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百里‧大婚
百里奕禎臉上先是一怔,而後一抹意義不明的笑自唇邊蔓延開,“王爺雖救微臣一命,報答救命之恩並非要與他苟合。微臣身為皇上的臣子,必定是要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即便與救命恩人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皇帝聽後龍顏大悅,負在身後的手抬起拍了拍百里奕禎的肩膀,臉上是藏不住的笑,“說得好,朕就是喜歡你這樣忠心耿耿的臣子!”
百里奕禎再做一揖,“承蒙皇上抬愛。”
忠國候成親那一日,朝中文武百官齊聚忠國候府,連當今聖上也承諾會在喜宴上露面。忠國候與當朝丞相聯姻,朝中人人心裡清楚,這曾經門道中落的忠國候府如日中天的日子又將不遠了。
熙陽王和王妃攜著前幾日便包裝好的賀禮前去忠國候府祝賀,朝中百官見了熙陽王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問安之時還不忘瞥一眼王爺旁邊的王妃,心中不免感歎,果真是絕世的一位美人。
中書令歐陽玨和中書侍郎尹闌也前來像熙陽王問安。
兩位同時作揖,“下官見過王爺,王妃。”
南宮煦夜道:“歐陽大人和尹大人不必多禮。”
歐陽玨像平常一樣和南宮煦夜說談起了話,“皇上也派人送來了一份大禮,聽聞等會也會在婚宴上露面,這忠國候如今顏面可真不小啊。”
南宮煦夜道:“忠國候近些日立下大功,皇上惜才,如此重視也是應當的。”
他們兩個知己一見面便說了許多話。站在歐陽玨身旁的尹闌看了一眼南宮煦夜旁側的玉傾之,玉傾之察覺到尹闌的目光,便回了他一個淺笑,而尹闌則將臉偏向了另一邊。
等南宮煦夜和歐陽玨說完了話,聽聞兩位新人要拜堂了,各路來客遂齊齊往前堂去。
南宮煦夜為玉傾之提了提身上的狐裘,再去握了握他的手,“我們也進去罷。”
玉傾之與他對視,“嗯。”
穿了一身紅的老夫人端坐在高堂之上,面露喜色,神色煥發。
南宮煦夜和玉傾之坐在旁側的太師椅上,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如雷貫耳,鞭炮聲接二連三。等到紅娘出現在高堂時,兩位新人便緊隨其後,手上各抓紅綢的一端,並步向著高堂而來。
百里奕禎快到玉傾之身邊時,向前邁的步伐顯然慢了些,視線不偏不倚落在了玉傾之身上。察覺到百里奕禎看玉傾之的目光,南宮煦夜此時卻不敢去看玉傾之的神色。待百里奕禎走了過去,玉傾之抬手覆上旁邊那人的手背,南宮煦夜偏頭看他一眼,相視一笑,而後便將他冰涼的手握在手心。
一臉喜氣的紅娘扯著嗓子,高聲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等著將新人送入了洞房,賓客們便移步去酒席。擺滿了酒席的忠國候府比之平時熱鬧了百倍,府中的丫鬟小廝都忙得不可開交,管家也是暈頭轉向,焦頭爛額地指揮著下人。
南宮煦夜和玉傾之坐的是主桌,與之同台的還有丞相何柄城,呂太師,以及其他幾位朝中大臣。
筵席上,話題一直不斷,從何丞相的那位貌若天仙的千金,談論到眼前玉傾之這個絕世美人。調侃之間,倒也免去了無話可說的冷場局面。
那邊,今日的新郎舉著杯子一桌一桌要敬酒,首先要敬的自然就是主桌上的大臣。主桌上,他最後敬酒的是玉傾之。玉傾之端著酒杯起身,眉攜淺笑,道:“傾之祝侯爺與夫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百里奕禎直直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卻是極為生澀,“多謝王妃。”
一杯涼酒下毒,卻是苦澀無比。
等著百里奕禎敬完了主桌,便一一再去敬其他的來客。
而此時,主桌上,何丞相卻隨口提起了百里奕禎和玉傾之從小一同長大,情同手足的事情。不曉得是無意提起,還是故意試探,何丞相打開了話匣子,同桌的也都談論起了此事。
南宮煦夜在一旁道:“傾之與侯爺確實一同長大,說來,還是傾之承蒙了侯爺的許多照顧。”
何丞相撚著鬍子笑,“那王妃與侯爺也算的上青梅竹馬了啊。”
玉傾之從容應答:“侯爺于我,形如兄長。”
“那是那是,怎麼說王妃也是老夫人的義子,雖說嫁了王爺,也算是半個侯府的人,與侯爺自然是兄弟相稱。”何丞相道。
等到主桌上的人不再提及玉傾之的事後,玉傾之便借身體不適離席。
那邊正在敬酒的百里奕禎視線正好落在一襲白色狐裘的玉傾之身上,心中狐疑他會去做什麼。
玉傾之對侯府很是熟悉,離席之後,前院太多人,他便往後院去了。
方才席上,何丞相故意挑起了他和百里奕禎的話題,不過就是想試探,想從中試探他們以前的關係。
玉傾之走到侯府後院的荷花池便停了腳步,他本身不喜歡吵鬧的場景。七年前老侯爺八十大壽他從郴州回來祝壽,也沒有在筵席上留到最後。
環視了一圈,入眼便是大紅喜字的燈籠,將池水也照得通明。他站在池邊,寒冷的空氣不覺更刺骨。緊了緊身上的狐裘,看著前方映著紅光的池水,思緒便到了七年前,他回來祝壽,第一次在這裡遇見南宮煦夜的場景。
那件事,他本是沒記在身上的,只是後來南宮煦夜醉酒後提起,他才回憶起。他從未想過,曾經偶遇的那個少年會因為那一面之緣而記住了他,也不曾想過,七年後,他會與他結為夫妻。
“傾之。”身後一個聲音。
玉傾之轉身,看到的是一身大紅喜袍的百里奕禎,他的臉頰微紅,明顯是因為喝多了酒。
“侯爺不在席上敬酒,來這作甚?”玉傾之不禁疑問。
百里奕禎也不掩飾,“方才見你離開,怕你有事,便過來看看。”
“侯爺掛心了,傾之不過出來走走罷了,等會便回去。”
百里奕禎提步走近,“你不喜歡嘈雜的場面,我知道。”
玉傾之見他不斷靠近,往後退了一小步,“侯爺還是回去罷,婚宴上新郎官離席,不大合乎禮數。”
百里奕禎雙手穩住他的手臂,柔聲道:“別再後退了,後面是水。”
玉傾之掃了一眼地上,道:“若是侯爺不再向前,我便不會後退。”
言下之意百里奕禎也是懂的,眼神裡無盡的失落,鬆開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自覺往後退了兩步,無奈苦笑道:“傾之一定要與我疏離麼?”
玉傾之視線落在池邊的一簇菖蒲上,“侯爺言重了,你我一同長大,形同兄弟,傾之又怎會疏離。”
“但是你一直都清楚,我對你不是兄弟情義。”
玉傾之避開他的這句話,雙手將身上的狐裘提了提,“出來這麼久,侯爺也該是時候回去了。”
“傾之。”百里奕禎直直地看著他,“今日,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問完我就走。”
玉傾之沉吟片刻,不著痕跡地一聲輕歎,“你問。”
百里奕禎盯著他被紅色燈籠映得朦朧的臉,“若是,若是南宮煦夜給你良緣,你要還是不要?”
這個問題玉傾之並沒有猶豫,“我與他是夫妻,他能給的我自然就會要。”
南宮煦夜送給他的他就要,他百里奕禎送他的他不要。百里奕禎冷笑三聲,冷笑過後便是掩不住的落寞,“呵,果真是我多問了。”
玉傾之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身影,眼底一絲複雜的神色劃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覺著身後的池水寒意沁骨,便也提步走了,徒留一片清冷。
玉傾之剛走出了幾步,便見到了要來尋他的南宮煦夜。
南宮煦夜見到他的身影,便提步過來,“我與老夫人說了,你身體不適,我們先行告辭。”
玉傾之點頭,“也好。”
南宮煦夜為他提了提身上的狐裘,再將他冰冷的雙手握在手心裡暖一暖。
任由他握著雙手,玉傾之抬頭看著他,“王爺可還記得,七年前,你我初次見面?”
南宮煦夜有些訝異他會突然提及這件事,而後會心一笑,“怎的提起那事來了?”
玉傾之偏頭掃了一眼周圍,“我記得,是在這裡,不曉得王爺可還記得?”
聽玉傾之這麼說,南宮煦夜也掃了一眼這周圍,前面是一口荷花池,當年,身著一襲紫衣的玉傾之就站在池邊,有如遺落凡間的謫仙。
似感歎,南宮煦夜答:“記得,怎會不記得。”
即便過去了七年,那年初次相遇的場景一點一滴都銘刻在了心裡,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