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風波起
“祖母正收拾自己的西廂房,似乎是要把八姐姐挪進去。” 九姑娘分享情報。
府裡滿七歲的姑娘都有自己的院子,便是老太太自小養到大的大姑娘也是在七歲之後搬了出去。如今八姑娘以十歲‘高齡’搬進去,可真是榮寵無限。
老太太這是要把教養權接過去,養在老太太這個一品誥命夫人膝下,說出去也是有臉面的事情。
林瑾衡想起八姑娘一開始是因為抄家規被禁足,後來是重華長公主覺得她的規矩的確需要調/教一下,便讓宋嬤嬤給八姑娘開了小灶,這一開竟是近一年了,如今可以出來了是不是意味著八姑娘已經脫胎換骨。各種場合下她也見過八姑娘幾面,不過連話都沒說上,瞧著這氣質有了變化,脾性如何著實不清楚。
九姑娘的聲音並沒有壓低,所以旁邊的人都聽見了,有幾個當場眉頭就皺了起來。
八姑娘要來了,這可怎麼辦!
眾姑娘中脾氣最差的是八姑娘,接著是十二姑娘,十二姑娘有四姑娘壓著勉強還能相處,最難纏的八姑娘再次重出江湖,大家可以預見將來的腥風血雨。
事實出人意料。
八姑娘雖然眉眼間依舊帶著那份倨傲,但是少了幾分驕橫。眾人心道,宋嬤嬤威武!
八姑娘這段時間的主要任務不是抄家規也不是琴棋書畫而是跟著宋嬤嬤學規矩,經過宋嬤嬤專門的調/教,效果目前看來不錯。
好在大家沒有忘了今天她們前來主要是恭賀八姑娘喬遷之喜。
老太太不放心八姑娘,專門把陶芳菲派過來幫襯。陶芳菲長袖善舞,把場面弄得熱熱鬧鬧,一團喜氣。
八姑娘對著姍姍來遲的林瑾衡一臉驚詫不似作偽,“咦,十三妹妹額上怎麼有這麼長的一條疤痕?”
經過這一句話,不止林瑾衡,很多人都得出結論,宋嬤嬤改變了八姑娘的外在,本質上沒能化腐朽為神奇。這真不怪宋嬤嬤,八姑娘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過來的。
林瑾衡微抬下巴,冷冷的看著八姑娘,“我記得你身邊的如歌還專門替你來探望過我,且送了幾瓶藥過來,八姐這忘性也太大了!”
芷言輕聲道,“如歌姑娘的確來過兩次,說是因為八姑娘正在禁足,不方便,於是命她前來。”八姑娘要是不派人來,那才是不會做人,又是一個不悌幼妹。這世家裡頭哪怕你恨不得對方去死,這禮數上也得做的漂漂亮亮。
如歌是老太太專門撥過去的,便是八姑娘忘了,如歌也會讓八姑娘忘不了。
林瑾衡皮膚白皙,臉上還有沒褪去的嬰兒肥,笑起來兩個小酒窩,觀之可親,她又是溫和的性子,大家竟是從來沒見過她橫眉冷對的模樣,乍然見她如此,一時之間都有些怔愣。
府裡除了九姑娘誰敢跟她這樣嗆聲,若是九姑娘如此,八姑娘少不得冷聲回過去。換成林瑾衡,八姑娘勉強才忍住罵回去的衝動,擠出一抹微笑道,“瞧我這記性,我居然忘了十三妹妹毀容了。”說完無措的捂住嘴巴,“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十三妹妹怎麼會毀容呢!”
林瑾衡慢條斯理的拂了拂袖子,這是重華長公主習慣動作之一,林瑾衡不自覺就學來了。容貌永遠是女人的大忌,林瑾衡每天起床梳妝,見到那疤痕就夠喪氣的了,被八姑娘這樣堂而皇之以奚落的口吻說出來。再好的脾氣,現下也忍不住。
在一旁的陶芳菲看的著急,暗罵真是個蠢貨,為了爭一時之氣,得罪林瑾衡,府裡哪個姑娘不明裡暗裡讓著她。難道真以為有老太太做靠山,她就能在府裡橫行無忌,重華長公主鐵了心要收拾她,老太太也護不住,這一年受的苦不就是很好的證明,難不成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老太太讓她看著八姑娘,又不能置之不理,目光一閃,起身上前假裝勸解打翻了八姑娘面前的西瓜汁。讓八姑娘吃上一個虧,也有藉口離開更衣,但願林瑾衡不會抓著不放。至於事後林瑾衡要不要回去告狀,就不是她能考慮的了,她能給老太太交差便成。
八姑娘猛地站起來,宋嬤嬤果然有真本事,如此情況下,八姑娘的動作都賞心悅目。八姑娘怒火中燒,她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陶芳菲故意打翻的。一個寄人籬下的窮親戚也敢這樣,翻了天了,遂想也不想狠狠推搡了陶芳菲一把。
陶芳菲摔倒在五姑娘腳邊,五姑娘失聲驚叫了一聲,“陶姑姑!”
誰也沒想到這一推,陶芳菲居然暈倒了,一時間整個西跨院都驚慌了起來,下意識離八姑娘遠遠的。
八姑娘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西跨院本就是老太太的地盤,下人見了這等情況,忙派人去請大夫和稟報老太太。
老太太正和陶劉氏商量陶芳菲的歸宿問題,四老爺那裡老太太不敢再起心思,林佑安這樣的潛力股也被錯過。陶芳菲這年紀實在不小了,老太太一直都在替她甄選,只是這陶芳菲越得她的眼緣,這人就越難挑。加之她對陶劉氏母女有愧,這眼光不免就放的高了一些,陷入了高不成低不就的窘境。
陶劉氏面對著煞費苦心的老太太,心裡就跟吃了黃連似的有苦說不出,女兒已經和四老爺……如何再嫁旁人,她們做了這麼多事,竟是為旁人做了嫁衣。一時之間頭疼欲裂,見急慌慌進來的丫鬟,好似見到了救星,等丫鬟開口,又是大驚失色。
老太太連忙安慰了陶劉氏幾句,姐妹兩攜手趕忙過來,正院和西跨院也就幾步路,很快就到了。
陶劉氏撲到床前,看著暈倒的女兒,好不心疼,這是她唯一的骨血,唯一的盼頭,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芳姐兒,芳姐兒。”一聲一聲猶如杜鵑啼血,聽得眾人也是不忍。
老太太顧不上安慰,急問,“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暈倒了?”目光直指年紀最大的四姑娘。
來傳信的只知道陶姑娘暈倒了,其他卻說不清楚,兩人也沒心情追問便急急忙忙趕過來。
四姑娘心下苦笑,這可是個得罪人的活,說了八姑娘肯定要記仇,說不得老太太還得遷怒。只是老太太問話沒有不答的道理。
林瑾衡出聲道,“我們正說著話,八姐突然起身推了陶姑姑一把,陶姑姑就暈了過去。”林瑾衡這個角度就是見陶芳菲似乎想勸八姑娘,然後八姑娘就把人推到在地了。不過這話裡的偏向也表現的很清楚。
九姑娘點頭附和,“就是這樣,”譴責的目光看著八姑娘,“八姐,好好的你突然推陶姑姑做什麼?”
八姑娘氣紅了一張臉,卻無從辯解,她是突然推人了,但是,八姑娘紅了眼睛道,“陶姑姑故意把西瓜汁倒在我衣服上,我一時氣憤才錯手,祖母,我不是故意的。”
“胡說,芳姐兒怎麼會如此。”陶劉氏疾言厲色,女兒被推倒暈了過去,居然還要被潑髒水。
八姑娘抹淚道:“祖母,真的是陶姑姑故意潑西瓜汁。”指著自己濕了一塊的衣服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心中一比陶芳菲和八姑娘往日的行事做派,心中就有了判斷,喝止道:“你姑姑不過是不小心碰倒了杯子,你就動手傷人,上次是不友悌姐妹,這次是不敬長輩,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楊婉月連忙上前安慰老太太,八姑娘抽抽噎噎哭個不停。
大夫沒請到,正好來給老太太請平安脈的江太醫被請了過來,進內對裡面的混亂視而不見,老神在在地在萬眾矚目之中,替陶芳菲把脈,又施針,陶芳菲悠悠轉醒,茫然的看著陌生的床頂,沒等她反應過來。
陶劉氏喜極而泣,拉著她的手急迫追問道,“還有哪裡不舒服?”
“母親,我這是怎麼了?”陶芳菲想起前事,卻隻字不提八姑娘推她之事。
林瑾衡和江太醫相處了八年,對他也有一些瞭解,江太醫雖然一臉平靜,但是微擰的眉頭,證明他在煩惱,難不成陶芳菲的身體有大問題。
“陶姑娘有些氣血不足,思慮過甚,好生吃上幾服藥休養便是。”江太醫道。
林瑾衡奇怪,難不成是她看錯了。
出了這樣的意外,眾人也不好久留都散了。
臨別之前,九姑娘還在念叨,“誒,她一出來就鬧事,還是關著比較好。”八姑娘又禁足抄家規去了,當著這麼多了的面,老太太也不好不出面懲罰。
得了消息的重華攬著剛回來的林瑾衡,笑眯眯問,“若是沒出陶芳菲這事,你原本打算如何處理今天這事?”
林瑾衡仰起頭答道,“八姐顯然沒將禮這一道學透,看來還需要好生和宋嬤嬤學上一陣子。”回爐再造,這要求也該更嚴格了。“八姐姐正好還要禁足,便再讓宋嬤嬤教導些日子。”
“你就不怕別人說你睚眥必報,不怕你祖母埋怨你?”重華挑眉問。
林瑾衡笑,“別人欺我,辱我,難不成我還得敬她,謝她不成。”又抱著重華的胳膊晃道,“一些事可以不計較,一些事一步都不能讓。祖母深明大義,怎麼會埋怨我呢!”
老太太對她驟冷驟熱,林瑾衡再稍微關注下府裡的事情,原因便也隱約明白了。難過肯定是有的,那到底是她嫡親祖母。卻不會太難過,她與老太太相處不久,感情不深,受傷也不會深。
重華笑點林瑾衡的頭,到底有些惆悵,林瑾衡明明是跟著她長大,但是女兒的處世風格明顯更像林晉海。看來林晉海每天擠出半個時辰指導女兒課業的功夫沒白費。重華都琢磨著下次旁聽下,林晉海是怎麼教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