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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士族》第124章
124、相信嗎

 花房內蕭紫涵正不耐煩,甄可那小女生夢幻表情讓蕭紫涵抓狂,她都要以為姚以安是三頭六臂神仙下凡了。

 抬頭見林瑾衡和周穎攜手進花房,眼裡都是喜出望外光。

 林瑾衡好笑,緊走幾步上前,拯救蕭紫涵與水深火熱之中,含笑道,“我們玩投壺如何,這樣天氣就該活動下筋骨。”

 蕭紫涵忙往林瑾衡這邊走了幾步,笑著附和,“這個好玩!”眾目睽睽之下,她就不信甄可敢再炫耀。

 不禁看一眼林瑾衡,這傻姑娘恐怕還不知道呢!想起這事,蕭紫涵就覺得好笑,但又覺得不厚道,這叫什麼事啊!

 林瑾衡是主人家,她都提議了,姑娘們自然紛紛回應。

 甄可只好跟著三人去了為開闊宣玉閣,難得沒有拉著林瑾衡說話,而是不遠不近綴林瑾衡、周穎和蕭紫涵後頭。

 甄可望著三人後背眼底帶著審視,她是為了姚以安進京,之前便已經打聽清楚,這幾年,姚以安和蕭永甯、林延愈走得近,連帶著與林瑾衡等人也相熟。姚家拒絕了姚甄兩家聯姻提議,她要知道是為了誰拒絕,有誰值得姚家拒絕她。

 甄可一路都回憶方才蕭紫涵一言一行,蕭家和姚家也有姻親關係,蕭紫涵是蕭家這一輩身份年紀恰當人。

 方才蕭紫涵神色一直都是波瀾不驚,應該對姚以安沒有非分之想。

 投林瑾衡和周穎身上目光就涼了幾分。

 這眼神令二人如芒刺背,林瑾衡輕輕撓了撓周穎手心,剛剛蕭紫涵已經她手裡寫了一個姚字。

 林瑾衡此時自然也明白為什麼甄可行為舉止反常了,還有心情想,感情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又感慨,姚以安這桃花開可真旺啊!為什麼她卻連根草都沒出現,林瑾衡下意識摸摸臉頰,她雖沒六姑娘傾國傾城,但也是小美人一枚啊!琴棋書畫稱不上大家卻也不丟人,弓馬騎射洋洋行。

 這不公平!!!

 蕭紫涵看林瑾衡發愣,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臉,“阿衡!?”難道是被嚇到了了,不至於吧!

 甄可家世不及林瑾衡,模樣也不及林瑾衡,甄可性子所知不深,單就當下這一盞茶接觸,她是覺得不夠討喜,林瑾衡有什麼好害怕,且她這幾年瞧下來,覺得姚以安對林瑾衡是用了心,倒是林瑾衡是個什麼態度,她還琢磨不透。

 林瑾衡拍掉臉上祿山之爪,一本正經道,“我知道你向來羡慕我皮膚好。”眉眼間神情豁然不染半點憂色,顯而易見根本沒把甄可放眼裡。就姚以安那條件,她若是來一個就擺出如臨大敵姿態,這日子可沒法過了。且憑什麼要她出手,又不是她惹桃花債。

 蕭紫涵等見她模樣笑樂不可支,說道,“就你臭美!”說罷雙手並用,要去擰她臉。

 林瑾衡忙笑著躲。

 一行人笑鬧著到了宣玉閣,廣闊大廳中央早已依次從大到小放好了各種口徑花瓶。

 投壺是一種極其講究從容,追求姿態優美娛樂活動,貴女與貴婦中流行。

 林瑾衡箭術精准,投壺對她而言是信手拈來,十發十中。

 “表妹投真好!”甄可走到林瑾衡身邊,擊掌而笑。

 林瑾衡望一眼青花瓷瓶,裡面也是十支箭,那是甄可傑作。

 甄可微微一笑,“表嬸投壺個中好手,我投壺是表嫂親自教,總不能丟了嬸嬸臉,否則明日哪有臉去見嬸嬸。”神情是毫不掩飾濡慕,又對眾人解釋道,“表嬸就是長安侯世子夫人,說來我也有三年沒見表嬸了,可真是掛念很。”

 林瑾衡把玩著手上弓箭,笑望甄可一眼,這是示威呢還是炫耀呢!

 甄可含笑迎上林瑾衡視線,問,“表妹和嬸嬸玩過投壺嗎?”

 “不曾。”姚家和林家關係已遠,何況姚家沒有身份相當姑娘,林瑾衡攏共才去了沒幾趟,和長安侯世子夫人可沒這份交情。

 甄可笑容頓時深了幾分,接下來投壺過程中,見縫插針說著她和姚家女眷趣事和交情。

 林瑾衡聽得眉毛都不動一下。

 待要離去時候,甄可拉著林瑾衡手,笑容滿面道,“我好久沒玩這麼開心了,我很喜歡表妹,可說上是一見如故,我以後能常來找你玩嗎?”甄可露出幾分黯然來,“我第一次進京,也沒有相熟姑娘玩耍。”

 慶豐郡主嗔道,“你這丫頭就曉得玩。”眼底深處卻藏著憂慮,這丫頭要做什麼,若非是甄可尋死覓活要上京,根本不會有探親這一出,姚家意思已經明明白白了。

 “和郡王家有好幾位姑娘,甄姑娘還怕寂寞不成?”林瑾衡笑吟吟回道,這話單獨拿出來沒什麼,眼下這語境中,可就有些不客氣了。

 重華長公主笑睨林瑾衡一眼,彷佛沒看見慶豐郡主和甄可微僵笑容,公主府裡豈會有她不知道事情,林瑾衡難得這樣‘不懂事’!重華卻挺喜聞樂見,她這閨女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好了。

 甄可眼神微變,不禁打量言笑晏晏林瑾衡,姚家娶媳向來以貞靜賢淑為標準,可林瑾衡呢,她與周瑤逞兇鬥狠,她還拿鞭子抽官家女,她常安公主婚宴上爬上牆頭……一筆筆,一樁樁,哪裡配得上貞靜賢淑四個字。

 不是她,甄可下意識看一眼氣勢淩人重華長公主,肯定不是她。她要想想,剛剛自己是不是哪裡不小心得罪她了,她要和京中貴女處好關係,交際應酬是世家婦基本素養。

 林瑾衡見甄可臉色變幻,眼中神色複雜難懂,心底那股毛毛感覺又升起來,不自覺皺起眉頭。

 重華也是微微眯起了眼。

 “表姐,那我們就告辭了。”慶豐郡主忽然出聲道,手輕輕按甄可肩上,,“我看可兒這丫頭有些玩瘋了,精神不太好。”

 重華若有所思看一眼甄可,笑著命人送兩人出去。

 過了會兒,重華才對林瑾衡叮囑道,“你以後不要和她接觸,她若是找你只管回絕過去,不必顧忌其他。”

 林瑾衡猶豫了下,還是把心中奇怪說出來,“我不喜歡她看我眼神,也不喜歡她給我感覺。”

 重華輕笑,點了點林瑾衡鼻尖,“娘也覺得她古怪,我待會就命人打聽下。”

 林瑾衡點了點頭。

 想起一事,重華又對林瑾衡道,“我看有人送了些雪蓮,品相甚好,你給妍兒送過去。”

 大姑娘今天也來參加滿月宴了,重華沒有當場給她,而是讓林瑾衡專程送過去,此意不過告訴忠義侯府她對大姑娘寵愛,眾多侄女中,重華疼原就是大姑娘。

 林瑾衡低低應了一聲,眉間染上清愁,大姑娘嫁過去五年,至今尚沒有一兒半女,忠義候世子趙彥之也未納二色,有多少人欣羡就有多少人嘲諷。

 重華輕輕描著林瑾衡蹙起眉峰,不覺一歎,她至今未見過有人一生十全十美,看著林瑾衡目光不免帶了幾分隱憂,她這女兒可有這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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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林瑾衡便帶著厚禮去了忠義侯府探望大姑娘。

 大廳,忠義侯府夫人接見了林瑾衡,面容慈愛和林瑾衡閒談幾句,又道重華長公主費心了,才讓大姑娘帶著林瑾衡離去。

 待兩人遠了,忠義候夫人收起了笑臉,大姑娘家世好,性情好,模樣好,對這個媳婦她是非常滿意,但是隨著一年又一年過去,大姑娘肚子都沒起色,忠義候夫人這臉色就難看起來。

 偏偏這是府上外孫女,榮壽堂裡她婆婆還好好坐那,林家蒸蒸日上,兒子一顆心都拴大姑娘身上。她能怎麼辦?娶個公主也就是這境況了。

 “勞煩大伯母為我憂心了。”大姑娘低聲道。

 林瑾衡笑,“都是自家人,大姐說這話可不就是見外了。”見大姑娘眉間帶著郁色,林瑾衡尋了件開心事情說道,“九姐姐跟我抱怨,說金陵就下了幾場小雪,她想念京中冰燈和雪人了。”

 大姑娘眼中露出笑容來,九姑娘沒少跟她抱怨這個,“嫻姐兒以前沒少嫌棄京中徹骨寒,如今倒是想念了。她呀就是一山望著一山高,金陵想念京城,京城又想念江南。”說著大姑娘神情中帶著幾分悠然嚮往,也不知她這輩子能不能去煙波浩渺江南一遊。

 林瑾衡見大姑娘露了笑,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又尋了開心事情逗大姑娘。

 姐妹二人這氣氛正好,林瑾衡便聽見一陣嘈雜聲音,什麼人敢院子裡喧嘩。

 一綠衣小襖丫鬟神情鎮定,眼神慌亂進來,看一眼林瑾衡欲言又止。林瑾衡正想找藉口避開。

 “妹妹稍等,我去去便來。”大姑娘起身道,萃悅向來穩重,這惶然模樣實令她不安。

 林瑾衡點點頭,想著大姑娘恐有家事處理,不禁琢磨是什麼事,能讓人鬧到這裡來,到底記得這不是自己府上,按捺了好奇心,坐椅子上靜等。

 “砰”瓷器碎地上聲音。

 林瑾衡一驚,險些從椅子上站起來,將目光投向門簾處。隱約聽到有人喊世子夫人,大夫。

 林瑾衡顧不上忌諱,騰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留守丫鬟想攔,見狀忙跺了跺腳之後跟上。

 站門外,林瑾衡就聽到一曼妙女子泣聲道,“表嫂,那只是一場意外,誰也想不到會這樣,十娘也不想,但是孩子是無辜,您向來慈悲心腸,十娘求您,求您讓十娘生下他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不會對您構成任何威脅,您就把我們母子當做貓貓狗狗放一邊,我們不會打擾您和世子爺。”說話中途還有頭叩地沉悶聲傳來。

 大姑娘癱坐椅子上,神情悲愴,只覺得面前一片白茫茫,好像有什麼東西溜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跪伏地上女子還要說什麼,聽到氈簾被人重重掀起聲音,然後就傳來一個清朗還帶著童音聲音,“我大姐向來對貓貓狗狗過敏!”

 那女子登時臉色一白,泫然欲泣看著林瑾衡。

 待看清對方容貌,林瑾衡嘲諷一笑,燕十娘,忠義侯夫人方氏外甥女,不過生母早亡,繼母苛刻,方氏憐愛,經常接到府裡照顧。

 林瑾衡想起方氏,她聽了半天就把意外兩個字記住了,是不是真意外只有他們知道。冷哼一聲,目不斜視經過燕十娘,彷佛她只是一粒塵埃。

 燕十娘臉色青紅交加,寬袖下手握成一團。如大姑娘和林瑾衡這類人生而高貴,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自然能夠目空一切,豈會知道她這種人掙扎。

 父親漠視,繼母惡毒,想將她嫁給五十歲老頭做填房。

 表哥豐神俊朗,姨母慈愛和氣,大姑娘待人寬厚又無子,只要她能生下兒子,她就能改變命運做人上人。

 “我恍惚聽著你是懷孕了是嗎?”林瑾衡問道。

 燕十娘一愣,不妨林瑾衡這樣未出閣姑娘開門見山,又猛地點頭,淚如雨下,林瑾衡寬厚良善,許能打動她,正要開口。

 “把你眼淚收起來,不哭是不是就不會說話了,你當是唱戲呢!”林瑾衡厭煩看著燕十娘,梨花帶雨也要看有沒有人欣賞。

 懶得和她多費唇舌,林瑾衡逕自道,“本朝律法規定 ‘無夫奸杖八十,有夫奸杖九十,且奸罪去衣受刑。’”說完沖著燕十娘一揚下巴,“給我把她送到衙門去,和京兆尹說清楚了,是我林瑾衡送過去,一定要依律行事。”

 燕十娘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看著林瑾衡,沒想到她這樣歹毒,送到衙門,她還能有命嗎?忙不迭磕頭求饒,“琅華郡主饒命,琅華郡主饒命,”又猛地提高聲音道,“我還懷著孩子,這是表哥唯一骨血啊!”說完目光懇求看著木頭人似大姑娘。

 不說還好,一會所林瑾衡就怒火中燒,要不是仗著孩子,燕十娘敢跑到大姑娘面前來吆喝嗎?打算做什麼,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讓大姑娘退位讓賢。

 冷笑道,“笑話,忠義侯府家風清正,豈會做出這等暗通曲款事情來,定是你含血噴人,本郡主懶得查姦夫是誰,衙門自然會給我一個答案。”對芷言道,“還不給我帶下去,還想留這裡礙我眼嗎?”

 “表嫂,救我,表嫂,救我。”看林瑾衡鐵了心要收拾她,燕十娘登時慌了,她不想死,膝行著要往木愣愣大姑娘爬去,卻被幾個婆子制住,根本動彈不了。再想說話,就被人往嘴裡塞了布條,往外拖。

 林瑾衡看著驚慌失措燕十娘眨了眨眼,忙用手掩面,遮住眼中情緒。方氏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燕十娘被這樣帶出去,終肯定不會進衙門,忠義侯府丟不起這個人,衛國公府也丟不起這個人,

 她只是告訴忠義侯府她態度,而他們眼裡,她代表就是衛國公府和重華長公主府。

 她知道,被她這麼一鬧,燕十娘如何不清楚,但是這個孩子肯定留不住了。

 林瑾衡蓋眼睛上手微微發抖,她,終於融入這個世界了。

 林瑾衡感覺到有人輕撫她臉,忙擦掉眼淚,眨了眨眼對上大姑娘無悲無喜眼神。

 大姑娘對林瑾衡勾了勾嘴角,卻是對婆子開口,“站住!”

 林瑾衡動了動嘴角,囁嚅,“大姐!?”

 大姑娘對林瑾衡搖了搖頭,“我是姐姐,怎麼能讓妹妹為我做壞人呢。”然後轉身直視燕十娘道,“就給我這樣一路帶出去,若有人問,就說是我下令將她送到衙門,告訴他們是我要送,是我容不下她!”

 通姦,哪個家族沒出過這種事,鬧到衙門那才是笑話,大多都是一床被子掩過去。她只是要告訴趙家人,她林瑾妍容不下。

 他們說好,一生一世一雙人,為什麼一定要有第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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