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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電梯的時候孟初冬才得空問方箏哪整來的這身衣服,方箏如實回答好多年前買的,穿兩次就因為無法再適應飛漲的體重而被束之高閣,但振奮人心的是如今又可以重見天日了,結果等孟初冬絞盡腦汁想給這身找出一個形容詞時,孟老爹的住院樓層已經抵達。
方箏一邊深呼吸,一邊走出電梯,可等來到病房門前,心臟依然響如擂鼓。
許是怕他醞釀久了一口氣倒不上來,自己也成了病人,孟初冬索性直接開門進入,沒有半點緩衝。
方箏隻得快步跟上。
孟老爹住的是間雙人病房,但此刻另外一張床上空空蕩蕩,房間裡只有孟家三口在,除了已經見過的孟寒露,就剩下靠坐在病床上正在看報的孟老爹和守在床邊正在……看報的孟媽媽=_=
“爸,媽,”孟初冬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方箏來了。”
其實在開門的時候房間裡的人已經知道他們來了,證據之一就是孟寒露已經起身來到門邊,但直到小鳥出聲,孟家父母才仿佛剛剛知曉,緩緩抬頭。
方箏隻覺得四道探照燈把自己裡面都掃描了個清清楚楚,頓時嗓子發乾,但還得硬著頭皮打招呼:“叔叔,阿姨,你們好。”
“來就來吧,還買這麽多東西,”唯一散發友好的孟寒露迎上前,把方箏手裡的東西接了過去,“很好,省得我去采購了。”
方箏生生把“不用客氣”四個字咽了回去。
終於,病床上的孟文之老先生開了口:“你倆先出去。”
孟寒露把東西放好,聳聳肩,聽話離開,臨出門的時候給了方箏一個“鼓勵”的眼神。
孟初冬站在那裡,一動沒動。
孟文之微微抬眉:“怎麽,我這身子骨還能把他給傷了?”
孟初冬不為所動:“還有我媽呢。”
何靜研摘下眼鏡,有些疲憊地捏捏鼻梁:“我二十七年前就已經不撓人了。”
方箏不自覺後退一步,他很想阻止自己去腦補二十七年前最後被撓的那個得慘成什麽樣才能讓何女士金盆洗手,無奈澎湃的想象力已經無法壓抑……
媽,你在哪裡,你兒子就要死在醫院裡了你知不知道啊TAT
雖然極度不情願,但最終小鳥還在離開了病房。他當然知道自己爹媽不會動手,可有時候言語比刀子還能傷人,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方箏一再往外推他,並用眼神表示自己已經BUFF全開,他選擇相信。
送走小鳥,關好門,方箏閉上眼睛連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轉身回到病床前。
“坐。”何靜研示意方箏坐到病床另一邊,孟寒露之前坐著的凳子上。
方箏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站著就行。”
何靜研重新帶回眼鏡,對著孟文之道:“那就讓他站著吧,畢竟是一對二,居高臨下一點還能挽回些許氣勢。”
撲通一聲,方箏果斷坐下,不動如鍾。
這倆不是BOSS,是GM!!!TAT
見他坐下,孟文之滿意地點點頭:“我就開門見山了,那個孽子給了你多少錢。”
方箏正襟危坐,剛準備洗耳恭聽,就被這開場白砸蒙了:“什麽錢,他沒給我錢啊,我喜歡他只是因為在日久天長的革命情誼中萌發的純潔的愛……”
“你騙得了寒露騙不過我,”孟文之打斷他,“孽子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演這場戲,還有這麽不顧禮義廉恥的對白誰寫的!”
演戲?
方箏有點暈,繞了半天才想明白,原來孟老爹不是懷疑他貪圖錢財才跟小鳥在一起,而是懷疑他壓根沒有和小鳥在一起,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只是被小鳥雇來假扮情侶?
“我倆在一起很長時間了,我發誓我不是臨時演員!”方箏這輩子都沒有像此刻這麽真誠過。
孟文之:“我不信。”
方箏:“誰家孩子會在父母生病的時候專門雇個同性戀來烘托氣氛啊!”
孟文之:“你剛才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刀呢,我的刀呢——”
“這裡只有水果刀。”何靜研白了自家老頭一眼,成功滅掉後者的氣焰,然後轉頭對著方箏道,“那三個字絕對不可以出現在我們家,懂?”
“懂!”方箏點頭如搗蒜,“我以後一定自動和諧掉!!”
何靜研上下打量方箏,半晌,說:“我相信你不是臨時演員,但我不明白你和初冬在一起圖什麽,他要錢沒錢要貌沒貌,性格……還不如這兩樣。”
方箏:“……”
何靜研:“怎麽不說話。”
您把三條路都堵得死死我還能說啥TAT
何靜研:“除了這三樣之外就沒有了?”
方箏:“那……感覺?”
“聽見沒孟文之,”何靜研把臉轉向自己老伴,“幫你問出來了,人家圖感覺。”
方箏眨眨眼,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是一打二還是二打一了,另外,剛才何女士是不是無縫對接了他內心的吐槽……
就在方箏琢磨到底那台監視器有幾個共享用戶時,忽然聽見孟文之問:“怎麽才能離開他?”
方箏精神一振,終於來到了見父母的高潮:“我是不會離開他的!”
孟文之:“好吧。”
方箏:“不管你怎麽……啥?!”
等等,他要捋一捋,通常這個時候不應該是男主角的爸爸啪地把一張支票摔他臉上,然後說拿著錢,離開我兒子,有多遠滾多遠麽!為什麽孟老爹不按劇情走……你到底是有多舍不得錢啊!!!
懵逼的不光方箏,何靜研也很意外,但她只是愣了一下,便很快將驚訝隱藏到了眼鏡之後,只是臉上的神情明顯柔和下來,盡管依舊沒笑,卻不再讓人覺得冰冷。
“靜研,你也先出去一下,”不理會聽眾們的詫異,孟文之對著自己老伴道,“我想和這小子單獨聊聊。”
何靜研沒說話,也沒動,只是看著孟老爹。
孟文之歎口氣:“放心,我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方箏忽然明白了,其實孟媽媽是站在兒子這邊的,孟老爹也很清楚,唯一迷糊的怕是只有小鳥那個傻兒子。
終於,何靜研起身,也離開了房間。
病房裡只剩下方箏和孟文之兩個人,你看牆壁,我看地板,安靜而尷尬。
“我的手術定在一個禮拜之後。”孟文之忽然打破沉默。
方箏連忙說:“放心,一定會順利的!”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孟文之有些艱難地牽動嘴角,露出一個苦笑,“歲月不饒人,大夫也說了,風險很大。”
方箏:“我能見見那個大夫麽=_=”
孟文之:“而且昨天隔壁床的更走,手術都沒等到,家裡人哭的,肝腸寸斷。”
方箏:“……”所以說住院要麽單人病房要麽多人病房,前者雖然多花錢但是買個眼不見為淨,後者不光省錢還有很大可能抽中病友康復歡樂出院的幸運禮包,住什麽雙人間啊!!!
孟文之:“不用想著怎麽勸我,來來回回就那幾乎話,你還能說出花來?”
小鳥的毒舌勳章淨含量裡絕逼一半是爹一半是媽!!!
“說出花那就不是說話了,是變魔術……”方箏嘟囔著,伸手把床頭櫃子上的蘋果摸過來,“我給您削個蘋果……”
孟文之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看著。
蘋果削到一半的時候,方箏忽然通了竅,明白了眼前這個父親的苦心。孟文之是真的覺得自己熬不過去,所以想在活著的時候再看看自己的兒子,看看自己兒子選擇的伴侶,哪怕他依舊不能接受,依舊無法認同,卻還是想最後一次,為兒子把把關。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讓這個父親滿意。
他希望自己能讓這個父親滿意。
“你是給我削蘋果還是削蘋果核?”
孟老爹的聲音讓方箏回過神,看看自己手裡形狀極不規則的蘋果,再看看孟老爹,方箏嘿嘿一笑:“個頭太大了,怕你吃不了。”
“你這是浪費糧食……”
“太可恥了!”
孟文之沒說完的話被堵了回去,這叫一個難受:“你以前上課的時候,是不是很喜歡接老師的話?”
“對啊,您怎麽知道!”方箏興奮回憶,“老師那時候總表揚我,說我聰明伶俐反應快!”
孟文之點點頭:“翻譯過來就是調皮搗蛋品質壞。”
方箏:“……”
孟文之:“……”
方箏:“老師是不是都很討厭接話搭茬兒的同學?”
孟文之:“非常。”
方箏:“我可喜歡這麽幹了……”
孟文之:“忍著。”
方箏:“哎呀反正我也已經畢業啦我現在是一隻可以自由翱翔的小鳥哈哈哈哈~~~~”
孟文之:“……”
方箏:“叔叔對不起我失態了……”
孟文之:“我現在有些明白那首歌了。”
方箏:“嗯?”
孟文之:“突然的自我。”
……
其實從始至終方箏也沒和孟老爹聊什麽實質性的問題,不知道是孟老爹壓根兒沒想聊,還是已經把他這個人看得通透,抑或,最開始樓歪的太厲害=_=
直到談話快結束,方箏才覺得應該給小鳥正名一下:“叔,其實孟初冬很優秀,聰明,冷靜,執著,只要定了目標就勇往直前決不放棄!他不是性子冷,他只是外冷內熱,你都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好……”
“哦……”孟文之的尾音微妙上揚,“原來他也知道對別人好啊……”
方箏果斷打住,小心翼翼地問:“叔,你是在吃我的醋麽=_=”
孟文之:“怎麽會,呵呵。”
被呵呵了TAT
孟文之:“放心,我信你了。”
不,你沒信TAT
孟文之:“叫他們都進來吧。”
方箏知道,這是二人會談正式結束了,可他明明還有很多話想說。算了,來日方長。
方箏深吸口氣,定定看向孟文之:“叔,手術一定會順利的,我有預感!”
孟文之剛想嗤之以鼻,就見上一秒還在病床旁邊的小胖子忽然撲過來把自己抱了個滿懷,這下摟的他一把老骨頭差點斷不說,臉還被人用力啵兒了一大口,然後肇事者就趁他呆若木雞時,逃之夭夭。
等到他反應過來準備二度尋刀時,兒女老伴兒都已經重新圍到了病床前。他還能說什麽,只能深藏血與淚,將屈辱和不甘化作……呸,你等手術成功的,老子重換一整套十八件裝新菜刀!!!
……
事後小鳥曾不止一次地問,你到底對我爸說什麽了,怎麽會讓他的精神狀態忽然變得那麽好,連大夫都稱讚他求生意志很頑強。方箏每每都謙虛搖頭,和我沒關系啦,一定是老人家自己想通了!
久而久之,這件事成為了小鳥心中的未解之謎。
同樣求而不得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主題:《再跟鬼服兵團約架我就吞糞而死!!!!!!!!!》
發帖人:千山鳥飛絕
第229章 雨過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