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最新更新
冬日漸深,邊城蕭索,白色的蒼穹一片空茫,籠罩著同樣空闊的曠野,颯颯寒風中,枯木荒草細碎地悲鳴著。
邊境•小沙坡——
偏離大路不遠的這一處小山坡,多年沙塵侵蝕之下早已經看不出原貌,只留有一面破敗的石牆,以及散落在沙土中的幾塊大石。
當巫半月到達小沙波時,看到的便是一身黑衣的容雲,安靜地站在斷牆下等她的情景。
腳步聲「沙沙」,巫半月一身尋常的墨綠衣裙,款步而行,此時此刻,她身上沒有李蓮的武將英華,或者說沒有任何的什麼,就如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婦人。
「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了,我是李蓮,真正的名字是,巫半月。」
「容雲。」容雲點了點頭道。
「呵呵,沒想到小王爺還能如此平靜,真是讓人佩服。」巫半月的口氣,如話家常。
「看上去而已,」容雲的唇角依然掛著笑意,「其實我現在心情很差。」
「哦?」巫半月被容雲的話弄得愣了一下。如此開場,巫半月多少有些意外,不過她覺得面對容雲,接下來對話應該還是能如她計劃般,由她主導進行下去的。
想到這裡,巫半月笑道:「我理解,父母親子之間嘛,這事無論是真是假,都讓人在意。這事說來話長,你看我只身前來,就是表示我很有誠意……」
然而,還沒等她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巫半月就見容雲突然身形一動,瞬間出現在她面前!強大的壓迫感隨之而至,毫無疑問,出手無情!
驚訝之下巫半月不敢怠慢,第一反應是想躲,卻發現,容雲的攻擊,自己看不到死角。如此情景,巫半月柳眉一挑,完全放棄了李蓮的武功路數,不再躲閃而是上前一步,一揚手。
猛毒!
但就在巫半月揚手放毒的一瞬間,她發現,容雲從她的眼前消失了,幾乎同一時間,她感覺頸後一陣強力,有人冰冷冷地鉗住了自己的脖子,並且在這股力道的推動下,身體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地向前方衝去,直奔那半面斷牆!
夠狠!
看著不斷接近自己面門的牆壁,巫半月感歎之餘反而更加冷靜下來。
「是容熙誤會了。」巫半月開口道,被容雲鉗著,她的聲音有些虛弱,但一字一句依然清晰而毫不急促。牆壁已經就在眼前了,「求你……」巫半月的聲音繼續著,「……救容熙性命。」衝力在牆壁貼著她鼻尖的地方停了下來。
巫半月把自己的話說完了,句句關鍵致命。
靜。
靜得風聲詭異。
詭異的靜止中,一陣詭異的「卡啦」聲……
巫半月只見自己鼻尖前的斷牆,漸漸傾倒碎裂,石塊化為塵沙。
「……」巫半月。
如她所料,容雲聽了那兩句話後,沒有把她按到牆上,但是,她一點也沒有掌握了事情發展的感覺。石牆被震為沙塵,什麼時候的事?是容雲靠立在牆上等她時,還是剛剛一瞬間?憑她的武功看不出來這些,她唯一能看出來的是,容雲的心情,看來是真的很差。
鉗著她後頸的手這時也拿開了。力道還是其次,那種被寒氣切割骨縫與血肉的體驗,實在就像不斷被割頸削首。
……她覺得,容雲不光是心情差,性格也不是一般的差吧!
然而,還不等巫半月多想,她就感覺到那只無情的手,從她的後頸離開後,沒有半點停留地,點上了她的要穴!
容雲居然毫不猶豫地廢了她武功!
巫半月咳著鮮血,發現,意外地,自己並沒有很生氣地感覺。呵呵,沒想到,容雲性格這麼「差」,比小瑜還「差」。
她花了幾十年時間的佈局,已經完成了,她的復仇之花,已經不再需要她呵護。她的勢力最近頻繁被景烈追剿,然而她除了想知道原因外,其實也沒有什麼放不下,因為,不管什麼勢力都已經不再需要了。
奈何,天意弄人,或者說,報應?在她還沒來得及享受下「收穫」的感覺,便發生了她無法承受的失控!這個失控,她想來想去只能求助容雲了。除了跟小瑜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無論是最初還是現在,她都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命,她連命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乎武功。當然,說是為了向容雲表示誠意也是真的,反正她也不會讓容雲好過,不,應該說,她想讓容雲好過也不可能了。
現在她到有些慶幸,容雲跟小瑜之間沒有什麼母子感情,是個棄母親不顧的兒子。小瑜中毒昏迷不醒,當世醫術巔峰的厲寧雪也只能束手,這是她從左大叔那裡間接知道的。而這幾天,她也不經意地問過容雲關於「母親」的事,容雲的回答是「不曾想過跟母親一起生活」。哈,不想?很好。
巫半月擦著鮮血,發現自己面對小瑜的孩子,居然久違地有些多愁善感起來,歎息著笑了笑。會多愁善感,說明她巫半月還有心吧……因為曾經有小瑜在,她一直都會有心。
「你還真是毫不猶豫啊,我可是『李蓮』,你下手這麼狠沒有問題?萬一我說點什麼,容熙跟誤會端和公主一樣誤會你什麼,呵呵,咳,就容熙那家法,你不怕你爹把你罰到半死。」巫半月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剛剛被人廢了武功,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坐到了一塊石頭上。此刻,巫半月臉色有些蒼白,但她整個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美麗而危險。
容雲完全沒有在意巫半月的調笑道:「『巫半月』可以暫時活著,『李蓮』,必須死。」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好聽,只是其中微不可查地,夾雜了些冰凌的低啞。
「因為『巫半月』還有情報價值,而『李蓮』留在你父親身邊太危險?」
「不錯。」
「小王爺還真是乾脆。」
「嗯,既然閣下知道了,」容雲端正地坐到了巫半月的對面,「那就說重點吧。」一派談話的樣子,也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毫不留情地廢了對方的武功。
「……你可不要後悔。」巫半月。
「盡力。」
巫半月看了一臉無辜的容雲半天,最終,懷著一種莫名鬱悶的心情,不死心還想拿回主動權地道:「你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問我答,這樣比較好吧。」
「確實。」
「那麼,請問吧。」
巫半月想得很好,可惜她不夠瞭解容雲。就見容雲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
「剛剛閣下所用的毒藥,與當初寒光營皇甫安彥所用的相差無幾。其實就是源自閣下吧。請問,這個毒藥,為什麼,對傀儡人無效?」
「……」巫半月。
巫半月怎麼也沒想到,容雲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樣的內容。她這次是徹頭徹尾地意外了,意外到無語了半晌。
半晌後,巫半月才道:「難道你不更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容熙誤會了端和公主嗎?問我容熙有什麼生命危險?或者,關於你身世的其他問題?」
「想。不過,我的好友說,這麼做,容易吃虧。」容雲道,「閣下想說,總會說的。」
「那我若不想說呢?」
「說閣下想說的就好。」
「……」巫半月。這是故意在氣她?
事不過三,一次兩次,她對容雲無語,可能是巧合,但這麼多次了,巫半月的識人眼光也不差,她已經認識到,容雲不光是氣人而已,而是很不好對付。眼前這個名為容雲的對手,不光武功攻擊性強,還有,說話也是,很無法形容的攻擊性很強。
「好,既然你問這個,那就先說這個吧。」巫半月說到這裡,神情鄭重下來。說實話,她很佩服容雲,因為容雲的這第一個問題,便直指那個「失控」的關鍵。
「從我的名字,你應該知道些什麼了吧。」
「巫決後人,傀儡蠱主,還有,攝心蠱主。」
容雲是說者普通,巫半月卻是聽者驚訝:「你居然知道攝心蠱?」
「閣下給父親下過蠱吧,其中的暗示……很陰險。」容雲的語氣沒有什麼變化。
「……」巫半月。好吧,她現在知道剛剛容雲心情「非常差」的另一個原因了。然後,巫半月也才恍然,她的挑撥計劃會失敗的根本原因。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有成功?!
巫半月看著容雲。算了,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
「我是不會說什麼抱歉的。我是巫決的後人,巫決最後的復仇者。你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接下來,巫半月講述了一些關於巫決的事情,講述了一部分自己幾十年的復仇佈局,說到自己的仇恨,她的口氣異常平靜,直到所謂的「失控」——
這個失控的最初,就是寒光血夜,並且恰恰可以從皇甫安彥那個無法對傀儡人起作用的毒說起。
那種毒藥,劇烈而無藥可救,只有一個弱點,就是對傀儡人無效。原因很簡單,因為毒藥的原理與最主要的成份,就是傀儡蠱。
而巫半月當初之所以造出這種毒藥,並把它不著痕跡地交給皇甫安彥師兄弟,是為了佈局報仇。
對皇甫安彥的利用,容雲猜對了一半。第一,利用皇甫安彥師兄弟暗中引導傀儡蠱秘藥的走向,讓它落到容瑀手中,然後,她讓花小梨對寒光營下傀儡蠱,在收集人器的同時,陷害容瑀挑撥容承容瑀父子關係。第二,讓皇甫安彥用這種毒藥殺人,被這種毒藥殺死的人,其實等同於中了傀儡蠱,可以大量製造傀儡人,美中不足的是,傀儡蠱復甦需要一段時間,因此轉化緩慢,屍體難免流失能量而效果差些。
然而,寒光營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是,花小梨還沒有對四千人下傀儡蠱,便發生了寒光營全部中了傀儡蠱的情況。當巫半月最初收到花小梨的消息時,她以為是容瑀突然有了魄力,在她之前就下了蠱,然而,中間過程,又有諸多疑點。尤其事後傳出的消息,什麼國舅蔚思夜是臥底,他最可能是擎王沈傲天的人。
巫半月對容雲說,她與沈傲天確實有合作,她知道蔚思夜不是沈傲天的人,而沈傲天也知道她將在寒光營做的事情,他們一起分析的結果,認為蔚思夜最可能是景烈的人。
所以,因為寒光營與蔚思夜事件的契機,景烈才盯上她的勢力吧。不管是景烈有心搶奪傀儡蠱,還是被冤枉了很憤怒想找正主,都不會放過巫決蠱主相關的勢力。巫半月對容雲說了這樣的猜測,跟容雲說,以後,若容雲跟她有了牽連,可能容雲也要小心應對來自景烈的麻煩。
寒光血夜之後,巫半月一直在想,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還沒有下蠱,那四千人便中了蠱。苦思冥想,她終於弄明白了——因為蠱王,巫決一族鮮為人知的,唯一的蠱王!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