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真正的坦白

　　……到底是什麼事情，這麼嚴肅。

　　林琮難得看見楚原在他面前這樣正襟危坐著，好像真的事關重大，連笑容都收斂住了。

　　不過，既然對方的態度認真起來了的話，那麼他也不能敷衍了事。所以，林琮加快了自己收拾食盒的動作，而後坐下來，正面對著楚原：“好。”

　　雖然林琮這樣坦率，但楚原的內心，其實有點糾結。

　　兩個人好歹也相處這麼久了，楚原更知道林琮這個人性子的難得，如果說，因為隱瞞著一些什麼事情而導致兩個人以後鬧起矛盾的話……楚原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總覺得，到那個時候一定是後悔莫及。

　　再說了，就算自己不說，林琮也已經接近了這個圈子，他遲早會知道，而當他從其他人口中知道之後，他與自己之間，就會有隔閡了。

　　想到現在兩個人這麼和諧的相處，楚原就不願意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只是，坦白……這個似乎又有炫耀的嫌疑。

　　所以，果然還是先迂回一下吧？

　　打定主意，楚原就開口了：“小琮，除了新聞部部長，你已經見過我們學生會的所有幹部了，你對他們感覺怎麼樣？”

　　林琮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些人的自我介紹，先問道：“剛才那位，是體育部部長蕭檀？”

　　楚原點頭：“嗯，因為是體育部部長，所有的體育類社團都由他管轄，多校籃球聯賽與足球聯賽才辦完，市級大學生運動會又要開始，緊接著還有跆拳道柔道幾個社團的市級賽，他一直忙個不停，只有中午的時候能上來，不過也是向我彙報最近的情況而已。如果有什麼活動需要宣傳部和文娛部配合的話，還得和楊錦柳晴開個會。”

　　難怪了。這些做部長的都這樣忙碌，那更多工作的學生會長，應該會更辛苦吧……所以楚原那幾天才會顯得有些憔悴。

　　只是，楚原他現在似乎還有其他的話說？

　　還有，一次說了這麼長的話，真的不是在緊張嗎……

　　林琮抬眼看著楚原，等著他的下文。

　　楚原仍然在鋪墊中：“小琮，我剛剛問你的，你還沒回答……”

　　林琮想了想：“沒什麼印象。”頓一下，又補充一句，“你和蕭檀比和外面幾個人關係好。”

　　“小琮真敏銳。”楚原摸摸鼻子，“不過，我也不是和蕭檀的關係好……只是，我們家和他們家在業務上有些往來。”

　　林琮一怔：“業務？”難道是指做生意嗎……

　　楚原卻沒有先說這些，而是轉向其他：“其他幾個部長都有各自的背景，挺麻煩的，小琮對他們沒什麼印象真是太好了。至於蕭檀……”他說道，“小琮最好也不要和他來往。”

　　林琮原本就沒打算和那些人有什麼聯繫，就點頭答應：“好。”再說了，跟那些人比起來，當然還是已經交好的朋友楚原更重要。至於那幾個有背景的到底是有什麼背景，他卻一句也沒有問。

　　可是，楚原好像還有一個人沒有提及。

　　林琮有點好奇：“那趙珩？”

　　楚原略皺一下眉頭，然後鬆開：“他是個工作狂，能力也很強，本身倒沒什麼背景。但是他和蕭檀的關係很好，這也是他能坐上秘書處處長這個位置的原因之一。”不過相對其他人，這個人卻安全得多了。

　　林琮點頭表示明白。也就是說，其他的部長最好不要接觸，而趙珩的話，如果實在有必要，可以找他。林琮對這個沒有異議，在聽楚原說了這些人有背景之後，他差不多也懂了一點。儘管林琮從來都是在一個很簡單的環境裡長大，但他畢竟有一個做富豪的爹。他沒有在那個所謂林家住過哪怕一個小時，可只是匆匆見面、他母親與對方隻言片語的交談、以及後來的葬禮，他也能明顯地感受到，那些“有背景”的人家族中的複雜。避開……也是他的心願。

　　只有楚原是不同的，在他們成了朋友之後，楚原帶來的麻煩，也就成為了他所必須付出的東西。雖然他不喜歡，但是他可以接受。

　　如果楚原所說的“坦白”就是這些的話，那麼，林琮並不覺得有什麼需要特別說明的。對於楚原，他已經接受他進入自己的生活，因此無論楚原是什麼身份也好，都會是他的朋友。他現在孤身一人，又有什麼好忌諱的呢？更何況，楚原除了偶爾的性格跑個馬，真是個很不錯的朋友。

　　然後，楚原就開始真正的“坦白”了：“小琮，其實……”這樣欲言又止的。

　　林琮看他：“嗯？”

　　楚原真的有點難以啟齒，尤其是在和林琮關係發展良好的現在，實在是讓他體會到了難得的緊張感。

　　不過，當他看到林琮專注的眼神之後，就這樣簡單地說了出來：“小琮，其實我在和你約好見面的那三天裡，調查了你的資料。”

　　然後，他就捏了捏手指，有點不安地等起林琮的反應來。

　　林琮著實呆了一下。

　　調查了我的……資料？

　　那邊楚原似乎為了讓他直觀地瞭解，從上了密碼鎖的抽屜裡拿了一疊裝訂好的紙張過來，幾乎是用塞的遞到了林琮的手裡。

　　林琮愣愣地接住，有點僵硬地翻開。

　　才看著第一頁，就徹底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不為別的，只為這份資料的詳細度……可真是巨細靡遺。

　　首先就是他在與“遠處”約好時間的第二天的照片，整個都被拍攝得很清晰。而他的房間外觀，他的母親沈青蓉，他的父親身份，獲得的遺產以及他從小到大就讀的學校、發生的一些主要事件……一項一項，全都寫在上面。

　　可以說，這就是林琮迄今為止十八年人生的一個文字濃縮版。

　　能把資料調查成這樣，怎麼樣調查的那個人也不會簡單，尋常的私家偵探也根本做不到這點……林琮不懂這方面的事情，可也明白這種調查背後蘊含的巨大能量。

　　楚原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沉默地看著林琮一頁一頁地翻看。每見他翻開一頁，卻有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樣子，就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下沉。

　　果然還是太冒險了嗎……因為林琮這個人的過分簡單所以也被同化，才會想到所謂“坦白”的這件事。他原本就應該藏著一輩子不說的，他根本不是什麼會和人“靈魂對話”的人，他從一開始就是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習慣性偽裝的虛偽的人，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犯傻呢？

　　再說了，他又不是對林琮有什麼惡意，只是為了那麼渺茫的一點戳穿的可能性就全部說出來，難道就是為了把這個想要一直相交下去的朋友推開嗎？本來是不願意失去，現在反而加速失去了……這楚原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做了一件最蠢的事了。

　　就算是林琮這樣內心溫柔的少年，也不會樂意有人這樣調查自己吧……更何況，調查的內容，還涉及到他那個不願意被人揭開的，關於出生的瘡疤。

　　楚原捏住的拳頭用力了些，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但他的聲音還是那麼輕柔，說話時還是不動聲色：“小琮，你……會原諒我嗎？”在說出“原諒”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也有了些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乾澀。

　　這時候，林琮也剛好看完了最後一頁。

　　然後，他把資料合上了。

　　林琮抬起頭，看著就坐在自己對面的楚原。

　　楚原也回望著他，兩個人相距不過一米左右，只需要一個跨步，就能夠到達彼此身邊，可卻是誰也沒有動。

　　而楚原的心裡，因為過於的不安，反而在現在呈現出一種平靜來。

　　可是馬上的，幾乎就在下一刻，楚原呆住了！

　　因為，林琮笑了。

　　並不是多麼燦爛的笑容，只不過是在嘴角邊勾起一個很淺的弧度，但是那雙似乎永遠沉靜的黑色眼眸裡，卻流露出真切的愉悅來。

　　跟著，他伸出手，拉住了楚原的手腕。

　　楚原定定看著林琮淺淡的笑容和身上溢出的些許屬於“高興”的情緒，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傻眼了。

　　就算不生氣，他也沒有想過，在林琮身上出現的，居然會是這樣正面的感情。

　　難道說，是沒理解這份資料其中蘊含的意思嗎……這也太沒可能了。

　　林琮當然是看懂了的，但是他拉著楚原手腕的手指也沒鬆開。

　　他在心裡默默想了幾句話，緊接著，不管是他也好，被他拉住手的楚原也罷，都齊齊地消失在這個房間裡。

　　與此同時的，沒來得及反應的楚原，則在眼前一黑之後，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非常敞亮的地方。

　　濕潤的水汽打在臉面上，清涼而爽快，而眼前的這片奇異的景色，也讓他不禁再一次地呆了住。

　　這是……什麼地方？

　　最關鍵的是，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下一刻，楚原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手腕上鬆開，是林琮的手。

　　楚原霎時冷靜下來，轉頭一看，林琮果然就在他的旁邊。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一直沒有主動接觸過自己的林琮忽然抓了他的腕，這可真是讓人詫異。

　　腦子裡糊塗了那麼一會兒之後，楚原仿佛明白了些什麼，忽然對林琮說道：“小琮，這裡……是你的？”

　　林琮看著楚原的表情，就和他想的一樣，有驚訝，但是沒有貪婪，他就點了點頭，說道：“嗯。”

　　這回，楚原來不及擔心林琮的原諒或者驚豔對方的淺笑了，他滿腦子裡所有的，都是另一種憂慮。

　　這一片空間看起來很穩定，奇異的是裡面居然有靈田，還有很多說不出名字的植物，更甚者，靈田旁邊還有個類似水池的東西，裡面好像也有些什麼東西在遊動…

　　想到這裡，楚原不禁抓了住林琮的肩膀：“小琮，既然這個地方是你的，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告訴給別人知道呢？太危險了！”

　　於是，林琮剛才就有些愉快的心情，在現在變得更好了。

　　他雖然簡單，但確實不是個傻子。

　　空間裡的水和食材，是不能讓他擁有什麼特殊能力的，但是，卻可以讓他的五感更加敏銳。就比如說，其實他每一次和人正面撞見的時候，都能夠輕易地讀取對方的內心。

　　而楚原，在他們第一次在機場相遇的時候，從他身上傳來的，就是純粹的善意。也就是因為這些善意，才讓林琮願意和他一起去他的家裡。後來的日子，也真切地驗證了這一點。

　　現在楚原的坦白，說一點都不介意的不可能的，但正因為楚原明知道說出來兩人多半會有嫌隙，還是選擇了不要瞞他，卻真正地獲得了林琮的信任。

　　好吧，從楚原身上傳來的那些濃郁的緊張和不安，也讓林琮的心霎時柔軟。

　　所以，林琮才會選擇，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也告訴楚原知道。

　　這時候，楚原身上傳來的氣息，依然沒有讓他失望。

　　林琮嘴邊的淺笑稍稍深了些，然後，他對楚原輕聲道：“楚學長，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