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

　　謝家定一臉陰沉地站在檸樂面前。

　　他喝了酒不能開車，出租又不能直接進小區，只好下車後匆匆忙忙地跑回來，平常總是認真打理的精緻碎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劉海高高地揚起飄向後面，露出了微微冒汗的額頭。

　　天知道看到小孩兒一言不發站起來離開的時候，他有多緊張多擔心，接下來的應酬都完全沒了心思，草草找了借口就往家裡趕。

　　一路上他都有些怕，怕回家後小孩兒沒在，怕他一氣之下不知道跑去哪裡。

　　謝家定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不淡定。

　　今天有個大明星的戲份拍完了，準備離開劇組，難得他不端架子，說要請吃飯，就定了個挺高檔的酒店，大家一起去了。

　　檸樂做為謝家定特別關照的弟子，半個月下來和眾人都處得很熟了，他又懂得利用自身優勢，不露痕跡自然而然地賣賣萌，很招人喜歡。

　　去的時候他還很開心，一路上有說有笑，本還高興地打算喝酒，被謝家定硬攔了下來，幫他叫了一杯檸檬汁。

　　他酒品差，謝家定在半個月前的開拍酒會上就見識過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們發現隔壁坐的是一桌熟人，兩邊就開始流竄敬酒，其中有一個小演員是謝家定前不久剛捧的，還有一個歌手，現在算是小紅，和謝家定還有些當斷未斷的牽扯不清。

　　圈裡人對謝家定的作風都是有所耳聞心照不宣的，加上酒至半酣大家都有了些醉意，那兩個小藝人就沒了什麼拘謹，端了酒杯左一聲謝老師右一聲家定，非要爭出個誰關係更親密來。

　　和謝家定有過關係的小男孩沒有幾十也有十幾，本來這些搏上位的事情做過後斷了也就乾淨了，碰見也只是打個招呼，誰也不會多說什麼。偏偏謝家定條件好，加上他性格使然，總會招惹上那麼幾個藕斷絲連的。

　　他見小孩兒坐在邊上側著頭笑著和別人說話，沒表現出什麼特別在意的樣子，也就放寬了心，半推半就地喝著他們遞過來的酒，語帶曖昧地和他們調笑。

　　交際場上的事，不過就是做戲罷了。謝家定風流慣了，要他一時間拉下臉來冷漠待人，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況他根本不覺得他得為小孩兒做到翻臉不認人的程度。

　　他是個男人，風流成性不說，更重要的是他性格偏1，喜歡掌控，不喜歡被動。

　　他實在不太能接受被一個小他十歲的男孩兒死死壓得不能翻身。

　　等到小演員再次給謝家定滿上酒，並暗示檸樂站起來將座位讓出的時候，檸樂還真的站起來了。

　　謝家定有了不好的預感，抬頭看著他。

　　他彎下腰伸手拿過了謝家定的酒杯，低聲說：「老師，借我一杯酒。」

　　然後他露出一個天真靦腆的笑容，舉起杯子對眾人說：「抱歉，我有些事要先行離席，先乾為敬，大家慢慢玩。」

　　說完他就仰頭把滿滿一杯紅酒全灌進嘴裡，謝家定想擋，卻只擋掉杯底那零星半點。

　　檸樂彎起嘴角笑了笑，轉身就走。

　　他在席上算是小輩，眾人交談他也不怎麼插嘴，此時提前離席，倒也沒什麼人介意。

　　加上他有在謝家定耳邊說了句什麼話，大家都以為他已經得到了老師的首肯，更加不去在意。

　　謝家定忍了忍，最後還是推了左右兩人的邀請，借口不勝酒力出了包廂，連辭別的話都沒說就直接往家裡趕。

　　小孩兒剛剛在五天前搬進了他家。

　　對檸樂，謝家定很是無奈，那孩子在他面前倒是很喜歡裝沉著冷靜，總是以一副我是攻君的姿態自居，除了床上狠點之外，其他時候處處細心照顧。在外人面前則總是乖巧機靈，對他半尊敬半親密，老師來老師去，裝得特像那麼回事兒。還時不時就露出那可愛的小虎牙對人笑，看得他滿肚子火氣，恨不得找枚照妖鏡出來將那人面獸心的傢伙打出原型。

　　只是，檸樂偶爾也會對他撒嬌，那時候他就完全沒轍了。

　　所以檸樂抱著他的腰撒嬌著說自己家離拍攝基地太遠想住到老師家的時候，他只稍稍猶豫了一會兒就答應了。

　　謝家定不知道自己對小孩兒究竟是什麼心思，反正，寵肯定大過於愛。

　　他剛進家門看到小孩兒的鞋子在還鬆了一口氣，結果還沒進書房就聽小孩兒用很開心的語氣說：「我想你了~明星都沒你帥啦~」

　　他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覺得自己不止白擔心，還自作多情！

　　那翻來覆去的「老師，我喜歡你，很喜歡」都只是隨口說說的嗎？！

　　檸樂見他回來沉著一張臉不說話，就微帶嘲諷地笑著說：「你不是左擁右抱正高興著麼？怎麼就回來了？飯吃完了？酒喝夠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謝家定將目光移過去，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字。

　　【樂樂，怎麼了？】

　　樂樂？小孩兒的小名麼？他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他皺起眉，無視掉檸樂的問題，語氣冰冷地反問道：「你剛才說，你想誰了？」

　　檸樂正準備回短信，聽到他這麼問，有些愕然地抬起頭，盯著謝家定，問：「你這是在……吃醋？」

　　吃醋？

　　謝家定被這個詞驚了一下，立刻冷笑著別開臉。

　　檸樂勾起嘴角，從後面抱住謝家定，將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撒嬌地喊了一聲：「老師……」

　　謝家定強硬的態度瞬間就軟化了一半。

　　又一條短信嗡嗡嗡地進來，檸樂圈著謝家定，直接把手機舉在他面前，解鎖回復。

　　——電源被扯斷了，乾脆不上啦，幫我跟竹子也說一聲，你們早點休息，H什麼的慢慢來喲~可別操~勞~過度~

　　謝家定看著檸樂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戳著，神情複雜，然後掃了一眼來信的發件人和號碼，頓時被口水嗆住，咳個沒完沒了。

　　「怎麼了？」檸樂緊張地將手機放到書桌上，挪開下巴給謝家定拍背順氣。

　　謝家定咳得說不出話來，檸樂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手機，恍悟般跟著笑了起來，笑到一半又拉下臉，很不開心地說：「你倒是把他的號碼記得很牢嘛。」

　　好不容易順過氣，謝家定才開口說話，語氣緩和了下來，帶了幾分笑意：「桃花……」

　　檸樂黑著一張臉，威脅道：「你再用這麼含情脈脈的語氣念他的名字，我就把你幹到起不了床！」

　　「哪裡含情脈脈了，我明明是嘲笑譏諷。」謝家定看著檸樂氣鼓鼓的可愛樣子，又不長記性心裡癢癢了，湊過去在他嘟起的嘴上親了一口。

　　他送貨上門，檸樂當然是蓋章接收。

　　運動過後檸樂心情不錯，謝家定現在受得越來越自覺了，基本上是躺平狀態，偶爾還會主動誘一下。

　　他在謝家定唇上柔柔地印了個吻，說：「老師，你是我的。」

　　謝家定斜睨他一眼，懶得說話。

　　他慵懶的眼神一點兒也不犀利，反而有些隱隱的眼波流轉，微揚的眼角桃花氾濫。

　　檸樂看得心裡發緊，翻身壓在他身上，問：「你是不是只受給我一個人過？」

　　謝家定懶懶地嗯了一聲。

　　「你只能受給我一個人。」

　　「嗯，放心，對著別人我只做1。」

　　檸樂整個人僵了僵，拉下臉說：「你還想有別人？！」

　　謝家定笑而不答。

　　「那夏揚呢？」

　　謝家定表情僵了僵，然後轉開目光，淡淡地說：「他不是喜歡你麼？」

　　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很耳熟。

　　太糾結了，問這種問題簡直是自虐。

　　他歎了一口氣，在謝家定脖子上蹭了蹭，呢喃道：「可我只喜歡你。老師，你也只喜歡我一個好不好？」

　　謝家定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摸了摸檸樂的腦袋，說：「睡吧。」

　　檸樂下意識地咬了咬唇，翻過身去背對著謝家定。

　　他們之間有著太多不可調和的矛盾，謝家定連談都不願意和他談。

　　謝家定這種人，檸樂管不了，更不能管。

　　他只能默默地忍著，希望自己是不一樣的。

　　只是，不一樣的那個，似乎也並不是他。

　　檸樂還記得之前有天吵架，謝家定說他不懂尊師重道，沒法帶也不想再帶了，要打電話給夏揚，讓過來把人領回去。

　　檸樂怒了，便說：「你就不怕我跟他成雙成對氣死你！」

　　謝家定沉默了很久，終於蹦出一句話：「我習慣了。」

　　檸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還想著謝家定難道被人拋棄過，等終於明白謝家定說的是什麼之後，心裡一片冰涼。

　　其實早在得知謝家定的公司有個土逼到無可救藥的名字時，他就應該明白了。

　　那個人是他的情敵，卻說喜歡他要追求他。

　　真可笑。

　　他卻沒有明著拒絕，反而和夏揚曖昧著拉近了關係。

　　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謝家定這樣心心唸唸甚至用他的名字開公司，想利用他接近謝家定不用被那些趾高氣揚的前台或保安攔在大廳裡，更想惡毒地說著「他喜歡我而不是你」來激怒謝家定讓他乾脆死心。

　　心裡知道和親耳聽到，那種感覺，真的完全不一樣。

　　檸樂閉上了眼睛，發覺謝家定將手覆在了他腰上，從背後抱住了他。

　　他忍不住喃喃道：「老師……」

　　「睡吧。」謝家定在他後頸上親了親，「你今天喝了這麼一大杯酒，沒有醉？」

　　「……」檸樂想了想，最後還是乖乖承認，「含在嘴裡，出來吐在垃圾桶了。」

　　「你……就是故意想讓我擔心！」

　　「你擔心了麼？」檸樂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睛。

　　謝家定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悅：「不然你以為我匆匆忙忙地跑回來幹嗎？我真怕你醉了就不知道跑到哪個角落睡著了，被人拖走賣了都不知道。」

　　檸樂笑了笑，在謝家定的眼睛上親了親，說：「我就是氣到忍受不了要爆炸，也只想回到有你的地方。」

　　「明皓……」

　　「老師，我喜歡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個詞，「一直。」

　　謝家定歎了一口氣，伸手摟住他，輕輕地再說了一次：「睡吧。」

　　檸樂閉上眼睛，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