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現世篇
您的好友一劍寒百川上線了。
[世界]一劍寒百川:策馬醉江湖,我知道你在,看到回個話。
[當前]落花生:33JJC掙扎隊組起,來裝備合格的奶花氣純!
[地圖]史霜霜:最新拓印七色小禮服,要的MMMMMM……
[世界]軟包子:有沒有10HG的團,奶毒求組!
……
……
看到那個ID出現,於梓靖一愣,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那人刪掉了好友,但他卻沒有刪掉這個名字,只是當初小衣上他的號時曾經刪掉過一次,後來他卻又趁著那人不線上的時候偷偷加了回去,不過,他和那人滿格的好友度早就清了零,每每要將滿滿的好友欄拉到最下面,才會看到他。
一劍寒百川,他的氣純號,明明已經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有上線了,於梓靖還以為他已經徹底離開了這個遊戲呢。
一劍寒百川,策馬醉江湖,這兩個名字都是當年他取的,於梓靖自己可沒有這麼文藝的細胞,只有那傢伙,才會連這一點就計較。
可如今,他已經不叫策馬醉江湖了。
於梓靖凝視著電腦裏遊戲介面左上角的名字,叫“與君一執手”,這是小衣取的,與小衣的七秀號“衣袖十年香”是情侶號。
但於梓靖自己實際上還是比較喜歡策馬醉江湖那個名字。
男人與女人,總是有些不同的,比起“與君一執手,衣袖十年香”的溫軟,作為男人,總會比較喜歡強硬一些的名字,比如一劍寒百川,比如策馬醉江湖。
這麼一想,於梓靖的心裏都有些刺刺的,也不是疼,就是有點難受,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以他的驕傲,怎麼會找自己?
更何況,是在遊戲裏找自己?
這個遊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們所在的這個伺服器是出了名的人多,自從他跟著小衣轉了惡人,就已經很久再沒碰到過“一劍寒百川”這個ID了,浩氣與惡人,本就在地圖上一個左上角一個右下角,更何況,他從來只愛打PVE,自己卻是個忠實的PVP玩家,不然當時也不會……就這麼認識了小衣。
甚至在自己和小衣在一起之後,他直到最後才知道。
哪怕在遊戲裏,他們都已經越來越遠了麼。
自己的號碼,他不是背得很熟嗎?直到現在,於梓靖還是沒捨得換掉用了那麼多年的手機號,不管小衣怎麼鬧都沒肯換。
但是,那人卻換了號碼。
於梓靖想起那天他整整找了一個禮拜的藉口,才鼓起勇氣撥出那個同樣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聽到那聲“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時,胸口一片涼。
他早就知道,那傢伙看來脾氣好,實際上一旦走了,就再也不會回頭。
其實他也不知道那天為什麼要打那個電話,事實上,他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當時,已經分手三個月,他和他竟是真的再無交集。
於梓靖握在滑鼠上的手動了動,放在了鍵盤上,卻不知道打什麼好。
[世界]一劍寒百川:於梓靖你到底在不在!你***說個話!我知道這個點你一定在玩遊戲,和那個小三一起嘛!怎麼,她在你旁邊不敢說話?有急事找你!再不回話別怪我不客氣!
[陣營]少俠不要:攻防的趕緊進地圖了,不然一會兒地圖滿了進不去了!
[世界]安無傾:哇,我看到了神馬,這完全是818的節奏啊!
[地圖]三壹:長期收購一級五行石,人在長安信使,有的直接交易……
[世界]淺笑莫離:策馬醉江湖,這不是以前紅塵幫會的幫主嗎?後來紅塵散了,他就和衣盈袖去了惡人那邊吧?
[當前]梨子:尼瑪學校的網真爛,卡死我了……咦,師父快看世界上的八卦!
[世界]蘇小暖:目測有內情,衣盈袖我認識,人還挺好的,現在好像改了名字,和她情緣是情侶名,想不到居然是小三?求8!
……
……
看著沸騰起來的世界頻道,於梓靖皺起了眉,這人是誰?一看口吻就知道絕對不是斯年,再怎麼樣,他都不可能用這種口吻說話。
可知道他的真名,怎麼會?
[世界]與君一執手:[一劍寒百川],你是誰?絕對不是原號主吧!
這句話一出,世界頻道又是一陣翻滾。
[世界]蘇小暖:我想起來了![與君一執手],這個就是衣盈袖的情緣啊!衣盈袖改了名,叫[衣袖十年香],從好友裏翻出來了哈哈哈!
於梓靖心中一跳,但知道他和小衣改了名字的也不是一個兩個,被爆出來倒也不奇怪。
下一瞬,私聊就過來了。
而看清了那幾行字,於梓靖手一抖,頓時將電腦旁邊的咖啡杯給打翻了,整杯滾燙的咖啡倒在鍵盤上,然後流到他的腿上,可他居然一點都沒感覺到痛!
這不可能!
僵硬著手指在私聊裏輸入了自己的手機號,任憑滾燙的咖啡一滴滴落在腿上,才感到火辣辣地疼。
很快,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了。
那麼多年,他甚至聯手機鈴聲都不曾換過,仍是當年斯年給他設定的那首英文歌,低沉沙啞的女聲響起,於梓靖的手有點顫。
“喂,於梓靖?”
那端是個乾脆俐落的女聲。
“嗯。”
“我是斯月,斯年他妹妹。”那端的女聲頓了頓,“原本我也不想打擾你,我哥說過,從此你是你他是他,再沒關係,可到了這種時候我也顧不得了。就算只有一點希望,我都……”
明明該是個性格相當爽脆的姑娘,竟然只說了兩句,便哽咽了。
於梓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抓著手機就仿佛已經用了全身的力氣,他的喉嚨乾澀,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視線裏,看到陽臺快要枯萎的仙人掌,能把仙人掌都養死的,除了他也沒別人了。可直到現在,它們都還在,只是那個人不見了。
那時小衣想將它們都扔了,於梓靖開玩笑說:“指不定哪天又活了呢,這可是仙人掌!”
號稱不澆水也能活的仙人掌。
其實,他只是捨不得。
屬於斯年的東西,他全部都已經帶走了,哪怕丟到垃圾桶裏,都沒再在這裏留下一點痕跡。
只剩下這些半死不活的仙人掌。
就像是當年那個為了和自己在一起,什麼都可以不要的斯年。
斯年是個傻子。
他每每愛一個人,總會堅定到固執的地步,那種感情,就好似一張綿密悠長的網。
分手之後,斯年搬去了宿舍,這個原本兩個人住的屋子給了他,所以,總是顯得很空。
小衣在隔壁城市,上次公司明明有個機會可以調動,若是爭取一下,應該有很大機會可以調去那個城市。
不知道為什麼,於梓靖硬是沒法走那一步。
地圖上,這裏到XX大學宿舍區只有三公里,如果去了那個城市,那就三百公里都不止。
於梓靖死都不肯承認自己後悔了,他沒辦法承認,因為他的身邊,到處是恭喜他“迷路知返”的聲音。
看著他喜極而泣的母親和將小衣從頭誇到腳的親戚朋友同事,他沒辦法告訴他們。
他後悔了。
他其實,不想和斯年分手。
一點都不想。
他同斯年不一樣,從一開始,他就不是沒法喜歡女孩子,懵懂時,也暗戀過漂亮的班花。所以他們在一起時,受到更多責難的總是斯年。
可那個人,總是笑,笑成那樣讓人都不好意思再指責他。
實際上在大學裏,斯年比自己受歡迎得多了。
那些小說裏總愛寫冰山臉的男主角,于梓靖就是冰山臉,還有個詞叫撲克臉,這是天生的,沒辦法,不笑的時候平白就顯得冷冰冰。
在真實的生活中,他這樣的人,實際上很不受歡迎,好聽一點叫清高裝酷,不好聽的就叫傲慢裝逼不愛理人,所以娃娃臉的斯年可以左右逢源,自己卻總是孤零零的連朋友都沒有幾個。
如果不是這張長相上還算出眾的臉,恐怕搭理他的人更少。
願意同他說話的,都是女同學。
斯年那時候,是他的第一個同性朋友。
雖然說,這傢伙原本也是別有用心。
很多歲月時光以為會遺忘,結果一天天過去,卻反而變得更加記憶猶新。
醫院的病房外很冷清,在重症室裏躺了一個月,該來看的都看過了,所以,現在只有衣著樸素的斯月在等著他。
斯月和斯年其實一點都不像,斯年長得像媽媽,只是性格和爸爸一樣固執,斯月是個面容俊麗帶著幾分男孩兒氣的高挑姑娘,舉手投足都相當俐落,斜飛的眉更添幾分英氣,實則性格同斯年媽媽一樣心軟。
於梓靖是見過幾次斯月的,這姑娘是唯一斯年做什麼都支持的好妹妹,一心為斯年著想,從未給他擺過臉色。
但今日斯月一見他,於梓靖看出她是強忍著才沒甩自己耳光。
他寧願她打了,這樣自己心裏還能好過一些。
“你去吧,和他說幾句話。醫生說如果四十八小時裏再醒不過來,就要拔呼吸器了,救不回來了。”斯月的眼眶紅紅的,到底只是冷冷開口。
沉默地將手機等等交給斯月代管,於梓靖緩緩走進病房,腳步沉重地幾乎抬不起來。
記得一個月前看到那個舊圖書館坍塌的新聞,他只粗粗掃過一眼,還和小衣開過玩笑,說那個圖書館破成那樣,塌了剛好推掉建新的。
這時候想來,一字字都刺得他痛得很。
躺在病床上的人根本就不像他,至少不像自己記憶中的他。
斯年總是笑的,這傢伙天生娃娃臉有著令自己極度的親和力,哪怕不笑的時候都仿佛眉眼彎彎。
於梓靖坐下來,先是不說話,後來才開口,從他們認識的那天開始說,那麼多年,他竟然也不知道有那麼多事自己還記得那麼清楚。
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淚,說到好笑的地方又哈哈笑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死死抓著他的手不肯放。
後來,斯年的父母來了,再後來,小衣也來了。
小衣給他打電話,打得太多,斯月接了,直接告訴她醫院的地址,她請了假就趕了過來。
不管是誰,都沒法將他從斯年的病床旁拉開。
不行啊,只剩下那麼一點點時間了,怎樣都不能鬆手!
再後來,甚至他的父母都來了。
一直說不出口的後悔這時候再說也沒有用了。
四十八個小時過去,他終究還是沒有醒。
“有些人就是賤,非要再也得不到了才是最好的。”
於梓靖聽著斯月尖銳中帶著哭音的罵聲,低聲說:“你錯了,最他媽賤的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是得到了卻被親手砸碎了,到頭來又後悔。”
然後,就再也拼不回去。
諸如他之後那些支離破碎的時光,到底看不到完滿的結局。
有些事,不是後悔就能挽回。
很多年後,於梓靖仿佛在街上看到一個人的背影,那麼熟悉,熟悉到絕不會認錯!
“斯年!”他叫著追了上去,不知道跑了幾條街,盛夏的三伏天,他跑得渾身都濕透了,汗水直往下流,可惜人潮湧動,烈陽炙熱,卻哪里都瞧不到那個身影。
一閃而逝,仿若錯覺。
他和他認識那多年,卻仍是叫著他的全名,斯年斯年,讀起來就如同“思念”在唇齒咀嚼,這些年,咬出那兩個字來,舌尖嘗到的都是滿滿的苦澀。
也常常想,若是沒有分手,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那種不甘愧疚常常啃噬著他的心,讓他在漫長的年月裏不得安寧。
於梓靖明白,在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裏,那個曾經陪伴的身影永不能忘。
從此,歲月泛了黃,青春逝去,再也不見。
番外 凰翧•心月篇(二)
“師叔祖?”懵懂的小沙彌疑惑地叫了一聲。
心月這才回過神來,“嗯,這顆‘避風珠’你拿好,否則恐怕上不去那隕仙山。”
“是。”
心月頓了頓,又進入內室拿出一個檀木盒子,“將這回魂香也帶上吧,記得,若那人無事,便不必拿出來了,若山上只他一人,又性命垂危,佛祖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便點了這回魂香救他一命。”
小沙彌“噢”了一聲,憨然一笑道:“放心吧師叔祖,我都記住了!”
心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是!”
靜靜坐在室內有如入定的老僧這才睜開眼睛,歎了口氣道:“癡兒癡兒,都是癡兒。”
心月斂了笑意,淡淡道:“都是執念罷了,愛恨不過過眼雲煙,一旦放下,才知昔日萬般不得解脫都是愚。”
老僧搖搖頭,起身離開,並不戳穿什麼,帶著些許淡淡惆悵。
心月聰慧至極,已悟大道,可惜情之一事,那道坎他只踏過一半,怕是難以成佛了。
此一念成讖,心月終其一生,也只是菩提薩埵,怎麼都無法跨過那一步,拋去紅塵情思,是以並未成佛。
**
從那時起,凰翧開始讀佛經。
幾乎比那些佛修還要認真地讀佛經。
日日念著佛經,日日殺人。
他的腳下,已不知累了多少骸骨,他的身後,血流成河。
每每他的下屬看著他支著下顎帶著微笑一頁頁地翻過那些珍貴的佛經典籍,甚至不在意手上鮮血浸染了佛經薄薄的紙張,都感到寒毛直豎。
根本無法描述那種可怕。
他罪孽深重,早已不是妖,早已墮落成魔。
魔的世界是怎樣的?大抵就是透過這雙眼睛看去的世界,都籠著一層淡淡的血色,稍稍鬆懈一些,就控制不住心底殺戮的渴望。
魔是墮落而來,既然是墮落了,自然與昔日是完全不同的,仿佛有什麼東西藏在身體裏,吸取著任何一點點的快樂和溫暖。
不過無所謂,他早已經沒有什麼快樂了。
即便在魔修之中,也少有人敢惹這個容貌昳麗卻深沉可怕的男人。
那時在魔界凰翧有一座藏書樓,裏面全是搜集來的佛經,他可以為一部佛經典籍殺了一座寺廟上下八百僧侶,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若要問他殺哪種人最多,那便是寺中僧侶。
正因如此,他見多了為了活命瞬間將佛祖拋在腦後的光頭和尚,前一刻還德高望重,下一刻就猙獰地將整寺的僧侶推出去自己逃命的主持,他喜歡去聽那些高僧講道,然後聽完之後將滿寺上下通通殺了,見那高僧可會“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結果總是令他失望。
“主上何以如此喜愛佛經?”一名魔修悄悄問同伴道。
那同伴看了看左右,悄聲道:“那非是喜愛,而是憎惡。沒見主上殺了那麼多大光頭嗎?”
“那又為什麼弄這麼多佛經來,又常常去聽那些大和尚將什麼見鬼的道?”
“主上的心思,我們如何弄的明白。”
這魔界,哪里有瞞得過凰翧的地方。
他只是,想看一看,若他真的罪孽深到佛家容不下的地步,又會怎樣?
至少,想再看那人一眼。
要論數千年來業障最深的魔修,非凰翧莫屬,他飛升去天魔界之時,血光漫天,魔界血魔花大片綻放,數年不敗,人間佛門因他一人凋零衰敗許多,佛門在人世長久經營,為他一人千年心血付諸東流。
這便是佛門決意度化他的因果。
**
“如今我問一句,凰翧,你可願跟我走?”
凰翧一時有些恍惚。
他記得那時,他甚至沒有問,只是他到哪里,心月就跟著他到哪里。
那時候,心月的眼睛裏,只有他。
那些快樂的時光他以為自己早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再看到這個人,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中翻滾,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眼前這人的眉眼,記得昔日他的笑,他的罵,他的悲,他的歎息,他的平靜。
“好。”
他願意跟著他走,哪怕前行一步就是地獄。
可悲傷的是,他也清晰看到心月眼中一閃而逝的懷疑。
果然,他已經不再相信自己的任何話,就好像當年他放縱,再哄得心月回頭,第一次他信了,第二次他信了,第三次他還是信了。
謊話說得太多,當你說真話的時候,也會被當成謊話,這是他活該,怨不得別人。
一場情愛裏最傷人的是什麼?是對方以為從頭到尾,不過是場謊言。
最初他以為心月只是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以為他騙自己,他待自己越好,他越是覺得他別有用心。
後來,心月認為,自己對他根本沒有情。若是有情,怎會那樣風流浪蕩,與多少人都說過的情話,惟獨沒有對他說過半句?
這一回,輪到我跟著你,地獄黃泉,又有何懼。
哦,他倒是忘了,身為魔,黃泉他是去不了的,因為他早已沒有輪回的可能。
“凰統帥,你還不快將這和尚拿下!”匆匆趕來的妖帥臉色陰沉。
凰翧一笑,“寒寧,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我?”
這名叫寒寧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果然主上說得沒錯,你一直存有叛變之心!”
“對一個想要我命的主上效忠?莫要以為我是傻子。”凰翧淡淡道。
寒寧心中一驚,“你怎會如此說!主上待你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怎可能要你的命!”
“不必爭了,他存的心我很清楚。”凰翧微微一笑,“我留在此處原也不是因他待我如何。”
我不過是,要等一個人罷了,如今等到了,自然再沒有留下的理由。
寒甯冷冷一笑,“如此說來,你是想好要背叛主上了?”他的手一揮,身後立刻竄出四名妖將。但他的心中仍是忐忑,憑他的本事,頂多只能與凰翧抗衡一段時間,那和尚可是菩提薩陲,並非好對付的,恐怕四名妖將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哪怕主上賜下了天地流雲刺,情形仍是不妙。
心月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胸前一朵白蓮燦然綻開。
凰翧聽那滿是慈悲平和意味的佛號,不禁眉間一蹙,但很快就撫平了。
他讀了許多年的佛經,曾有人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他想將心月從那邊搶回來,所以,他精通佛理,他聽得佛門大能的講說,他殺了無數的僧侶,以此嘲笑那在生命的威脅面前頃刻崩塌的信仰。
可凰翧也知道,心月是真正心中有佛,哪怕昔日為自己蓄了發,他看這世界的目光還是這樣清澈平和,帶著獨有的悲憫善意。
真是令他討厭。
凰翧心中怒意起,殺意熾,背上漆黑雙翅繚繞著絲絲縷縷的黑色孽雲,單手一抓,寒寧竟是毫無抵抗之力。
“我知道公叔明給了你天地流雲刺,不過那東西對我根本沒有用。”因為怒意,凰翧的眼珠變成鮮血一樣的紅色,那種冷冽的殺意刺得寒寧遍體生寒。
寒寧失聲道:“怎麼會,你已經——已經是魔尊?!”
怎會如此!
凰翧輕輕一笑,“恭喜你,你還是第一個發現這一點的人。”
心月站著不動,白蓮散去,他依舊眉目平和。
若凰翧是魔帥,心月自問可與他相當,可凰翧是魔尊,那麼,心月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無論是寒寧還是那四個妖將,凰翧只是抬了抬手,便捏死了他們。
這便是魔尊這一級別與帥將級別的差距,就如同大羅金仙根本就無法同仙君仙帝抗衡是一樣的。
心月寧靜地看向凰翧,“你究竟要如何?”
凰翧回視他,“不如何。”
“你是不是還記掛著昔日法華寺我對你見死不救,是否為此怨恨於我?”心月的聲音頓了頓,“我知道那時你被法華寺一眾弟子傷得極重,若有怨氣,便動手吧。”
凰翧聽了這話,並未生氣,只覺得胸口空落落的。
很久以前,他說什麼他都當真,如今,自己明明出自真心,他卻再也不信。
這種懷疑橫在他們之間,幾乎讓他絕望。
“你以為我是因為這才跟你走?”
心月目光溫潤,“不然又是因何?凰翧,你這人太過偏執,你我那時本該結了因果,是我的錯,待你太過決絕,才致你墮魔,到底也是我的罪孽。”
凰翧沉默許久,看著這幅模樣的心月,怎麼看怎麼刺眼。
“如今你要帶我去哪里?”
“佛祖命我來度你。”
“度我?”
“免你苦痛,度你去西方極樂,封你孔雀明王之位。”心月淡淡道。
孔雀明王乃是佛門悍將,如今凰翧竟是魔尊大能,不知佛祖是否早已知曉?
凰翧心下震驚,“如何才算度化?”
“自是心中有佛,信奉佛祖。”
“若是我未能教化呢?”
心月一怔,“……我佛慈悲,終有一日你會知道西方極樂才是你的歸處。”佛祖既然交給他這個任務,若不完成,自是不能回去複命。
“也就是說,我一日不信奉佛祖,你便要一直在我身邊度化於我。”凰翧緩緩道。
心月心中一跳,這說法……
凰翧忽然微笑道:“你西方極樂與仙界天魔界不同,雖是菩提薩陲,也可去那萬千世界可是?”
“是。”
“那你便與我去看看那萬千世界吧,我殺了無數佛門子弟,熟讀佛門典籍,若引經據典,或許你西方極樂也無幾人比得上我,如今讓我信佛,卻非是那麼容易的事。”
心月蹙眉,忽然覺得佛祖命他來瞭解這段因果度化這只惡孔雀實際上根本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而且,他再也不想跟在此人身邊,回到過去的日子。
“心月。”
“你看一看我。”
心月看向凰翧消瘦到幾乎凹進去的臉頰,和套在寬袍子裏尤其顯得單薄的身軀。
可如今,他正微笑,努力笑得溫和,卻到底掩蓋不了那掩在眼底的悲涼。
“我與過去不同了,心月。”
“我不同了。”他強調。
心月也笑,淡然道:“是啊,我也不同了,總是要變的,如今你是魔尊,而我是菩提薩陲,你不是你,我不是我——罷了,如此我便陪你去看一看眾生,眾生皆苦,才有佛祖這道光明。”
他怕什麼呢,那些過去,不早就拋開了嗎?
不過是度化罷了,若是不成,大不了回去向佛祖請罪,佛祖慈悲,想來不會多有怪罪。
凰翧這才松了口氣,至少,走出了這一步不是嗎?
心月想要度化自己,而他,卻想從佛祖那裏將他的愛人搶回來。
這個曾經為了自己蓄發,又落了發回到佛祖懷抱的人,註定是自己的!
這一回,誰也無法阻擋自己,若前途有礙,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也是無妨——
反正,他已是魔,魔鬼的魔,這天地間,還有什麼能擋得了他?
“既然如此,我們便先去昔日天邑界如何?”凰翧溫柔道。
心月淡淡一笑,“好吧。”
相伴而行,看遍萬千世界,紅塵之中,喜怒哀樂嗔笑怒駡比比皆是,哪怕是苦,也是鮮活的。
並肩入世,不知是心月度化了凰翧,還是凰翧奪回了情人。
千百年時光之中,心月仍是菩提薩陲,凰翧卻不是孔雀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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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綠的田埂上,小孩子拖著風箏線嬉笑著跑過,不遠處的油菜花在風中搖成一片,嫩生生的黃。
不算高的山坡上,穿著樸素僧袍的和尚身旁跟著一個單薄消瘦的青年,偏偏這青年有著一張比這春日風光還要明媚的面容。
“你道那戶人家苦,可你看,今日裏她不過縫好了一件衣服,便又如此舒心地吹著春風哼小曲,苦在何處?”
“她為了丈夫的病,日日跪拜數裏之地,只求佛祖憐憫解他痛苦,如此虔誠,佛祖當知她心中之苦。”
“如今她丈夫過世,獨自帶著孩子過活,連那尊觀音像都已經賣給了當鋪,這也算是虔誠?”
“……”
“……”
爭辯之聲傳入風中,放風箏的小孩子似乎聽到什麼聲音,往那山坡上望去,只見山坡上的杏花樹花滿枝頭,春風之中紛紛揚揚,飛落如雨,卻連一個人都不曾看到。
“柱子,快下雨了,趕緊回家去吧!”同行的孩子扭過頭喊道。
這春雨說來就來,不多時便淅淅瀝瀝地落下來。
穿著母親剛縫好的舊衣,毫不在意衣服上好幾個大補丁的男孩兒咧嘴應了一聲,光著腳丫踩在田埂上往前奔去,濺起無數泥水,卻一路灑下清脆的笑。
陽春白日風在香,一汀煙雨杏花飛。
番外 秦貓•孟魚篇(完)
“碧葉仙君又來找銀雪仙君了?”
“是啊,聽聞銀雪仙君要納小侍了呢!”
“咦,不過是個小侍罷了,怎會連碧葉仙君都親自來了?”
“聽說這位身份可是不尋常,原是碧葉仙君的師兄呢,自己本身修為也是極高的……”
“……”
“……”
孟錦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聽著下方竊竊私語的八卦,不禁有些疑惑,這聽上去怎麼有些不對勁啊,葉妤還有第二個師兄?
沉思了一會兒,他身形一動,就在屋頂上徹底消失了。
葉妤到雪盞地盤上的消息是真的,與秦夙夷有關也是真的,秦夙夷的店終於開到天虹界了,這人不知為何,在這方面就是有獨到的天賦,在人間之時被斯年攪得沒時間發展,到了天界,總算是如願以償。
“孟錦!”葉妤笑眯眯地走過來,不顧孟錦的抗拒抱了他一把,“哎呀,小鯉魚你又肥了!”
每次葉妤用這種幾乎稱得上不懷好意的口吻說話,孟錦都要寒一下,摸了摸腰上的肉,“……日子過得太舒坦,確實比以往要胖了一些。”
想當初他和秦夙夷在那些洞府裏摸爬滾打,最瘦的時候幾乎就剩下一把骨頭,孟錦這人吧比較奇怪,瘦起來極快,胖起來也容易,稍稍吃些苦就容易顯得憔悴,飛速得瘦下來,以致他和秦夙夷最苦的那幾年,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瘦得可憐,如今安逸了,肉也便漸漸長了回來。
“胖一些好。”秦夙夷一身素色錦袍,黑髮如墨眸若星辰,往門口一站不少來往的女仙眼睛即刻亮了。
明明不論是君清明還是斯年都是極好看的男子,哪怕是葉妤身邊的葉小夏,都英俊雍容,卻偏生通身透著一種不易接近的冷凝,是以反倒是秦夙夷這種風流俊俏桃花目最容易招惹情債,世人女子看皮相,少有不愛這種一笑亂人心的男人。
葉妤斜眼看過來,微笑著說,“師兄啊,聽聞麓霞仙君之女乃是你紅顏知己?”
咦?
孟錦睜大了眼睛。
“又有豔名傳遍霧靄山的明玉仙子歎息道,心中惟有一人,願能長相廝守,所形容男子可真是同你十分相似啊……”連雪盞都來插一腳,笑吟吟地開口。
咦咦?
“驪原門掌門之女洛仙子聲稱非夙夷金仙不嫁,師兄呐,這世上沒有第二個夙夷金仙吧?”
咦咦咦?
“哦,對了,我綠碧的第一管事彌盈仙子也曾向我打探過秦老闆你可有仙侶呢!”
咦咦咦咦?
……
……
葉妤與雪盞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端的是妙語連珠,語中帶笑,一時引得周邊諸人忍不住不時朝這邊看來。
她二人皆不是容貌傾城的女子,這日到秦夙夷店中來,雖身為仙君卻並未穿得隆重,甚至連修為都刻意掩下,瞧著便似是尋常女仙。葉妤一身翠綠鵝黃,容顏清秀,只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好看極了,雪盞仍是白衣白裙,襯得一張娃娃臉愈加雪白稚嫩,瞧著十二分的可人。
哪怕掩飾了修為,兩人那種絕不尋常的氣質卻無法掩飾,即便穿著再簡單,瞧著仍是卓爾不凡,一舉一動都優美非常。
秦夙夷狠狠瞪了葉妤一眼,看看,連雪盞都被師妹帶壞了!世上果然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好不容易過些安生日子,這倆慣會裝的混蛋又來鬧騰!
“這些女子生得是何模樣我都記不清了!頂多也只見過兩三面——”他指了指孟錦,沒好氣道:“幾乎見她們的時候孟錦可都在場呢,真是不知所謂!”
葉妤笑得燦爛,她當然知道師兄是個怎樣的人,旁觀者清,若是她站在秦夙夷身邊的位置,或許會被這些表像所欺,如今只不過旁觀,才知道秦夙夷實在冤枉,莫說他從未與這些女子有什麼私下的往來,多半只是多說了兩句話,開門做生意,總是要笑臉迎人的,奈何秦夙夷這傢夥,笑起來殺傷力太大,尤其是對那些本就懷春的女子。
可女子一旦相信了男人對自己有情,卻容易陷入臆想之中,哪怕是這些女仙,怕是還沒有她前世裏那些現代獨立自強的女子來得清醒成熟。
師兄並不是蠢人,於感情上卻偏生口拙,他如今和小鯉魚在一起,也不想想這些流言若是傳到小鯉魚的耳中可怎麼辦,若不逼一逼師兄,怕是他一輩子都不會想到解釋這回事。
認識小鯉魚也不是一年兩年,這呆頭魚許是比師兄還笨拙,若是生出不快,這倆還真不知怎麼辦才好,葉妤才想索性挑明瞭開口,也好讓小鯉魚放心,師兄這人稍稍指一下就能開竅,看這樣子,已經有些了悟。
孟錦則是茫然地看過來,瞧了瞧秦夙夷,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葉妤和雪盞,“是啊,我都在呢。”結果,就吐出這麼幾個字來,一雙眼睛清淩淩的,半點沒有陰霾,甚至連丁點兒懷疑都瞧不見。
秦夙夷頓時笑了,笑得眉眼彎彎說不出的歡暢。
葉妤一敲額頭,真是白擔心了!
她還真沒想到小鯉魚能呆到這種程度!
唔,倒也不是不好,師兄這副皮相是天生的,總不能讓他劃花了臉過日子,這容易招桃花也不是他願意的,有些人天生就有桃花運和女人緣,如果碰上一個多疑的,師兄絕對沒法過下去,還不得天天蒙著臉不見人才好。
反倒是小鯉魚這樣的,萬事不過眼,心思通透單純,從不糾結多想的與師兄才是絕配呢!
這邊正說著話,那邊一道驕縱的聲音響起,“你們是什麼人?!”
葉妤挑起眉,和雪盞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朝那邊看去,來人是個容貌豔麗的女仙,身上那條紅裙仿若烈火燃燒,一尾鳳凰展翅於裙擺之上,栩栩如生翩然欲飛。
嗯,她立刻認出了這條裙子出自清歡的手筆,屬性雖然算是不錯卻並不頂尖,價格卻實在是高得駭人,也只有這等愛美的女仙會為了一條裙子砸下大筆財富。
“你又是誰?”雪盞斂了笑容,淡淡問道。多年身居高位,她幾乎無需露出什麼表情,就有了不威自怒的氣場,那紅衣女仙氣息一窒,這火竟是發不出來。
於是,當她委屈地看向秦夙夷,一雙妙目盈盈欲淚,“夙夷哥哥……”
那肉麻的口吻讓在場的人齊齊打了個哆嗦。
葉妤扶額,這叫什麼,說什麼來什麼……
秦夙夷皺眉,“仙子,您是哪位?”
……
……
……
孟錦看出來了,秦夙夷沒開玩笑,他是真的沒想起她是誰。他努力回想了一會兒,記得似乎在很久前見過她一面,不過那時這位看著好似沒有這麼成熟,還是個小姑娘模樣,卻不知是幾年前了。
紅裙女仙一噎,頓時表情就有些扭曲,即刻有些惱羞成怒道:“我是誰哪里是你們這些人配知道的!識相的還不快滾!”
這火卻不是對秦夙夷發的,而是對葉妤和雪盞。
這回連葉妤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
雪盞輕輕一笑,“真是許多年沒人敢這麼對我說話了。”口吻十分感歎,歲月如梭,竟是一晃就已過去那麼多年。
紅裙女仙卻愈發囂張,“知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銀雪仙君知不知道……”
孟錦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瞥了一眼秦夙夷要笑不笑的神情,知道他大概憋笑憋得很辛苦。那什麼,姑娘,要拿誰的名頭撐腰的時候最好先確認一下這人在不在你的眼前啊……
“哦?”葉妤也來了興致,“不知仙子是銀雪仙君的哪一位?”
紅裙女仙洋洋得意道:“我兄長正是銀雪仙君的仙侶!現在可知道了?想在天虹界混下去,還不趕緊——”
“丹姬!”
葉妤抬頭,看到從對街走來的高大男子,這仙界就沒有多少難看的人,可即便是在這俊男美女滿地跑的仙界,這位仍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身氣質說不出的風雅怡人,雍容飄渺。
單以容貌論,可以同清歡清明他們媲美,若論品行,哼,還是算了吧!哪怕看上去再如何仙骨不凡不食人間煙火,到底還是個不知所謂的蠢人。
“我道是誰,原來是銀雪仙君的仙侶崇明啊。”葉妤的口吻說不出的諷刺。
那丹姬還待囂張,卻被崇明一個仙訣直接定在了原地,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崇明,還真是好久不見。”雪盞口吻淡漠。
崇明從來風光霽月的神情到底帶上了幾分尷尬,歎了口氣道:“丹姬昔日被父親寵壞,還望你不要責怪。”
雪盞淺笑不語。
丹姬這才猜到雪盞的身份,立即愣在原地,眼裏的火氣飛快褪去,只剩下一抹後怕的畏懼。
這便是仙界與人界的不同了,雪盞身為仙君,哪怕一揮手要了丹姬的性命,也是她挑釁在先,哪怕是她的兄長崇明都說不出什麼,實力決定地位,丹姬是不夠聰明,卻還不是那麼蠢。這四周看到這一幕的人著實不少,連恨都無從恨起。
崇明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權利說這句話,於是慢慢垂下頭去,這些日子,到底和往日不同了,父親的身體一日比一日更壞,他的眼中世界,終究不能永遠是那不染塵埃的白雪,雖身居仙界,俗世之中的愛憎欲望卻仍糾纏於人的心底。
他知道自己曾恥笑雪盞的俗,到最後卻發現,自己才是最俗的那個,俗到做了那麼多年的井底之蛙。
那些昔日的清高,最終不過是一場笑話,他這才知道,之所以自己能過得那麼逍遙,竟很大部分都是仰仗了雪盞的勢,這個他真心喜歡過後又與之決裂的女子,哪怕多年不見,卻在他的生活之中無處不在。
到如今,他與她不過只剩下這樣冰霜般的漠然。
崇明的唇齒間有些發苦,很多事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越是念著她,越是鄙夷自己怎麼還牽掛那樣一個滿腹算計的女子,就越是——鄙薄她。
從開始到後來,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非議恥笑,不過是他為了掩飾那種念念不忘的情感罷了,仿佛將她貶低得一文不值,便可徹底將她遺忘,否則以他的性子,何必這麼刻薄地對待一個女子?哪怕她再如何陰險毒辣,又關他何事。
越是在乎,便越是無措,越是進退失據。
再後來,便是出於羞愧,再也無顏見她罷了。
崇明其實不是那麼壞的男人,他幾乎連弱小的飛蟲都不忍傷害,這世上他唯一傷害過的,便是面前的女子。
“我原也要找你,剛好你來了。”雪盞忽然開口。
崇明眼眸一亮,微笑道:“不知所為何事?”
雪盞將一方絹帛遞給崇明,“這是昔日你我的婚書。”
崇明渾身一僵,頓時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如今我退還了婚書,你我的婚事便作罷吧,仙侶仙侶,既不成侶,何必互相耽誤。”
崇明垂眸,竟然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藉口。
“更何況,我如今已有相伴之人,若你有時間,不妨留下喝一杯喜酒。”
“……好……”
葉妤看著崇明神思恍惚的模樣,不禁歎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待得崇明帶著丹姬離開,孟錦才一拍手,“哎呀,差點忘了,之前聽到雪盞要納秦夙夷做小侍呀,我回來明明是因為這事來著!”
……
……
……
第一個惱羞成怒的是秦夙夷,“胡說八道些什麼!”
孟錦瞪著眼睛,“又不是我說的,沖我發什麼火!”
“那你也別聽風就是雨!”
“哪里有聽風就是雨,明明是我親耳聽到的!”
“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哦,是這樣嗎?”
“哦什麼哦!雪盞不就在這裏,你不會問啊!”
“雪盞,是真的嗎?”
“……你個白癡,還真問!”
“不是你讓我問的?”
“孟、錦!”
“……”
“……”
葉妤簡直笑得打跌,看來她還是樂觀得太早了一些,人家女人鬧上門來都不信,反而是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荒唐流言信以為真,孟錦你要不要這麼蠢!
雪盞倒還是一派雲淡風輕,臉上帶笑道:“看,他來了。鄭重說明,我可不是納小侍,他是我的仙侶。”
一個黑衣男子出現在街道那頭,孟錦瞪大眼,“咦,這——”這分明不是一個男仙,而是一名妖仙!而且是一名等階不怎麼高的妖仙……
咦,等一下,怎麼這麼眼熟!
來人十分英俊,面部輪廓極深,有著同人類不盡相同的悍勇桀驁,離得這麼遠都可感覺到此人身上的凶戾凜冽。
但靠近,見到雪盞之後,卻笑得如此柔和。
“伏麟,好久不見。”秦夙夷笑了。
孟錦了悟。
啊,是當年那個在妖界總是跟在他們身邊的狼妖伏麟啊。
葉妤也笑。
因為他們知道,狼對伴侶,從一而終,以忠誠聞名。
這才是雪盞的幸福。
孟錦抓住秦夙夷的手,見他朝自己看來,一雙眼睛蘊著笑意。
頓時覺得自己的生活也是不賴,有人相伴,實際上也挺幸福。
“又來了?”秦夙夷悄聲問。
孟錦惱羞成怒,原本並未情起,卻因秦夙夷這一句曖昧的問話,頓時身體立刻有了反應。
他恨這該死的敏感!
做什麼龍呀,明明身為魚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