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還要試鏡,今天的確不宜練太久。晚上九點,沈徹收拾收拾東西離開了逸夫樓。從TPS電視台回來練到現在,連飯都沒顧上吃,本來想回去買包泡麵,路過路邊的燒烤攤時沈徹到底還是沒能忍住,烤了些吃的,找了張小桌子坐下來等。
手機在兜裡響起來,沈同學忙摸出來,屏幕上並不是他期待的兩個字。
電話是賀蘭霸打來的,說是又有他的包裹,問他什麼時候去拿。
沈徹接過燒烤小妹遞過來的飯盒,抬頭說了聲謝謝,對手機那頭道:「我在外面吃飯呢,吃完飯就去拿,十點鐘以前吧。」
「我靠,秦修又怎麼虐待你了?都這點兒了飯都不讓你吃!」賀蘭霸在那頭很是激憤。
看來練舞的事情秦修可能跟賀蘭霸提起過,沈徹邊吃肉串邊解釋:「他今天有事,我一個人在練,他在的時候我們都準點吃飯的,老師你就別操心了,要不要我等會兒給你帶點燒烤回來?」
兩人寒暄到一半,手機裡忽然傳來有來電撥入的語音提示,沈徹肉都來不及嚼就吞了下去,對賀蘭霸道:「不說了,秦修來電話了,我先掛了啊!」
掛了電話再一看來電,特麼結果是任海打來的……
「沈徹啊,我家裡人來了,今天跟他們住旅館,晚上就不回來了!」
沈徹有些寂寞地結束通話將手機揣回兜裡,悶頭吃著烤土豆和海蜇絲,然後一罐啤酒冷不丁擱在他桌子上,伴隨著燒烤小妹洪亮的嗓門:「小哥你的酒!」
沈徹看著那罐嘉士伯啤酒一愣:「我沒叫酒啊……」
「啊?」燒烤小妹眨眨眼,「搞錯了,那是誰叫的?」
沈徹眼見女孩伸手正要將啤酒拿回去,忽然出聲:「算了,留下來吧,算我的。」
女孩看了一眼笑得慷慨陽光的捲毛青年,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將啤酒罐又放了回去。收了錢返回母親的燒烤攤,女孩隔著白煙目視小桌旁的陽光青年對著那罐啤酒坐了一會兒,才拿過來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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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耳邊相繼傳來掰開易拉罐的聲音,燒烤派對進行到高潮,啤酒是肯定少不了的。秦修處在下風處,已經聞到冷冽的空氣中熏人的酒香,眉頭皺了皺,決定去洗手間洗把臉。
JASON走出洗手間往走廊上看了兩眼,又返回去,一臉頭痛地看著翹著二郎腿坐在隔間抽水馬桶上安之若素地抽煙的安影帝。
「你適可而止,這都第二根了!」王牌經紀人壓低嗓門道。
「這能怪我嗎?」安影帝手指夾著煙悠閒地擱在膝蓋上,連坐在馬桶上也是一身優雅,「這破地方連個能抽煙的地方都沒有。」
煙室不是沒有,不過那是給煙民準備的,安影帝怎麼可能是煙民呢,自然是不能去的。游輪又不比得酒店,安影帝煙癮犯了,還能馬上給開個房進去抽兩口。
JASON隨時注意著門口的動靜,聽見腳步聲過來就把隔間門板給拉上,自己裝作洗手,等小解的男士離去,才又推開門板催促:「別抽了!」
安嘉冕也不生氣,但也不捨得丟掉抽到一半的柔和七星,淡淡道:「昨天晚上拍那破紀錄片拍到凌晨三點,早上八點又拍破廣告,這破節目又耗了我一個下午,現在連根煙都不讓我抽,當這個破影帝有什麼意思?」
「你不要開口閉口就破記錄片,破節目,破廣告,再破都是你拍的。」JASON也被安嘉冕手裡的煙晃出了煙癮,自己也來了一根,「再說你一聲不吭跑國外玩半年回來還不夠?你推了半年的工作當然現在都得給你排上。」
話雖這麼說,但JASON其實也明白安嘉冕這些天確實心頭有氣,最坑爹就是那個紀錄片,因為是文化部一個重點項目,許多名導演名演員是無償參與的,包括安嘉冕。安影帝從上午被發通知準時到現場,一直等到晚上九點才開拍他的部分,沒辦法,這組裡老牌和前輩太多,個個都是大忙人,論資排輩一個個都跑來插隊,安嘉冕「脾氣好」又是出了名,只能在一旁等待。關鍵是片場連個專用化妝間都沒有,安影帝自從拿了最佳新人名氣一路飆升,自那以後哪裡還跟別人共用過化妝間?可是沒辦法,誰叫組裡都是前輩呢?共用化妝間其實也不是大事,但是共用化妝間安影帝就沒法抽煙啊,這一整天那是把安先生給憋慘了。
影帝又怎麼樣,觀眾是喜歡你,但圈子裡多的是人不買你的賬。
「今天晚上你可以推掉的,他們也看得出你很疲倦,怎麼硬挺著過來了?」JASON問。
安嘉冕抽了一口煙:「我還不是想看看你相中那個最強新人怎麼個強法。」
「哦,那你感想如何?」
「小樣兒。」
JASON咳嗽一聲:「注意形象。」
安嘉冕笑一笑:「一方面我很期待你把他簽進來,這樣我作為大前輩可以好好給他點顏色瞧瞧,另一方面嘛,我又不想你把他簽進來。」
「為什麼?」JASON挑眉。
「獅子的領地容不下第二隻獅子,我覺得我可能會咬他。」安嘉冕起身將煙蒂扔進馬桶裡,按下衝水閥,理了理衣服,「當然,他肯定也會咬我。」
JASON皺起眉頭,他沒想到只是因為下午錄節目時的小小意外就讓安嘉冕對秦修產生了敵意,這種敵意顯然和雄性荷爾蒙有關,別看安嘉冕長得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溫潤樣,骨子裡其實就是一流氓,而秦修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要讓他在安嘉冕面前服軟,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回你「門都沒有」四個字。
一個王牌經紀人,如果手下兩個藝人不合,那是相當頭痛的事,而且也很丟面子。「人家是新人,對你也沒有惡意,你不能大度點兒?」
「作為王牌經紀人,你對手下的藝人肯定會有偏愛,我不期望一直做你的王牌,但我只要還是星邦一哥一天,任何對我有威脅的人我都不會放過。」安嘉冕扶著隔板,一副雅痞調調,對JASON道,「看在我們交情的份上,我才對你開誠布公。簽兩張王牌不是明智之舉,JASON,你野心太大了。不過簽不簽他你隨意,打不打壓他我隨意。」
JASON已經無語,瞧這一身流氓范兒,他當年到底是哪隻眼睛走了眼相中了這傢伙。
「煙抽完了,我現在要小解,麻煩你讓讓。」安嘉冕起身要走出來。
JASON詫異:「你要小解就在隔間裡解不就行了?」
「這裡一股煙味,」安嘉冕抬手扇了扇煙,「我當影帝以來一直都在隔間小解,你不覺得作為一個男人這很不科學嗎?別人說不定還以為我有隱疾,我也該在外面解一回了。」
JASON已經無力對他說注意形象了。你要是一直都是以流氓造型拿的影帝,你就是在船舷邊小解也只會被人說叛逆不羈,可是你現在走的是溫潤如玉的路線,你特麼知道什麼叫溫、潤、如、玉嗎?你知道邊噓噓邊哼歌兒的你看起來有多叫人崩潰嗎?什麼「我也該在外面解一回了」,你怎麼不通知甲板上的男人都來參觀你小解好證明你沒有隱疾?
手機響起來,一臉便秘表情的王牌經紀人看了一眼兀自走去小便池的安天王,痛苦地走出洗手間。
秦修走進洗手間時並沒有特別注意小便池前哼著歌兒噓噓的男人,直到自己也走過去準備就緒,而身邊的哼歌聲停下來,兩個人才四目對望,而後又不約而同低下頭向下對望。
對彼此的情況有過一番瞭解後,兩人默默地回頭小解。
「你條件不錯。」安嘉冕最先開口。
秦修也懶得去想安影帝這是純潔的誇讚,還是有意一語雙關:「謝謝師兄誇獎。」
兩個人一前一後小解完畢,走到洗手台前洗手。
「坐在你旁邊那個同學就差勁多了,」安嘉冕對著明亮的鏡子微微一笑,「為什麼連舉手也要你代勞?」
秦修臉色沉了一下,「那傢伙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這種丟臉的話他說不出口,洗著手淡淡道:「他就是這樣,舉手,打飯,連問路都要我代勞。」
安嘉冕被這即興編出的答案噎了一下,心說沈徹那傢伙什麼時候墮落到這種地步?心頭想著什麼,然後開始一根一根剝蔥似地洗手:「你們關係很好?」
「只是他單方面很依賴我。」
「是嗎?」安嘉冕瞄一眼面色從容嘴角卻隱約帶著一絲挑釁的冰山美人,一面烘手一面道,「其實我對他有印象,我記得他在醫院找我要過簽名,是我的影迷對吧?連打飯,問路都要你代勞,簽名這種事情他倒是沒找你,我感到很榮幸。」
話音剛落果不其然看到秦修瞬間陰霾下來的臉色。
這個新人很有膽色,面對比自己地位高出無數倍的前輩也沒有一點怯場,令人印象深刻。頭一次接觸的人大概都會被他的冰山氣場煞到,但是只要仔細觀察,便不難發現這頭年輕的雄獅把柄也意外地很好抓。就像一隻剛剛開始確立領地的年輕獅子,你只是試探了他一下,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你吼「滾開這是本大爺的」,然後你只要稍微戳中他的軟肋,「小樣兒你的東西身上早有大爺我的氣味了」,這隻獅子就會暴躁得不得了。
就像現在的秦修。
安嘉冕目視秦修洗完手連招呼也不想打就這麼黑著臉走出洗手間,心情愉悅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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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按捺著肚子裡的無明業火,手也沒烘乾也沒扯紙巾擦乾淨,就這麼帶著一手的水走到甲板上。他其實大可不必為安嘉冕的話生氣,沈徹崇拜安嘉冕是一回事,安影帝可能連沈徹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雖然安嘉冕的話裡有似有若無的挑釁,但自視甚高的安影帝可能只是為了報他在節目上讓他難堪的一箭之仇罷了,他只要表現得毫不在乎就可以了,可是火氣還是就這麼冒了出來。
這場局部衝突在沈徹那傢伙巴巴地衝安影帝要簽名的時候就注定他是失敗的一方,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心中正意難平,手機忽然在兜裡響起來。賀蘭霸在電話那頭問他:「秦修,沈二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心頭還有氣,話也回得硬邦邦的。
「奇了怪了,說了十點來拿東西,這都十點半了,打他電話也不接,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試試?」
「我又不是他的誰,我叫他回來他就會回來?」秦修扭曲著臉冷哼一聲,「反正死不了,這麼能賣萌,就算被拐去先姦了也不會有人捨得殺他。」
賀蘭霸鼓著眼瞪著手機以為自己聽錯了,我靠這話惡毒程度不亞於「一輩子不舉」啊!還沒來得及回兩句,手機那頭就不耐煩的一聲「我掛了」真特麼就無情地掛了。
秦修趴在扶欄上一陣煩悶,賀蘭霸打電話來找他要人更是讓他心情極度敗壞。他能一個電話把沈徹叫回來嗎?那是安嘉冕才能做到的事,安影帝要是給個笑臉,那傢伙能直接從海灣游過來!
不知道派對還打算開多久,他已經沒心情再待下去了,起身正準備向派對主人告辭,手機又不屈不撓地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