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中午的時候方爸爸下班,帶了很多新鮮的魚蝦。
夏揚忙和他打了招呼,謙和有禮地叫著叔叔。
方爸爸在鎮上工廠裡做倉庫管理,他讀過一些書,認得字,普通話也說得不錯,還懂點電腦,平時看電視喜歡看新聞和體育頻道,跟夏揚交流起來居然沒多少障礙,算得上相談甚歡。
吃飯的時候夏揚提起了去檢查的事情,說想要知道瘤子的詳細位置,好和醫生說明情況。
方爸爸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我把片子給你吧。」
看過片子,夏揚才終於知道是腦瘤,他看不太懂,但也知道那位置大概是手術的禁區。
和醫院約好時間,並說服了方爸爸,夏揚在方家又住了三天。
方爸爸雖然有文化,但也沒怎麼出過遠門,讓他帶著方媽媽一起輾轉坐車登機,夏揚不太放心,還是決定過幾天和他們一起走。
他托人買了三張機票,便安心在方澤析家住了下來。
鄉下的空氣果然很好,和北方不同,南方的空氣很濕暖,會從皮膚滲透進來,溫溫的,像一條寧靜柔和的溪流,脈脈地淌過心尖,滋潤且溫暖。
和方澤析的某部分氣質出奇地相似。
方媽媽很好客,將裝飾一新的臥室給他睡,又鋪了乾淨的被褥,還微帶歉意地說:「被單都是舊的了,這套阿析過年時用過,我剛洗了收起來,阿揚你不介意吧?」
夏揚忙說不介意,等方媽媽走了以後,他撲進方澤析的床裡滾了兩圈,忍不住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想你了,想擼。」
方澤析在幾千里之外收到短信,頓時抽了抽嘴角,他正每天都悲秋傷春著呢,夏揚怎麼一條短信就把他的文藝小清新全打成了黃暴范。
夏揚等了半天沒見回復,再接再厲又發一條:「竹籤兒……竹籤兒……你答應要叫我老攻的,還沒叫呢……來叫一聲聽聽。」
——「你喝醉了吧?次奧!咱們分手了!」
夏揚心情很好地咧嘴笑了,回了條「來,一起擼」,然後關機抱著方澤析的被子蒙頭大睡。
留下那頭的某人糾結難受輾轉反側了好長一段時間。
夏揚在鄉下無事可做,除了和方媽媽聊天,就是去外面散步,日子過得很愜意。
那些村民在夏揚的眼裡無疑是貧窮的,可他們卻也是喜樂的,守著方寸之地,安安穩穩地過著節儉的日子。
他們熱情好客,在這個充滿各種未知危險的社會中,卻依然對陌生人毫無防備。
村子裡通了水電,卻還有不少人用著古老的爐灶,燒飯的時候鼓風機嗚嗚地響,他們將枯枝和木片放進爐膛裡,很有技巧地保持著不同的火候。
夏揚忍不住拍了一些照片。
其實這個村子很普通,大概只是南方眾多偏遠山村的其中一個,它破破舊舊參差不齊,比不上那些位處水鄉的名勝古鎮。
夏揚卻覺得很喜歡。
方媽媽告訴他,那片綠色的田野種的是油菜花,等到清明,就能開出黃燦燦的花朵,這一大片錯錯落落地開,大概能一直持續到四月下旬。
可惜夏揚來得有些早,看不到花開。
方家爸媽收拾好了行李,跟著夏揚去鎮上打車。
方澤析仍不知道消息,他們卻這樣毫無疑慮地跟了來,夏揚忍不住在內心歎道:太好騙了!
他這回是死也不坐大巴了,直接攔了輛難得載客過來的出租去市裡。
出租車從邊上另一個小鎮拐上高速,夏揚瞬間覺得自己嬌氣的脾胃得到了拯救。
方澤析卻每年都這麼搗騰一回。
真可憐。
不知道為什麼,心疼之餘夏揚還覺得心情很好。
臨上飛機的時候,夏揚才給方澤析打電話。
那邊響了好久才接起來,開口一句「你好」將夏揚窒了一下。
他苦笑了一下,用歡快的語調說:「我們四點二十的飛機,六點半到,我查了天氣預報,還有些冷,你帶兩套羽絨服來給爸媽暫時披著,晚上我再按著尺碼去買兩件。」
「你……你說什麼?」方澤析的聲音裡滿是震驚。
夏揚依舊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明天你看看能不能請個假,和醫生約好是早上九點。」
「你……夏揚……」震驚過後,方澤析有些慌亂,聲音裡帶了些無助的懇求。
夏揚明白他在想什麼,心裡有些難過,放緩了語速,輕聲說:「我知道的,你放心。」
下飛機後,寒氣撲面而來,南北溫差實在太大。
幸好夏揚定的航班有機位,不需要在露天裡擠擺渡車。
方澤析抱著兩件羽絨服等在出口,夏揚看到他,忍不住就想去擁抱。
半個月未見而已,卻真的太久了。
方澤析瘦了一些,面色有些疲憊和蒼白,看到他們時露出一個微笑,依舊溫和優雅。
他把衣服給父母穿上,然後對夏揚說了聲謝謝。
他的疏離讓夏揚感到難受,但也不好說什麼,幫忙提著行李上了車。
方家爸媽雖然有些累,但見到兒子還是很開心,絮絮地說著話。方澤析便時不時地答上幾句,他要開車,大多時候還是夏揚在和他父母講話。
車子進入匯莞區,夏揚轉頭對方澤析說:「去我的酒店吧?我給咱爸媽安排了房間。」
方媽媽聽著那句「咱爸媽」有些彆扭,不過又想起那些看過的電視劇,北方人總習慣叫好朋友的父母為咱爸咱媽,也就很快地釋然了。
快到酒店的時候,方媽媽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建築有些手足無措,忙說:「阿析,阿析,我們今晚就住這地方?」
「嗯,這是夏揚的酒店。」
「別別別……這地方,我看著門就緊張,那些人開著好車進進出出,我們這大包小包的,多像劉姥姥。」
「噗。」夏揚忍不住笑出了聲。
方澤析也彎起嘴角,頗為無奈:「只是酒店而已,大家都這麼住。」
「別啊,真要住這種地方,你多少也要讓我先打扮打扮,吹個頭髮化個妝,再穿身過得去的衣服……現在這個樣子……不行不行,我們換家小點的旅館吧?」她又轉過去推了推方爸爸,說了句方言。
方爸爸聽了,道:「是啊,我們不習慣,住著都會不舒服。」
「哎,阿析你不是租了房子嗎?多大的?方不方便讓我們住過去?」方媽媽突然想起來,說,「你在外那麼久,我們還沒看過你住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呢。」
方澤析沉默了一會兒,說:「地方不大,不過可以擠一擠。」
夏揚看了他一眼,心中忐忑,方澤析卻還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車子到達小區後,方澤析將父母先送到樓道口,讓他們到裡面避著風,才去停車位停車。
夏揚也沒有下車,說要幫著提行李,卻在車子離開他們的視線後,立刻抓住了方澤析的手。
肌膚相觸,熟悉感洶湧而來,方澤析手一抖,方向盤差點打滑,他淡淡地說:「放開。」
「不放。」
「我開車呢。」
「哦。」夏揚放開了手,問,「那面牆……」
「早拆了。」方澤析冷冷地回答,熄火下車。
夏揚覺得心臟有些刺痛,卻不知道方澤析正在極力克制。
不見面還好,一見到他就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擁抱,想要親吻,甚至想要狠狠撕咬,留下印記,永不消散。
方家爸媽看著那個小房子,嘖嘖稱讚了幾句,方媽媽有些後悔,她給方澤析裝的新房也有這麼大,樣式卻弄得那麼土。
讚歎過後,他們有些犯難,方澤析家只有一張床,客廳和沙發都很小,而其他空間又大多塞得滿滿的,方澤析要睡,就只能把茶几豎起來放到廚房裡,在那塊地毯上打地鋪。
方澤析看著夏揚笑意盈盈意味深長的表情,總覺得這人怎麼還是這麼欠扁。
地毯又怎麼了?他就是喜歡,不行嗎?!
夏揚卻說:「那樣廚房就不方便燒東西了,再說,澤析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家人這麼住著總不太方便。要不澤析先暫住我家吧,他以前在我家玩得晚了,也常常留宿。」
方澤析看了他一眼,這說辭編得,太冠冕堂皇了!
那哪叫常常留宿,明明就是夜夜笙歌!
話到這份上,方澤析只好點了點頭,說:「我先住夏揚家吧,也就這附近。」
方媽媽想了想,說:「也行,那就先打擾阿揚幾天吧。」
她又換成方言低低地囑咐了方澤析幾句,大體是不要太叨擾人家,勤勞一些,有些事能攬就攬過來做了。
方澤析微笑著點頭,給父母說了電器的用法,並讓他們有事就打自己電話,然後和夏揚一起出了門。
兩人並肩走著,方澤析卻刻意地保持著距離,在電梯那個密閉的空間裡,他能感覺到夏揚的呼吸,輕輕地拂過,將他包圍。
那些熟悉的氣息,讓他的心跳都有些失常。
他難受地保持著鎮定,到樓下的時候甚至覺得腿都軟了,於是將車鑰匙遞給夏揚,說:「你來開吧,我有些累。」
夏揚接過鑰匙,默默地看著他直接鑽進後座。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到酒店的時候方澤析才說:「我去開個房間就好。」
夏揚卻直接將車開進地下室,進了專用車庫。
「夏揚!」
「去我家住吧。」夏揚語氣很軟,態度卻不容置否。
方澤析歎了一口氣,跟著下車。
又是一次電梯,二十六樓。
方澤析默默地看著數字變化,夏揚就這樣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突然轉身將夏揚壓在了牆上,狠狠地親了下去。
親吻一旦開始,就再也克制不住,方澤析有些粗暴地蹂躪著夏揚的嘴唇,迅速撬開牙齒,將舌頭探了進去,緊密貼合,糾纏吮吸。
「夏揚……我想你……我很想你。我根本就沒辦法……夏揚……」方澤析的吻裡還帶了些淡淡的煙草味,激烈狂熱,宣洩著這些天來的壓抑和思念。
他沒有辦法,他每天都在克制,可每天都停不了思念。他喜歡夏揚,這種喜歡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愛戀,默默滋長,盤根錯節,移除的時候疼痛到不能呼吸,五臟六腑都像是被焀開了無數個細小的血洞,千瘡百孔,再也不完整。
只有擁抱才是本能,從身體到髮膚都熟悉得猶如自己的一部分,有個聲音一直在腦海中叫囂,告訴他那是他缺失的部分,離不開放不下,必須找回來,無論如何。
於是肌膚再次相觸,才覺得滿足,才覺得安心。
他以為分開很容易,卻沒有料到會讓他那麼難過。
他想夏揚,每天都想,很想。
夏揚被親得幾乎沒有機會開口,只能用鼻音應著,抬手捧住了方澤析的腦袋,將手指穿進他濃黑的發尾中。
電梯門打開後,方澤析推著夏揚到了屋外,卻仍不放開,將他按在門上顫抖著手輸入密碼。
兩人沒走幾步就雙雙滾在地毯上,熱吻加深,身體碰撞,情慾升騰。
方澤析眼中一片迷亂,急促的呼吸讓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他有些瘋狂地扯開夏揚的衣服,摸索著對方的身體。
離家好幾天,夏揚關掉了暖氣,此時肌膚一接觸到冰冷的空氣,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方澤析頓了頓,支起身體。
夏揚睜眼看他,卻見他的表情已經恢復成了暗自壓抑的平靜。
氣氛有些怪異,方澤析開口道:「對不起……我衝動了,你……別介意。」
他起身想走,卻被夏揚一把抓住,翻身按在了下面。
「方澤析!」夏揚恨恨地咬了他一口,卻又捨不得咬得太狠,牙齒接觸到皮膚就換成了舌尖,輕輕地舔舐吮吸。
方澤析覺得自己的皮膚一定是得了飢渴症,這樣的碰觸讓它們欣喜不已,從每一個毛孔開始顫慄,直達心底。
他伸手摟住了夏揚的脖子,喘息裡帶著幾分顫抖,問:「你生我的氣了嗎?」
「我生氣。」夏揚看到方澤析表情僵了一下,在他的喉結上啃了一口,換來一聲悶哼,接著說,「我生氣的話,又怎麼會讓你來我家。竹籤兒,我也想你。」
方澤析還有些遲疑,低聲說:「你剛才一直都不給
我回應,我以為……以為你不想要了,在拒絕我,畢竟……我已經跟你分手了……」
「誰說的?」夏揚用硬熱的下腹在方澤析的大腿上蹭了蹭,笑說,「我都這樣了,怎麼還叫做沒給你回應?我還以為你那麼熱情,這回是要來主動的呢。」
方澤析眼睛一亮,立刻就想翻身,卻被夏揚緊緊抱住。
夏揚在他耳邊說:「竹籤兒……我要你的,哪怕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放棄。」
心內猶如潮水潰堤,四下奔湧,無法抑制地湧上眼眶,於是眼前一片模糊。方澤析卻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夏揚。
看清他認真的表情,看清他溫柔的微笑,看清他那些強勢背後隱藏的擔憂和害怕,看清他根本不願放棄的不捨和堅定。
方澤析將他的腦袋拉低了一些,湊上去親吻,顫抖地叫著他的名字。
「夏揚……」
「嗯。」
「夏揚……」
「嗯,竹籤兒……」
「夏揚……我愛你。」
「我也愛你。」
「嗯……夏揚……進來……」
「進哪裡?」
「次奧!做不做!不做躺下來!我來!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