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時間不緊不慢的走著,我每一天都能對著天空傻笑,每一天都幸福的讓我感到害怕。
我很知足,我們都很知足。他不要求我回去,只要能在一起怎樣都好。原諒也罷,償還也罷,他已經把自己賠給我了,怎麼算都是我佔便宜,他吃虧。
他天天以我老婆自居,除了晚上的某些地位歧視外他還算盡職盡責,我也終於再度吃上了最愛的魚香雞絲。
天上的神仙,請讓我們一直這樣吧,這個要求不算太高是不是?
可在10月底的某一天,上天再度狠狠的證明了她的後媽身份。
那天一出門,就看到天上降下一棍子。還沒反應過來,巨大的撞擊力狠狠的擊打在我的頭上。
身子無力的趴在地上,額上流下暖暖的液體,劇烈的疼痛感漸漸被昏迷的意識所取代。我努力地支著像是灌了鉛的眼皮,告訴自己不能睡去。
「厲……陽……」聲音如蚊叫。
厲陽還在屋裡,我想叫他小心,可再也張不開嘴。
「魏寒!」
昏過去前看到的是厲陽抱著我慌亂的神情,和他身後急速落下的棍子。
厲陽……小心……
「厲……陽……」
「厲陽!」
驚叫著醒來,眼前的景象讓我傻了眼。
比我家還寬敞的臥室,裝潢簡約卻大方得體。這裡是?
「你醒了?」
陌生的男低音。我坐起身子,看向窗邊背光而戰的那個人。
對方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酷似厲陽的臉。
不,不一樣,厲陽比他年輕許多,而且他眼裡透露的冷冽光芒像把刀子一樣,割在被他掃過的地方,讓我不寒而慄。
我覺得我似乎見過他,可又覺得有什麼不對。腦子裡閃過十五年前的那天,落地窗前的那個冷酷男人,不是他還是誰?
恐懼和仇恨同時湧上心頭,對這個奪走我一切,又把我狠狠丟掉的男人。
「哦?看樣子,你似乎還記得我,真是榮幸啊。」
他抬腳向我走來,我趕緊攥緊被子往後縮。牽扯到了頭上的傷,我吃痛的叫出聲。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屬下太粗魯了。」
他在床邊站住,假作溫和的說:「不管你是否還記得我,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厲江流,是厲陽的父親。」
「如果我沒說錯,你應該非常的恨我,恨我搶走了你的母親和你的弟弟吧。」
以為痊癒了的傷口被這個男人再度挖開,我狠狠的瞪著他,只恨自己的眼光不能挖下他一塊肉來。
「可魏先生,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你的母親是我的女人,你的弟弟是我的兒子,我想我接走他們應該沒有錯吧。」
「什……麼?」
他剛剛說了什麼,他說厲陽是他的兒子?怎麼可能,從他出生我們一直在一起。
「厲陽是我的親生兒子。」
「如果說我唯一對不起你的地方,應該就是用厲陽的出生,氣走了你的親生父親。可是我看上的東西,就算是別人的我也會搶過來,比如你的母親。」
「你騙我!你騙我!」我努力地呼吸,讓自己跳亂的心平靜。
「騙沒騙你,看我的臉不就知道了。那個孩子,越長越像我。不僅臉像,就連愛好都像。」
他一把拉過我,捏住我的下巴端詳我的臉,「真是像啊,你和你母親年輕時長的簡直一模一樣,怪不得他對你神魂顛倒的,連我特意給他選的貌美如花的未婚妻都丟下不管。」
「……厲陽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新蘭,你父親,現在還有你。」
「厲……陽……」我揪住他的衣服,焦急的問,「厲陽呢?他怎樣?」
「他當然是在他應該在的地方呆著,有准未婚妻照顧他就不勞你費心了。」
「請你記住,就算你不是我生的,但你們仍是同母兄弟,你們流淌著相似的血液,這是不變的事實。」
他的話有如玻璃碴子扎進我的心臟,扎出無數個小傷口往外不停地滲血。他放開鉗住我下巴的手,站在床邊鄙夷的欣賞著我崩潰的表情。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是的,我不要再和他分開,我們說好了會在一起。
掀開被子,逃竄下床向門奔去。一開門撞在了一個高大的黑色身軀上,他毫不客氣的把我往肩上一抗,狠狠的扔回床上。
厲江流冷冷的看著我,「對不起魏先生,在我兒子和白千金完婚,並繼承我的事業前,請你呆在這裡。我會找人好生的伺候你,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走了。」
說完走了出去。那個黑衣人跟在他後面出去,然後聽到了清晰地鎖門聲。
我連跑帶跌的衝過去狠狠砸門,並不斷地嘶吼著「放我出去」。直到手被自己砸的失去痛覺,嗓子嘗到了一絲血的滋味,我的身子終於站不住,癱坐在門邊。
淚止不住的流下,絕望的發現除了哭我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厲陽……厲陽……」
就這麼被軟禁了,除了給我送飯的女傭,再沒人來過。飯在桌子上堆成了個小山,我只是抱腿坐在床上,眼睛瞟向窗外天空。
絕食的第三天,厲江流再度出現在這個屋裡。
看到桌上堆成的『八寶山』,他只是微微皺了下眉,然後吩咐女傭收走。
「絕食嗎?是個抗議的好辦法,只是你們以為這樣就會讓我屈服嗎?」
你們……我捕捉到他話裡的玄機,他是說厲陽嗎?
他為了我也在絕食嗎?
厲陽,你不用為我受這樣的苦。
「你不想看他餓死吧,那就吃東西,然後我就有理由讓他吃。」他沖外面揮了揮手,馬上就有女傭端著一盤子新鮮的食物進屋。
女傭把盤子放在桌上就出去了,厲江流端起一碗粥遞了過來,「喝!能讓我這樣伺候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我冷笑一聲,難道我還應該為這個歡呼嗎?
接過那碗粥,機械的往嘴裡送。
長期不進食,讓我的胃一陣犯惡。拚命壓抑著往外吐的衝動,我往嘴裡一勺一勺的送。一口還沒嚥下,就又含進一勺,淚在眼眶裡打轉。
「別吃了!」
他搶走碗,我忍不住全部吐在了地上,胃一下子掏空,我往外不停地乾嘔著酸水。
「一會我叫人再送來,慢慢吃才能恢復。」
他看了我一眼就向外走。我一把拉住他的衣服,艱難的扯動嘴角:「告訴厲陽我很好,叫他吃飯。他是你兒子,你要照顧好他。」
他沉默了一下,扒開我的手走了出去。
身子隨著正常飲食作息漸漸恢復,日子過去了十多天,我越來越擔心。坐以待斃不是辦法,我必須想辦法離開去找厲陽。
門口被人守著,我是絕對打不過他們的。
要不就跳窗?
我湊到窗前往外瞅,不行,這高度最少5層,我可不想拖著殘胳膊殘腿去見厲陽。
怎麼辦呢?
突然聽到外面似乎傳來輕微的爭執聲,我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竊聽。
「真的不行,夫人,老爺吩咐誰都不能過去。」
「給我讓開,魏寒現在關在哪裡?我要去看他。」熟悉的溫順女中音讓我的身體一僵,是魏新蘭。
「夫人,魏先生真的不在這裡,您還是回去吧。」
「不要騙我,我早就知道了,快告訴我,不然我一間一間的找。」
「夫人~~~」
雖然心裡有點牴觸,但還是慶幸這根救命稻草的及時出現。我使勁砸著門,大聲叫嚷著:「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寒寒!」
咚咚咚的跑步聲,隨即門被一把拉開。魏新蘭站在我面前激動地看著我,「寒寒!你真的在這裡。」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激過她的出現,「放我走,求你。」
「他不能走!」
如地獄般冷酷的聲音在她後方響起,厲江流走了進來。
「讓他走吧,還有陽陽,求求你。」
以為他要對我怎樣,魏新蘭用她瘦小的身子擋在我面前,做出母雞護小雞狀張開手臂,嘴裡卻依舊是乞求語氣。
他眉頭一皺,臉色刷的黑了下來,「你給我過來,這裡沒有你的事。」
「怎麼會沒有我的事,他們是我的兒子,求你放他走吧。」
他冷笑一聲,「放了又能怎樣?已經晚了。」
「什麼意思?」我往前一步質問,心裡湧上不詳的預感。
「他現在在白然的家裡,而剛剛我給了白然一種藥,一種能讓任何男人服軟的藥,你……明白了吧?」
厲江流的臉在我的眼前扭曲作了一團,看起來無比的齷齪。我怎麼會覺得他和我的厲陽長的像呢,真是可笑。
「你怎麼能這樣,他是你兒子!」
我憤怒的衝上前揪住他的領子,但很快被他身後的人制服,手被強硬的扭到背後。疼得直冒汗,我仍不忘了瞪他,狠狠的瞪他。
「寒寒!」魏新蘭從他手裡救下我站到一邊,明明手在抖卻故作鎮定,盡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厲江流,你放了他!」
「哦?」厲江流一挑眉,挑釁的看著我們,「如果我說不呢?」
魏新蘭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看了很久,眼裡有著說不清的感情。她顫抖著手從口袋裡掏出張疊成方塊的紙,攤開遞給了厲江流。
他不解的接過,目光一落在上面就彷彿被黏住了般呆在那裡,他雖然極力想掩飾但我還是看出他的手在抖。
十分好奇他拿的到底是什麼,看向魏新蘭,她的臉上卻只有痛苦。
「我一直到前一刻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這樣做。」她輕啟朱唇,緩緩開了口,「可這一刻我開始後悔十五年前為什麼沒早這樣做。」
她扭頭看向我,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對不起,寒寒……」
淚無聲的在她臉上滑下,「媽媽太軟弱了,早就該這麼做了。」
「……那是?」
「離婚協議書。」
「你……」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竟願意離開他,她終於願意離開他,雖然晚了十五年。
「嘶——!」
厲江流竟把它撕碎,憤怒的扔在地上,頓時白色的碎片在屋裡飄起。他轉身和其他人不知說了什麼,看都沒再看這裡一眼,帶著那些人轉身離開。
「看,他根本不在乎我,而我就這樣跟了他十五年。」魏新蘭自嘲的笑笑。
可我不這樣覺得,雖然我不是很瞭解他,但以他的個性,如果他不愛你,他會立刻把你掃地出門,然後狠狠報復,何苦撕掉那份文書。
「寒寒,你快走吧,去找陽陽,走的遠遠的別再回來。」
對了,厲陽!
剛衝到門口,我猶豫了一下又退了回去。儘管還沒原諒她,但我也放不下她。
在她錯愕的目光中,我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一起走吧,不過,我可還沒原諒你。」
聽到後面她傳來的啜泣聲,我的嘴角不自覺向上揚起。或許有一天我會重新叫她作「媽媽」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