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夏揚神清氣爽地下了飛機，在高速出口跟日夜兼程輪換開車滿臉疲態風塵僕僕的謝家定他們會合。

　　謝家定滿身皺巴巴地坐在商務車裡，看著衣冠楚楚的夏揚，咬牙切齒地對身邊那個還沒畢業的小演員說：「晚上你要是有本事把他上了，以後在圈子裡就不用愁了。」

　　小演員異常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覺得難以置信。

　　檸樂伸手揉了一下謝家定的腦袋，哭笑不得地說：「人家還是個小新人，哪裡得罪你了，這麼欺負人。是不用愁了，因為根本就不用混了吧？」

　　小新人憂傷地把自己縮進角落，內心啜泣著：雖然這個漢子也不算太硬啦但是我還是更喜歡軟妹子啊導演我到底哪得罪你了出道就讓拍同志片不說還這麼胡亂忽悠毀人前途……

　　到達的時候夏揚和謝家定一起去找了村長，跟他說了拍戲事宜，並支付了一筆租用費和建設費。村長滿臉的驚喜交加，忙不迭點頭說好，熱情地帶著他們進村。

　　於是浩浩蕩蕩的幾十個人帶著設備排隊走，引來了大堆的圍觀群眾。

　　出發前謝家定就已經和他們打好招呼，告訴他們條件是艱苦的，生活是悲慘的，只有薪酬是可觀的。

　　當時就有人抱怨：「我們這是要去大山裡拍抗震救災紀錄片麼……居然還得帶帳篷……」

　　到了之後才發現情況沒那麼糟糕，村子舊是舊了點，但風光秀麗空氣清新，也沒有閉塞到水電不通連手機信號都沒有的地步，家家戶戶都有電視，還有兩戶人家裝了寬帶，可以上網。

　　村民們都很熱情，聽說是拍電視劇，都顯得很好奇，還有人認得那個隨行而來的三線演員，倒讓他很是受寵若驚。村長做了下安排，讓他們分組住進了村民的家裡。村裡沒什麼像樣的房子，但有幾家面積很大，空房很多，拾掇一下，乾淨的住處還是有的。

　　方家做為村裡的模範新居，自然住了好些人，導演副導演主角，當然還有夏老闆。

　　他們到的時候方媽媽正在家裡繡十字繡，聽到外面喧嘩便出來看，見著夏揚在人群中氣質非凡地走著，突然就不知該不該去打招呼。

　　問了隔壁看熱鬧的鄰居，說是明星來拍戲，她心裡一咯登，想著，阿揚該不是明星吧！那一堆人中，也就他最扎眼最好看了。

　　夏揚也看見了方媽媽，倒是毫不見外地走了過去，叫了聲阿姨好。

　　這個劇組算得上是超平民劇組了，不過有兩個演員也還是帶了助理，而夏揚做為投資人，卻是只身前來，於是劇務只好挺身而出，對方媽媽說：「這是我們的老闆夏先生，能麻煩您騰個好點兒的房間給他嗎？」

　　方媽媽明顯被唬住了，有些結巴地說：「夏……夏先生……」

　　夏揚無奈地笑了笑，道：「阿姨你還是叫我阿揚吧，別那麼生分了，我和澤析是朋友。上次來南方就是為了找拍攝地點，覺得這裡很好，就來了，還要打擾你們一段時間呢。」

　　「哎，不打擾不打擾，我們好久沒這麼熱鬧了。進來吧，都進來吧，先在家裡喝杯茶。」方媽媽熱情地說著，心下卻直抖，這些可都是電視裡的人物啊！如今居然見著活的了。

　　劇組一眾安排好了住下，原以為要幕天席地與蟲獸為伍，沒想到還能住上木屋瓦房，劇組眾人頓時覺得很滿足。

　　夏揚還是睡在方澤析的房裡，那個房間很大，檸樂本也想住進去，卻收到了夏揚冷若冰霜的一瞥，然後立刻就被謝家定拖走了，於是偌大的房間，被夏老闆一人獨佔。

　　天氣晴好，劇組眾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開始拍攝。

　　頭一天村民們都覺得新鮮，來了許多圍觀的，謝家定沒有阻止，讓他們站到攝影機後方，不影響鏡頭畫面就好。

　　他拍的片子極少用同期聲，都是後期配音，影響倒也不大。

　　夏揚帶著方媽媽站在人堆中間，對她說：「阿姨可先別告訴澤析，到時候拍完了，拿去給他看看，看他能不能認出這是哪裡。」

　　方媽媽不疑有他，喜笑顏開地說：「我估計他是認不出來了，這地方我們天天看，怎麼一到了這小框框裡感覺就不一樣了，似乎好看了很多啊。」

　　夏揚笑了笑，掏出手機給方澤析發短信，說，我真想你。

　　方澤析很快回復：「我也想你，乖，好好工作，爭取早點回來，回來疼你啊。」

　　夏揚哭笑不得，忙把手機給鎖上。

　　謝家定是官二代，從小就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後來做了導演，再累也就是通宵拍片子，寒冬裡裹著棉襖捧著熱水袋看演員們穿短袖跳河，這回第一次到這種算得上艱苦樸素的地方來，無可避免地水土不服了一回。

　　檸樂嚇壞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上街買藥，蹬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十五分鐘裡就跑了六千多米，從鎮上買了藥回來，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喂謝家定吃了，然後又把手用熱水燙暖了，來來回回地幫著揉肚子。

　　他叫謝家定為老師，眾人便都說，這孩子真孝順。

　　謝家定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接受著服務，等關切的村民們都散了，被檸樂輕輕地擰了一把。

　　「嘶……」

　　「把你下面那帳篷收起來！」

　　「那也得你別把手往下摸啊！啊……嗯……再，再快一點。」

　　夏揚突然推門進去，把裡面的兩人嚇了一大跳，謝家定瞬間就被嚇軟了。

　　他面無表情地說：「叫你們來秀恩愛的，不是耍流氓，注意點影響。下次要做先把門鎖好，順便把嘴巴塞上。」

　　謝家定欲哭無淚，只好收起滿腹綺思，擺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掙扎著起來去帶病拍戲。

　　方媽媽有了一份新工作，那就是和村裡幾個無業的婦女一起負責了劇組所有人的飲食。

　　農家菜味道特別，有許多好吃的野菜他們都從未吃過，更別說山裡放養的一些野味。還有人每天都踩著三輪到鎮上去採購大魚大肉，村子僻靜，交通卻還算方便，小鎮更是臨近沿海，每天都有許多新鮮魚蝦在菜場裡賣。

　　一到飯點，整個村子都開始香氣四溢，聞得人食指大動。

　　劇組眾人覺得幸福度又上升了好幾個百分點，當初他們聽到帶帳篷的時候，立刻就把乾糧也準備好了，沒想到居然能吃到山珍海味，而且還是大快朵頤地吃。

　　拍攝進入正軌之後，檸樂做為助手，就沒多少事可做了，除了每天認真地學習拍攝手法，便是幫方媽媽他們一起做飯。

　　檸樂模樣乖巧，嘴巴又甜，而且刻意地在這一幫婦女面前展現了他的勤勞，很快就讓她們心生喜歡。

　　南北菜系有些區別，檸樂怕謝家定吃不慣，還特意調和了一下配料。

　　方媽媽看著他每天忙裡忙外地圍著謝家定轉，對夏揚說：「這孩子可真乖巧，謝導演是他的老師？這麼孝順的孩子可不多見了。」

　　夏揚輕輕笑了一聲，心中腹誹，那可不是孝順的孩子，是二十四孝小攻，等再過幾天，慢慢地，你們就知道了。

　　拍戲時偶爾要用到群眾演員，謝家定讓村民們上了次鏡，有些人靦腆地笑著逃走了，有些人自告奮勇地上來學走位，笑鬧著拍了一個下午。

　　拍到室內戲的時候，有村民手把手地教他們用一些古老的器具，方爸爸還幫著他們修改了劇本裡一些常識性的錯漏。

　　劇組眾人脾氣都不錯，和村民們雖然沒什麼共同話題，但相處得還好。而且他們拍了幾天也品出了點味道，看夏揚的眼神裡帶了點探究。

　　夏揚身為投資人，其實根本就沒必要親自跟著劇組跑來片場，村民們不懂，他們可是混了好幾年圈子的，聯繫一下那不痛不癢的劇本和高於常規的片酬，再看夏揚對方家爸媽的上心程度，明眼人都有了些數。

　　既然大老闆的目的就是和村民們搞好關係，那他們也就陪著搞唄。

　　於是一堆人戲裡戲外其樂融融的樣子，給小村增添了不少活力，讓一向僻靜的村子變得生機勃勃熱鬧非凡，甚至有鎮上和縣裡的人都慕名而來，看看油菜花，圍觀一下拍攝現場。

　　夏揚平時很閒，除了每天象徵性地在片場晃悠一下，其他時間都在幫方家爸媽做事。

　　每天到了做飯時間，夏揚也會幫著打打下手，他對廚藝一竅不通，只能從洗菜工開始做。

　　一開始方媽媽很不安，覺得他這麼個大老闆，必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又怎麼能跟著一群女人一起混在廚房裡。

　　夏揚卻說：「現在在我們大城市裡，只有會做飯的男人，才能找得到對象。」

　　方媽媽頓時產生了同情憐憫之心，確實，現在會做飯的女孩子越來越少了，別說城市，就是村裡那些出去上學的女孩子，回家後也是什麼事都不做，光張著嘴等飯吃。只是她們再大些後還是要學會操持家務的，沒想到大城市裡的女孩子直接就等著男人來做了，難怪夏揚都三十來歲了還沒結婚，城裡的姑娘不好伺候啊。

　　方媽媽手把手地教夏揚燒菜，夏揚漫不經心地問：「這菜澤析喜歡吃嗎？」

　　提起兒子，方媽媽就忍不住，將兒子的口味喜好都說了，還特意做了幾道兒子喜歡的菜，讓夏揚嘗味道。

　　夏揚笑著說好吃，方媽媽想了想，問：「農村的媳婦兒你要麼？要不介意的話，我幫你介紹一個讓你帶回城裡。」

　　方爸爸馬上訓斥道：「胡鬧，又不是找保姆，門不當戶不對的，思想觀念都不同，以後怎麼生活。」

　　夏揚忍俊不禁，笑說：「我倒是真想在你們村裡找一個回去過一輩子，門第什麼的其實無所謂，只要在城裡接受過高等教育，一樣能談得來。」

　　方媽媽立刻發愁了，村裡的女孩子們最多讀完高中就不讀了，大學對她們來說著實太難考，分數高，天賦少，學習條件也不好，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正和夏揚聊著，家裡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方媽媽過去看了看來電顯示，對夏揚擺了擺手，神神秘秘地說：「是阿析打來的。」

　　方澤析有每週固定給家裡撥電話的習慣，這點夏揚也知道，他常常坐在方澤析身邊聽他講電話，這次換個位置，站在方媽媽身邊，聽聽方澤析是不是也和往常一樣，細細碎碎地和母親談論自己的生活，把所有好的都揀出來歡快地訴說。

　　他們聊著聊著，方媽媽就不自覺地往結婚的事情上走，對著話筒說：「阿析啊，這眼看就要五一了，你放假嗎？」

　　方澤析立刻回答：「五一不行。」

　　聲音漏出話筒，夏揚聽到了，心裡一顫，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哎，這樣啊，那要不，咱乾脆不辦訂婚了？我找人翻了黃歷，八月鞋八日子好，又剛好是國慶長假的時候，乾脆那天直接就結婚，把喜糖在婚禮上發一發就行。你要覺得可以，我和你爸過兩天找個好日子去給你下聘。」

　　聽著方媽媽和方澤析討論結婚事宜，夏揚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他的努力還沒見到成效，這邊就已經要下聘了，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才能阻止。

　　他閉了閉眼睛，不想再聽下去，起身離開房間，默默地往片場走去。

　　方媽媽還在說著聘禮需要準備什麼，打算和方澤析討論一下，卻聽電話那頭突然開口，語氣有些堅定地說：「媽，我可能沒法結婚。我對女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