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轉戰小正太
阮昧知回過神來,將兩人屍體一齊收入玉玦後,便匆匆往外走去。剛剛那股護著自己的奇怪力量又出現了,他得趕緊去找殷尋問,如果當初的猜測沒錯的話,殷尋問這會兒的狀況,必定堪憂。
結果,阮昧知剛走出巖洞,就撞見了一副奇景——大力士單手舉毛球。
「殷掌門您這是?」阮昧知好奇地湊上前去,圍觀毛球。
「小尋不知為何化成獸形了,按理來說,他體內有封靈珠壓制,真元不足是不可能化身的,更不必說他還忽然長大了一圈。」殷函子單手托著自家熊貓兒子皺眉苦思。
阮昧知才不關心人類和熊貓間的轉換公式呢,他只在乎殷尋問的身體狀況。於是……這廝彈起一根手指,對準毛團,戳戳戳……哇哦,手感真好!
熊貓糰子哼唧一聲,扭扭身子,居然順利以殷函子的手掌為支點,轉了四十五度,給予阮昧知以背相向的待遇。
殷尋問眼神不善地瞪著阮昧知那根作惡的手指,阮昧知被瞪得忍不住縮了縮手:「主君現在的狀況如何,為何昏迷不醒?」
殷函子默默扭頭,心虛道:「他這不是昏迷,是休養。他之前所受之傷正在慢慢長好,你看不出嗎?」
「傷?」阮昧知小心翼翼地將黑白糰子轉過來掰開,露出雪白的肚皮和四隻胖爪爪。然後那被剁掉半截的右爪便映入了阮昧知的眼簾,肉肉的爪子只剩下了光禿禿的熊貓掌,好在傷口已經癒合了,隱隱有小小的肉芽從端口處冒出,似乎正準備重新長出熊貓爪。
阮昧知淚汪汪地捧起那受傷的爪子,哀泣道:「我的熊掌嚶嚶嚶……」
喂喂,你那種食物被人搶走一樣的口氣是怎麼回事?!殷函子吐槽無能,一把將兒子抱入懷中,摟緊,不給摸!
雖然口氣略顯詭異,但擔心的心情卻是半分不假的,阮昧知肅色道:「殷掌門,之前陸魔頭自爆元嬰,緊要關頭我身上忽然浮起個貔貅像,替我將所有傷害都擋……不,都吞了下去。您可知這是怎麼回事?」
「那是神祐刻印。」殷函子一想到這個就心頭滴血,不由得咬牙切齒起來:「此乃神獸宿主獨有之能,以自身精血為引,授予唯一之人半身身份,因果同擔,身險獨當。半身若有危機,則會自發引動神獸投影前來護佑。」
「那主君替我擋了攻擊會付出什麼代價?」阮昧知緊張道。
殷函子緩緩道:「會消耗他的真元,耗盡真元後則會開始消耗他的生命。」
「現下主君體內有封靈珠,真元幾近於無那豈不是……」阮昧知的臉色白了。
殷函子黑著臉沉默不語,其實心裡卻是一片豁然,他終於明白自家兒子發生此等變化的原因,以及阮昧知之前為什麼說的是「吞下去」了。敢情貔貅最近被餓狠了,於是在被小尋用生命召喚出來後就獸性大發自己找食了嗎?還一不小心吃撐進階,連帶得本體也受了影響。在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阮昧知被殷函子的表現誤導,面色更加難看。內疚和擔憂撕扯著每一條神經,讓整個身體都在隱隱作痛。消耗生命……難怪小尋昏迷不醒,還被打回了原形。
阮昧知卻是不知,所謂消耗生命,用科學原理來解釋那就是加速身體的新陳代謝,在幾分鐘裡消耗掉幾年的成長及衰老份額,對於年僅十二的殷尋問而言,其損失不過是讓身體瞬間長到十八歲的狀態罷了。
好在,苦難對於相愛的人或許是分手的引線,對於尚未相愛的人卻多半是相戀的契機。阮昧知沉浸在我家小尋怎麼可能這麼可憐的世界中,戀慕之心,卻是更為明晰起來——小尋,如果你醒來,咱倆就湊一對兒吧!
見阮昧知如自己所願面露疚色,殷函子趁熱打鐵落井下石:「小尋這孩子重情,對你從不曾有半分虧待。但你享受著小尋的保護,又為他做過什麼?你給他帶來的永遠只有麻煩和危險。倘你還有半點良心,等小尋醒來後你就主動跟他辭行離開。老實找個僻靜地兒修煉,別再拖累小尋了,行嗎?」
阮昧知面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了下去,雙眸中湧動著深沉的夜色,遮蔽了所有光亮。良久,他終於點點頭,說了句:「……好。」
可憐的鴛鴦,尚未攜手遊湖,某一隻已是慘遭棒打,而且看樣子還被打懵了。阮昧知啞著嗓子,眼神黯淡:「就算我辭行,主君也未必接受。主君依戀我,無非是因為陪著他的人太少,過於寂寞。正好小尋此次手刃了魔宗掌門,順利完成任務。您不妨助他在門中立威,站穩少主之位。繼而昭告天下,為主君選一道侶,既能再度表明主君在您眼中已然是個能獨當一面的成人,又能找個人分薄他對我的注意。」
「好主意,我果然沒看錯你。」殷函子滿意地點點頭:「就依你所言,我允你等小尋結侶大典結束後再離開。
阮昧知留戀地看著睡得昏天黑地的熊貓君,艱澀道:「殷掌門,主君暫時就托您好好照顧了,我去知跟龍驚千報個平安,然後再回宗門。」
「行,你去吧。」目的已經達到,殷函子自然痛快放行。
阮昧知也不耽擱,草草收拾了自己的傷勢後便掉頭往神霄宗飛去,幾乎帶出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感。
殷函子歎息一聲,也有些不忍:之前見阮昧知為自家兒子拚死血戰,他亦是感激的。不過誰讓小尋對他,不止兄弟之情。混元宗的少主,怎麼可以有如此污點?盡早將兩人分開,對這兩個孩子都好。
而此時終於徹底飛出殷函子的神識範圍的阮昧知,卻是輕笑著扯起了唇角,種種無錯倉皇之色消散得一乾二淨,眼中儘是凜冽的戰意:「帶來的永遠只有麻煩和危險嗎?那我便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麻煩!」
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所愛都不敢爭取,那還叫什麼男人?!他阮昧知從來都不是個自私自利的卑鄙之徒,犧牲自己成全愛人那種事還是交給注定會被炮灰的男配去做吧。他堅信,這個世上,唯有他阮昧知才能給殷尋問最極致的幸福。所以,名為殷尋問的青少年,他禍害定了!
當阮昧知飛回神霄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朦朧的月色下,龍驚千獨立於大殿之上,不,準確來說是大殿瓦片之上,作憂鬱狀。阮昧知不由得歎息一聲:真帥!
龍驚千正用神識監控著全宗上下,隨著阮昧知的不斷靠近,他自然感覺到了這貨的存在,在微微一愣後,立馬拋下了警戒的任務,衝出大陣,將阮昧知抱了個滿懷,嗓音沙啞得一塌糊塗:「還好你沒事,我還以為你……」
阮昧知被龍驚千那巨力搞得差點舊傷復發,奄奄一息道:「再…不…放…手…就…被…你…勒…死…了!」
龍驚千訕訕放手,不滿道:「你對我真是越來越生分了,抱一下都不樂意。」
阮昧知笑笑:「怎麼會,被你抱我樂意死了,就算被你抱死了也樂意啊!」
「別胡說。」龍驚千面色一黑,低斥道。
「我說真的。這輩子,我沒愛過,卻有幸被某些人深愛;我沒死過,卻成功讓很多人去死。已經是人生贏家了有沒有!」玩笑般的口氣,阮昧知的眼中卻是滿滿的認真之色。有好追的戀人,有靠譜的兄弟,他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殷尋問呢?」龍驚千總算想起了還有這麼個生物存在。
「他受傷了,讓他爹圈養著呢。」阮昧知眼中掠過一抹憂色。
「哦。」說實話,龍驚千還真不怎麼擔心殷尋問的死活,弟控和弟妹是天然的死敵,不論公母。
「你現在方便不,我們找個僻靜地兒說話。」杵在敵方大本營的上方講話,安全感不要太薄弱。
龍驚千點點頭,扯著阮昧知就去了後山的小樹林。
阮昧知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忽然冒出了一個前為野後為戰的十八禁詞彙,哎,自打春天到了,腦子裡的不和諧事物也開始氾濫了。
阮昧知清清嗓子,力圖讓自己看起來正經一點,緩緩道:「你們家兩位掌門的屍首我給帶來了,回頭怎麼利用隨你的便。另外,我在幾個倒霉蛋的身體裡成功種上噬仙草,擬造出了你當初的狀況。我之前送了兩個到某個研究狂那裡去,他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按照約定,我提供實驗對象,他提供實驗結果,所以在最終結果出來前,噬仙草還不能還你。」
「不還也無所謂。」龍驚千疑惑道:「不過你是什麼時候完成這些事的?」
「就在你們倆背著我商量怎麼完成生死劫的時候!」阮昧知一說起這個聲音便自動轉向陰森頻道,神情也格外猙獰起來。
龍驚千趕緊拍馬屁安撫之:「難得你在那時候還記得我,辛苦你了。」
「其實也不完全為你。」阮昧知沉吟片刻後還是說了實話:「有人比你更需要這個成果,那就是你們掌門,我最初打的主意就是若有萬一,以此作為底牌換你們平安,畢竟我已經造出了實例,又有了初步的方案,那兩人不可能不動心。即使這張底牌用不上,也無所謂,反正你也是需要的。」
「那我便坐享其成等你的成果了。」果然自家小弟做事都是奔著一箭雙鵰去的,龍驚千摸摸阮昧知的頭,又道:「等一個月左右我就能將勢力收攏完畢,到時候我陪你就去見見那個研究者吧。」
「不必,我自己都沒親自和他見面,你就別自投羅網了。」阮昧知趕緊阻攔。
龍驚千神色一凝:「為何?此人不可信?」
阮昧知點點頭:「不僅不可信,而且很危險,絕對絕對不要給他對你的身體動手腳的機會。」血的教訓,他至今銘記。
「要我事後解決他嗎?」龍驚千作心狠手辣狀。
「算了……」到時候還說不定是誰解決誰呢。阮昧知還不想自家兄弟羊入虎口,居譽非那貨的殺傷力,絕對不能用大眾化的境界標準來衡量。
龍驚千點點頭,不置可否。
阮昧知打開玉玦,將兩位掌門的屍體丟到地上,連帶著兩人身上的儲物袋一起送給了龍驚千:「我大概能猜出你和小尋之間的計劃,你的路並不好走,自己小心。」
「你也是。那小子要是對你不好就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龍驚千拍著胸脯道。
「只有我對他不好的份兒,哪裡有他欺負我的可能。」阮昧知理所當然道。
「……」龍驚千默默為某人哀悼,真是辛苦你了,弟妹。
阮昧知拖著受傷之軀交待完種種事項,精神也一點點萎靡下來。阮昧知告別了龍驚千。便往直市飛去。便是要回混元宗,他也要等將傷養好了再說。要知道,這一戰出了大風頭的,可不止殷尋問一個。要是半路出了什麼意外,哭都沒地兒哭去。
阮昧知趁著夜色平安回到了直市中自家「顏如玉」的總部,跟隨阮昧知轉移的代理掌櫃紀十方趕緊迎上來,順便送上一個噩耗——
「誠常那邊傳來消息,有一個叫居譽非的金丹期去了玄明殿,說是找您的。並留下話說,他會將研究成果親自交到您手上,請您務必早點回去。」
「阮昧知」和「小知」之間的等式,到底還是被居譽非給推導了出來……
你見,或者不見他,他就在那裡,不急,不徐。
你念,或者不念他,人就在那裡。不來,不去。
你怕或者不怕他,危險就在那裡。不增,不減。
你回,或者不回去。研究成果就在他的手裡。不見,不給。
去他那裡,或者,讓他等在你的家裡。
守株,待兔。
遲早,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