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雲皇,九霄血夜(四)
對著廣場邊一棵樹,陸長明闊刀一動一引,一小段兒樹枝便像長了眼睛一般飛到他的手中。將天須刀往地上一戳,用樹枝三兩下重別好了頭髮,陸長明手按刀柄,看向容雲道:「老實說,老夫很驚訝。」
混合著殺意與讚賞,說這句話時,陸長明的語氣是一種複雜的感歎。他已經很久沒有戰得這麼盡興了,或許別人不知道,但他非常清楚,雖然剛剛用的是返璞歸真的打法,招式內斂至極,但其中不斷飆升的氣勁卻半點也沒打折扣,真虧眼前這年輕人能跟他一起飆下來。
「小子,你真的很不錯,不錯到甚至讓老夫懷疑你來寒光營的目的是否真的跟密報中一樣,實在很難相信容熙特意把你送進來卻沒有陰謀啊。不過,能讓容熙捨得把你這樣的兒子送進來的陰謀……」陸長明是真的想不通,他相信,如果寒光營真的已經墮落了,容熙一定清楚。
「父親還有別的考量……?我是個笨蛋兒子。前輩如果想到父親會有什麼目的,可以告訴容雲嗎?」趁陸長明沉思,容雲也想了想,然後問了他關心的問題。
「……」陸長明。
「……」雲槿。
這話還可以這麼往下接嗎?挑釁?
尹昭雲撫額。
蔚思夜忍笑。
「老夫不知道那隻狐狸有什麼目的。話說回來,你小子還真是挺會氣人的!」陸長明給出了他的答案。
容雲根據經驗選擇了沉默。
見容雲沒接話,陸長明開口,話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年輕人啊,要學會惜命,否則會給長輩添麻煩的,當然,如今你沒有機會了。」
「……確實,我要是不小心死了,會很麻煩,」容雲聲音溫和,不著痕跡地偏了偏頭,有些歉意地勾了勾唇角,這是他點罰以來的第一個微笑,「我選擇決鬥,已經算是任性了吧。」
原來這白癡還知道這是「任性」!
聽到這好友兼主君特意對他說的這句話,尹昭雲真的是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
其實,尹昭雲與容雲都明白,眼下的形勢,直接決鬥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或許,擊殺陸長明然後再設計脫身會是更好的選擇。擊殺與決鬥天差地別,就拿尹昭雲自己來說,決鬥的話,他不是陸長明的對手,但是單只意圖殺人,他卻還有機會。而容雲……尹昭雲很清楚,好友兼主君的所學,其實比他這個殺手,更加「適合」殺人。
然而,容雲還是選擇了正面的決鬥。
說起來,既然容雲說了勝算在「五成以上」,並且針對陸長明有專門準備過,尹昭雲並不很擔心他的輸贏,只是,血靈芝的凶險讓人無法不在意。現在看來,憑容雲的醫術造詣,他果然非常明白會有什麼後果!明白還選決鬥!
行,這決鬥也不要求贏得如何漂亮,以後傳出去別有失國體就好,或者說,因為容雲現在處境特別,考慮到過猶不及,成為眾矢之的得不償失,這決鬥只要達到挑戰出營的目的,「沒贏」可能是更好的結果……
陸長明並不知道容雲就當著他的面跟好友道了個歉,看著容雲道:「你若死了,老夫應該能看到容熙跟老夫當年一樣的悲憤吧,對了,能告訴我你師從何人嗎?或許老夫可以期待另一場決鬥。」
「父親悲憤……?」容雲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沒有想出結果也就不想了,他直接回答了陸長明的問題,「容雲師從蒼山童叟。」容雲沒有隱瞞師門,某種程度上說,厲寧雪很希望天下人都知道容雲是他徒孫,所以他告訴過容雲不必隱瞞。
陸長明聽了心中一動,居然是那個神秘的厲寧雪……
「我不會給師公添麻煩的。」
陸長明忍不住笑道:「夠狂。」
「嗯,拚命時。」
「哈哈,年輕人狂些也好。」
「前輩所言極是。」
「你要先動手——?」
話音未落,容雲長鞭已直捲陸長明咽喉。
這次不再「含蓄」,容雲鞭勢強沉恣意,夾帶冰藍之影攻向陸長明,似幻若真,變化莫測。
——青巒重障。
面對攻擊,陸長明自然不可能示弱,闊刀針鋒相破,以點連擊,絢爛刀光衝散鞭影。
——白雨豪空。
隨即陸長明順勢闊刀急轉,一掃漫天光影,瞬間天須隱於幽暗,挽起送葬之殺招。
——皂夜靜絕。
見此容雲未退返進,凝鞭化銳,冰火錦由寒入熾,鞭影動如千鋒破曉。
——紅日夭華。
不論青紅皂白,隨心所欲,沒用固定的招式,招式也沒有固定的用法,但憑相殺意境。
晨昏交替,日昇月恆,可以說,絕頂武者的巔峰對決,是以武為載的領悟交流。
真氣激盪,風雷,大地共鳴。
武道之登峰造極,無需再追求返璞歸真,天人合一。
所謂無道可道,各有其道。
陸長明表面未動聲色,然而,面對猶如無底洞一般出乎意料的強勁對手,他的感想早已超越了驚訝所能表達的範圍。別人或許看不明白,但他卻切身體會到了,眼前的年輕人,無論是內功修為還是對武道的領悟,居然都不在他這個老江湖之下!
於是,是戰意高昂,殺意更盛。
迎著容雲長鞭蕩起的夭華千鋒,陸長明提起所有真氣,震開攻擊,破而後立,盛大刀勢直取容雲眉心。
——六合,破軍。
容雲卻是又進一步,當機立斷地再起殺戾,凶暴之威追壓而至,不避其鋒,直破其強,生生壓下了陸長明!
——七殺,勾陣。
陸長明皺眉,側步回刀,就在他以為容雲招式已盡,兩人即將錯身之際,銀色長鞭忽然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力道點了一下他的刀鋒,刀鋒一落,容雲就著錯身的位置向後下腰,人還在半空,張狂無比的鞭鋒又已再起——
——八荒,
陸長明只好再提真氣,然而,提到一半陸長明發現,容雲不知何時已穩穩站在他的面前,兩人相距不過一尺,而如此距離,容雲竟然又逼前一步,同時,鞭鋒如滄海倒瀉而出。
——螣蛇!
再無他法,陸長明退步三提真氣,終以瀚海垂虹一刀,撕裂出一條通路。
二人分立。
容雲輕咳一聲,抬手擦了下溢出唇角的鮮紅,陸長明則默默地嚥下了內腑中翻湧而出的氣血。
而直到此時,觀戰的人們似乎才從屏息中回過神來。
蔚思夜臉色蒼白,他本來就已被容雲震得內傷,現在又旁觀這樣的對決,就算有傀儡暗衛不斷給他輸真氣,他還是覺得胸口劇痛如激。只不過,即使這樣,他依然專注地看著他不懂的對決。
還真是痛啊,看場打架也不容易……
說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有這種受虐的嗜好了?難道就為了看容雲比武……動起來時,那魄力十足的美麗身體?
哈,這是借口了,蔚思夜歎了口氣,承認眼下這行為實在不像他自己會做的。
雲槿看著廣場中央,覺得渾身都好像在隨著心臟的跳動而鼓動,他完全沒有想過,今夜居然能看到如此的巔峰對決。
容雲,那個昨天還跪在刑台香案之前,老老實實領受戒棍的「侍三七」,居然有如此強橫的姿態!
或許有些沒道理吧,但看著這樣的容雲,雲槿覺得他對這個「弟弟」是真正地開始產生了欣賞與好感。看到二人分立後容雲吐血而陸長明無事,雲槿皺眉,想著要不要馬上執行他的計劃阻止這場決鬥,然而,作為武者,心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他暫時猶豫了。
還真是「破其強」。這麼想著,尹昭雲微微苦笑了一下,自從上次切磋時他因為好奇,用魅音激怒容雲,結果引得容雲直接用蠻力把他按在地上起不來,他還是第二次看到好友兼主君這樣具有侵略性的樣子,對比好友平時在自己面前那副「我很聽話你隨意」的呆樣……尹昭雲不由覺得心中一陣發熱。
說起來,應該是包含有安撫好友尹昭雲的成分在內吧,這場決鬥因為容雲本身的獨特風度,少了不少肅殺之感,然而——
那個笨蛋……果然還是受傷了,尹昭雲無奈?根據他對好友的瞭解,剛剛強擊的那幾招,他覺得容雲就算受傷也應該沒有陸長明嚴重,只不過,血靈芝……
俯看著風燈火光中若隱若現的鮮紅血色,尹昭雲很想馬上問問某人,傷得如何。經過昨夜,他算是深深明白了,某笨蛋到底傷得怎樣,光憑看是看不出來的,好在直接問的話,某人到不會隱瞞。
至於貴客與管事們,他們如今並不在廣場上,而是已經退入了戒堂。他們找了個位置合適的房間,隔著小窗不時冒頭看著外面的決鬥。在容雲對陸長明開始動手後不久,他們感受著腳下大地讓人頭皮發麻的微微震動,就「高瞻遠矚」地決定,避其鋒芒靜觀其變了。
當然說實話,他們怎麼想怎麼做,其實沒人關心。
觀戰頂峰對決,要麼要資格要麼要代價,正如陸長明所說,這場對決,有些人「壓根不應該看」。
陸長明與容雲都不覺得自己有義務選擇一種能讓這幫人感到「震撼折服」的打法,一開始不約而同地選了含蓄打法,就算是用殺音給觀戰者一個機會了,而之後……打架嘛,當然是,願意怎麼打就怎麼打。
而剛剛這場「願意怎麼打就怎麼打」的對陣,無疑足夠份量到佔據了在場所有觀者的全部關注,以至於包括蔚思夜這個主謀在內,所有觀戰者都暫時忽略了剛剛對陣當中那些不請自來且數量眾多的「搗亂者」。
是的,直到此時,大家才開始注意另一件事——廣場靠北的區域裡躺倒了一大片黑衣人。
剛剛,容雲與陸長明對決時,這些黑衣人突然從廣場北側出現,一出現就殺氣騰騰地對兩人舉起兵器,只不過還沒殺到近前,就被兩人決鬥的餘波震倒在地了。就集中在離觀戰者比較近的地方,黑壓壓的近乎百人吧,仔細看腰牌的話,隱約可以分辨出是……死士!?
見此,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這是蔚思夜干的吧」,畢竟,方纔那些奴死時,蔚思夜可是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
雲槿看了一眼蔚思夜跟保護著他的幾個暗衛傀儡,怎麼說互相接觸的時間也算不短了,他暗中注意過蔚思夜的暗衛。按說今夜這樣的場合,蔚思夜身邊的傀儡卻只有一號跟後面的幾號,最厲害的零號居然不在場,這實在是有些奇怪。對此,雲槿一開始就派人去搜找零號了,現在看來,很可能是零號暗中做了什麼,把這些死士調了過來吧。
貴客們也在看蔚思夜,在他們看來,蔚思夜臉上那故作鎮靜的表情也太做作了,再加上傍晚地牢那裡發生的事情,他們覺得憑自己的見識與深沉底蘊,馬上就能確定蔚思夜有問題了?而蔚思夜如此愚蠢的行為與失敗的結果,讓他們一掃今夜的鬱悶,感到萬分神清氣爽。有些人還覺得,剛剛沒有答應讓那些奴來保護,實在是明智,看這些死士就知道了,中看不中用,果然蔚思夜這廢物能調動的手下也都是廢物。
場中對立的陸長明與容雲都沒有理蔚思夜,容雲不用說了,對陸長明來說,眼前的對手更加重要。如果這些黑衣人是蔚思夜的人……陸長明心中有數,有雲槿在他相信蔚思夜跑不了。
面對容雲,陸長明平復了胸中翻湧的氣血後,才發現自己的後背與手心竟然都不自覺地滲出了冷汗,雖然不願意相信,但剛剛最後那一瞬間,他腦中真的疾速閃過了「難道會輸」這個想法。
剛剛容雲的強擊有多強,相信在場不會有人比他更瞭解,那是種越強才更能瞭解的強大……
看著容雲擦去鮮血,陸長明卻知道,容雲最多就是真氣使用過度,反而是自己兩次強提真氣,絕對傷得更嚴重。說起來,他之所以這麼狼狽,就是因為最後兩次強提真氣。第一次,容雲那時正好進攻在了他的左肋,也就是他當時真氣運行的薄弱點上,而第二次,更是正好趕上了他第一次強提真氣後的最低谷。
是運氣吧……不然自己的內功怎麼可能這麼快被人看破,而他卻還絲毫沒有抓住對方內功的關鍵。
然而,隱隱有一種戰慄與興奮的不安……這種戰慄與興奮的感覺,這才是賭命決鬥的感覺!
容雲這個年輕人,究竟還要給他怎樣的意外?
想到這裡,陸長明沉息,走到廣場中央的玉羽劍前,緩緩拔出了這把閃著青藍幽光的寶劍……
——左手劍右手刀,陸長明打算同時使用玉羽天須!
天下間幾乎沒有人知道,也是一直沒有必要讓人知道的,寒光刀主陸長明,其實,刀劍兼修。
這場決鬥戰到此刻,陸長明覺得他已經無法再開口說什麼「年輕人,你很不錯」了。他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容雲這個對手,絕對強勁,足夠勢均力敵!
對眼前這個年輕的對手,他現在能夠做的最大肯定就是,傾畢生所學,全力擊殺!
容雲手臂上繞著長鞭冰火錦,安靜地看著陸長明拔出了玉羽劍,同時也接收到了陸長明空前高昂的戰意與殺意。
然而,就在雙方都嚴陣以待的時候,誰也沒想到的是,躺倒在地的死士們,居然開始蠕動、爬起,並且越來越靈活,最後,再次向兩人展開了攻擊!?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為在容雲與陸長明的出手力道之下,正常人被震倒後是不可能這麼快有力氣起來的!
容雲若有所思:這些死士重新爬起來時,身上的氣息就變了,
這是……
抬手制住第一個再次攻擊他的死士,容雲手點對方心臟附近穴位,送入一絲真氣探察。
果然,竟是已經是傀儡了!?
確認猜測後,容雲手中運勁,震碎了傀儡人的心臟,當然同時也震碎了寄生在其中的傀儡蠱。
另一邊,陸長明也解決了幾個,活死士突然都變成了傀儡,他非常意外,而隨後感到的便是對蔚思夜的極度不滿。其實,就算沒有變成傀儡這一點,蔚思夜一下子叫來這麼多死士,陸長明也覺得蔚思夜是根本沒有把寒光營的規則放在眼裡。
傍晚在地牢小廣場那裡時,蔚思夜曾以「新武功試教,造成大量死士走火入魔發狂」為理由,把他帶到了死字部,當時,雲槿作為人質也跟在旁邊。
為了防止修煉新武功的死士突然走火入魔,發狂失去理智造成破壞,死字部對待那些死士的方法是把他們分成小組隔離起來。而他到達死字部後,很快找到了走火入魔的原因,於是那些還沒有發狂的死士就被他處理後放了出來。
而現在這些可能已經全部成為傀儡的近百死士中,陸長明或多或少認出了幾個當時被他放出來的死士。這樣前後一聯繫,實在很難不得出這些事件與蔚思夜有關的結論。
陸長明一邊動手,一邊冷冷地看向蔚思夜道:「給死士用傀儡蠱,這樣的事情你也幹得出來?」
「冤枉啊!這,這,好吧,雖然他們是我叫來的不假,但是,什麼傀儡蠱,真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啊。」蔚思夜大喊,因為忍痛的關係,語氣急切,就好像想撇清什麼一般。
陸長明皺眉,死士突然變成傀儡太不尋常,暫且不說蔚思夜的動機,傀儡蠱可是天下間的稀有珍貴之物,能悄無聲息地一下子弄出這麼多,確實不像是蔚思夜有本事做出來的。難道有什麼隱情或陰謀被意外戳穿了?如果是這樣,這事就不得不慎重對待了,而蔚思夜……至少是個線索不會錯。當然,一切在他殺了容雲之後再說也不遲。
想到這裡,陸長明警告地看了一眼蔚思夜,決定先全力對付容雲,事情一件一件解決,還是那句話,有雲槿在,他相信蔚思夜輕易跑不了。
處理傀儡人比正常人麻煩,他們不怕內傷,沒有痛覺,只有對頭部與心臟這兩個弱點直接點殺最有效果,再加上這些死士的武功其實比那些管事強了不少,容雲與陸長明花了些時間,才讓這些已逝的生者都停止了活動。
終於,再次對峙。
或許,這第三個回合,就會分出生死了吧……
然而,決鬥才一個錯身,卻又是突變陡生!
決鬥戛然而止,陸長明與容雲生生停手,這次,包括容雲在內,兩人都轉頭用一種危險而疑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蔚思夜。
觀戰者莫名所以。
風聲中,詭異地靜默了片刻……
突然,廣場周圍又出現了騷動,又有「搗亂者」出現了!
原來如此,貴客與管事們覺得他們找到了陸長明與容雲停止決鬥的原因。
當然,事實上不是這樣,單單搗亂者還不至於引得兩人停止決鬥,真的原因是,憑著敏銳的感知他們兩人感覺到了,寒光營中突然四起的騷動聲,與濃郁的血腥味……!
這也跟蔚思夜有關嗎?!
此時此刻,還沒有人知道,其實從剛剛開始,看到那些被他調來的死士,居然「所有」都爬了起來,蔚思夜就已經是全場中最驚訝的人。
原本,按照他的劇本,他調來的這些死士中,能有三分之一轉化成傀儡就算多了,如今居然一個不落的都成了傀儡,他當然驚訝。
蔚思夜知道,給所有死士用傀儡蠱,這事絕不可能是容瑀會幹的,那麼,是誰?同時,算是神棍的直覺吧,他有種預感,若出事,恐怕不只是死士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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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血夜,這是後來天下公認的末世之始,而雲皇與寒光門主一戰又是這血殺之夜的開端。若干年後,這場被稱為浩劫之序的巔峰對決,會因為知情的觀戰者太少,將越發的神秘而引人遐想。
如今,人們還不知道容雲就是景烈,還不知道那個風評中野心勃勃的暴君景烈,不僅性格「乖張」,而且武動天下。
目前,人們大概只會知道,有個叫容雲的年輕人,武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