男友是個剛去世一年的男鬼。
不是他怕說出來會嚇到大家,也不是刻意想保密。
應該是說,他想私心成為唯一知道紀薰存在的人。
這種感覺,就好像小孩子拿到好東西,卻刻意隱藏起來不願分享吧。
阿毛現在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放學後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的即時通,與他的親密情人聊聊天。
雖然阿毛知道,紀薰就在他房裡,就在他的身邊,可惜阿毛就是沒辦法看到他,也不能聽到他的聲音。
只有到了午夜夢迴之時,雖然還是無法看見紀薰,但阿毛總算有福分聽到紀薰美妙的聲音。
這個緣由,這一人一鬼也搞不清楚。
所以,阿毛只好藉由即時通來與紀薰接觸。
明明他們就在一起,卻還是得透過電腦來溝通。這樣的溝通方式對阿毛來說很新鮮,但偶爾也會鬧出一些有趣的插曲。
例如,有一次阿毛在鍵盤上打了這一句。
──你在幹嘛?
過了二分鐘,紀薰才回覆他。
我在數你房間有幾本A書。床底下有三本,抽屜有五本,書櫃上有二本……
阿毛臉紅,從椅子上跳起來,速度飛快地把那些見不得人的A書給集中在一起,丟進一個垃圾袋,準備拿去丟掉。
啊,原來衣櫥還有十六本。
──那些都是要丟掉了。
呵呵,男生會看這個很正常啊,幹嘛害羞。
「……有你就夠了。」
阿毛一邊喃喃道,乖乖地提著這垃圾袋走出房間,交給吳母,並騙她說這些都是不要的參考書。
吳母往袋裡看了一眼,竊笑了幾聲。
阿毛裝作沒事兒般地逃回房間。
還有一次,阿毛跟紀薰聊著聊著,突然問了他這麼一句。
──你現在在哪裡?
因為阿毛看不到紀薰,所以只好無時無刻問他。雖然他知道紀薰大多時候都在他的床上,或是坐在他身後的小沙發上。
我現在正側坐在你腿上,跟你聊天。
看到這句,阿毛馬上坐正,想像紀薰正坐在他腿上,然後伸出左手,做出環抱的姿勢。
在阿毛心裡的畫面,他正摟著紀薰的側腰,散發濃情蜜意的氣息。
……你摟錯邊了。
阿毛趕緊收回左手,換右手。
有天,正當阿毛盯著桌布上的紀薰照片發呆時,紀薰突然問了他一句話。
你在想什麼呢?幹嘛一直看著我的照片。
阿毛猶豫了一會兒,在鍵盤上敲出他的疑問。
──我在想,你還能不能再多照幾張照片,讓我看看你?
阿毛心想,既然桌布上的紀薰是死後拍的,就代表照相機能拍得到他,從另外一個角度想,也許他可以藉由拍照來和紀薰作另外一種接觸,也能看到不同的紀薰。
雖然拍出來的照片在他人眼裡是靈異照片,可對阿毛來說是很難得的情人照。
好啊,不然我們倆來拍一張吧。
阿毛欣喜,趕緊挖出幾百年沒拍的數位相機,興沖沖地把鏡頭對著自己,連姿勢都沒擺,就心急拍了一張。
可是,阿毛卻沒在照片中看到紀薰。
──你怎麼不見了?拍不到嗎?
……不是,是你把鏡頭拉太近,我擠不進去。
阿毛再看了一次照片,果然,整個畫面都是自己的大臉,完全沒有其他空隙。
他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又再試了一次。
經過十次的失敗,阿毛總算拍出一張令他十分滿意的甜蜜合照。
照片上,紀薰緊貼著阿毛的臉,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容。看著鏡頭的眼睛因笑容而瞇成彎月型,眼裡盡是談戀愛的情意。
過幾天,就見阿毛喜孜孜地拿著這張剛洗好的照片,一臉甜蜜地放進錢包裡。
隨著交往日子的流逝,阿毛也越來越了解紀薰的個性了。
其實,紀薰不像他想像中那樣,會像個小鳥依人般接受他所有要求,也不像春夢裡那般,時而嬌羞,時而狂野。
紀薰也是有脾氣的,該生氣的時候還是會生氣。
情竇初開的阿毛,在淺意識裡把生氣這個情緒從紀薰身上拿掉了。完全忘記,紀薰生前也是個普通人啊。
有次,阿毛因為一個煩惱,而不小心利用了紀薰。雖然他不認為那是利用,但紀薰還是生氣了。
事情是這樣的,一天假日深夜,阿毛被朋友拉去一間知名的鬼屋,說是要開試膽大會。結果事後大家越玩越瘋,開始比賽誰能拍到靈異照片,輸的人要請全部人吃大餐。
阿毛好困擾,他壓根兒就沒看到半個鬼影。
頂多只看到一個慘白的小女孩站在入口旁盯著他們瞧罷了。
不過等他們出來,小女孩已經不見了。
也許是回家了吧,這麼晚還出來也挺危險的。阿毛心想。
阿毛不知道,其實他是靈異體質,很容易招來一些奇怪的東西。
只是,單純的阿毛就算遇到令人驚悚的事情,也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小時候的某一天傍晚,小阿毛不小心在公園玩太久,準備回家時,看到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在角落的樹叢旁對他招手。
只是,那個旗袍女子並沒有頭。
「小弟弟,阿姨的頭不見了,你可以幫我找找嗎?」
無頭女子開口了,但不知道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小阿毛點點頭,忘了要趕回家的事情,就開始在公園裡四處找找了。
「阿姨,找到了,是不是這個?」t
小阿毛指著公廁後面的一個圓形物體。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看不清楚那物體的模樣。
無頭女子靠過來,發出失望的嘆息聲。
「這是塊石頭。」
「對不起,我再找找看好了,阿姨你別難過。」
小阿毛覺得有些歉疚,之後又繼續開始找。只是因為天色的關係,視線越來越不清楚,最後吳母還跑到公園,一邊拉著小阿毛的耳朵,嘴裡一邊碎碎念地把小阿毛給接回家。
小阿毛對於沒能幫上無頭阿姨的忙,感到很抱歉。
於是,隔天早上又跑來公園,但沒見到無頭女子的蹤影。直到日落黃昏之時,那位旗袍女子才又出現在草叢旁。
只是,她的頭卻已經完好如初地接回來了。
原來,她的頭是被人埋在那塊大石頭的下面,總之,小阿毛還是無意間地幫她找回來了。
「阿姨,妳好漂亮。」
小阿毛盯著旗袍女子的臉,睜著那雙沒有很大的眼睛,說出發自內心的讚美。
「……謝謝你,小弟弟。」
旗袍女子笑著說完這句話,就消失了。
直到現在,阿毛還是不認為他撞鬼了,只對於他能幫上忙感到很慶幸罷了。
回到家之後,阿毛一直在煩惱靈異照片的事情。就算紀薰問他在煩什麼,他也不說。
因為,在阿毛心裡他沒有把紀薰當成人人懼怕的鬼,而是視紀薰為他最愛的情人。而且,他也不想讓其他人看到紀薰美麗的樣貌。
突然,阿毛想到一個妙計了。
他要紀薰把雙手放到阿毛的眼睛前面,然後拍了一張。
之後他要求紀薰握緊拳頭,抵在牆壁旁,又拍了一張。
他沒有讓紀薰入鏡,照片中只看得到紀薰那雙白皙的手。就算紀薰問他原由,他還是不說。
阿毛把這兩張照片命名為“鬼遮眼”和“鬼打牆”。
隔天,他極富自信地把這兩張照片給朋友們看,認為自己不會輸。
結果還是被他們嘲笑了一番。
然後,個個秀出自己拍的靈異照片,一張還比一張恐怖。
於是,阿毛被選為最輸的人,要請大家吃飯。
回到家,阿毛心情沮喪地向紀薰訴苦。沒想到,紀薰卻生氣了。他認為阿毛是在利用他,也不先告知一聲。
阿毛想了想,認為自己的確在無意中利用了紀薰,趕忙道歉。
其實我氣的不是你利用我拍靈異照片,我本來就是鬼了,跟你計較這個也沒用,我只是不高興你有心事卻不找我商量。
──對不起嘛……我沒想到那邊,你不要生氣了啦。
阿毛好煩惱,他一向最不擅長表達,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撫這位生氣的情人。
如果你真要拍的話,我可以再次讓照片上的我變成斷手或斷頭之類的,這樣比那些什麼鬼遮眼和鬼打牆好多了吧。
說到底,其實紀薰真正氣的是阿毛利用他拍出兩張很蠢的照片。
──不要,這樣我看了心會很痛。我寧願認輸請他們吃飯。
於是,紀薰馬上就氣消了。
開始安慰為荷包變扁而心疼的阿毛。
其實紀薰還是很愛他的。阿毛心想。
有天,阿毛趁著無人在家的時刻,看著桌布上美麗的紀薰,手情不自禁地伸向褲子裡。
阿毛是個正值熱血方剛的少年,當然也會有生理上的需求。
只是因為他碰不到也摸不到他的情人,只好藉由照片來……安慰自己囉。
……你幹嘛看著我的照片自慰。
阿毛因為手在忙,沒有空回紀薰,乾脆直接開口說話。
平常他不會開口回覆,是因為阿毛認為只有自己在講話很蠢,還一度被吳媽發現,阿毛推託是在背台詞才混過去的。
「我想你嘛……」過程中,不小心發出令人臉紅的喘息聲。
那也不必死盯著我的照片,這樣被你看著感覺好奇怪……
阿毛沒有回他,手依舊在忙。
突然,他想起先前的某一個春夢,登時興奮地開口。
「薰,能不能拜託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該不會要我幫你做吧,可是我又碰不到。
「不是啦,你能不能用左手握住一下下,然後我拍一張?」
在阿毛眾多的春夢中,有一個是紀薰用左手幫他手淫,讓阿毛感到無比舒服。雖然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了,但或許還能藉由照片來實現夢想。
……我不要。
「拜託啦,薰。」
阿毛很難得地向他撒嬌,同時也已經準備好相機,隨時待命。
……好吧。
嘻,他就知道只要撒嬌紀薰就一定會點頭的。
不過,當鏡頭對向處於興奮狀態的慾望時,阿毛卻有些猶豫。因為拿相機對著自己的小弟弟拍照感覺好奇怪,他又沒有那方面的嗜好。
快點拍啦,我已經握十秒鐘了耶!
於是,阿毛趕緊拍了一張。
當到照片中紀薰那隻美麗白皙的左手正握著他的火熱時,阿毛又更加高興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紀薰似乎是有點不情願地握住,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有點翹起來,並未完全握著。
不過,至少還是達成其中一個美夢了。
就算紀薰催他快點刪掉,阿毛也不願意。
只是,隔天當阿毛想再看一次時,照片卻已經被某鬼給刪掉了。
阿毛好失望。
……別再那副模樣了啦,不然我們再拍一張嘛。
──不用了,留那種照片在相機裡也很奇怪。
雖然還是有點可惜,不過看到紀薰的安慰,阿毛的心情又振作了起來。
──你在幹嘛?隔那麼久沒回。
我在吻你,當作補償你囉。
當下,阿毛心跳得好快,雖然他沒有任何感覺,但只要想到紀薰正在偷吻他,他就臉紅得像顆蘋果一樣。
閉上眼睛吧,別睜那麼大。
阿毛聽話地閉上眼睛,想像電影裡浪漫的接吻畫面,情不自禁地伸出舌頭來,效仿所謂的“法式熱吻”。
……把舌頭給我伸回去。
過了幾秒,阿毛才看到螢幕上的這句話。
這晚,阿毛一如往常地聽著紀薰清脆的嗓音,準備入眠。
只是,當他翻了個身時,卻看到紀薰躺在他身旁,笑眼看他。
阿毛眼睛睜得好大。
看到他這副模樣,紀薰也睜大眼睛。
「怎麼了,眼睛幹嘛睜那麼大?」
阿毛很清楚地看見紀薰嘴巴張張合合,說出每一字來。
「薰,我、我看得見你耶。」
「真的?」
紀薰比了個數字,「這是幾?」
「三、這是三!」阿毛興奮地大叫。
只是,紀薰卻不若阿毛那樣興奮,只是很鎮靜地思考原因。
「奇怪,你怎麼會突然就能看見我了?」
阿毛伸出手,試著碰觸紀薰。可惜,還是摸不到他。
「還是沒辦法摸你……」
阿毛不禁露出失望的眼神,但隨即卻又振作起來。
「沒關係,既然現在我都看得到你了,說不定以後就可以摸到你了。」
「……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紀薰伸出手,撫上阿毛的臉。「其實,你應該要找個正常人才對。」
「為什麼,我喜歡的就是你啊。你是我的初戀,我幹嘛要找別人。」
阿毛皺眉,不喜歡紀薰說的話,也不喜歡他臉上的悲傷神情。
他伸出手,做個摟住紀薰的姿勢。
「至少,在夢中我還能摸你、抱你、吻你,對你做出所有情人間該做的事。」
終於,紀薰露出笑顏。傾前,輕輕吻了阿毛一下。
「不過,在你的夢中,我都在做些什麼啊。」
阿毛沒有回答,只是嘿嘿地笑了幾聲。
「……你為什麼笑得那麼猥瑣?」
阿毛好高興,他們兩人的關係總算有了進展。今天他能成功看見紀薰,或許以後也能順利得摸到他。
然後,他那些美好的春夢就有實現的機會了。
……也許吧。
可惜看的到卻吃不到,柏拉圖式精神交往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