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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枯木龍吟琴

　這是一張通體漆黑的連珠式古琴，琴頭上部稱為額，額下端鑲有用以架弦的硬木，稱為岳山，而琴底部有大小兩個音槽，位於中部較大的稱為“龍池”，位於尾部叫囂的稱為“鳳沼”，這張琴龍池圓形，上頭雕刻“枯木龍吟”四個字，鳳沼扁圓形，納音較平，琴徽和琴弦顏色都較為暗淡，整張琴色澤黑暗，給人一種十分沉悶，卻又奪人心魄的感覺。

　它半懸浮在空中，沉悶而詭異的黑色，帶著強大的壓迫感，明明是白天，四周的光線渀佛都被它壓制，當它出現的剎那，不知道是不是蘇映的錯覺，附近的空間全被它所籠罩，天色昏暗，渀佛也因它的出現而變色。

　而在這場壓抑的無形風暴中心，黑色的古琴安靜地漂浮著，渀佛倨傲的王者，所有的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下。

　蘇映緊緊盯著它看。

　它與蘇映前世所認識的枯木龍吟琴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同。古琴琴體大多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分別象征天地，與古時的天圓地方只說相應和。整體形狀依鳳形制造，全身與鳳身相呼應，有頭、頸、腰、尾、足……而張古琴給蘇映的感覺卻比普通的古琴更加狹長，所依據的恐怕根本不是鳳形。

　蘇映盯著它，渀佛可以看到在這張琴中，隱藏著一條強大而神秘的巨龍，立足於萬物之上倨傲的強悍，舉手投足間天地變色的威能，皆凝聚在這張小小的古琴中，令人望而生畏。

　“枯木龍吟……”蘇映此時此刻，終於明白它為什麼叫做枯木龍吟琴。

　鴨子的聲音傳來，渀佛就在他的身邊，又渀佛隔絕著一個空間，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蘇映，想要擁有枯木龍吟琴，不僅僅要獲得我的認可，也要擁有足夠使用它的能力，只有通過它的考驗，你才有彈奏它的資格。你是否要接受這個考驗？”

　“我接受。”只是一眼，目光就再也挪不開枯木龍吟琴，蘇映很清晰地明白，這張琴是多麼珍貴的無價之寶，單單就從它的制作工藝上來看，便是價值連城，更別提這張琴內含強大可怕的力量，當之無愧的琴中之王！

　蘇映要是錯過這次機會，大概殺了自己的心都會有。

　蘇映的話音剛落，四周的景色悄然間發生了改變，蘇映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一個繁茂的原始森林內。

　又是原始森林！蘇映頓時郁悶了，他站在森林的小路內，四周的樹高聳入雲，枝葉從半空中散開，遮天蔽日，整個森林不見天光，陰郁潮濕。

　蘇映抬腳走了兩步，發現腳下的泥土黏膩不堪，不遠處有各種各樣古怪的昆蟲的叫聲，蘇映轉頭，看到幾只拳頭大的螞蟻從一旁的樹根走過，通體暗紅，口器發達，隨著走動一動一動的咀嚼著。

　蘇映：“……”這種螞蟻要是吃肉的話，隨便再來個十幾只就可以把他吃得只剩下骨頭了吧……

　蘇映渾身打了個寒顫，繼續自己的腳步，腳步聲因為泥土的原因發出惡心的聲音，四周昆蟲的鳴叫聲似乎變小了點，蘇映全神戒備著，鴨子當初布置的原始森林和這個相比，就是小樹苗和蒼天大樹的差距，並不是鴨子弄的不夠逼真，而是四周那可怕的氣氛，讓蘇映有一種喘不過起來的壓抑。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野獸的怒吼！

　蘇映原地後退一步，條件反射想舀出樂器，結果發現他身上什麼都沒有！

　蘇映根本沒時間多想，魔瞳迅速開啟，體內的精神力暖流自動流轉起來，蘇映抬頭，當看清四周的景象後，頓時頭皮發麻。

　他的目光所到之處，細細密密，像是蜘蛛網一樣，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鎖鏈，就連他腳下的泥土都有長形狀的鎖鏈在不斷蠕動！

　這該死的是什麼地方，難道真到魔獸森林來了？

　蘇映這種時候倒寧可他沒有魔瞳了，四周細細密密的全部被籠罩在精神鎖鏈中，他就像被困在網中的獵物，根本不敢踏出一步，深怕引發出更可怕的東西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隱隱的，有琴音從遠方傳來。

　蘇映乍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細細聆聽之後，確實有若有若無的琴音不斷飄來，琴聲飄渺清幽，無形中，將蘇映的煩躁抹去了不少。

　他很清楚這是個幻境，這種時候有琴音飄來，也是一種無形的提示。

　線索就在眼前，蘇映開啟魔瞳，小心避開鎖鏈特別緊密的地方，有些避無可避的，蘇映直接面不改色的穿過去。

　很快，琴音越來越近，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樹叢，但蘇映感覺彈琴者近在眼前。

　“萬古長空春復秋，一朝風月乍星流。亂峰深處斜陽下，木落花飛愁自愁。”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蘇映走過幾株尤為粗壯的大叔，下一瞬，眼前豁然開朗，渀佛在這遮天蔽日的樹林中心，被開拓出一塊空地。

　陽光恰到好處地傾瀉下來，一個男人隨意地坐在那兒，閉著眼睛彈奏著，一道道銀色的音符從他的指尖飛出，飛過他垂下的發絲末梢，漸漸飄遠，變淡。而在男人的面前，一條銀色的龍豎立著身子，像是被琴音催眠了一般，閉著眼睛搖擺著身體，整個龍身呈s型狀態搖來擺去。

　這是什麼狀況？

　蘇映傻眼了，他看著那條銀色的龍，只覺得十分眼熟。

　一曲終了，銀白色的龍睜開了眼睛：“又進步了，聖月。”

　蘇映緊緊盯著那條銀龍看，是鴨子的聲音！

　這個男人，是蘇聖月？

　蘇映看著蘇聖月，樂師公會外的雕像確實雕刻的栩栩如生，蘇聖月本人和雕像長的一模一樣，但真人卻有一種雕像沒有的氣質。

　他長的並不是十分出眾，五官甚至沒有蘇映現在的身體精致，但眉眼之間卻有一種獨特的出塵清韻，頭發隨意地扎在身後，幾縷不聽話地垂在身前，一席淺色的衣裳，清俊脫俗的氣質，讓人看著不由心生折服。

　這就是蘇聖月！人類史上最強大的樂師！

　蘇映心中忍不住有些激動，正巧這個時候，一顆果子從樹上落下，正巧落到蘇映的身旁。

　這一瞬間，鴨子突然回頭，當它轉過頭的那一霎那，氣勢頓時一變，金黃色的龍眼緊緊盯著蘇映所在的位置，四周的空氣頓時恍若實質般，壓迫地蘇映喘不過起來，幾乎有種跪倒的沖動。

　“不會有魔獸敢靠近的，放松點。”蘇聖月輕聲道。

　鴨子回過頭，沒說話。

　蘇映渾身被冷汗濕透，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他看著背對著他的銀白色千面幻龍，脊背上藍色的鱗片像海水一樣，折射著細碎的陽光，看上去美麗無比，卻也容易讓人心生懼怕。

　這就是……鴨子真正的實力嗎？

　“這裡是魔獸森林。”鴨子對蘇聖月道，嚴肅地一點也不像蘇映所熟悉的聒噪的寵物，“我雖然可以偽裝真的魔獸嚇走不識相的家伙，但是一旦招來了天敵，那就很危險了。”

　“地獄龍王呢……”蘇聖月垂下眼簾，眉毛微蹙，頓時給人一種容易破碎的脆弱。

　鴨子也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蘇聖月才道：“博西，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

　“開什麼玩笑，你是最強大的樂師，怎麼可能會死。”

　“我說，如果有一天……”

　“不會有這樣一天的，我是你的樂魂，我一定死在你的前面。”鴨子立刻大聲道。

　蘇聖月目光溫柔地看著它：“你聽我把話說完，可以嗎？每次一說到這個就選擇逃避，可不是博西的風格呢。”

　“你說吧，有些話我絕對聽你的，但有些話我是不會聽的，就算聽見了也會當做沒聽到。”

　蘇聖月被鴨子小孩子式的語言逗笑了：“我是人類，就算再強大，也有笀命終止的一天。”

　“有生命之淚。”鴨子小聲地道，見蘇聖月看它，鴨子道，“你繼續。”

　“如果我死了，你幫我守護枯木龍吟琴，幫我找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一定要是蘇家的人，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了。”蘇聖月道，“就算沒有天賦也沒關系，只要會喜歡琴就可以了。在彈琴的時候，能讓你感覺到心情愉悅，像現在這樣。”

　鴨子沉默了好久，才問道：“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也許吧。”蘇聖月唇角勾著一抹溫柔的笑，“記得，要是你喜歡的。”

　“我不要。”鴨子冷冷地道，“既然你想談繼承人這個話題，那可以聽聽我的意見嗎。在我看來，有資格擁有我的人，只有你。但如果你堅持要我換主人，也可以，但他天賦不准比你差，在遇到我的時候，他不准擁有別的樂器，就算得到了我的認可，也必須擁有相應的實力，他還需要通過層層的考驗，不止要通過我的認可，也要得到蘇家的認可才行。”

　蘇聖月歪頭看著鴨子，明顯聽出了鴨子話語中找茬的意思，蘇聖月笑道：“可以，只要你答應了，別的都可以。”

　“那麼請你當有一天要拋棄我的時候，給我下一道封印。”鴨子面無表情地看著蘇聖月道，“如果在一定的時間內我找不到符合要求的主人，就請讓我和枯木龍吟琴一起消失吧。”

　蘇聖月沉默了，他看了鴨子很久很久，最後輕輕歎息：“好。”

　隨後是死寂般的沉默。

　蘇映站在一旁，琢磨著眼前的情形，很顯然蘇聖月和鴨子都看不到他的存在，難道這是一個記憶片段？

　蘇映百思不得其解，聽了蘇聖月和鴨子的一番話，蘇映更疑惑了。

　鴨子曾要他幫忙尋找鑰匙，此時此刻，蘇映才明白，什麼鑰匙，什麼考驗，都是鴨子自己要求的！

　這個鴨子……

　蘇映真不知該說它什麼好，如果是現在的鴨子，蘇映指不定一個爆粟過去，但看著眼前陷入沉默，明顯十分哀傷的千面幻龍，蘇映又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了。

　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鴨子會從沉默又倨傲的性格，變成現在聒噪羅嗦的模樣？

　蘇映的思維正在無限散發著的時候，四周的場景在不知不覺悄悄改變。

　當蘇映發現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一片虛空中。

　沒有盡頭，沒有天地，所有的一切都白茫茫的，他漂浮在半空中，在它的面前，是一張漆黑的古琴。

　不像之前那樣鋒芒畢露，令人喘不過氣的膽顫心驚，蘇映只覺得眼前的一張琴給他十分親切的感覺，像是朋友一樣的親暱，在它的身上，蘇映終於感受到了鴨子那樣親切放松的感覺。

　蘇映不自覺地朝它伸出手，入手冰涼，蘇映端坐下，古琴放於膝蓋，指尖輕輕一撥，琴音清脆，琴弦微微震動，余音繚繞，這熟悉的質感和聲音，讓蘇映頓時有一種眼眶微熱的感覺。

　有多久沒碰古琴了？

　蘇映彈指，又是輕輕一撥，琴音錚錚，渀佛可以穿透他的心靈。

　這是他愛極一時的樂器，每次彈奏時全身心放松，讓心與音樂一起鳴奏，即使有再多的煩惱和憂愁，只要指尖觸碰上琴，便有一種放棄全世界，獨留琴音的錯覺。而開心之極時，彈奏一曲，琴聲悠揚自得，更是一番趣味。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再也沒彈奏過古琴，蘇映買不起彈撥樂器，自己又沒實力使用鴨子的琴，只好一直壓抑著，此時像找到了個宣洩口一般，全身心投入，渾然忘我，心醉不已。

　指尖像有生命一般波動，一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高山流水》彈奏而出，琴如知己，音如佳友，細訴心中所念所想，令人癡迷沉醉。

　沉浸在琴音中的蘇映卻不知道，隨著他的彈奏，外面的世界正在悄然發生變化。

　一曲終了，蘇映心中酣暢淋漓，正想再彈奏一曲之時，睜眼一看，蘇聖月近在眼前，蘇映嚇了一跳。

　蘇聖月微笑著看著他，雙眼如大海般包容溫柔：“你好，繼承者。”

　蘇映愣愣地看著他。

　蘇聖月笑容依舊溫柔：“也許是幾年後，也許是千百年，很榮幸能有和你見面的機會，雖然我現在還看不到你。能開啟這段影像，說明你已經得到了博西的認可，也得到了枯木龍吟琴的認同。”

　蘇聖月雖然是看著他在說話，但蘇映很快明白，這並不是他本人。

　蘇聖月的聲音還在繼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剛剛你應該已經看到了一段記憶，我一共放了十段記憶在裡面，當你進入這個幻境的時候，內心最想知道關於我，或者博西什麼事情，記憶會相應開啟，給你提供幫助，這件事情博西並不知道，請不要告訴他，就當我們的小秘密吧。”

　蘇聖月沖蘇映眨了眨眼睛：“在這十段記憶中，有一段是關於我和博西討論繼承者這個問題，如果你正巧看到的是這一段的話，那麼我很開心。我想我可能需要向你解釋一下，博西是個很乖巧的樂魂，當然，偶爾也有任性的時候，但還是十分可愛的。也許短時間內他不願意離開我，對新的繼承人有抵觸情緒，所以我答應將他封印，如他所願。不過……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蘇聖月說著，神情溫柔中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我的力量已經在消退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一些，所以封印的時候，沒控制好不小心把博西關於這段的記憶也封印了，我給了博西新的解釋。所以，如果博西有和你提到關於鑰匙的話題，請不用擔心，事實上封印只會壓制他，卻不會讓它消失。我給你准備了幾份禮物，算是微薄的見面禮，雖然你不一定是一名樂師，但我還是希望你會喜歡。”

　蘇聖月說完，身影漸漸消失，最終這個虛無的空間中，又只剩下了蘇映一人。

　蘇映低頭，在他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漂浮著幾卷琴譜。

　蘇映看著琴譜，又看著蘇聖月身影消失的地方，不知怎麼的，竟有些悵然若失。

　當蘇映從虛無空間出來，回到現實生活中的時候，看著四周環繞在他身邊的，巨大的光柱的時候，蘇映嚇了一跳：“怎麼了？”

　鴨子扇著翅膀在蘇映身邊著急地飛來飛去：“你在裡面彈奏了什麼曲子，本來還好好的，結果聽著那個音樂害的我突然好興奮，就不小心變成了本體……然後……興奮地做了一些運動……”

　蘇映：“……”

　“這些光是怎麼回事？”

　“我當心被人看到我的樣子，可是你正在關鍵時期，又不能打斷，所以弄了這東西掩蓋，可是好像更麻煩了……”

　蘇映看著沖天的光柱——這東西，除了瞎子外，誰還看不到啊！

　“我們快走。”於是蘇映精神力一動，枯木龍吟琴瞬間進入了他的意識空間，鴨子立即默契地站到蘇映的肩膀上，蘇映毫無阻礙地穿透光柱，在鴨子的幫助下，悄悄隱身離開了。

　當他們離開一段距離後，鴨子收回精神力，光柱頓時消失不見。

　“你弄出這麼大動靜，會不會被人認出來？”蘇映看著光柱消失不見，問道。

　“應該不會……”鴨子弱弱地道，“我有隱藏氣息的，偽裝成一名六階巔峰琴師突七階的氣息……”

　“六階突破七階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蘇映頓時驚異了。

　“不會……”鴨子老老實實地搖頭，“除非使用魂器自爆。”

　蘇映：“……”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很小好不好！

　“或者六階樂師自己自爆。”鴨子又道。

　蘇映：“……”這種事發生的概率更小好不好！他們在的那個小角落，一不適合戰斗二不適合突破三更不適合自爆，哪個樂師自殺會找那麼無聊的地方。

　“附近的攝像頭做了改動沒有？”蘇映立刻問。

　鴨子猛點頭。

　“孺子可教也。”蘇映摸了摸鴨子的腦袋，鴨子立刻討好地在蘇映的掌心蹭蹭，光溜溜的鴨頭，手感還是很不錯的。

　蘇映看著鴨子，突然想起了枯木龍吟中那段記憶中的千面幻龍。

　他還是喜歡眼前的鴨子一點！沒心沒肺的，特別欠揍的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