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咨詢中心的工作是不分週末的,等張雍回來的時候,張清已經可以出院療養了,張雍一回來,易遠立馬就跑沒影了。
那天從樹林回家,易遠出了樹林就到了馬路邊,只隱約記得司機似乎問了他大半夜的怎麼會在瞎子林附近,易遠當時累得要死,上車就躺了,也沒回答,一路睡到家。不過瞎子林易遠記下了。
瞎子林就在城邊,離市區不算遠,易遠問了問路,自己開車去了。最近發生的很多事情,易遠覺得只有回自己當初醒來的地方才能找出結果。
車子一路開,易遠一直注意著兩邊的風景,中途路過了幾個林子,為了保險,易遠都下車進去看了看,都不是那天的那個樹林。
易遠耐著性子開了下去,不久易遠眼前一亮,前面的樹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找到了。
易遠把車停在路邊,下車進了樹林。
那天出來的時候是晚上,樹林的具體情況易遠也不清楚,但是易遠的心裡總有一種強烈的暗示告訴他是這個林子。
林子裡綠茸茸的一片,安靜得很,偶爾一兩聲鳥鳴由遠及近,又漸次遠離,甚至有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葉打到地上,一點沒有陰森的感覺,反而給人溫暖異常的感覺。易遠四處張望著前進,走了半晌,發現不對,看看四周樹的位置,易遠意識到自己似乎迷路了。
易遠在原地看了看,打算轉身往回走,林子忽然吹過一陣冷風,樹葉颯颯的響起來,易遠莫名的打了個寒戰。陽光依然照進林子裡,但林子給人的感覺越來越奇怪。易遠遲疑了一下,繼續往回走。
林子的鳥叫聲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只聽得見易遠腳步聲落在地上的細微聲響。又走了半晌,易遠停住腳步,發現自己走回了剛才轉身的地方。果然迷路了。易遠在原地沒動,他還真不知道的該怎麼辦了,這種事,他第一次遇見。身邊都是細細碎碎的陽光,但是易遠確從內心感到寒冷,似乎這些陽光都和他隔絕了。
易遠下意識的抬起手,看著陽光從他的手心穿過落在地上,易遠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易遠彷彿不敢相信,他伸出手去碰其他的陽光,那些陽光都直接穿過他的手心,落到地上。易遠似乎變成了一個透明的物體,好像不存在了一樣。看著穿過手心的陽光,易遠嚥了口氣,似乎最近被嚇過頭,現在反而冷靜下來。
久久,久久,易遠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我...死了...?」,易遠長長的吸了口氣。突然易遠勒緊了神經,繃直背,敏銳的察覺到身後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音,是樹枝折斷的聲音。
但是有好像幻聽一樣,只有那麼一點就再也沒出現過。易遠驚得一背冷汗,等了半天不見下文,鼓足勇氣緩緩轉身,身後卻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易遠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時,易遠卻突然感覺到手上附了一個東西,本能的低頭一看,易遠呆住了,自己的手上附了另外一隻手,比自己的手白了太多,不正常的慘白,易遠猛的縮手,卻被那隻手緊緊抓住。耳邊也飄來弱弱的氣息,就好像有人在耳朵邊吹氣。
「是你?!?!」,易遠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你不用...怕我...」,聽見回答,易遠愣了一秒,沒想到這玩意還會說話。
「我...不會害你...」
「你別怕我。」,那聲音空幽幽的,不帶一點波瀾,像古井一樣沉靜的聲音。易遠慢慢平靜下來。
「你把戒指戴上好不好。」,那聲音在易遠耳邊低低的說著,帶著一點懇求。
易遠想起了和那件紅袍在一起的戒指,「為...什麼?」
「我要散了,我散了你也會死,帶上戒指我就不會有事。」
「不,」,易遠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為什麼是我?」
後面的東西不說話了。
「為什麼我們會連在一起?怎樣才能分開?」,似乎是覺得這東西的確不會害自己,易遠的心緒也慢慢平靜下來。
背後的東西一直沒有說話,易遠只知道這個東西一直抓著他的手沒有離開。
「說話啊。」,易遠提高了聲音。
「找到我的墓就可以分開我們。」,那聲音幽幽涼涼,帶著一絲寒氣。
「你的墓...你真不是那個跳樓的人麼?」
「不是,門外不是我,那個東西也不會再出現了。」,易遠的莫名的放心下來。
「張清...」,易遠剛開口說了兩個字,立刻被摀住了嘴。
「別說他。」
易遠點了點頭,摀住嘴的手鬆開了。
「我死了麼,你怎麼碰得到我。」
「沒,我馬上就讓你出去。」,那聲音似乎輕微笑了一聲。
易遠挺了挺背,「謝謝。」
背後,易遠聽見一聲長長的歎息,一隻手突然放在了易遠腰上,易遠僵住了。但是沒有在發生什麼,那兩雙手在易遠身上的觸感一點點消失。易遠在原地站了許久,知道一聲清脆的鳥鳴劃過樹林,易遠抬頭看了看天,低頭看了看陽光,一伸手,陽光落在掌心,帶著一點熾熱,易遠舒了一口氣,邁步往回走。
不一會易遠就出了樹林,到了馬路邊,車還停在路邊,已經下午了。坐在車上,易遠歇了半晌,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況,過濾了一下得到的信息,上路回家的時候,易遠最後一個念頭是:我今天算不算是被一個鬼給佔了便宜。
路上易遠順路在菜市場買了點菜。到家的時候臨近傍晚,提著菜路過客廳的時候,易遠看見了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枚戒指。易遠沒有在被嚇得一身冷汗。按照那個東西給他說的帶上了戒指就不會有事,易遠盯著戒指看了半天,呼了口氣,轉身進了廚房。有什麼吃完飯再說,要餓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易遠坐在床上,看著手裡的戒指,遲疑著要不要帶上去,對於那個東西的話他還是有那麼一點懷疑,要是他騙自己怎麼辦,易遠思考了很久,最後比較了一下指環大小,貌似只能帶無名指,易遠內心呵呵了一臉,最後還是帶在了無名指上。
這一夜,易遠做了另外一個夢。
依然是那個戲子。那個戲子在一個房間裡,背對著易遠,在桌子上正畫著什麼,易遠走進去看,畫裡是一個男人,身子還有周圍的景色都畫好了,就是沒有畫臉。男人身上穿的似乎是官服,看不出是哪個朝代的。易遠想扭頭去看戲子的臉,場景卻突然變換了。
易遠發現自己到了條河邊,前方有一座石橋,石橋上是戲子和一個男人,兩個人都背對著易遠。那個男人似乎是戲子在畫上畫的,兩人似乎很親密,易遠慢慢走近,雖然衣袖擋住了手,但是可以分辨出戲子和男人的手是牽在一起的。易遠加快了步伐,想去看看兩人長什麼樣。
易遠剛上橋,那邊男人似乎發現了易遠慢慢轉過頭,易遠一驚,突然場景又變了。易遠沒看見男人的臉。
場景變到了一個新婚房間。為什麼知道是新婚的房間,因為房間的床上一個人穿著鮮紅的嫁衣坐在床邊,蓋著蓋頭。易遠愣了一下,戲子和男人在一起了麼。突然一個人影穿過自己走了過去,易遠一看是那個男人。男人走到床邊,遲疑了許久,緩緩掀開了蓋頭,蓋頭下露出一張明艷的臉,那臉的主人看著男人笑。
看著這一幕,本來異常溫馨,易遠卻本能的覺得有什麼不對。夢境又突然變了地方,易遠打量著周圍,似乎是個宴會。易遠依然看見了男人的背影,男人身邊沒有戲子。易遠看了看前方的戲台,上面一個單薄的身影,柳枝似的腰,邁著步子,在一聲一聲的唱。
「忙處拋人閒處住。
百計思量,沒個為歡處。
白日消磨腸斷句,世間只有情難訴。
玉茗堂前朝復暮,紅燭迎人,俊得江山助。
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易遠的呼吸莫名的一窒,眼光回過去看那個男人。男人孤零零的坐著。
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易遠默默的重複這句話。
但是相思莫相負。
不知道為什麼,易遠突然覺得什麼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氣喘的快要憋出淚來,下一秒,易遠醒了。天已經亮了,床頭的鬧鐘也響了。易遠坐在床上發愣,以前他一直是重複前面的那段夢境,這一夢怎麼多出這麼多內容。易遠順了順氣,起身穿好衣服,下樓。
洗漱完畢易遠拿 包出門,門口的檯子上放了杯倒好的牛奶,易遠愣了一下,順手拿起就喝了個乾淨。一杯倒好的牛奶已經嚇不倒易遠了。出門去咨詢中心。
對於易遠來上班張雍表示真是異常的奇跡。親手給易遠倒了杯咖啡,才離開易遠的辦公室。易遠喝了口咖啡開始整理桌上的資料,不一會便接到了一個電話。
「請問是易醫生麼?」,對面是個女人的聲音。
「是我,請問有什麼事?」,易遠立馬切換了職業性的口氣。
「是這樣的,我兒子有一點問題,想請易醫生幫一下忙。」
「好的,請說。」
「我兒子總是說一些很奇怪的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產生幻覺了,這...易醫生你又法子麼?」
「你只給我說的話,我無法下定論,不如您找個機會讓我見一見你兒子,說不定會有幫組。」
「可是我兒子一直不願意看心理醫生,他...對心理醫生很牴觸...」
「您可以不用帶他來咨詢中心,我們可以在外面見面,我也可以去您家,如果您同意的話。」
「那...麻煩易醫生來一趟?」
「可以,您說個時間?」
「易醫生,下週五可以吧?我兒子這周情緒不太穩定。」
「可以,週五什麼時候。」
「易醫生你早點來吧,早上9點怎麼樣?」
「沒問題。」,易遠笑了笑。
「那真是謝謝你了,易醫生。」
「沒事。」
「對了,請問您貴姓?」
「我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